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糖既然要在宋辞跟前撒谎说跟着老教授的夫人学剪裁制衣,那接下来肯定要把开服装店给提上日程的。
她就借机说想买个缝纫机,练手的时候做些衣服拿到街上去卖,如果卖得好的话就在灵县泉开家店。
不过,她更想去商城开店。
宋辞心里虽然有点儿担心,不过也是百分之百支持姜糖的。
刚好这去年和今年他都被厂里评上了先进劳动模范,奖品里有一张自行车和一台缝纫机票。
他一直都留着呢,原本是想等明年秋天把欠医院的钱还清了,到年底给家里买一台缝纫机,这样他娘做针线活也省事了不少。
以前他家里也有一台缝纫机,不过放在新房子里被他三叔家给霸占了。
姜糖握着两张票券一边好奇地端详一边在寻思服装店的事,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宋辞。
“宋辞,咱家还欠医院多少钱啊?”
“还有1300块,明年秋天差不多就能还清了。”
姜糖没说话,把票券放在桌子上,把包钱的手帕打开,径直点出了130张大团结递给了宋辞。
“现在手头上宽泛了,先把医院的钱给还了吧。欠别人的钱早还掉早清静,无债一身轻,这走起路来也能抬头挺胸了。”
宋辞哪里会伸手接这个钱啊,摇头道:“你别操心这事,你辛辛苦苦赚来的钱还是自己留着用吧。买缝纫机和自行车也需要不少钱,而且你做衣服也需要买布料,用钱的地方多着呢。”说着,宋辞稍顿了下,再开口时语气里夹裹着几分惭愧,“本来缝纫机和自行车都应该我来买的,结婚的时候就该买给你...”
当时他们的婚期订下后,姜母可是要他家下聘一辆自行车和一台缝纫机的,虽然他百般不想娶姜糖,可那样的情势他没有有拒绝的权力,不过最后是姜糖说她什么都不要,只要能嫁给他就行。
后来他听余奶奶说,他娘都准备去县城卖血了...
姜糖也不再矜持了,有些强势地拉住男人的手,硬把钱塞到了他手里,这手上冷不丁地传来一股温软的力道,宋辞才止住思绪。
“有票券,缝纫机和自行车差不多400块钱就够了,余下100多块钱足够买布料的。再说了,这也不全是我赚的钱,有400块是你赚的血汗钱,还有300是从宋老太哪里要来的,也是你用鲜血换来的,我不过就是添了600块。”
姜糖知道宋辞是个一身傲骨的男人,断然不会花女人的钱,即使这个女人是他自己的老婆。
就在宋辞要退钱的时候,姜糖又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要不,这600块钱算我借你的,等你攒够了还我。医院都不怕你会赖账,我更不怕呢。”
宋辞不是不想领姜糖的情,而是觉得她的钱也赚得辛苦,不忍心花,“反正都欠医院这么久了,多欠一年少欠一年也无所谓。”
“我以为我们两个刚才敞开心扉推心置腹谈了那长时间的话,你是打从心里把我当成家人了呢,”姜糖抿了抿唇,神情和语气都流露出满满的失落,“没想到,在你眼里我还是个外人,连医院都不如。”
这一番话,姜糖明显是在闹小儿女的情绪。
虽然听起来抱怨的意味很深,但字里行间又流露出不言而喻的失望。
宋辞怎会不知道姜糖的心思,决定收下这1300块钱。
不过,他转身拉开抽屉拿出笔记本撕下一页纸,写了一张欠条。
“宋辞,你的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吗?!”姜糖接过欠条,看了眼,抬头盯着男人打趣道,“明明借我600块,你干嘛要写成1300啊。”
“不管是我给的还是咱娘给的,既然给你了那就是你的钱。”
姜糖挥了挥欠条,挽唇浅笑,“好吧!既然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这争来争去也太见外了。”
宋辞没说话,嘴角扬起的弧度却是不由自主更深了。
也就半个小时吧,虽然他们俩嘴上没有说出一句和情爱有关的话,但这关系却是发生了质的改变,而且两颗活跃的心也在加速朝彼此靠近。
“今天我再请一天假,去百货大楼买缝纫机和自行车,然后我送你回家。这么久没有你的消息,家里人都等急了。”
“好!”
经宋辞提醒,姜糖这才想起被自己抛诸脑后的家人。
唉,她真是个不孝女啊,见色就把家人忘干净了!
两个人把东西收拾好,便有一句没一句聊着天走出了宿舍楼。
这会儿是上班时间,也没见到什么人。
宋辞带姜糖来到厂区办公大楼前,让她在楼下等一会儿,他要去找运输队的队长续假。
除了请假,宋辞还打算去财务部预支了两个月的基本工资160块钱,这样再加上姜糖余下的钱,足够她买缝纫机、自行车还有布料的。
眼下的天正向盛夏靠近,越渐热了。
姜糖提溜着东西站在树荫下等宋辞,百无聊赖之际就四下打量周围的环境,这会儿伴着轰隆隆的吵杂声传来了一阵阵“叮咚叮咚”的脚步声。
姜糖回神,循着声源看向办公大楼二楼的楼梯口,一抹红色的裙摆映入眼帘,姜糖不假思索就想到了那个年轻漂亮的夏秘书...
果然是她!
夏冬春走下来,视线和姜糖交织在一起,两个人都在打量彼此。
姜糖还算镇静,但夏冬春那双盛气凌人的丹凤眼里却含着浓浓的鄙夷与轻蔑。
自从姜糖嫁给宋辞后,林俏俏、李星星,以及清河大队那些年轻漂亮的小姑娘几乎都拿这种眼神看她。
所以,这样的眼神,姜糖也算是见惯了,不足为奇。
即使这个夏秘书无论是长相还是工作都远超林俏俏和李星星,但姜糖在她面前一点都不自惭形秽,更没有丝毫的慌乱。
虽然夏冬春也见识过姜糖的镇静,但没想到她能这般沉得住气,她都走到她跟前了,明显是奔着她来的,她竟然不为所动。
连声招呼都不打,就那样不冷不热地看着她,就像看旁边的一棵树似的。
“你根本配不上宋辞!”离姜糖还有一步距离时,夏冬春停下脚步,从头到脚像看柜台里的商品般把姜糖给打量一遍,毫不避讳地发表自己的心声,“真不知道宋辞怎么会娶你这种女人?如果我是你,每天早晨梳头照镜子的时候看到自己的脸一定会有自知之明,早就和宋辞离婚了,让他找一个能配得上他的女人。”
别看夏冬春只是厂里的一个小文秘,但大有来头,她大伯是这水泥厂的书记,他爹是后勤部长。
她去年初中毕业进入水泥厂的第一天起,一下子就成了厂里的风云人物,先撇开她的“豪门”背景不说,就是她这种漂亮又清高的模样足以把厂里的未婚男青年给迷得神魂颠倒民。
只不过那些男人,一个都入不了这位夏大小姐的眼。
不过,她在厂门口无意间瞅到宋辞的第一眼时,就被他迷得不知道东西南北了,明里暗里不停地向宋辞献殷勤表爱心。
但宋辞对她没有丝毫的意思,唯恐避之不及。
就在这位夏大小姐百思不得其解,疑惑宋辞为什么看不上她时,暗恋他的麻痞子跑来告诉她,说宋辞结婚了,传言他媳妇是个肥胖丑陋粗鄙的村姑,因为宋辞不检点耍流氓把胖村姑的肚子给搞大了才不得不娶她的。
她当时还把麻痞子给骂了一顿,说他造谣,可是两个月前厂里人说那个胖村姑来厂里找宋辞了,她根本不相信就跑去问宋辞,宋辞说厂里关于她的传言都是真的。
她气得哭了一天,但她对宋辞的爱慕已经到了无药可救的地步,擦干眼泪给宋辞写了一封厚厚的情书,直言不讳地表达对他的喜欢,只要他离婚,她就愿意嫁给他。
就算今天早上宋辞和女人乱搞男女关系都快成板上钉钉的事了,她还告诉自己只要宋辞痛改前非,她还是愿意嫁给他的。
即使后面知道这个女人是宋辞的丑媳妇,即使这个女人没有传闻中那般丑陋不堪,但她也根本配不上宋辞那般风光霁月的男人。
她一个无知又丑陋的村妇,除了会拖累宋辞,在事业上和生活上对他没有任何的帮助。
宋辞要是娶了他,在事业厂就能平步青云。
可是,这么浅显的道理,宋辞怎么就愣是想不明白呢?!
姜糖淡淡地扯了扯嘴角,都被情敌当面贬损得一文不值了,她却没有丝毫的怒气,语气还能云淡风轻:“你口中说的能配得上宋辞的女人不会就是夏秘书你自己吧?!”
这个女人虽然只是一个小秘书,但保卫科的科长都要听她的使唤,可见她在这水泥厂也是个有份量的秘书。
她虽然不了解国营厂的深水,但也深谙人情世故,这个女人的靠山肯定不小。
她知道她要是把她惹恼了,宋辞在水泥厂的工作可能会不保。
但她真想把这个女人臭骂一顿,连累宋辞被开除就开除吧。
大不了她养他啊!
姜糖抿唇,要笑不笑地瞟了眼夏冬春,摇了摇头,“夏秘书,我配不配得宋辞,不是你一个外人说的算!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暗恋有妇之夫就算了,竟然还厚颜无耻跑到人家妻子面前挖苦讥讽,可见你的家教人品也不咋样,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自信,自以为是的认为你能配上宋辞?!”
“......”夏冬春称不上是个伶牙俐齿的人,之所以每次和人起争执都能占上风,很多时候是因为她头上顶着家族光环,那些人不太敢和她对着干。
所以,被姜糖这么毫不留情地暴怼一顿,她有点招架不住。
“你...”夏冬春气得眼珠子都要瞪直了,喘了半天气指着姜糖的鼻子,趾高气扬地叫喊,“你这个丑肥婆,我配不配得上宋辞,你随便拉一个水泥厂的职工打听一下就知道了。”
“糖糖,假请好了,我们走吧。”夏冬春的话音堪堪落下,卷着粉尘和怒火的空气里传来一道低沉温和的嗓音。
姜糖和夏冬春同时抬头看向楼梯口,宋辞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一楼楼梯口。
“好的,老公。”姜糖嘴角扬起,挽着一个明媚娇艳的笑,意味深长地瞥了眼夏冬春,提着东西小跑着来到宋辞身边。
“老公,东西太重了,手累得酸。”
虽然宋辞的语气淡淡的,但那句亲切的“糖糖”所传达出来的意思,姜糖立即明白过来了...宋辞是故意要在这位夏秘书面前,表现得和她鹣鲽情深!
所以,她就借着杆子顺势往上爬,和她把鹣鲽情深演到底。
宋辞快步走过来,左手赶紧接过姜糖手上的两个大网兜,右手微顿了下,最后轻托起姜糖真的被勒得有些红的左手,俯身轻轻吹了两下。
姜糖震惊得像是被人给点了定穴,一动不动地站着,脸上的表情都僵凝住了。
男人轻呼出来的气息,落在掌心,传来温温热热的痒意,从掌心瞬间传到心尖上,然后蔓延至四肢百骸。
脸有多红,这心跳得就有多激烈!
“手都勒红了,怎么不先放到地上呢?”
“地上脏...”姜糖吞咽了下越渐发干的嗓子,强拉着一丝镇静撒娇道,“怕弄脏了东西,这可都是我在商城精心给老公挑的礼物呢,可不能被弄脏了。”
“我呸,”被无视的夏冬春快被气晕过去了,伤心绝望地看了眼由始至终都没有瞧她一眼的宋辞,转而恶狠狠地瞪着姜糖,“恶心死人了!”
“恶心你就~躲远点,干嘛还瞪着眼睛看,哼~”最后姜糖对着夏冬春傲娇地哼一声,挽着宋辞的胳膊,“老公,我们走吧。”
“好!”
晃眼的阳光下,男人和女人手挽着手离开,只留下气得额头暴着青筋的夏冬天站在烈日下一个劲地暴粗口。
“不要脸...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