听到“未婚妻”三个字,顾廷璋莫名的心中不是滋味。
他跟贺均麟其实也没多熟,经常在马球场碰见,打过几个照面而已,只是他这个人八面玲珑的,跟谁都能聊两句,人不都是从生到熟的么,多聊两句就熟了。
所以,他压根不知道贺均麟有未婚妻的事,不过贺氏实业的贺小公子有未婚妻也正常,整个上海有多少人想对着贺家攀龙附凤呢,想必眼前的这个“未婚妻”也不例外,人都是在追求更好的生活,即便趋炎附势也无可厚非。
顾廷璋用余光打量了一下方琬音,纯白又干净。
这样的女孩,在百乐门是会被吃干抹净的,她不适合这里,自然也不适合进贺家的门。
方琬音察觉到了贺均麟旁边男人的怪异目光,她对贺均麟说:“均麟,你以后少交这些狐朋狗友。”
狐朋狗友?
顾廷璋瞬间反应过来,方琬音口中的“狐朋狗友”指的是他,他作疑惑状,随意用手指了指自己。
“小姑娘,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小心得罪了人,自己都不知道。”
方琬音有些怕眼前这个吊儿郎当的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她还是少招惹他为妙。
贺均麟醉醺醺地站起身,说:“走吧,回家。”
方琬音扶着贺均麟出了百乐门,上了车,回了贺家。
离开百乐门之前,方琬音下意识回头,又朝顾廷璋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的腿上又坐了一个女人,另一个。
那个女人还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
真是随便的男人。
……
进了贺家的门,就有仆人迎上来,贺妈用不屑的眼神瞥了一下方琬音,脚步生风,一把接过他们小少爷,好像多被方琬音扶一会就会沾上什么脏东西一样。
对于贺家仆人的这些不尊重,方琬音都已经习惯了,他们一点不把她当成贺家未来的少奶奶看。
大概在他们眼里,方琬音和百乐门的歌女舞女没什么区别,披了一层书香门第的壳,也改变不了趋炎附势的内里。
贺均麟刚刚还很听话,被贺妈这么一扶,他瞬间像打挺的鲤鱼,扑腾起来,挣脱了所有人的手。
他皱着眉头,将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方琬音。
方琬音不知道贺均麟这么反常到底是要闹什么,她关切道:“别闹了,上楼休息吧,待会记得喝醒酒汤。”
贺均麟冷笑着说:“方琬音,”他连名带姓地喊她的名字:“你凭什么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
方琬音不明白贺均麟到底为什么突然发疯。
“你以为你是我妈……还是我的妻子?”
方琬音一双手握在一起,她觉得很难为情,这是在贺宅的大厅,旁边还有仆人在看着,后面的楼梯上,贺敏之一支胳膊靠着扶手,正在用嘲笑的眼神看着自己哥哥羞辱她。
方家虽然现在落魄了,但她父亲年轻时也是朝廷的清官,她母亲也是出身瓜尔佳氏,名门望族,大家闺秀。
她的父亲学识渊博,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将方琬音教导成一个通诗书,明事理的大家小姐。
以至于,方琬音有着很强的自尊心和羞耻心,她实在受不了贺均麟当着贺家人的面羞辱自己。
“方大小姐,你别忘了,你还不是贺家的少奶奶呢,以后少用那种命令的口气跟我说话,少以我的妻子自居。”
贺均麟很讨厌方琬音这个样子。
无论是金钱、地位、权力还是资源,他都明显地盖过了方琬音,他才应该是他们这段关系中的主导。
可为什么,方琬音依旧保持着生人勿近的高傲,他有时则成了卑微的那一个,这种反差时常让他很恼火。
方家在上海屁都不是,她高傲什么?
方琬音抬手擦掉即将流下来的眼泪,倔强地对贺均麟说:“贺大少爷,是我不识好歹,你放心,以后不会了。”
如果不是想起自己母亲,方琬音绝对将他的外套扔在他的身上,然后气道:“鬼才想当你妻子呢,你以为贺家少奶奶的位置是什么香饽饽,本姑娘才不稀罕!”
方琬音走掉了,她不喜欢贺家的空气。
贺家不会开车送她的,她和秋桃只能坐黄包车了,好在贺家和方家离得不算远,她包里的几个铜板还够用。
方家住在浦口衖堂的一幢二层的小洋楼里。
方玉堂本来不想住这里的,这个房子虽然小,但也是二层呢,在寸土寸金的地方也不便宜,却被关佳拒绝了。
关佳女士说,她就是配住这么好的房子,哪也不搬,方玉堂没有办法,他也知道自己的妻子养尊处优惯了,只好咬咬牙买下了这幢房子,好在他现在是复旦大学文学系的教授了,收入还算稳定,他们方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说从前在北京的风光,也不用被这里的地头蛇欺负。
“我回来了。”
方琬音拖着酸软的胳膊回了家,她刚刚扶了贺均麟一路,她这小身板哪吃得消。
关佳急忙迎上来询问。
“怎么样?送去的东西,贺家收了吗?”
“收了。”虽然不知道后面会不会丢出去。
“侬和均麟相处得怎么样呀?”
被关佳连续盘问,方琬音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哎呀,母亲……不,额娘。”关佳到现在还是让方琬音叫自己额娘,所以方琬音总是要注意改口,也不知道她是放不下这些称谓,还是放不下过往的繁华。
“额娘,你的上海话实在是太别扭了,你学不会就不要说嘛,省得给自己闹笑话。”
她的母亲真是个别扭的女人,她放不下自己北京格格的身份,又为了搭上上海的上流社会,一直苦练上海话,但是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关佳的上海话无论怎么练都是怪怪的,方婉音怕她再执迷不悟下去,连正常说话都不会了,还会被那些名媛和富太太嘲笑。
那些老的排挤她母亲,那些小的排挤她,方琬音实在厌倦这一切。
关佳不悦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阿玛今天还夸我上海话讲得好呢,一点都听不出来是外地人哦。”
关于方玉堂先生因为太过宠爱关佳女士而常常失去判断力这件事,也时常让她头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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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琬音无奈道:“是,额娘,你上海话说得最好了,你在家里随便说,记得不要去杜夫人那说,否则下次她的宴会又不让你参加了。”
“你这孩子,都说了不要再提这件事了。”
方琬音上了楼,回自己卧室前,去敲了旁边房间的门。
她听见里面的一声:“进。”这才拉开门规矩走进去。
“父亲。”
方玉堂放下了手中的报纸,看着自己女儿。
方玉堂穿了一件褐色中式长衫,他不喜欢穿西装,他的身上依旧保持着那种文人的清高,方婉音傲气的性格就是随了他,当然方玉堂没觉得自己女儿这样有什么不好,这个时代有一点傲气挺好的,至少不会向那些日本人低头。
“从贺家回来了?”
“嗯。”方琬音点点头。
“有没有被贺家人欺负?”
方琬音想起了贺敏之的轻蔑,还有贺均麟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得那番话,倔强地摇摇头。
知女莫若父,只看方琬音的神情,方玉堂就能猜得出一二了,就算没被人欺负,她也不喜欢贺家。
方玉堂语重心长说道:“你母亲让你改口,你就听话,无非因为这些小事惹她生气。”
方玉堂理解妻子心中的苦楚和执念,也依着她。
“知道了,父亲。”
“至于贺均麟,你若是真不喜欢他,那我就去跟贺存远说,这门婚事就这么作罢,这是你的终身大事,你母亲的话也不用都听。”
反正他也讨厌贺存远身上的铜臭味,这两个老家伙互相看不惯,贺存远也讨厌方玉堂,用他的话说,方玉堂就是半吊子墨水味,假清高,什么朝廷重臣,在他华商商会面前,提鞋都不配。
“齐大非偶,贺家,我们方家高攀不上。”
硬往上凑,只会受尽羞辱。
方玉堂的想法也有所改变,一开始他怕自己无法在上海立足,想着背靠大树好乘凉,所以才按照往日的约定与贺家定下了婚约,乱世浮生,他总希望有人为自己女儿遮风挡雨,但若是女儿不喜欢,岂不是将自己的一辈子都赔上了,左右都不好,天下没有十全十美的好事。
“父亲,我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和贺均麟的关系的。”
“时间不早了,去休息吧。”
方琬音回了自己屋子,刚躺下,她就睡着了,她实在不想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了,都不如她的床来的舒服。
……
周末,圣德女子中学的几个学生一起搞爱国文艺汇演,在平安大戏院租了一个场地,用于排练的,方琬音自然也在内。
他们的这出戏叫《梁山伯与祝英台》,方婉音通诗书,对古代的故事也有所了解,大概就是讲述了男女主人公在封建时代背景下的爱情悲剧。
当时有《罗密欧与朱丽叶》和《梁山伯与祝英台》两个节目,方婉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梁山伯与祝英台》,无他,只是她很不喜欢另一个节目的台词,外语翻译成中文之后总是有一股怪怪的腔调,听起来很尬,即便她没有台词,只是听别人演,她都要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