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电闪雷鸣
史云腴回到屋舍那会儿,外头的天已黑尽,但她却没急着到东边的浴间洗漱去。
只因南院虽大,但浴间却是几人共用。她平日里为了避讳着撞上其他人,瞧见自己身上的纹痕问东问西地起疑,总等到各屋用罢再过去。随后,史云腴坐在桌边,无言拾起案上的铜镜在自己衣领下照了半天,不觉冷笑起来。
她暗道,谢沉书还真是诡计多端,每个被他留下吻痕的位置,竞都正巧可以隐藏在衣衫之下。
半分也不会叫她尴尬。
就这么靠在桌边等了半个多时辰,史云腴约摸着时间差不多,便起身出了屋门往浴间去。
可待她进了浴间,等侍水的女官离开没多久。周问仪就不知为何突然推门进来。
此刻,史云腴衣带半解,香腰外露立在汤池边茫然相望,她赶忙掩着胸前几抹红印,尴尬地想要开口。周问仪却似目中无人般,问也没问史云腴的意见,径直走向汤池右边从一旁的小案上,拿起了自己遗落的手串。史云腴被她的反应,弄得猝不及防。
周问仪竞又拎起手串,将她打量了两下,这才转眸离开。史云腴看着她望自己那耐人寻味的眼神,甚是不爽。但碍于世家的颜面,她只能在周问仪将要跨门离开前,沉声提醒:“浴间里灯火通明,意为有人。周娘子下回进来前,先敲门一-”
周问仪的脚步,在史云腴的话音里停顿。可她没回头,只在不屑一顾的冷笑后远走。
最后还是路过值守的女官替她关上了门。
彼时,史云腴站在氤氲之间,没去在乎她到底有没有察觉什么,兀自褪去衣衫,抬脚跑进了水中,而屋外的周问仪,却立在灯火昏暗的走廊下头,眯眼茗有所思……
次日一早,史云腴拖着疲倦的身子,走出屋子,刚朝外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就碰上吴素商神清气爽地从那端走来,吴素商还是一如既往地与之招呼了声:“三娘姐姐早,一块教习去~”
史云腴闻言笑着点点头,两人就一块往院外走。随之走上熟悉的小路,史云腴强装无事,迈着自己那被押到的腿,心底一遍遍暗骂,谢沉书个风流浪荡的混蛋,却未被身边人察觉分毫。转角碰上陶寻玉孤身行路,吴素商望着她那张臭脸,忍不住跟史云腴嘀咕:“瞧瞧,周家那个就是厉害,昨日那么一番折腾,竞能叫陶寻玉这样的人恰亏吃瘪。我瞧啊,这俩人也算是彻底结了仇了。”“结都解不开的那种。”
“恰亏?吃瘪?″史云腴茫然无解。
吴素商抬眸看了看她,“三娘姐姐不知昨日她俩在升辰殿后来的事?你不去给殿下照顾爱犬去了?这都没听说吗?”史云腴闻言有些窘迫,她答:“不知,也没听说。”吴素商纳了闷,“啊?那姐姐去作甚了?怎么回得那么晚?”吴素商说着无心,史云腴却听者有意。想她昨日在灵喜台堕入“贼船",被某个“贼人"困住折腾了半天,哪里能知道那玉弦湖外的见闻?但至于去做了甚,为什么回得那么晚……
她总不能如实相告,那岂不比周陶两人的争锋,更叫青宫沸腾?史云腴想了半天,只道是:“我自是替太孙遛狗去了,只是殿下的狗顽皮难训,你也知晓,叫我费了些时间与之纠缠。这才回得晚些。"史云腴说着,将话锋一转,“诶对了,你说她俩在升辰殿是怎的?”吴素商见史云腴好奇,也没追究她昨日的事,这就赶忙张口学舌道:“哦,她俩啊--昨儿她俩不是把事闹到太孙那去,你猜怎么着?”史云腴瞧吴素商神神秘秘,心想她如何知道怎么着?但为了不扫她的兴趣和好意,史云腴还是配合道:“怎么着?太孙给她们主持公道?”
吴素商摇摇脑袋,“哪啊,三娘姐姐是不知道,太孙昨儿明明早就从礼部回宫了,后来不是还命你去给他遛狗来着?结果,周娘子和陶娘子较着劲到了那边,竞等了殿下好几个时辰,也没见殿下回来。让人去寻,也是苦寻无果。如此,俩人骑虎难下,陶娘子就只能硬着头皮,接受周娘子的挑衅,往了清和殿去。”
“至于结果,我不说,三娘姐姐定也知晓太子妃偏倚谁。”“可你说,为了养只狸奴这样的小事,从升辰殿闹到清和殿值当吗?我看就是没事找事。还有那太孙殿下也真是的,需他出现的时候,怎么没人了?平日无事的时候,倒是总见他阴魂不散的!”
“三娘姐姐,你说是也不是?你昨天去遛狗时也没见到太孙殿下吗?”史云腴闻言不觉陷入沉默。
当下这种讳莫如深的紧张感,真叫她难为情。她从也没这么不坦荡过,都怪谢沉书那混蛋。
“三娘姐姐?"吴素商扯了扯她的衣袖。
史云腴回过神,心虚地应声:“没,当然没有。我怎么可能见过殿下…”史云腴张口时嘴唇都在打颤,她还真是不会说假话,可吴素商却半分异常也没察觉,“这样啊,没见到就没见吧。也省得殿下看你不顺,找你麻烦。行了三娘姐姐,不管她们,咱们还是快些去教习吧。今日的课程,可是要练仪态,行走坐卧全都要练,且有得累了。”
之前的种种,都未叫史云腴惊诧,偏这一句且有得累了,惹得她不禁“啊?"了一声。
但瞧史云腴的身子随风摇曳。
她若知…若知今日教这些,她说什么也不可能叫谢沉书那狼崽子碰她……但一切为时已晚,她只能寄希望于王城能再下场和昨日一般的大雨。天地昏黄,日暮将晚。
王城大雨如汤浇,只是这雨来的未免太晚了些。这时候,史云腴早已下了教习,累倒在了床铺上。她活动了一天,腿倒是不疼了,背却因为今日练习仪态而酸的难受。所以,她便在简单的洗漱后,吹灯上了床。
彼之,屋外暴风骤雨,屋内安稳平静。
正是睡觉的好天。
史云腴躲在被窝里睡得正香,却在戌时末,被人推开了后窗。神出鬼没的太孙殿下,又死皮赖脸地来了。可窗外风雨作响,完全掩去了他的动静。谢沉书就这么蹑手蹑脚脱去被雨水打湿的披风,穿着宽松的睡袍,带着午夜疯涨的思念,卑微爬上了史云腴的床忽而一阵寒意钻进被窝,史云腴昏沉着脑袋,想要睁眼瞧瞧,却睁眼失败。她只在半梦半醒间,感受到有人把湿漉的手掌,熟练地摸进了她的裙衫。可青宫这等戒备森严的地,还能有谁这样肆无忌惮地翻窗,爬上她的床?那感觉还和从前一样,那人也和从前一样,不会挑时候。史云腴此刻背对身后人侧躺着,谢沉书便从她身后将人抱进怀里,一寸寸摩挲着。
史云腴懒懒躺在谢沉书的“动手动脚”里,习以为常地开口道:“太孙殿下昨日把我骗上灵喜台,不是′事了拂衣',一声不吭地就走了?今天怎么又来?”史云腴话里话外,几多嗔怪。
她承认,昨日醒时见到谢沉书趁她睡着不告而别,心下很是落寞。但若要让她低头跟他撒娇,史云腴还是有些难做到。她便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跟他说话。谢沉书闻言用裙衫下的手捏了捏她,“生我气了?”史云腴便随即哼了两下。
幸好,幸好今日狂风大作,暴雨倾盆,叫外头听不见她的声音。不若那麻烦可就大了。
可谢沉书听见这动静,不由得心心花怒放,他在黑暗中看向身前人,“本王昨日见郡公孙睡得安稳,体恤郡公孙太累,所以才没忍心叫你。至于,本王今天怎么又来……
自然是因为想她。
礼部那端的事,正卡在重要的问题上,又正巧碰上洛阳大雨。谢沉书今日本该像前几日一样宿在礼部后堂,谁知他竞趁着那几个老家伙,去跟右仆射提议的空当,转头跑了回来。谢沉书回到青宫的第一件事,并不是急着来寻史云腴。
而是慌忙叫人侍奉着洗了个热水澡。
谢沉书的意图显而易见,现下他身上满是皂角混合着龙涎香的味道。史云腴闻着他身上的熏香气息,忍不住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弄得谢沉书还以为她是着凉了,赶忙给她掖了掖被角。可掖被角,就掖被角,这人怎么还趁机亲人的耳朵?
谢沉书垂下头,用额头抵在史云腴的脑袋上,一改态度柔声解释说:“如果今日礼部那边将场地选定,我明儿就要启程去东郊的益寿宫。所以我想在去那之前,再来见见你。”
史云腴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她想他去便去吧,又不是不回来了…她啊,现在就想合眼睡觉。
没成想,谢沉书却没放过她。史云腴察觉到腰间的衣裙一点点散落,察觉到身后一团热气。她枕着谢沉书强有力地手臂,听他的脉搏一遍遍跳动,感受着自己的呼吸一点点紧凑。
他又开始肆无忌惮了……
恍然窗外一声惊雷起,史云腴听见谢沉书搓着她的肚子唤了声:“清风使。”
史云腴下意识嗯了一声回应。
谢沉书便更加大胆地央求说:“我能进去吗?”身后人这话说得毫无遮掩。
可史云腴这会子困得昏昏沉沉,糊糊涂涂,全然生不出什么恼羞的情绪。她只睡眼半睁,低声戏谑:“衣带都已被你散尽…谢沉书……我若不叫你进,你今日就不会进了吗?”
“你有这么听话吗?”
他有,他也没有。
谢沉书做太孙时没有,可做小书时,他却最是听话。可眼前人这话说得模棱两可,谢沉书便开始装傻充愣,试探着抬起了她的腿,向前行进。
哪知史云腴忽而阻止了他说:“别进。”
谢沉书便问:“一次也不行吗?”
史云腴没接话。谢沉书有些失落,但他也不会强求史云腴。毕竞,他的欲望,哪有她的感受重要?
于是乎,史云腴就这样故意吊了他半响,直到谢沉书为她重新拢起衣衫,她才嗤然一笑推了推他身边人道是:“去到那边找个东西垫一下……我怕把床铺弄脏了,明日解释不清。”
原她不是不愿,是想训训他。
可谢沉书不但没恼,反倒屁颠屁颠地翻身下床去。待到万事俱备,他便立刻将东风送了史云腴满怀。彼之,二人依旧保持着适才的动作,于雨夜里纠缠,史云腴靠在谢沉书的臂弯里半梦半醒,却不忘咬住他的手臂,以免自己不受控地叫出声来。
谢沉书则埋进她的后颈,一刻也不曾停歇。两个人都在享受此刻满城风雨之下的欢愉,就好似这四年间的所有惦念,全在这一刻倾泻。可在漫长的牵缠中,谢沉书却忽而听怀中人唤了声:“小书。”他便立刻放缓,跟着去追问史云腴:“怎么了?是我又弄疼你了?”史云腴摇头说:“没有…
谢沉书这才稍稍放松几分,史云腴趁着身后人调整间,沉声问他,“你要去东郊几天?”
“最多五日。”
说话间,谢沉书忽然发力,史云腴便跟着打颤,可她却还是捏着谢沉书的手臂,在深深吐出一声低咽后,才同身边人认真说了句:“我……等你回来。”话音落尽,谢沉书昏暗的双眸,忽而变得明亮。他还是头一遭听史云腴主动和他说这样温情的话。
于是乎,当天外的闪电劈亮屋廊,
谢沉书望着史云腴的侧脸闪过眼眶,他便郑重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