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人难得。
这个世界的异人, 裴景还没碰见几个,但他研究有关异人的规则却有了些头绪,如果说这世界上天为什么是蓝的,云为什么是白的, 花儿为什么能够结果, 果子又是如何成为果子这类事情都在规则大网之中网罗分明,那么异人的存在本身, 就好像是不属于这些网格的光点。
每一个导致异人诞生的奇遇都是网格之中的一颗光点, 而光点所适用的就是另外一套规则, 神奇的是, 这套规则作用于人的时候,就仿佛是获得了某种通行证, 能够在原本不属于光点的规则网格之中纵横。
举一个不太恰当的例子, 这就好像是某种游戏之中, 本来通过骰子数决定走几步, 可偏偏在某一步上获得了道具(奇遇),原定于奇遇的规则,在两方相遇的时候就此生效, 先使用道具(完成奇遇),然后继续走之前没有走完的步子。
像是一场华丽变身,获得了某种终身制特效, 就此开着特效光环(异术), 成为再不能归为普通人之中的异人。
明白了这个, 再去看异人异术, 就有完全不一样的感受了。
都是开光环的人啊!
“目前两个办法,第一,我们想办法把你藏起来, 如果真的被人找到了,就说你不是异人,朝廷下令诛杀异人,并不是说要对异人的家属也赶尽杀绝,这方面还是可以争取一下的。”
裴景说到这里,看到一脸不赞同的裴母,还有皱着眉,似乎也不是很满意的裴父,又看向几乎要露出失望之情的夏小雨,在她要说话之前制止,继续说:“第二个办法就是我送你去投靠夏伯父的其他朋友,如果还有异人,就最好了,他们肯定会有些我所不知道的方法,说不定就能把你隐藏起来。”
“你……”
夏小雨并不是个愚蠢的人,她从这两个办法之中似乎听出了某个共性——他们的婚约怎么办?
“无论你选择哪个办法,咱们的婚约都不必再提,本来就是儿时戏言,我对你的态度,你也并不是不知道,如果当成妹妹,勉强可以,当做妻子就算了,我所求者,必要与我志同道合才好。”
裴景面上没有丝毫的不忍之情,该说的事情就要说清楚,也许在夏小雨看起来这很像是落井下石,在她最困难的时候,不仅没有借着婚约之事帮她一把,甚至还迫不及待甩脱这个麻烦,否认婚约。
仿佛一下子就把夏小雨推到了退婚流主角的位置上,给了她一个新的起点,但其实,只要眼睛不瞎,脑子不蠢,就能知道裴景的态度早就很明白地告诉夏小雨了,他们是不合适的。
“你怎么能这样!”
夏小雨终于爆发了,她就不是一个聪明的,一腔愤怒,哪里能够积压,见状,裴景懒得跟她磨牙耽误时间,直接在她脖颈上击了一下,夏小雨直接昏倒。
见到她软倒,裴母忙上前扶了一把,很是担忧,裴景说:“没事儿,我把她打昏了,既然她不选,就先按照第一个方法来做吧,给她装扮一下,当做生病的丫鬟,放在厢房。”
“不用藏在地窖吗?”
裴父有些担忧,这样真的不会被人找出来吗?
“不用,那样太显眼了。”
如果真的有人被夏小雨引来,肯定是会搜查一切能藏人的地方,反而那些不能藏人的,明明白白放在明面上的,他们有可能会忽略。
裴景相信,对夏小雨了解最多的人肯定不会在追她的人之中,夏父既然能护着女儿逃出来,不会不拼死为她处理掉一些隐患,那些把他们举报出来的,熟悉他们的人,肯定已经被夏父弄死了。
至于夏父……可惜了。
追踪的人并没有让裴景等太久,下午的时候就到了,挨家挨户搜查,裴景家并不是重点,这让裴景有些好奇,难道他们并不知道夏小雨和自家的婚约?仔细回忆一下,好像也真的没那么多人知道。
当年夏父和裴父一句话就定了,之后两人既没有交换信物,又没有办酒宴广而告之,两家当时又相当于离群索居,周围并无亲近之人,这样一来,官兵所能知道的消息就更少了。
这样也好。
裴景这般想着,亲自去看了看夏小雨,为了怕她乱说话,裴景用银针刺穴,让她暂时当一个哑巴,为这个,夏小雨打翻了饭碗,用她的神力捣乱,裴景又不得不宛若反派一样给她灌软筋散之类的药,让她安分下来,起码看上去像是一个生病了的丫鬟,而不是随时能够上山打老虎的状态。
过来送饭的时候,见到她那仿佛要冒火的双眸,裴景都是极冷静的,他本来给了她选择,但现在看来,还是他替她选比较好,为了排除隐患,她的那一身怪力还是去了吧。
对此,裴景早有想法,如何剥离一个人的异术,只要让那异术作用的根本不起作用就好了。
要或通过排斥反应来达成,要或……不过,夏小雨这种,应该属于遗传的,异术作用的根本也不在她的身上,那么,就是血液的事情了?
裴景一边猜测一边论证,碍于所能找到的实验器材太少,他的研究手段主要还是偏于玄学方面,由此带来的就是肉食量的增加,小动物的血量少,质量也不佳,一次需要大量的活物,也就难免天天过节一样吃肉。
肉香飘散,左右邻居都为之侧目,知道裴景在家,便不免有些人说裴家过于疼爱儿子了,儿子不在家的时候,都不见怎么吃肉的,儿子一回来,就顿顿吃肉。
“你这样,到底有用没有?”
裴父很是怀疑裴景的做法是否能够成功,需要那么多的血,怎么看都不像是什么正经的做法,更像是邪门歪道。
裴景看到裴父的眼神儿,无奈一笑,一不留心,仿佛在反派的路上越走越远了。
“我是在书院看书研究出来的,人之精在于血,血脉相传的东西如果要剔除,肯定是需要一些方法的,至于有用没用,总要试了才知道,若是能行,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不知道被奇遇规则附着是需要怎样的条件,从异人后代身上剥离下来的那部分属于异术的能力是否能够化为实物,若是能的话,又该怎样进一步利用?不再局限在一个人的手上,而是很多人都能够拿起来用的工具。
把奇遇所带的规则能够与现有规则产生的交互作用单独提炼出来,当做一种工具来用,会不会比制造更多的异人要好呢?
还有,这种融于血脉的规则如果提取出来,是减量了,还是少质了?又或者,本身就被进一步做出了分割,那么,如果是下一代的血脉,下下一代的血脉,还会有这种异术吗?
若是有,又是怎样的,是会进一步衰弱,还是维持最初的样子?
不,不可能是最初的样子,初代是最强的,次代就要差一些,再次代,恐怕就像是没落的武功一样,一代不如一代吧。
裴景专门去山上请了长假,在书院院长那一关,他才知道为何官兵会放过他们家,不是不知道裴家和夏家亲近,而是因为裴景是书院弟子的身份,随时都可能当官的身份,他们才恭敬了些,简单查过就放过了。
“书院能够给你挡一次,不能挡第二次,你若是不能在今年考官,明年恐怕就更难了。”
院长针对裴景请假这种舍本逐末的行为,直接做出了提醒。
裴景一愣,他是真的没想到还有这一层,当官什么的,早就不是他的追求了,但听院长这样说,他也知道该如何选。
“多谢院长,这一次的选拔,还望院长费心举荐。”
裴景从善如流,当官就当官,也没什么不好的。
选官考试那天,是个好天气,裴景考完,辞别了同窗朋友,回到家中,亲自煎了一碗药给夏小雨端去,夏小雨这些日子都不能说话,也因服药而变得柔弱到几乎不能自理,表面上看仿佛安分了很多。
再次见到端着药过来的裴景,目光之中也不再那么激动,平静了许多,不用裴景硬灌,她接过来自己就喝了。
一碗药下肚,她很快从那滚烫之中感觉到了一种热度,像是要把人整个烧焦的热度,她张着嘴,想要喊叫,却没发出声音来,注视着面无表情的裴景,目光之中有着愤怒,有着悲伤,他终于要杀了她吗?
翻滚,挣扎,她以为自己用了很大的力,折腾出来的却也不过是床单上的一些褶皱。
等到一切平静下来,夏小雨再次发出声音来,才发现了自身的虚弱无力。
“有的时候,异术并不是一种恩赐,而是一种冲突的外在表现……从此后,你都不会再为此苦恼。”
裴景在夏小雨清醒之后,告诉了她这个噩耗,他的目光之中有些遗憾,可惜了,次代身上剥离下来的异术完全没办法使用,规则冲突,离开人身,它就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