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哇——!呜呜呜!”
弟子舍内,季尘的床早已被兰真真霸占,此刻她正在上面滚来滚去,张着大嘴哭喊,整张脸皱在一起,眼皮紧闭,随着哭声剧烈抖动,看上去情绪几近崩溃,但却没有流下哪怕一滴真切的眼泪,显得整个人都有些滑稽。
鬼和人不同,身上的体/液都是由鬼气所化,一旦流出身体,生命力便会随之流逝,所以鬼流泪是极难的。兰真真虽然悲痛,却也并非情至,故而流不出半滴。
季尘头痛地望着她,深吸一口气,劝道:“你别哭了,真烦!”
兰真真哭声止住一瞬,而后更加伤心,一边哭一边控诉:“你这个冷血的家伙!你又不是我,又怎能理解我的痛苦,我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记得,投胎都做不到,我永远都只能是只鬼......”
女孩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已经完全丧失思考能力。
南烛在竹椅上坐着,显然她也被吵得有些难受,揉着太阳穴,哑声道:“方才那阴差说,真真身上有个跟我很像的契,看来也是鬼契之类的东西。”
季尘站在一旁,点点头:“但不知为何结契失败,所以不小心将她后背上的生死簿烧了......”
生死簿?
季尘猛然抬头,想起灭族当夜,初初和女鬼缔结鬼契时,她确实让自己看过她的后背。
当时他失血过多,无力地躺在后山山洞,被刚结束杀戮的南烛从地上粗暴地扯住头发拽起,去看她已然烙上诅咒的后背。
彼时的他,心如死灰,胸口插着把血迹还未干涸的匕首,却也有一瞬被那后背邪气异常的符文惊到。
符文分为两层,上面一层,是一片无法辨认的字,密密麻麻,挤挨着,好似上古流传的玄秘咒语,又像是不可挣脱的枷锁,将人重重锁住;而下面一层,则是层层叠叠,根茎盘根错节的红色彼岸花。
那彼岸花的花瓣生动好似能在风中摇曳,根系却诡异地扭曲缠绕,肆意在背部蜿蜒,散发出浓郁的黑气,尽是不详的影子,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从那一株株花里挣脱出来。
女鬼当时漫不经心告知他:这便是沧冥族鬼契带来的诅咒。
但如果,那花不是诅咒,而是被锁在鬼身上的生死簿呢?
若事实果真如他所想,那兰真真后背此刻应该只有字,没有花。
季尘将自己思考说与女鬼,南烛点点头,而后懒洋洋扫他一眼,“你爹本事不小,将生死簿锁在凡尘不让人投胎,扰乱阴阳秩序,为了复兴沧冥族,简直无所不用其极。”
说到这,女鬼慢悠悠调整下姿势,靠着椅背,抱臂开口:“这么看,你倒也十分得他真传。”
季尘知道她在阴阳前几日自己驭鬼作弊之事,鬼契一事被重提,女鬼怨气陡升,毒舌属性被激发,免不了要刺他几句,少年已然习惯,只垂眼将头偏向一边,不吭声。
女鬼见他不接招,也就收了唇枪舌剑,站起身道:“你出去,我来看看她后背是否真如你所说,只有字,没有花。”
少年点头,老实出门。
在床上一边抽噎一边听着他们交谈的兰真真,看着南烛向自己越靠越近,还抬起了手,吓得捂住胸,大叫:“姐姐!你......你要干什么!”
“呜哇!不要啊,我才十岁,不要扒我衣服!”
女孩很抗拒地踢踹挣扎,“流氓!登徒子!就算姐姐你美若天仙也不准扒我衣服呜呜!”
但南烛怎会听她的,手掌一抬,不用亲自上手,就将她衣服变没了,翻过身去,看她后背。
那小巧的背上,果真有密密麻麻辨不清的字,没有花。
女孩还在哭嚷着,南烛好笑地看她一眼,让同为女人的自己看一眼背,竟然这么激动。
女孩埋怨地看她,噘着嘴说道:“姐姐你长这么大,竟然知道的还没我多!”
“好看到雌雄莫辨的人,在别人眼里,哪有什么性别,统统划为异性,异性!”
别说,南烛从前还真没听过这么个说法,施法帮兰真真穿上衣服后,忍不住想要逗她:“照你这么说,是将我看做能相恋的人?”
女鬼将女孩抱坐在怀里,冲她侧颊亲了一口,看她反应。
软软的唇贴上去的刹那,女孩的脸果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透了,一直蔓延到耳朵尖。
南烛轻笑两声,心情好了不少,道:“好了,不逗你了,会帮你找到死因顺利投胎的。”
兰真真半害羞半感激地扑到她怀里:“姐姐!”
*
兰真真发现季尘心情很差,尤其的差。
从刚才女鬼姐姐让他进屋之后,就一直板着个脸,时不时还冲她飞来一记眼刀,像是要剐死她。
她一直忍耐着没开口问,但小孩憋不住事,在季尘带着她去外门弟子住处查线索的路上,呆在红镯里的女孩终于忍不住开口,小心翼翼问道:“哥哥,你为什么生气啊?”
从与季尘初见开始算起,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哥哥’。
但指望拿这么个称呼来哄人,还是季尘这种表里不一,喜欢记仇的人,简直痴心妄想。
少年冷笑一声,回她:“谁是你哥?”
兰真真撒娇道:“你呀你呀,你和姐姐帮我找名字,寻死因,是我的大恩人,你是我亲哥哥!”
季尘听到她故作软糯的嗓音,更是不爽:“真会撒娇,怪不得将那女鬼迷得团团转,都亲上了。”
女孩愣住一瞬,瞬间福至心灵,“哥哥,难不成你是,吃醋了?”
季尘隐秘地翻了个白眼。
他是出了屋子,眼睛看不见,耳朵却没聋,见证了这小鬼勾引人的全过程。
明明是同一性别,可她偏要故作羞涩,引起那女鬼兴趣,还搬出什么美人全是异性的言论,扰乱视听,最终得逞,让南烛为逗她,在脸上亲了一口。
那‘啵’地一声,虽然低极了,几近于无,可还是被少年那灵光的耳朵捕捉到。
“你不要再耍花招,老实待着,以后更不准随意出锁魂镯。”
兰真真刚装乖没多久,就被迫签下不平等条约,瞬间露出原型:“你真自私!怪不得姐姐不喜欢你!”
不喜欢?
呵,少年在心底嗤笑一声,你又知道了?
若是不喜欢,她怎会宁愿背负鬼契也要救我,若是不喜欢,为何我无意识召鬼,害她伤害自己后也并未长久怪罪于我?
你懂什么?
少年心底邪恶的隐秘的欲望和渴求在暗中悄然滋长,蒙蔽了他的双眼,为他与那女鬼的所有过往相处都蒙上一层名为‘喜欢’的朦胧的纱。
但可能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漂浮于心海,露出水面的‘八分之一’冰山下,潜藏着怎样的,不堪入目的‘八分之七’。
“你看他,跟个疯子似的!”
“哈哈哈,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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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就疯了傻了,不然怎么沦落到来扫山门呢?”
季尘的思绪被前方不远处的喧闹打断,他抬眼看去,只见有一人正在扫山梯落叶,而另外三人围在那人身边,不断挖苦取笑。
季尘走近,只听到那人嘴里一直喃喃自语着:“快跑......快跑......”
他清清嗓子,开口问:“这是怎么了?”
围着的几名弟子回头看到他身上的内门弟子服,惊惶起来,其中有一个机灵些的少年,认出他腰间的青竹峰玉佩,拱手道:“季师兄好!”
其他几个一听,这是最近在宗门大比上出尽风头的季尘季师兄,也纷纷作揖鞠躬,不胜恭敬。
其实若按辈分,他入宗没多久,是断断不能被称作师兄的。
可修仙界实力为尊,他又是青玄仙尊座下二弟子,也是当得起这外门弟子们一句‘师兄’。
季尘点点头,接着问:“我刚听你们都说他疯了,为什么?”
一个瘦高弟子首先站出来,迫切想要讨好季尘:“师兄您有所不知,这家伙叫薛来,从前也是天天嚷嚷着要进内门,修炼时可用劲儿了,时常是白天忙完杂活后,晚上又对着剑谱练剑,总是半夜才回弟子舍睡觉。”
“可不知怎么的,两年前一个夜晚,忽然就疯了,从那以后,嘴里每天都咕哝着‘逃跑’,上面看他神志不清,修炼已然进行不下去,就让他承担打扫山梯的活,千机宗养着他,也算活得滋润。”
两年前?
这个时间点卡的可真好啊,他记得,兰真真不也是在两年前的一个晚上死了吗?
“你们可还记得,他是在哪一天疯的吗?”
弟子们挠挠头,“好像是......对了!是八月初五。”
季尘将一袋灵石递给他们,以作报答,叮嘱他们不要往外说自己来过,而后等人走远后,这才又继续向那疯子靠近。
少年抬起左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薛来......”
谁知,刚一动作,那人转动眼珠瞥到他左腕,扔掉手里扫帚,大声叫嚷:“别过来......别过来......”
季尘顺着他刚才视线望去,发现左腕红镯因为自己的疏忽不小心漏了出来。
见四下无人,季尘故意将锁魂镯亮出,靠近薛来,吓得对方猛地蹲下身子捂住脑袋,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嘟囔着:“跑......快跑......”
“让谁跑?”季尘诱导性问他。
薛来摇着脑袋,回答:“死了......死了也要跑,不然,就会被抓住,会......会......”
看着他这样的反应,季尘心下有了计算。
薛来见过锁魂镯,知道这个是困住鬼魂的东西。根据刚才得知的信息推断,大约是两年前八月初五晚上,他刚练完剑要回弟子舍,路上撞见有人遇害,还被摄魂,一时吓破了胆,疯了。
兰真真大约也是那天受害者中的一个。要想知道她具体的真实死因,就要让薛来恢复清醒,从这个目击证人口中,一点点撬出当日事情经过。
只是,季尘有一个疑问。锁魂镯和鬼契,只有拥有沧冥族血脉才能炼出,可他清晰地记得,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两年前,沧冥灭族日期是六月十三,全族覆灭,活下来的只有他一人。
那个凶手到底是谁?
若是个拙劣的模仿者,为何,偏要模仿沧冥族的驭鬼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