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神力, 不过是妖魔之力。”
这一个解释，在有前情的情况下，竟然也很正确, 仙君讶然, 所以, 他这个化形而成的就是妖了, 那魔，是干脆作为妖魔的一种统称辅助字眼, 还是真的存在魔呢？
有关多少年前的隐秘，大祭司显然不准备跟他细细将来，只是又倒回去解释了第一句话，四季如磨。
对天上那些自称仙神的妖魔而言，人类是毫无用处的, 甚至连成为食物的用途都没有，他们之所以没有把人类亡族灭种, 不过是如同保留树木花草一样留下来而已，并不是多么重视，只是无视罢了。
他们所弄出来的四季，也并不是为了给人类造成什么艰难困苦，不过是在战胜当年那些修炼者之后, 进一步压制其进步空间, 这便是“轮转消磨”了，把败者俘虏, 或者关起来, 不也是战胜者通常采用的做法吗？
凡间，对天上的仙神来说，就是一个天然的监狱, 又可以说是天然的流放之地。
而四季之磨，也能在压制当初残存的修炼者之余，压制其他的敌对者，让他们在这个凡间彻底翻不了身。
风季，雨季，乃至雪季之中的神力补充，看似是补充了被贬下凡的仙神所需的神力，给了他们一丝喘息之机，但实际上，这样的补充，就是饮鸩止渴，仙君体内越来越“空”的感觉就证明了这一点。
这也是仙君如此敏感，他习惯于穿越世界，习惯于每个世界都换一个身体，自然对这个新的身体如同熟悉新手机一样，非要把所有功能都弄清楚才行，相对的，一些卡顿延迟，也自然会被检索出来，稍稍有点儿变化，就立刻能够察觉到。
若是原主，恐怕就如同男人一样，发现异状也只以为是凡间与天上不同，不能意识到这神力如毒，一旦吸收，就空耗了生命，成为某些无形存在可以蚕食的“食物”。
当所有都耗空的那一刻，琉璃火就成了清除垃圾的好帮手，不至于让残存下来的神力，不，应该是妖魔之力祸害凡人，包括凡间的花花草草。
那名为神仙落的果子，不也是被这种神力浸染之后发生的异变吗？
对凡人来说，这名为神力，实为妖魔之力的力量本身就是一种传染性毒素，一旦染上，不得好死。
就好像凡人的信仰，对仙神来说有毒一样。
从这个角度来讲，天上的仙神不回应人间的信仰，也是正常的，之前仙君还以为是人人都有远见，知道“信仰是毒”，现在看，不过是异族不可兼容罢了。
所以，天上仙神对凡间的压制也就成了正常，信仰都有毒，其他的，还不知道怎么样呐。
想来当年修炼者和这些妖魔之间的战斗也曾打得你来我往，让妖魔心有余悸，格外压制。
“那大祭司当初……”
如果说天上仙神对凡间人族是压制态度的话，大祭司又是如何能够修炼成神的，不应该在上天的那一刻就被发现不对，直接打落凡间吗？
哪里又能有后来想要挑拨离间未能成功之事？
“他们以为我是尸魔。”
大祭司态度温和，解答的时候也没有故作惊人之语，但这一句还是把仙君惊到了。
能够骗过天帝，骗过其他尊者，大祭司真的还是人类吗？
“尸体化魔，心意不改。我为人，尸也是人。”
大祭司淡淡说来，并不怕仙君知道这天大的秘密会对自己有什么损害妨碍。
仙君听罢，却是心有戚戚然。
在过去的很多个世界之中，他无论是怎样的身份，或多或少，都有些偏帮人类，何也？不过是“我为人”罢了。
亦或者是“我曾为人”。
人族本身，对他来说，就是不同的。
大祭司的这番话，换做旁人，可能听来觉得不可思议，甚至是执拗，既然已经脱离了人族范畴，当上了仙神，就好好地去当仙神好了，管那么多做什么呢？
最后弄得自己落得这般下场……“你一次都没有吸收过三季神力？”
仙君突然问，如果说吸收了三季的神力，就相当于被无形中的死神标记，会早早死去，那能够活几百年的大祭司，是如何活的呢？
“我的身体已经死了，再如何，也不能死第二次了。”
更何况，那琉璃石就是当做转换器使用的，所有吸纳而来的神力，经过琉璃石的转化，也于自身无碍了。
最重要的是，走香火成神道的大祭司，也不是只有这一种吸收神力的方法，信仰也是他增强实力的保证。
罢黜他神，独尊东方，这也是为何大祭司会忍着尴尬，主持对东方仙尊的祭祀的缘故。
他必须保证这样的祭祀足够诚心，也足够盛大。
唯有越来越多的信仰，才能让他更加强大，也因为这个，所有能够保证人口增长有益民生的事情，他都会尽力去落实，只为了让百姓过得更好，繁衍更多的后代。
几百年时间，足够让大祭司积累足够多的信仰，若不是被贬下凡，锁死了上升的渠道，恐怕他会再次成神，再入天宫。
呃，仙君思索了一下，天上凡间，或许并不是真的在一个直线的上下距离上，也许间隔的是某个界面，没有一定的坐标，大祭司再怎么厉害，神力充足，也不可能到那个名为天宫的界面去。
所以需要信标。
现在他已然丧失了这一功能，那么，大祭司的反攻计划，还需要等待喽？
这样想着，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失望。
仙君都快弄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站哪边儿的了。
大祭司的理论像是没什么问题，故事也没什么破绽，甚至应该就是真相，那么，他做的事情，对吗？
走出这条街道的时候，仙君还在沉吟之中，无视了一路上多看他两眼的凡人，走到客栈之中的时候，才在店小二的热情招待之下微微点头。
打开门，房间之中，正在举杯喝茶的人回头看来，不是别人，正是另一个仙君。
“看来，很顺利。”
放下茶杯的仙君这般说着，伸手，走进来反手关了门的仙君同样伸手，掌心相对，眨眼间，后进来的仙君就变成了一朵飘然下落的白色琼花。
花瓣肥厚，落在地板上的时候，似乎还轻轻弹了一下，又在下一个刹那，消散不见。
仙君微微往后仰了仰，眼睛似闭非闭，脑海之中飞快地过着跟大祭司见面所聊的种种事情。
片刻后，睁开眼，拊掌：“怪不得用了这么长时间，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变故。”
讲古可最是耗费时间，但，万万想不到，仙神竟是妖魔，这还真是思维误区了。
当过太多次仙神，有的时候是天生的神族，根本不必探究为什么是神，这就好像人生下来是人一样，神生下来是神，没什么可说的。
一叶障目一般，仙君从头到尾都没意识到这一点可能是个骗局，因为原主的记忆中，自己就是仙神，还有一套仙神的规矩在。
剧情中，被贬下凡的，不是仙神又是什么？
落地的凤凰再怎么看，跟鸡也还是有差别的。
可如果是妖魔，显然更加说得通，无他，原主就是芙蓉花化形而来的，也因为模样不如预期美丽，这才受了冷待。
这种出身来历，说是妖，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若不是这个特定的初始，恐怕他也会以为是妖的，能够修仙的世界之中，这不就是标准的草木之妖吗？
哪怕是放在西幻之中，也能充当一个小妖精吧。
“唔，这样说的话，也许是全员恶人？”
天上的那些仙神原来是妖魔，并不是什么好人，因为四季存在，或许还要担上一个迫害人族的罪名。
但经过大祭司的大力发展，有意改革，加上那个定风佩的针对性出现，现在的凡人似乎已经很适应这样的四季，并不觉得哪里奇怪，还能很是自得其乐，又似乎没什么不好了。
适应环境，适者生存，不也是自然而然的道理吗？
再要去改变，那，这个非要造成天地大变的人，又会是什么？是凡人眼中的灭世之人吗？
系统的判断标准，一个人是不是反派，又是从哪里判断的呢？他做的这件事于人有害，于大多数人有害，于特定的人有害，于世界有害？
世界的高度似乎高了点儿，有的时候是特定的人，有的时候是大多数人，所以，大祭司即将要做的事情，是对大多数人有害吗？
连他所庇护并依赖的凡人都不信任他，甚至背弃他，否定他，那个时候，他还能坚定地说自己是人吗？
似乎已经能够预料到那样的悲剧，但除了一叹，仙君也别无他法。
更遗憾的是，他已经吸收过了三季的神力，不能再当做信标使用，大祭司的伐天之举，他还不知道能不能等到。
若是看不到结局，那可真是太遗憾了。
对了，天上的这些仙神，呃，妖魔，是从哪里来的呢？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有的，还是从外面引来的，他们又是为何会在此处眷恋不去呢？
总不能是图个安逸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