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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承风(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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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风知道》

文/寒雨连山

甲辰年腊月十五,晋江文学城首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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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挽回到家的时候,家里阿姨正在收拾厨房,见到她,轻问了句:“回来了?”

云挽低眸换鞋,喉咙里滚了滚:“嗯。”

瞿婶看她片刻,擦了擦手,压低声音说:“先生回来了,在楼上,书房。”

她看了眼云挽,三月春,外头凉雨。许是出门没在意,女人肩头湿了一片,薄薄的。

像极了她这个人,也是薄薄的,只有一层。

家里夫人不知是先天身体不好,还是后天操劳,嫁进陆家后,瞿婶就没见她长过肉。

她性子平和温婉,不是十里洋场浸泡久了,能养出来的脾性。

云挽眉眼,语调,总是轻淡淡的,像是南方城里的水,很软。

其实这样的人,正常豪门家庭,是不爱选的。

家里男主人私生活好些,那倒还好,可大部分是藏污纳垢的,娶回家的太太与其是妻子,不如说是给男人安定后方的。

得大度点,可也得手腕狠点。

得是那种,女人里摸爬滚打上位的狠角色,手腕要高明,面子却得给足。万一男人在外头有风流债,即使听到这个消息,再怎么想砸裂手里的镜子,还是得忍着。

想稳住这个位子,还不丢掉面子里子,全身而退是不容易的。

云挽大概做不到。

这位夫人,性子太柔了,说话也温声细语。

别的女人会过问自己丈夫的私事,不管如何,问一遍,心里也好有个数。

要是将来有变,也好早些做决策。

可她从不。

陆先生食饭饮睡,她很少问,当然偶尔也问的,是通过瞿婶。

“他今晚上有说回来吗?”

问的基本都是这一类,倒并不是生气或卖嗔,非要丈夫回家。

云挽问这话,目的只会是一个,她在考虑要不要留灯。

陆先生生活精简却也挑剔,家里不喜人多,喜静,也不爱旁人多过问。

平时回家就进书房了,别的不在意,可他回家那一晚,自庭院假山石开始,沿着鹅卵石铺就的一条小路,再蜿蜒至二楼左转,书房——

灯是要留着的。

不用整个庭院和客厅都亮着,太刺眼,他不喜欢。

那一路有灯就行。

他规矩其实不算多了,除了这些,其余的,尤其是钱财方面,他从不干涉家里妻子支配。

结婚第三年,仍是如此。

瞿婶收拾家里时,曾见过陆先生送给夫人的奢品。

那些动辄百万千万的珠宝,首饰,琳琅满目,还有她说不上来的瓷盏、字画文玩。

陆先生其实对夫人挺不错的。

瞿婶想,唯一要说缺点,大概是,也就这些不错了。

他生意忙,对女人,没什么感情的。

窗外一道响雷轰得打了下来,轰隆隆雷声一阵阵响。

瞿婶如梦初醒,招呼云挽:“夫人去换件衣服吧,一会着凉了。”

“好。”

她上了二楼换衣间,挑挑拣拣,最后在满柜子挂着的漂亮衣裙里,择了条不那么显眼的家居。

是条乳白色雪纺的睡裙,很轻薄,两条细细的蕾丝肩带,裙摆往下是飘逸的,垂坠感很好,料子也柔软。

她深呼吸平复了心情,对着镜子,将头发拆了放散。

平常在家,她不爱挽着头发,出门倒是会挽,图方便的。云挽不用很复杂花哨的饰品,手腕上总只绑着一圈皮筋,很普通的黑色,寻常姑娘都有。

她其实,和陆家挺格格不入的。

这样请专人设计过的庭院别墅,类比东京那座安缦酒店的简奢装潢,杉本博司会喜欢的风格。

她住在里面,却太普通,太普通了。

以至于结婚第三个年头,还是会觉得陌生,不习惯。

云挽换好睡裙下楼,先是去一楼花厅,泡了壶茶。

陆承风喝茶也挑,不是金骏眉不饮,每年产茶那时节,都要托人去福建武夷山。

今年的金骏眉,才送上来。

茶汤慢慢变成琥珀色,云挽盛了一杯,和瞿婶打过招呼:“瞿婶,我上楼了。”

瞿婶从流理台前抬起头,看了眼云挽的装扮,又看了眼她手里捧着的红檀木盘。

她了然笑了笑:“饭做好了我放冰箱,晚上饿了您再给先生热。”

陆承风不让阿姨在家,瞿婶做完饭是要回去的。

云挽微微红了脸:“好。”

她端着东西上了二楼,敲响了书房的门。

“进。”

深冷磁沉的声音从门里传过来,云挽轻轻扭动把手,推开门。

书房是坐北朝南的布局走向,风格和客厅大差不差,黑檀木的书柜顶至天花板,正中间偏右,摆着一张书桌,侧面顶墙。

男人坐在书桌后,听见门口动静,静静抬起眉。

云挽和他对视一眼,走过去,默默把茶放在桌面上。

“今天出门是去了哪里?”

陆承风望着她问了句。

他声音其实相当好听,声线很稳很沉,有一种滴水的沉着,十里洋场很多豪门小姐待字闺中,就是被他这把醇厚的嗓音迷得神魂颠倒,非君不嫁。

云挽也喜欢,她总觉得他挺会迷惑人的,嗓音出来,是能拉着人沉沦。

她抿了抿唇,温声说:“去超市的,买了点东西。”

陆承风说:“最近准备回润州?”

她微点头:“嗯。”

她回老家是会特地去超市买东西的,不会要他留下的人办,她会自己去,因为安心,这点陆承风知道。

窗外骤雨难歇,雷声一声响过一声,其实云挽有些害怕打雷,只是这会儿在他跟前,她也不好表现。

陡然一道极致的闪电划过天幕,她眼睫猝然一抖,端着茶的手侧翻,满盏金骏眉溅了出来。

云挽连忙拿过热毛巾擦:“抱歉,我……”她走神了。

陆承风安静瞬息,忽然朝她伸手:“过来。”

擦拭的动作停住,云挽眼瞳里染上几分不安,杏眸里浅浅的棕色微漾。然而还是乖顺过去,坐到他大腿,臂膀搂住了他脖颈。

陆承风眼瞳深沉,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好像长胖了。”

云挽紧抿唇,不语。

她很久没称过体重,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像他说的,圆润了,统归她自己照镜子是没有的。陆承风很少暴露私人喜好,最亲近的人或许都不知道。

从前,刚结婚的时候,其实不乏莺莺燕燕到他面前扑腾,只是还没掀起多大风浪,就被他弄走了。

他对着她,说话并不算冷,不到那样漠然无情的程度,只是终究还是染上几分疏离。

云挽不晓得他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只能试探着小心翼翼猜,她轻声说:“可能最近天冷,吃得有点多。”

他轻唔一声:“是好事,你太瘦了,知不知道?这样对身体不好。”

他手指逡巡来到腰间:“我两只手好像能圈个完整的。”

云挽屏着呼吸,不自在别开眼。

陆承风就单手抱着她办公,金骏眉他喝了,红茶醇厚幽幽的香气,很快弥散在书房里。

他秘书打电话,说后天去洛杉矶的行程安排好了。

陆承风淡淡嗯。

云挽从不过问他私事的,因为他不喜欢旁人打听他行踪,只是今天,她不知道怎么的。

秘书是个女人,照片她见过。

非常妖娆风情万种的女性,专业能力很强,做陆承风秘书是要帮忙挡酒的,云挽就记得刚结婚那会儿,他很忙,经常有酒局。

有时候她都不清楚他在哪里,可他的秘书知道。

那通电话响了没多久就挂断。

陆承风继续对着电脑。

云挽视线落在他额角的鬓发,发色很黑,不见半点呕心沥血会有的苍白。

唯一一次见他鬓发沾白,是结婚第一年下雪。

新年夜,他站在雪里,静静看对面女人哭闹。

鬓发白了。

皙白的指尖慢慢地一点一点爬上鬓发,他洗过澡了,身上只有剃须水的味道。

陆承风很快攥住她手指,视线未移:“嗯?”

云挽指尖蜷缩,眼睫也压低,他再问怎么了,她才微抿唇,问他:“你要去洛杉矶了?”

他说是。

“那。”她语气顿了顿,还是柔婉地,“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陆承风微不可查蹙眉。

他果然不喜欢女人这么问,云挽眼睫轻颤,赶紧想措辞补救,她想说,是自己脑子抽筋了随意问的?又或者什么别的原因。

她不擅长说谎,一撒谎,眼瞳就会不安地四处瞥,他聪明至极,一眼就能看得出她的无措与心慌。

她已经准备要说道歉了。

然而这次陆承风看她半晌:“怎么了。”他顿了顿,像是抿唇在笑,“舍不得我吗?”

云挽耳根发烫,立刻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胸膛闷笑,带着种让人抗拒不了的占有与意乱情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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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五官很深邃的,有种偏混血感的深邃,陆承风漆黑眼瞳望过来,一瞬间扶住她的头,随意吻下来。

“真的没有舍不得我吗?”

云挽微微睁大眼睛,他刚饮过红茶,口腔里还残留着正山小种的醇和滋味,过渡到唇上时,就变得略微苦涩,她闭了闭眼,任凭他漫不经心般一寸寸撬开她齿关。

他身上的气息,很冷。

书房留了半扇窗,窗外的雨丝斜斜地打进来,她的腰被握住,有点烫。

三月春,雨是带着凉意的,他靠窗坐得近,肩膀很快被打湿。

云挽伸手,触到他被沾湿的地方,想推开:“雨太大……”

又被堵回去。

他衣衫下的肌肉绷紧,捏住她手腕,声音有点儿低,有点儿不满:“你走神了。”

云挽身子一僵,陆承风不喜欢她在这种事情上走神,不过按照往常,他没多少耐心,即使发现了,也不会出声提醒。

他表达的方式很简单,就是不回家。

说来十分可笑,他明明在这里有家,然而更多时刻,他都习惯住酒店。

有两次,大概是去年,结婚第二年的时候。

他从温哥华回沪,大概一周的时间休整,紧接着飞香港。

明明那一周,他都已经到了沪城,可以回家休息的,然而陆承风没有。他让秘书订了个酒店,是他常住的那一套那一间。

房间号牌,他知道。

秘书知道。

只有云挽不知道。

她甚至都不知道他回来了,后面还是他朋友找他找不到,电话打到家里来,云挽才知道。

原来他早就回来了,只是不回家而已。

她睫毛颤了颤,陆承风手指顺着腰侧,慢慢往下,贴到腿根处的时候,停住了,灼热的唇吻在她锁骨。

他用牙齿轻轻挑掉了她的肩带。

电话铃声响起来,一声接着一声,伴随着窗外的电闪雷鸣,显得很突兀吓人。

云挽指尖揪紧他衣襟,刚想开口,他估计也知道她意图,干脆用唇堵住:“你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她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嘤咛一声,他的吻落下来,在颈侧轻轻摩挲。云挽呼吸渐渐变得很重,铃声再响,她抵住他胸口:“穆小姐,在找你。”

穆小姐,是他秘书。

敢休憩时候,还玩命给陆承风打电话的,只有她。

陆承风最近真的挺忙的。

他忙起来,就连云挽给他发消息,都不会按时回。

秘书的却一定接。

然而陆承风皱了皱眉,女人纤细的手指划过喉咙,那是他最敏感的地方,喉结,连带着侧颈,到锁骨。

云挽是个很保守羞怯的人,像给他舔锁骨这种事,做不来,无论教多少遍都没用。然而仅仅是指尖划过那里皮肤,他就已经觉得很要命了。

他继续用牙齿,这回是解开她胸前纽扣:“不管。”

他倒还有一个例外,是不接秘书电话的。

就是在做那种事的时候。

不管秘书天大紧急的事,都得等他弄完,否则照他的话,这天大的事,当秘书,都不能替他争取一时半刻床笫之间欢愉,这个秘书是吃白饭的吗?

书房有个单人沙发,平时是供他休息的,他不回主卧,就会睡书房。陆承风眼尾锋利一扫,单手把云挽摔进沙发,俯身压了上去。

他回沪的第三天,回家的第一天。

窗外狂风骤雨,不知道为什么,他望一眼她穿睡裙的模样,忽然欲.火中烧。

……

然而事情匆匆结束,是在一个小时后。

照陆承风平时的体力,那个时间是停不下来的。

停下来是因为。

秘书找上门了。

瞿婶碰巧还没走,尴尬通知陆承风。

偌大的别墅庭院,风吹得人冰冷发抖,云挽出门都要穿件厚外套。

然而那女人却仅仅穿着缎面红裙,细细两条肩带。

陆承风从云挽身前下来,冷着脸套上衣服。激情未退,他胸口的肌肉仍是膨胀的,背着她穿衣,蓬勃的身形,汗珠蜿蜒着砸到地毯上。

他丢了条毯子给云挽:“你自己收拾一下。”

随后抓起椅背外套,风风火火下楼离去。

书房一瞬间空了,云挽抱着毯子,有点愣神,后面贪睡了半个钟头,还是自己爬起来把澡洗了。

外面雨水爬下玻璃窗,她一.丝.不.挂,站在浴室水汽里,轻描淡写想。

谁说喊不走的。

不是人家一来,就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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