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天亮的早。
五点左右一抹旭日升起来,又是睡在外面,光线大亮,姜糖迷迷糊糊地醒来。
睁眼看到头顶绿茵茵的泡桐树叶,她意识才完全清透过来......她不是在21世纪精装的卧室里,是在100年前的露天打麦场睡了一晚。
唉,既来之则安之吧。
反正在上一世,奶奶过世后,她就失去了最最在乎的亲人,虽然爸爸和后妈对她也很好,但和他们之间总是隔着一层无形的障碍,他们走不进她的心,她似乎也走不近他们的心。
应该是飞机出事她才穿越了,那“她”肯定是遇难了,爸爸和后妈,还有弟弟妹妹肯定都会伤心难过的,但好在他们彼此都有依靠,不会太过悲痛欲绝。
她也不用太记挂他们,也能在这里好好生活。
思绪放空了一会儿,姜糖闭上眼睛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睁开眼时脸上的伤感荡然无存。
她今天要去县城卖雪糕,开启她的致富新生活。
她相信,即便没有优渥的家世当靠山,她也能凭借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
再者说了,她还有空间这个神助功呢。
只要她能摆脱来懒惰,这日子还愁过不好吗?!
姜糖顿时信心满满,慢慢爬坐起来,发现只有宋娇娇睡在她旁边,柳芬不知道去了哪里。
但放在地上的草帽和镰刀没了,而且原本堆成一垛的麦子也摊开在场里了,想必她肯定是很早就起来,把麦垛散开后去地里割麦了。
这个女人,就是外柔内刚。
她男人过世后,对她来说可谓是天都塌下来了。而雪上加霜的是,她老公还是因为给她娘家大哥盖房子出意外过世的。一边是自己的老公,一边是自己的亲大哥,她恨也不行,不恨也不行,真是活生生把她架在火上烤啊!
宋铁军下葬后连五七都没过呢,宋老太就把她往死里逼,逼她去和娘家大哥要天价赔偿费,然后和娘家断绝关系。
柳家家庭情况也不太好,宋铁军躺在医院时他们也凑了800块钱的医药费,后面又凑了500块钱的丧葬费,还把求爷爷告奶奶给柳芬侄子求到的工作给了宋辞。
虽然在水泥厂上班也不是什么好工作,但好歹是正式职工啊,每个月有80块钱的工资。
再看看宋老太和宋家两兄弟,宋铁军出事后他们都做了什么,不出钱不出力,反倒是趁火打劫。
宋老大是没趁火打劫,但也是冷漠无情地站在边上看笑话,宋辞想让他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劝劝宋太和宋老三,他却说分家了管不了他娘和他弟。
最后,柳芬被宋老太逼到绝境,只好把房子让出去了。
她是把所有的悲痛苦难一点一点咬碎了吞到肚子里,就是吞下去了也要塞到牙缝里,从来不敢在外人在孩子面前流露分毫。
但无数个夜晚,她的眼泪把枕巾都给打湿了。
等她好不容易缓过来半口气,儿子又出事了......
这样一个女人,姜糖心疼她的同时,也对她肃然起敬。
这刚心疼完婆婆,姜糖转眼看到熟睡的宋娇娇,忍不住伸手抚了抚她像刺猬一样坚起来的发丝,又开始心疼小姑子了。
唉,估计所有人都不会想到,如今的姜糖竟然有一颗比棉花还柔软的心。
她要去县城卖雪糕,白天也需要有人看场,宋辞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娇娇可以守在场里,但她一个小女孩在这里不仅会无聊,而且这十几亩的空地上有十几户人家的场,宋老三家的也在这里,还有那几个喜欢欺负娇娇的破孩子家的场也在这里。
她担心,那几个熊孩子万一又欺负娇娇怎么办?
看来,她要回趟娘家,让二嫂的女儿过来陪娇娇。
以往回娘家她都是空着手的,不仅空手,还过去胡吃海喝,然后再大包小包的“打劫”很多好吃的带走,有时她娘还会贴补几块钱给她。
让三哥帮她家割麦,已经是过意不去了,还要再把侄女叫过来当“童工”,倘若再空手回娘家,实在太不像话了。
她可没原主那般的厚颜无耻!
她手里有200块钱呢,也不是穷鬼了,这次回娘家就买点东西提过去。
这个年代农村还没睡衣,又是在外面睡,都是穿着衣服睡的,姜糖扒拉两下乱蓬蓬的头发,掀开薄被子起来。
见太阳越来越耀眼,她把柳芬盖的那床被子卷成条状,然后弄成弓形放在娇娇的头顶,再把娇娇的上衣搭在被子上,这样就能遮阳了。
不远处有几个看场的妇女正凑在一起拉家常,有个妇女在姜糖坐起来时就看到她了,遂引着另外几个妇女去打量姜糖。
看到姜糖起身后竟然那么细心体贴地给宋娇娇挡太阳,几个人震惊得眼珠子都快要掉地上了。
“这胖媳妇这两天是不是喝了迷魂汤,怎么对柳芬和宋娇娇这么好了?”
“你傻啊,这都看不出来,她在装模作样给宋辞看呢。”
“她别说装模作样了,就是打从一开始就掏心掏肺地对宋家这些个托油瓶好,宋辞也稀罕多瞅她一眼。”
“不是不稀罕瞅她一眼,而是看一眼就犯恶心。你看她张大猪脸,那满身的肥肉,别说宋辞了,就是我看着都够恶心的。”这个妇人说着突然哄堂大笑,那笑嘲讽中又带着低趣味,“唉,你们说,她晚上脱了下衣裳就像剥了皮的肥猪一样,宋辞还有兴趣和她...那个吗...”
“哈哈~”几个妇女都捧腹大笑起来。
半晌,另一个妇女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语气甚下作,“熄了灯,屋里灯乌七八黑的,那一大团肉压着,还怪舒服勒。”
“王大嘴,你咋知道舒服勒?难道你家男人去试过,回来告诉你的?!”
“呸!放你娘的狗屁,你家男人才去试了......”
“哎哟,这有什么好争的,要不今天晚上就让你们两个的男人都去试试?”
“也让你家男人一起......”
“哈哈~哈哈~”
虽然距离有些远,但这几个妇女的嗓门大,姜糖虽然听不太清楚她们说的话,但看到她们都瞅着自己,嘻嘻哈哈大笑个不停,心里猜到她们肯定是在编排她嘲讽她。
姜糖瞥了她们一眼,穿上鞋,昂首挺胸离开了。
今天的我是你们嘲笑的对象,但明天的我一定让你们刮目相看,!
高攀不起!
姜糖回到家,宋辞已经起来了。
院门虚掩着,院子里传来压水的声音。
“早...”姜糖推门进来,虚虚看了眼脸色依旧泛着苍白的男人,“你头怎么样?要不要去县医院检查一下?”
目前来看,她们俩还不能分道扬镳,这住在同一屋檐下,虽然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拿热脸贴他的冷屁股,但也没必要把他当成仇人。
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
况且,这个男人也没做对不起她的事。
“伤口还有一点痛,头晕好多了,没事,不去了。”
宋辞看了女人一眼,又低头继续压水。
只一眼,他就看到女人眼睛下有很重的眼袋,虽然不心疼她,但还是要关心一句。
就当礼尚往来。
“你没睡好吧?回屋再睡一会,我做好早饭喊你。”
姜糖径直朝东屋走,也没顺着宋辞的话茬说下去,“我有点事,要去县里,等下我回趟娘家,让我二嫂的女儿去陪娇娇看场。”
“娇娇一个人能看的,我做好早饭去地里,下午就不让你三哥帮忙了。”
他不想欠姜家太多人情,反正头也不晕了,还是早点让姜三哥回自个家割麦吧。眼下谁家的麦都在抢收,生怕有雨到时候泡在地里了。
姜糖猜到了宋辞的心思,他不想和姜家人打交道,更不想欠姜家的人情。
确切来说,是不想欠她姜糖的情。
他肯定是想,欠了她的人情,她一定会让他用身体来偿还吧?!
从昨天遇见他到现在,他难道看不出来,她在刻意躲避疏远他吗?!
“这人情,你不想欠也已经欠下了,我三哥多帮一天忙少帮一天忙,又有什么区别呢。那个...你放心,不管你欠我娘家多少人情,像昨天晚上的事...不会再发生了!”
说后面那句话时,姜糖人已经走进屋里了,背对着门口站着,没有直面男人,这才有勇气说出来。
毕竟一提到“昨晚”两个字,那些画面就争先恐后地来打她的脸!
她前科太多了,估计他也不会相信她要改邪归正!
不信就不信吧,她会用实际行动证明的。
“......”宋辞转头,只看到女人垂到腰上的头发辩子,在随着她匆忙的步履晃动着。
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虽然她的语气淡淡的,但隐隐中又透着几丝冷漠。
看来,昨晚的事确实是扎痛了她的心!
她再厚颜无耻,到底也是个才20出头的女人,也得要一点点脸皮的。
一次又一次被无情的拒绝,能不伤心绝望吗?!
受到那么大的屈辱,她仅仅是对他伤心绝望,对他娘和娇娇却是温和又亲切。
这个女人,他真是看不懂,猜不透了......
宋辞没再说话,但心里却是没再打算着急下地了。
等姜糖从屋里拿着茶缸子出来,宋辞提着水桶去了厨房。
两个人都没在说话,只有两只在墙根找虫吃的老母鸡,在院子里叽叽喳喳的发出声音。
姜糖刷完牙,洗了把脸,回屋后把门给关上,换上衣服,提着暖水瓶又去了趟空间。
喝了一肚子灵泉水,把暖水瓶灌满,她拿了100块钱准去供销社买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