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啊, 世上很多事情都不是能够尽如人意的。
选秀比赛的结果很快出炉了，关仲是中途加入的，属于参与了后半段, 两次封闭训练之后, 呈现在舞台上的效果就已经很不错了, 因为是要成团出道的，所以关仲没有加入最后的选拔, 而是自觉退位让贤了。
孙千里知道这件事还一个劲儿觉得过意不去, 换一个大公司的人, 肯定早就成功出道了，可偏偏是他们小公司，不得不为大公司的艺人让路。
那些唱跳出身的训练生, 自己的表现也很好, 不说把关仲压下去，至少是能够平分秋色的那种，看起来也一片繁华。
“还好有这个音乐片，不算是颗粒无收。”
孙千里是这样感慨的，又感激那个大导演识人的眼光，能够迅速发掘出关仲这个璞玉。
“嗯, 他的确还有些眼力界儿。”
关仲点头，能够一眼看上他, 那的确是有点儿眼力的, 不管怎么说, 他现在再怎么装作平庸, 也做不出来最初的样子了。
片酬被预支之后，除了一部分给了私家侦探外，剩下的那部分, 就换了孙千里的随行，那家小公司是不肯给孙千里这个随行的费用的，于是就由关仲支付了。
“我现在是又当经纪人，又当助理。”
孙千里拖着两个大行李箱，一个他的，一个关仲的，跟在关仲的后面进了房间，推开箱子就叹息。
关仲如今的牌面，显然还不够有助理的程度，公司是不会给他出这个钱的，而孙千里……
“不知道为什么，算了，就当我爱伺候人好了。”
一边整理行李箱，孙千里一边碎碎念，他觉得自己都快有点儿当老妈子的属性了，之前对那个小艺人是这样，操心头操心脚操心全身有烦恼，现在换成了关仲，还是这样。
“你不用楚凌云这个名字，是怕被家里人找到吗？”
孙千里对这一点一直耿耿于怀，他不敢跟公司说，怕这个“失误”直接让自己丢了饭碗，但为了补救，他又给过关仲一份跟之前一样的合同，让他重新签一下，当时关仲把玩着笔，问了他一句“不如签个人合同，我签你？”
稀里糊涂的，最后孙千里就跟关仲签了合同，成为了关仲的专属经纪人。
开始他反应过来还觉得懊悔，这个小公司对他也算是不错，可他这样，像是私下里背叛了公司一样，可很快，他就想到这样的好处了，关仲的真实身份是楚凌云，楚家的大少，也就是说对方不当艺人还可以去继承家业，他不当经纪人，跟着当助理也不错，工作稳定工资高，还能少操点儿心。
现在看来，少操心是不可能了，但工资高，还是可以期待一下的。
“有什么家里人，家里没人了，那老头子，可不是我家里人。”
楚老爷子的家里人多着呐，只不过不被他承认罢了，哪怕对原主这个承认过的楚大少，最后都能那般，着实算不上多有情谊。
也难怪，没相处过，能有多少感情，血缘又不是万能的。
孙千里正在放衣服，回头看了他一眼，没看出什么，摇摇头，这就是贵圈是非多吧。
他也没有深究，整理好行李，就问关仲要不要去船上看看，如今他们一行音乐片的导演加演员都在船上，他们要乘坐这艘船到极北之地，在皑皑白雪之上拍摄最为动人的一幕。
这个导演拍片子有些文艺风，所以这一段儿也是难住了很多演员的一幕，它需要演员穿着较为单薄地在雪地上走过，留下一行脚印，被风吹得衣服猎猎作响都不算什么，还要唱歌，边走边唱，原声收录，要在歌声之中体现出一种雪国独有的魅力来。
很好，什么叫做雪国独有的魅力？是辽阔还是苍凉，还是那种看到北极熊出现之后的又惊又喜？
导演总觉得自己要求不高，演员找不到，纯粹是因为现在的演员不如以前，达不到他的要求，演员则总是在想，这导演脑子是不是有毛病，要是真的需要演个死人，难道还要真的去死一死吗？
故事是假的，演得像真的不就行了，演员不就是做这个的吗？非要把演员也折腾得跟故事里的人一样，有什么“演”的意义？
两边儿的想法，关仲都能理解，却完全没有调和的意思，看着满脸胡子的大导演在那里一个劲儿地叫嚣自己要的是艺术，艺术，再看几个被选上的演员，用尴尬的笑容掩饰，双手裹紧了自己的大衣，这么冷的环境之中，谁能唱得起来？
呵口气都觉得要结冰啊！
“好啊。”
关仲答应得痛快，换上那件丝绸衬衣，衬衣有个小花领，复古风格的调调，若灯光下的旧色，还配了一件红披风，短的那种，黑色的紧身裤配上一双有些尖的黑靴子，再有靴子上面的金属纽扣，齐肩卷发还是那种小波浪卷，没有变成爆炸头，都是因为发质好，压得住。
那是当然发质好，假发嘛！
穿着这样的一身儿在这样寒冷的环境之中，真可谓是作死。
孙千里都有些担心：“这真的能行吗？不然再多贴几个暖贴？我听他们说这个很有用的，带了很多。”
“不用了，没事儿。”
什么叫做“借尸还魂”，这个身体本来就是一个死物了，是因为他的激活才让心脏再次跳动，可实际上，这个身体并没有属于他的脑电波了。
已经死了的，不能再死一次，所以这种残酷而极端的环境，连同这个要求，对他来说，都很平常。
精神力能够支撑的，那就毫无问题。
而他的精神力，作为神明的精神力，在这里展开一场风暴都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又何须惧怕风雪呢？
干净的白雪地上，很快留下了两行足迹，踏雪而行的青年走得轻松，冷风吹过他的小波浪卷，吹起他的红披风，连那复古旧色的丝绸衬衣都在风中泛起些许涟漪一样的光泽。
白雪刺目反光，他的歌声嘹亮，没有任何配乐，却像是自带了混响，是风声交错带来的美妙感觉，还是那浑厚的嗓音所造成的回响……
“棒极了，这就是我要的感觉，太好了，太好了，没想到会这么好！”
拍完了这一段儿，大导演没开眼笑，孙千里球一样从雪地上滚过去，把怀里的大衣披在了关仲的身上，语气责备：“你就不冷吗？快穿上！”
他这样子，可真像一个老妈子。
关仲笑了笑，极目远眺，突然说：“我以前可从来没想过自己还能来这样的地方。”
费用太贵，距离太远，不安全……很多限制女孩子远行的因素，放在现在都不再成立，故地重游，也许是身份，也许是眼界，也许是别的什么因素的改变，他现在看这里，似乎跟其他的世界也相差无几。
男男女女，性别的初次改变所带来的特殊感受，到如今几乎都找不到了，他已经习惯了“身体是外物”的概念，也习惯了这些变化，他的目光已经离开了世俗所规定的概念，到了更高一层去，也就不会再为这些小小的改变而欣喜烦恼。
【你说，这里美吗？】
【……很美。】
风景上，是美的，美在一望无际，美在白雪皑皑。
可真正论起来——
【我们见过更美的风景，它不是独特的。】甚至不是唯一的。
这种美瞬间就多了局限，好像以前看着很美的一个大美人，现在看，怎么好像有点儿毛孔粗大？
她还是美的，但那种美已经不再无暇。
淡淡的失落始终萦绕心头，却又不知道该怎样去诉说，那种若有所失，或者说，那已经失去的感受。
【可它是独特的。】
哪怕过尽千帆，看它依旧不同。
系统很能体会关仲的感受，他们本就是相伴最久的，有些东西，不必言说。
【是啊，它是最独特的。】
是心心念念的最初。
是诞生之地。
是起源之地。
是他们相遇之地。
“我以前也没想到我会成为大少爷的老妈子，现在，能穿好了回去再说话吗？”
孙千里怨气满腹，他亲手给关仲拉着拉链，关仲还在看着四周的风景，而他，只觉得手指头都被冻得不太灵活，拉链都对不上了，恨不得直接把火炉塞到关仲的怀里，可他……
“走不动了，脚冻僵了。”
关仲故意说，他这会儿就是不想动。
孙千里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在关仲面前蹲下来，把后背给他，“趴上来，我背你回去，我应该还能背得动你。”
关仲小小惊讶了一下，笑着趴在孙千里的后背上，手搭在前面，调皮地用手背擦过孙千里的脸颊，“冷不冷，有没有觉得自己是在背一具尸体？”
“呲，就是尸体我也给你背回去，谁教是我带你来的。”
孙千里被冰了一下，一缩脖子，嘴里倒吸气，却还是一步一个脚印把关仲背了回去。
半路上有人接应，大导演兴奋劲儿过去了，总算还记得有人需要照顾，忙让人帮忙，没让孙千里被累趴下，即便如此，听他□□，关仲还是笑了，“我宣布，你以后就是我的大管家了。”
“感谢升职啊！有没有加薪？”孙千里给了一个白眼，扶着膝盖，他都快热得冒烟了，大男人，可真不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