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了一通,用完午饭后已是未时,严弋将碗洗净,盛出锅中剩余的粥糊,就着草草喝下。
他胃口大,谢瑾宁能吃饱的分量,进他胃里只能算打了个底。
他却没打算再生火给自己煮些吃的,将熏肉放入柜中,又清理完锅碗灶台,严弋回隔壁背上背篼,拿起木弓,朝南边的山林走去。
家里没有新鲜的肉,鸡要留着下蛋卖钱不能杀,要满足这娇气小少爷的需求,他得去山上看看。
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猎到新鲜的野鸡兔子一类的。
对了,严弋微愣,他忘记问那少年的姓名。还有,也不知道他伤势如何,是否需要抹药。
脚下的步伐迈得更大了些,严弋想,他得快去快回。
“小严,你又来打猎啊。”
山脚,迎面走来的中年汉子背着满满一捆柴,他肤色黑红,面容敦厚老实,手中还提着个装了几把野菜和一些绿球状的物体。
“李叔。”严弋朝他点点头回应。
见他拿着弓,李泳笑笑,“还是你厉害,拿这木头杆杆,隔大老远都能搞定那些会跑会跳的,我就不行了,最多只能搞些小陷阱。”
不知自己这身武艺和射箭的本事从何而来的严弋只得客气道:“熟能生巧,多学就会了。”
“害,罢了 ,你上次教了我那么久,我还是搞不来,这会也不好再劳烦你。”
李泳摆摆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凑近严弋,挤眉弄眼:“小严啊,那什么,我听说你隔壁谢家那个谢竹,其实是有钱人家的孩子是不?”
谢竹离开前闹了些不愉快,动静不算小,村民都看在眼里,昨夜谢瑾宁的马车入村,也被些还未睡的村民瞧见了。
山村小,又消息闭塞,传播起来极快,被住在村口的李泳知道也不足为奇。
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想着没什么不能说的,严弋道:“的确如此。”
“那谢家现在住着的那个,就是那放在有钱人家里养着的娃子了?”
八卦的匣子一打开,就如滚滚流水,根本无需回应,李泳自顾自说着:“这么一看,谢竹那小子还真是,啧。他打小性子就冷,不爱跟人亲近,以前都夸他沉稳安静吧,结果没想到这是个冷血的。谢老弟和小芳养了这么多年,什么好的都给了他,结果人说走就走,是一点情面也不讲啊。”
“啧啧,看来有钱人就这德行,一个不要儿子一个不要老爹,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严弋默然。
李泳不屑地撇嘴,又问,“诶,那公子哥咋样嘞,起来跟你闹没有?被那种人养大,我估计那小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个地方他肯定待不……”
看了眼天色,严弋眉头微不可见的拧起,出声打断:“李叔,婶子做了饭,还在家里等你呢。”
“害,你瞧我这记性。”李泳道,“那我先走了,你慢慢猎哈。”
“行。”
“哦对了,”走了几步的李泳又转身,给严弋指了个方向,“那边的野栗子熟了,你摘回去用水煮熟了掰开,可好吃嘞。”
谢过李泳,严弋环视一圈,确认这范围没什么猎物后,朝他指的方向走去。
没走多远,拨开层层草叶枝蔓,绿油油的毛栗球正安静地躺在宽大的深绿色叶片间,密密麻麻连成一整片。
严弋扎紧袖口,他掌心茧子厚,丝毫不惧毛栗外壳扎手的尖刺,轻而易举装了半背篼。估摸着这些足够谢家和自己吃的,还绰绰有余,便收了手。
还好毛栗果实结得多,他连三分之一都未摘到。
回去途中,他放缓脚步,静心沉气,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远处似有异响,他耳廓微动,慢慢将背篼放下,悄无声息地靠近。
一百多米外的树下,一只灰褐野鸡警惕地左往右望,未察觉到人类气息后,埋头捉起虫,鸡屁股高高撅起,尾羽在阳光下更显色彩斑斓。
从草叶间啄出一只毛虫,野鸡“喔喔”两声,叼着虫子仰头,完全没意识到身后猎人正收敛气息,举弓欲射。
尖喙张开,毛虫入喉的瞬间,一只羽箭呼啸而至,正入鸡脖,干脆利落地将其死死钉在树干上。
一击毙命。
回村时,严弋的背篼已经装得满满当当,他先送了些毛栗和野菜野果给村里行动不便的老人,这才带着剩余的猎获回了谢家。
……
谢瑾宁这一下午是百无聊赖。
想下地走走,强忍着痛把裤子拉上去,下地没走几步就被磨得出了一身汗,后臀像是被人烤熟后又洒了一把辣椒,每一次布料间的摩擦,都是巨大的折磨。
谢瑾宁只得放弃,回到床上继续趴着,但还是难受。喊了几声没人应,想着人多半是出去了,他干脆脱掉裤子,又扒掉一半亵裤。
微凉的空气正好给伤处降温,谢瑾宁呼出一口浊气,抱着枕头,将脸埋在交叉的手臂间。
实在无聊得紧,他偏过头看向窗外,也看不到什么景色,只有蔚蓝天空下,一黄黄的,镶嵌着碎石的墙。
“真烦人。”谢瑾宁数了几颗石子就没了耐心,又开始小声抱怨,“混蛋,王八蛋,把我丢在这儿就不管了,还说什么负责,又骗我!”
而且,要不是他,这会儿说不定自己都跑出去了,怎么会被打得半身不遂,只能躺在这半硬不硬的床板上数石子儿?!
越想越烦,谢瑾宁无能狂怒一番,揉揉脸蛋,觉得肉都比之前少了,他苦闷地叹了口气,从枕头下摸出那块玉佩。
玉佩触手生温,表面光滑细腻,谢瑾宁用指尖细细摩挲着每一处细节。
麋身龙鳞,狼蹄牛尾,头顶一角,羊脂白玉间雕着的,赫然是只麒麟。
麒麟,麟儿。
色若花苞的淡粉指尖蓦地一滞,谢瑾宁这才发现,麒麟的眼睛所在之处,竟然多了条极小的裂缝。
还以为是自己不小心碰出来的,他心跳加快,又慌又急,细细观察许久,才发现这竟是一处陈年旧伤。
许是他将其扔回首饰盒时不小心碰出的伤口,这些年来,这块玉佩一直被压在箱底,基本不见天日,也就并未被人察觉。
玉有瑕,麟无眼。
是该说……原来这一切都有迹可循吗?
酸涩感从胸口蔓延而上,谢瑾宁生硬地禁止自己再胡思乱想,他飞快眨动眼睫,逼退眸中的水雾,将这块玉佩贴在心口,不知不觉间,沉沉睡去。
天色渐暗。
睡梦中闻一阵肉香,谢瑾宁眼睛还未睁开,鼻子先吸了好几下,意识逐渐清明。
掀开眼帘,彻底清醒后,最先感觉到的是麻,两条胳膊保持姿势太久,又被他的脑袋枕着,血液不流通,近乎失去知觉。
谢瑾宁试了好几下,也只能将双手慢慢挪至身侧,想用力撑起身子却不行,两条手臂就像没长在他身上一样,根本不受控制。
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力气,强忍着酸麻抬起上身,刚起来一点,谢瑾宁就瞳孔缩紧,再次失力摔了下去。
“唔……”
双腿不自然地并拢,脚趾蜷缩,谢瑾宁将额头埋在枕间,呼吸急促,却是一动不敢动。
中午吃的粥消化后便只剩下了水,他又在床上趴了一下午,刚刚压到小腹,他差点就……
简直太……太失礼了!
耳垂面颊飞快染上绯色,似沾满朱砂的墨笔掉落于画卷,谢瑾宁咬紧下唇,等缓过那一阵让人牙酸的泄意后,才松了口气。
正欲起身,门突然开了,端着陶碗的严弋和他对视瞬间,两人皆是一怔。
半明半昧的房间中,床上的身影是唯一的亮色。
少年身着水绿锦袍,乌发雪肤,容色姝丽,裸露在外的肌肤光泽莹润。
这般容貌本就惹人注意,偏偏此时衣衫凌乱褶皱不堪,腰身又半塌,被裤腰勒起的腻白软.丘顶峰通红糜.烂,布满掌印。
漆黑浓密的睫羽下,潋滟杏眸水光盈盈,咬着唇朝人看来时,莫名像是被ling.虐后委屈求怜的雏妓,散发出青涩却致命的晴色。
严弋一向骄傲于自己敏锐的五感,此刻却不由自主生出几分不知所措来。
手中明明端着热气四溢的食物,他却仿佛已经闻到少年身上如果似蜜的沁甜香气。
腿刚迈过门槛,这下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陷入僵持。
谢瑾宁并未在意他的异状,他正目不转睛盯着严弋手中端着的陶碗。
香味霸道地钻入鼻腔,谢瑾宁“咕咚”一声,舌尖勾走唇边并不存在的涎水。
“快进来啊,愣在门口干嘛?”
严弋敛眸,快步将托盘放在桌上,背过身不敢再看,刚刚那一眼的细节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垂在大腿两侧的拳头紧握,盘踞于小臂间的青筋爆起,他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吐出,语气严厉:“光天白日,你脱裤子做甚,简直,简直不顾礼义廉耻!”
被他一提,谢瑾宁才察觉自己忘了拉裤腰,本也有些羞耻,听到这话,倒是直接被气笑:
“明明是你先打的我,害我受伤,你还反过来这么说我?你简直太过分了,我就没见过你这样不讲道理的人!”
刚才房间里就他一人,讲什么廉不廉耻不耻的,自己舒服不就好了,这人怎么跟他以前的夫子一样迂腐啊。
不对,他个山野村夫怎么会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
谢瑾宁的思绪才开了个头,就被浓郁的肉香打断,他晃了晃脑袋,不再去想。
而被扣了一项大帽子的严弋想解释,又觉得说不过谢瑾宁,欲言又止,干脆不言。
他胸口起伏,将脑中莫名的绮念甩出,再开口时,嗓音艰涩:“快些穿上,来吃饭了。”
“另外,”带上几分正色,严弋道,“没大没小,我比你年长七岁有余,你应唤我一声大哥才是。”
“知、道、啦,严,弋!”
谢瑾宁对着他的背影吐了吐舌,慢吞吞地开始穿裤子。
亵裤用的是上好的布料,光滑柔软,但就算是片羽毛,落在谢瑾宁的臀.肉上,他也会痛得一颤。
身后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中夹杂着少年的闷哼轻嘶,大概是痛极了,眼前再次闪过那沁血软丘轻颤的画面,严弋低头看了眼自己布满粗茧的掌心,拧眉深思。
他已刻意收敛力度,但还是将人伤成这样,是这小少爷的皮肉过于细嫩,还是他的力气又增长了些?
罢了,无论如何,都是他的罪过。
“严弋!”
身后传来呼唤,严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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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僵,道:“何事?”
“跟你说话呢,你倒是先转过来啊!”
严弋这才回过身,视线却也刻意回避,并未上移。
“看,我。”谢瑾宁不耐烦,“你是青蛙变的啊,我戳一下才跳一下。”
此番,严弋算是发现,那几巴掌是彻底将他与这少年之间的形势逆转。
如今少年在他面前不但不怵,还反客为主,丝毫未将他当年长的哥哥看待,倒像是个仆人。
关键是,被人使唤着做着这那,他竟然也没觉得不情愿。
奇了怪了。
“想什么呢,快过来帮我。”谢瑾宁跪在被间,努力支撑起身子,朝严弋张开双臂,“我挪不动了,你带我下去。”
他使唤人使唤得理直气壮,扬起下巴一副骄矜姿态,好似能被他使唤,也是那人天大的福气。
也得益于他那副好皮相,虽还未长开,眉眼间蕴着的秾艳如蓓,再过些年岁,定然会开放得烂漫,浑身气度无双,叫人一见倾心。
但前提是,他仍生活在那富贵锦绣堆中。
河田村气候多变,夏日时烈阳更是毒辣,炎热异常,也还好这小少爷没在那时被送回,否则晒黑都是次要的,怕是得被晒掉一层皮。
不过,小少爷的五官如此精致漂亮,若是晒黑了,也不会丑到哪儿去。
谢婶儿年轻时,应该也是位美人吧。
严弋走到床边,刚扶上谢瑾宁的臂弯,着急下床的后者就被薄被绊住膝盖,一个身形不稳朝他怀里摔去。
带着馥郁香气的柔软躯体落入怀中,扬起的柔顺发丝扫过脸颊,颈边,痒意随着血液流经四肢百骸,最后于心脏汇聚。
严弋浑身紧绷,手顺势揽住了那截细韧窄收的腰肢。
太细了。无论接触几次,他都只有这样一个感受。
谢瑾宁砸了个结结实实,肩头被坚硬的肌肉硌到,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伸出的手恰好撑在男人胸膛,掌心贴紧,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火热的体温。
谢瑾宁天生体寒手脚冰凉,冬日必须得烧地龙,又弄几个汤婆子放入被窝,才能更安然入睡。
他心头有些艳羡,面上却拧起细眉,伸手锤了两下,低声嘟囔:“你怎么长的啊,还硬得像石头一样,硌疼我了。”
被他锤过之处灼烧似的发着烫,严弋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呼吸,手环住谢瑾宁肋下,半搂半抱着将他挪至桌前。
桌上的板栗烧鸡还冒着滚滚热气,汤面上一层粼粼油光,光是看着便让人食欲大开,旁边黑漆肉块被切成薄薄数片,混在翠绿鲜嫩的野菜间,鲜咸交加,也别有一番风味。
一陶碗中放有几个窝头 ,比午时的颜色更为鲜黄,表皮也更为粗糙,除此之外,还有一碗单独的米饭。
回顾这几日的吃食,眼前这些算得上是一顿大餐了。
谢瑾宁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坐上木凳,下一刻却又痛呼着弹了起来,绷着脸瞪严弋。
刚才还对着桌子两眼放光,这会儿又生上气了。
还真是人不如吃的。
严弋认命地暗叹,去床前将皱成一团的被子抖顺,又折叠成软垫大小,垫在木凳间。
他攥着谢瑾宁的胳膊,耐心帮他调整坐姿,“再往前坐一些,身体前倾,把重心放在大腿上。”
瞥见腰身下,尽力后挪显得更为圆润饱满的部位,严弋像是被针刺中,飞快松开手,喉咙发紧:“好些了吗?”
谢瑾宁不舒服地哼了两声,眉头却舒展开来。
这个姿势是有些别扭,胸口都快挨到桌面了,但用大腿撑着,的确不会压到伤处。
他拿着筷子,夹起垂涎已久的鸡肉块,放到唇边,转头看向身侧还发呆罚站着的男人,道:“还要我请你坐下吃吗?”
“……知道了。”
闻着香,吃着也不错,鸡肉块切面整齐,大小形状刚好入口,炖得软烂脱骨,汁水丰盈,毛栗去破煮熟后口感软糯,清甜中带着鸡肉的鲜美。
未加八角香叶一类的佐料,仅凭食材本身的新鲜程度,也足够骨肉鲜香,风味诱人。熏肉切成片后的咸度分散开来,一口下去,油脂与烟熏风味的肉香在口腔中爆发,再配上清脆爽口的野菜,十分解腻。
即使碗中的米饭明显是陈米,颗粒感十足,谢瑾宁也吃得尚好。他咬了一口鸡肉,又塞了口米饭,塞得脸颊鼓鼓,咀嚼时眼眸微弯,一脸满足。
用余光注意着他的严弋心口一松。
新米还未收,家中粮食不多,他还担心这小少爷吃不惯陈米又会闹脾气。
还好,不算太难养。
将口中的食物咽下,小巧舌尖在唇角一扫而过,卷走残余的米粒,吃饱喝足的谢瑾宁毫不吝啬夸奖:“手艺不错嘛,挺好吃的。”
也没想到会得到谢瑾宁的夸奖,严弋一愣,语气有些飘忽:“……谢谢?”
他抓的鸡,他做的饭,自己不过是随口一夸,还谢上了。
琥珀瞳孔转了转,谢瑾宁勾着唇笑:“不用谢。”
饱食后的面颊泛起红云,少年眸光璀璨,笑意明媚,一时之间显得半暗的屋内都亮堂了些,涂上层油光的唇瓣开合,晶亮诱人。
“如果天天都能吃到这个,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