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是他们已知之中的某种极限, 就好像很多说着逆天的人, 其实还是在这片天空之下生存一样, 天帝就像是那个天空, 所有人都在天空之下, 仰望上去,天帝这个位置自然是格外地好风光。
不过,对天帝而言,那个位置真的就已经是极限了吗?
清微去过很多世界, 也不是没有当过神的,但他处于神那个位置, 能够看到的还是大片大片的未知, 甚至就连已经掌握的, 也并不是所有的都是他所擅长的, 只能说是他制定的规则之内的允许。
这就好像是法律制定之后, 即便是参与制定法律的人, 也不敢说所有能够钻的空子都堵住了。
一张大网,织就它的人,是否清楚每一个网孔之间的差距呢?
然而, 网中的存在, 却不会想那么多。
“如今天帝之位只余一人, 难道我等就要都为这一人之位汲汲营营吗?我孔真不为也!”
孔真, 也是第一个提出“本源”说法的人,这般回应了那煽动之言。
“说得好像你想当就能当似的。”发话之人有些不满,被人这样驳回来, 还看到周围人对孔真多有钦佩之意,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天帝之位,当然不是我想当就能当的,但今日如此,未必千年万年之后还是如此!”
孔真自信满满,那种强大的自信并不是空中楼阁,而是他所修练出来的力量带给他的,而且按照他的本源之力修炼法,本源不灭,便是有一日他死了,他日亦可卷土重来,便如愚翁移山,却连子孙都不需要了,他一人之力,此生,来生,生生,叩石垦壤,寒暑易节,哪里又有不成之事呢?
既得无穷时,便尽无穷力。
他日问天地,可掌九霄宫。
“亿万斯年,当见天帝。”
孔真此言一出,昊天会上,便有琼浆玉液化作无限雨丝淋漓而下,颗颗水滴如集月华在内,又纳日光于心,外则如星辰之光,闪烁明灭,落在身上,顷刻间便被吸纳,世间万理,须臾之间便已过无数。
“天降甘霖,竟是天降甘霖。”
看着那银丝万道,累累贯串,斜垂而下,无数妖族之声欢呼若颂,甘霖天降,比之六十年一次的帝流浆,更为罕见,几乎只在“传说中”。
若说帝流浆是能够为妖族开启灵智,一夜顶数十年苦修的恩赐,那这甘霖已经不在恩赐的范畴了,所谓天地有感,便是如此了。
无数的银丝包裹着孔真,像是已经把他整个人做成了一个茧子,外人不能得见正颜,其中无数好处,难以想象。
位于孔真外侧,清微所在之处也算是银丝稍微浓郁一些的地方,外头的银丝都会从他这里飘过,却又很快被孔真那里吸引,像是磁石,源源不绝,他们这些身处周边的人,能够得到的好处要少于看到的。
清微吸纳了几滴甘霖,并不费劲儿,只要接触就会吸收,身上的衣裳不能阻挡这种吸收,那看似如雨滴的存在,其实还是无形之物,连发丝都不会打湿,却让人的识海之中波涛翻涌。
每一滴的融入都带来了无尽的天地至理,其中能够顷刻间掌握的并不多,以清微之能,也不敢说自己明了十分之一,但那种感觉却是酣畅淋漓,大有水到自然渠成,仅仅几滴,就是不知多少年的积累,等到时间足够,有些道理也只会掌握。
那并不是拘泥于某个世界的道理,若说放之天下四海皆准,未免有些夸大,但其用途的广泛性,却也是远超预料的。
清微知道其中的好处,再看向那银茧的时候,眼中也多有几分贪念,但他很明白自己的位置,看似触手可及的银丝,若是真的使用手段去抢夺,于心中便是生了魔障,他日必要有所还。
早早明了因果,对清微来说,便多了些无为之态。
正如孔真所说“亿万斯年,当见天帝”,他不用潜藏本源,却也有着足够多的时间,这样长的时间,怎样的道证不得?此世不成,那就下一世,此界不可,那就下一界。
何必非要一个幻天珠,博一个立地成帝?
万千银丝,分出来一小股,笼罩着清微,清微讶然,脸上笑容浅浅,天地有感,当证其心。
大部分妖族还在欢呼,在雨丝之中歌舞,还有一些也注意到了花树下的这些人,注意到了那个银茧,眼中多有羡慕之色,还有些好奇过来打听,刚才到底做了什么,但却没有人妄动。
有些东西,并不是能够劫掠的,便如这甘霖,是谁的便是谁的,除非有同样的心境,否则难以分得更多。
片刻后,甘霖消失,天空中还有些花朵飘然,却已经不见了那银丝之雨,很多人怅然若失,颇有些可惜,更多的人却是把仰慕的目光看向孔真。
银茧消散,孔真再次在众人面前露出真容,依旧是那一副斯斯文文,随时都能上堂讲课的模样,但此刻的他,在众人眼中再不相同。
“微言大义,能有天地同感,来日便是天帝了。”大家齐齐拱手恭贺着,这样的好事实在是羡慕不来。
便如孔真的那句话,难道之前清微不曾这样想过,难道他一直不是这样做的吗?是,的确是,便是那句话,也不是多么艰难,他人也能说出,但,出自他人之口,是否还会有这等天降甘霖呢?
到底还是不同的。
其中若有所差,便是那一丝运了。
这一段,并不在清微的剧本之中,原主在最初被那些外来者吸引了注意力,后面便几乎是一直在当小反派,跟在他们的身后,步步随行,又哪里记得论道之重,更甚于一颗不知是否能到手的幻天珠。
同样,也没有天降甘霖。
想到这里,清微再看向孔真的时候,便多了几分探究,他所作所为,还不至于改了剧情,那,是这人有何不同吗?
“同喜同喜,诸位同道,既有此喜,当细思所得,再来论过。”
孔真并未放弃论道之想。
“正要听听孔兄高见。”
适才的银茧大家都见到了,这样的机缘,这样的好处,不知道又对道的理解精进几分?
没有人提到口出狂言的那个人,好像他从来都不存在一样,大家都知道身边儿悄然走掉了一人,却没有谁提起。
清微有心留意,却很快被叫住了,“除孔兄外,这位兄台所得也颇多,不知其中有什么感悟。”
听了半天,若是什么都不说,倒像是占了便宜一样。
清微笑着对发问人回话,他当然也是有所得的,多少个世界的所知,零零散散的知识,不成体系,不成篇章,也在那些银丝之中重新整合,各个科目的分类合并,所有的力量似乎都总为一谈,其中所得,哪里是一两句话能够说尽的。
若是天帝此刻出现,清微都敢不自量力地过去试探两招,若肯拼得这一身飞灰,也能剐下天帝血肉来。
自信,自得,自要显露出来,与众同乐。
见他乐意说,周围还在观望的一些人又在五人之外围了一圈儿,一圈儿之外,有些妖族也过来旁听,求道之心,并非人族独有,如此一来,这一侧忽而成了会场中央,正正经经是个论道会了。
外围,还有很多人族,长歌也在其中,看到这边儿情景,他的脸上说不上是悲是喜。
“果然,当是人族大兴。”
长歌最后这般说道,似是在总结这番天降甘霖的含义。
并不是发发大誓愿就能得天地所感,若是这般,大话者当比比皆是,如今这般,只能说他们还是差了一层运。
并非不会,并非不能,可,偏落后于人,不是差了运,又是什么?
柯酒等人,也是同感,看得颇有些感受,他们辛辛苦苦,完成一个又一个的任务,为的是什么,不还是为了赢得自己的天运吗?
“这场甘霖,对咱们的好处也是不少,其他的就莫要想太多,坏了自己的心境。”柯酒提醒着,他们几人也获得了几滴甘霖,算是有所得,但比之那些人,到底还是不如。
何铭铭许久没有说话,此时忽然说:“我越来越想知道‘万象森罗’到底是什么了,怎能有如此大的威能,这些,真的是时间长河之中的某个片段投影吗?”
周围一片沉默,他们也有过类似的想法,但对那样的神器,除了叹一声神奇,怎可能弃而不用?
“总有一天,我们会知道答案的。”柯酒这般说着,看向那一片越聚越多的论道之人,眼中一片火热,亿万斯年,当见天帝,他们,会有那样一天吗?
斜对角处,流烟等人也在观望,流烟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起来说话的人是谁,惊叹:“他怎么站到那里去了,难道不找幻天珠吗?”
“刚才那场甘霖,只怕好处不下于一丝天运了,能有这般机缘,他的天运必然不少,咱们可比不了,还是要赶紧找到幻天珠才是。”
男人理智得残酷,这般说着,不再去看那人所在,论道,也只有修为更进才能论,否则,说什么?夏虫不可语冰,没见过冬日凛冽壮阔,又去与谁说?
流烟眸中的闪亮霎时熄灭了大半,她其实真的想要躺赢的,只不过,那样所得的天运必然很少,天地至公,总不会给她太多的空子可钻。
她倒是不可惜听不到那些道理,天下间,谁的拳头大谁有道理,若必为弱者,那听不听也就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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