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辰难以置信地看向黄部长，蓝色双眼里酝酿起愤怒的风暴，“所以，您的意思是？”
“现在全雾津市人民的生命安全受到了严重威胁，唐小姐必须无条件配合我们的实验，她没有拒绝的权力。”黄部长冷冰冰道，因为用力，两腮紧绷，微微凹陷下去。
“黄部长说的没错。慕辰，我们知道唐小姐是对你很重要的人，所以才提前征询你的意见，但作为异能局的一员，你应该站在一个更高的位置来分析问题，你应该拔高你的格局，要以大局为重……”
慕辰怒极反笑，“事关唐小姐的生命权，你们不征询她的意见，却先来做我的思想工作？不就是欺负她是一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
陈平一时哑口无言，红晕一下子从脖子升到脸颊，手忙脚乱地去翻找自己的烟盒。
“哎。”黄部长长叹了口气，“这件事确实对唐小姐伤害很大，但是我相信她能理解我们，最终也愿意为拯救那成千上万的人做出牺牲……”
慕辰感到有无数把尖刀扎向自己的心脏，他什么都没有说，沉默着走向门口，拉开门扇。
“慕辰。”黄部长出声叫住他，“这是唯一的办法——”
“我很庆幸。”慕辰冷声道，“我很庆幸，唐小姐此刻不在我身边。”
-
“他们抓走了阿彪？”
男人俊逸的背影伫立在窗边，一手举着电话，一手轻轻搭在窗沿上，“嗯，那你和‘条线’即刻开始下一环节。没关系，这次弄完……也就差不多了。”
说这话时，他转过身，神色寡淡地朝病床投来一瞥。
王医生被看得浑身一凛，后背立刻渗出冷汗来。
唐迁挂掉电话，朝病床缓缓踱步过来，“她怎么样了？”
王医生放下手里的听诊器，结结巴巴道：“这位女士并无大碍，根据您所述她过往的焦虑症病史，我认为她此次的突发急性呕吐是在短时间内，精神压力过大所致。不过问题不大，我给她开三服药，吃了应该就能好。”
唐迁低头向病床上面色苍白的人，“苏苏，你可让我怎么办呢。”
唐苏已经醒了过来，她双唇干涸没有一点血色，一开口便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吓人，“你怎么……能在这里陪着我？”
唐迁掀起眼皮盯了王医生一眼。
王医生立刻从唐迁的眼神里接收到驱逐的指令，他扶了扶自己的眼镜，“呃，你们先聊，我下楼去拿药。”
待他走后，安静的病房内只剩下唐迁和唐苏两个人，两人一时缄默无语，空间内只余空调风口呼呼呼的风声。
“担心我被异能局找到？”唐迁双手插兜，低头看着她，“苏苏，如果我放你离开，你会对异能局说些什么呢？”
唐苏看着他，“你希望我说些什么？”
“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
“……我口渴了，你能帮我倒杯水吗？”唐苏轻声道。
唐迁没有继续逼问，朝一旁的水壶走去，“不用担心我，就算异能局找上来，也不能将我怎样了，说不定他们还需要我的配合，才能解决现在外面那一摊子令人头疼的烂事。”
-
异能局，特别行动组办公室。
林小青和张明明一前一后走进来，林小青气鼓鼓的，“岂有此理，我就没有见过被逮捕后，还能这么嚣张的罪犯。”
李思危扫了一眼他两人的表情，便知道，他们没能从阿彪的嘴里问出任何有用信息。
“他那异能事怎么回事？”李思危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水问道。
“什么怎么回事？”张明明也拿过自己的杯子，走了过来，“你是说，我们逮捕他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利用时空异能逃走？”
李思危点了点头。
张明明喝了口水道：“他的异能有冷却时间，据我们分析，其时空隧道最多只能一天用两次。”
李思危眸光闪动，看来不只是慕辰的“通感”有异能冷却时间。不过，自从回到异能局后，就没有看道过慕辰的身影，他去哪里了？
“咦？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这水有点苦？”张明明低头看着自己的水杯问道。
“没有啊。”李思危说。
林小青也拿过自己的保温杯喝了口，摇摇头，“张明明，你是糖吃多了吧？喝水都能喝出苦味？”
张明明皱眉，又喝了一口水，口腔里登时弥漫起一股苦涩，“不是我的错觉，这水确实是苦的。”
“该不会是你的杯子太久没洗长霉了吧？”林小青笑道。
张明明思索片刻，一把抢过林小青的保温杯，“那借你杯子里的水给我喝一口……”
“喂！”林小青气红了脸，“没有礼貌。知不知道水杯是一个人的私密物品！而且你还是一个男人！”
张明明一边背过身去躲避着林小青的抓挠，一边讪讪道：“抱歉，抱歉，我就尝一口，等一下我保证将你的水杯洗干净。”
“快点还给我！”林小青围着他的背，两人开始绕圈圈的“你追我躲”游戏。
李思危看了一眼，有些无奈地摇摇头，迈开长腿朝楼梯间走去。
-
天台。
慕辰靠在护栏边，看向远处。
异能局附近没有高楼，他所在这座“异能局统战部”便是这一片的地标。
但是放眼望去，只能看见灰蒙蒙的雾气，和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低矮建筑。
和芙蕖山上，一夜望不尽的透彻夜空，不可比较。
咯吱——
身后的铁门摇摇欲坠，发出痛苦不堪的呻吟。
李思危推门走过来，“我就猜你在这里。”
慕辰没有说话，双手交握，手肘支在护栏边。
“怎么了？觉得这次的案子很棘手？”李思危走到他身边，背靠着护栏，舒展双臂，将手随意搭在金属圆管上。
慕辰摇摇头，“不，进行到现在这一步，抓住唐迁是迟早的事情。但我在想，抓住他之后，我们要怎么办？现在已经有大量的普通人感染进化，并爆发了副作用。抓住唐迁，能解决这些问题吗？”
出乎意料的是，李思危轻声笑了出来，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他淡淡道：“解决不了，就不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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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辰侧头看了他一眼，“别开玩笑。”
“没在开玩笑。”李思危叹了口气，转过身，一手撑着自己一侧的脸颊，顺着慕辰的视线看向那些在雾霭中沉沉浮浮的众生。
“组长，你就是道德包袱太过沉重了。为了工作，废寝忘食，以至于没有自己的个人生活；为了抓住那些危险的异能犯罪者，不顾自己的安危冲在第一线；为了心中的正义，将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难题反复咀嚼。”
“我们不是上帝，不是天神，不能解决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问题。既然如此，我们只要无愧于心，尽力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了。不要拿一些主义、一些宇宙级别的哲学问题来为难自己。”李思危道。
“为难自己？”慕辰喃喃重复了一句。
“是啊。”李思危眼神平静如水，“组长，你不可能是道德的经书，也不可能是工作的永动机，更不可能是绝对理性的人工智能。你是一个有感情、有血肉的人。只要是人，就会有私欲，就会有自己的脆弱点。如果某件事，让你的内心备受煎熬，那就顺应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不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
急促的铃声打断了这场哲学探讨，慕辰接通电话。
“组长！张明明有点不对劲，你快来看看！”
-
“水我给你倒好了。要坐起来吗？”唐迁端着水杯走回来。
唐苏点点头，轻轻咳嗽两声。
唐迁放下水杯，走到床边，按下升降按钮。
嗡嗡嗡嗡——
电机缓缓运转，床头逐渐被直立起来。
唐迁将枕头在唐苏背后放好，扶着她坐起身，然后端过水杯递到她嘴边。
唐苏就着他的手凑到水杯边喝了一口，忽然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她苍白的脸颊染上红晕，剧烈的咳嗽让她喘不过气来。
唐迁急忙伸手轻轻帮她拍背顺气，“怎么回事？喝水呛到了？”
“咳咳咳，水好烫。”唐苏咬了咬唇道。
唐迁看了眼她染上一抹胭脂色的嘴唇，疑惑道：“我接的明明就是温水。”
“确实很烫。”
唐迁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温刚刚好，一点都不烫。”
“我很难受，不想喝这么热的水。”唐苏坚持道。
唐迁无奈地摇摇头，语气却流露出几分宠溺，“那我再去给你加点凉水。”
说完，他走到一旁，打开一瓶矿泉水，倒了一部分进去，再次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这次水温可是一点都不烫了。你的身体不允许你喝太凉的东西——”
一阵眩晕袭来，唐迁皱眉闭了双眼。可是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依然挥之不去，他甩了甩头，一把抓住身旁的柜子，手背青筋鼓起。
哐当！
手中的水杯应声而落，摔碎成无数晶莹碎片。
唐迁睁开眼，唐苏纤弱的身影已经模糊不清，他伸出手，似是想抓住她，“你、你竟然给我下药——”
说完他摇摇晃晃地朝地面坠去，却被一双白净的手稳稳托住。
“对不起。”唐苏轻声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