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外有很多人, 他们围拢在那里, 武器就是常见的农具, 感谢这个世界并不限制铁器的发展, 大概相比较那些妖魔鬼怪的力量,铁器反而平凡的有些亲民了。
于是, 曾经能够斩断草根的铲子也都能够砍断人的胳膊, 锋利的白上是有些刺眼的褐色血痕, 乱民们脸上的勇气正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消散。
这座不高的城墙在他们的眼中,算是坚不可摧的代表之一, 如同他们一向惧怕的朝廷。
牧民, 封建社会的统治者们, 的确有资格这样把人民当做牛羊放牧,因为他们愚昧,愚昧能够让他们举起武器, 也会让他们无法明白聚集的力量会有多么强大。
这种两方力量对比的不明确让他们高估了自己面对的困难,也不知道城里还有一帮几乎能够算是跟他们里应外合的地痞流氓们正在进行着乱民该干的事情。
城门不敢打开, 高高的墙上, 一个吊篮被放了下来,在吊篮里的公子正在计较着这简陋的吊篮实在太损逼格, 外面的人却只被他的荣光所摄。
为什么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妖,因为世界上同样有许多明知是火也会飞扑而上的颜控。
没有人能够不为妖所吸引,天成的美貌就是他们最大的天赋,甚至过于自身的妖力强弱。
所有聚居于人群之中的妖都知道,他们并不需要多么高强的法术去跟人进行流血流汗的打斗, 他们只需要用自己最美的姿态引诱几位恩人,就能够享受到世间最大的繁华,同样也能够操控这世间最大的权柄。
充满了躁动的人群中第一次绝对安静下来,所有的人都看着那个吊篮,看着吊篮之中那个恍若天上仙人一般的人物缓缓降落到他们的面前。
“放下你们的武器,县君已经知道那些差役的过错,那些增多的赋税并不是县君的本意,你们可以回家了,以后的生活都会好的。”
并不严厉的话语,配合着优美动人的声音,所有的人听到的那一刻都有些茫然,到底是在说什么?
他们完全没有反应出话语之中的意思,所有的人都保持着一样的呆滞表情,这似乎才是他们的常态,平静,温顺,逆来顺受地承受着生活所给与的一切。
城墙上,听到同样话语的县尉却是一脸古怪的表情,说:“我以为他是个疯子,结果他还真是。”
如果简单的言语,一句推卸责任的话就能够蒙蔽过去,那么县丞早就搞定一切了,他们从来都是不吝把罪责推给别人的,何况是已经不能够说话的死人,只是没有人听,没有人信,最终成了现在的模样。
“你们只是普通的百姓,没有攻城的利器,攻不下城墙,逃离这里最终只能成为流民难民,失去自己的家园,现在你们回头,法不责众,不会有人怪罪你们围城的举动,你们还能够好好生活,而不用就此流亡他方。”
平稳的声音继续说着,他说的都是大家无可辩驳的事情,之前也不是没有聪明的人想到,上头的热血冷却之后,谁都会知道城墙并不是那么容易攻破的,尤其在城中的人已经有了准备之后,没有时间差的□□从来都不可能是从外而内的。
这些话语并不动人,人群之中已经有了人在窃窃私语,他们都在躁动,本来已经升起的退意愈发强烈,人群外围,有人悄悄退了,法不责众,最要紧的就是这一句。
只要有一个人退却,这场对峙的结果就能够确定了,他们只是当惯了顺民的人,一时的暴动并不能够长久,及时关闭的城门足以让大部分人醒过神来,持续的等待不过是没有下场的理由。
县尉就在城楼上,看着下面发生的事情,看着那些乌泱泱的人潮退去,擦了擦额上的汗,一脸的莫名:“这么容易就退了?”
反复思量那几句话,县丞说过,他也说过,还是在城楼上喊的,甚至还有别的一些许诺,但… …到底差在哪里了?
摸着下巴上的胡子,难道是因为自己的面相并不会让人信服?
“那样的人,就算说太阳是方的,也会有人信吧。”
做惯了大家小厮的人这样嘀咕着,不等县尉发话,自己跑下城楼,等着大门敞开的时候再看那样的人一眼。
小县城之中,哪里见过几个这样神仙似的人物呢?
城门之外的华言,在等待门开的时候愣了一下,信仰之力来得猝不及防,虽然微薄,但未尝不是一条道路。
信仰之力,如同这个称呼一样,首先是“信”,其次是“仰”,两者皆是关键,并非单纯的一样能够支持的,所以想要凝聚,首先便要有人把你放到一个凡人不能及的高度上信任你的力量。
这一点要求便很难,不是单纯做好事能够达到的,而是要“造神”,脑海中迅速整理出了一条可行的道路,华言犹豫着,大门开了。
“华公子,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的能耐!”县尉的话语中多了些感慨,看着那张好看到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再一眼的脸,莫名有那么一些明悟,长得好看的人就是占便宜啊!
华言借口要跟县令复命,没有跟他说太多,上了马车就直接往府衙行去。
府衙之中,已经有腿快的差役报告了外面的事情,知道了围城之危已解,见到华言的时候便又端起了县令的威风,不冷不淡地应对着,没有了之前的热情。
等到华言离开县衙的时候,县衙的秩序已经基本恢复了,随着县尉一起回来的差役迅速守好了大门,再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了。
知道事情经过的车夫有那么一点儿愤愤不平,道:“真是的,公子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他们竟然这样!”
华言的心情则很平静,若是那个县令足够聪明,他就不会惹出今日的乱子了。
“走吧,这一次我们要搬家了。”
如果一定要报恩的话,这一次便可以算作了结了。
华言一直以来塑造的都是隐士高人的做派,回家说了搬家的事情,荣伯也不觉得可疑,在来到这座县城之前,他们也曾在很多地方住过。
三个月后,县城再次发生了□□,突然的爆发,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就跟着仓皇的人们一起,或者逃出着火的房屋,或者加入乱民之中,拿起了武器跟着掠夺。
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三个月前破城的后续。
第一次的围城之乱就是一个引子,告诉了人们,很多事情并非他们不能够做到的,如同那些差役的死,已经埋下了伏笔,只是这一次,没有给府衙足够的准备时间,他们成功了。
低调的马车上并没有多余的装饰,华言手中拿着一卷书,是从一个佛像的肚子中掏出来的,不知道是谁藏进去的,但书中的故事很有意思,“天崩四极,庭乱诸星”,当天庭不在,诸神不存,又有谁来管理这方天地的秩序,仅仅依靠已经“崩”了的法则吗?
乱局从一开始就不单纯是人类的事情,早在天上乱了的时候,人间作为天空的倒影,便也乱了。
如同高居庙堂之上的伪龙一样,并非皇室血脉而窃据大统,仅仅这件事代表的就是一种乱,不仅仅局限于民间,而是辐射一样向周围发出一种讯号,让那些本应该偏安一隅小心隐藏自己的妖魔鬼怪都跟着乱了起来。
这是人间乱。
不是吏治的问题,或者说不单纯是吏治的问题,不是更换选官制度,处理掉贪官污吏就能够好转的问题,好像那些层出不穷的天灾,就是对人祸的一种写照。
这个世界,从来不是单纯的人间界,天、地、人,这三者之间的联系无限紧密,如同一根运转完好的链条,随便哪一个环节的损坏都会如同传染病毒一样迅速感染其他,让所有的一切一起崩坏。
那么——单薄的信仰之力断掉的那一刻,华言闭了闭眼,他没有吸收那力量就是因为知道这种力量的反噬会有多么严重,忍不住低声说:“果然那县令太蠢,已经无药可救。”
一定要在大乱之后追究责任,那么就要保证自己拥有绝对镇压的力量,否则,一切都不过是把自己推到深渊而已。
几乎可以想见乱民是怎样作乱的,杀红了眼之后的事情总结起来不过是“奸、淫、掳、掠”,无论受害的是谁,最倒霉的肯定不会是那个愚蠢的县令,他能够付出的代价不过是自己和全家的性命,而城里的其他人,却要为之赔上无数的人命。
早有预料,却无从相救,又怎么救得过来呢?只要那样的人还在那个位置上,总有一天都会是类似的结果。
所以,要造神吗?重新缔造一种秩序,让一切恢复正常,从源头的正常,然后解救那些受苦受难的百姓,不让他们承担某个官员愚蠢带来的不幸?
作者有话要说: 又晚了!
哈哈,创、世神啊,放心吧——我不剧透。
赶上了,晚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