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第九十五章
许行知一行人很快便住进了新房子,县衙外也贴出了告示,新的知州已经上任,宣布正式上工,接受民间的诉讼案件。除去相关官员、当地的商贾和学子外,普通老百姓其实并不在乎换了知州的事情,哪个人来当官不是当,反正都是蛇鼠一窝,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真道理。
许行知也没潇洒几天,就被几位给递上请帖,邀请他去醉仙楼一叙。
书画看着呈到府邸里金灿灿的请帖,调侃道:“少爷,您前几日说的鸿门宴,这不就来了。”
许行知随手接过来瞧了两眼,而后合起来一个轻敲:“这里头的饭可不是这么好吃的,笑得那么欢,生怕你家少爷没出点啥意外啊。”
“没有没有。"书画捂着头,连忙解释道:“我那不是看少爷您这运筹帷幄的样子,,给您加油打气呢。”“得了。“许行知问道:“这两日让你去查的事情怎么样了。”“放心,少爷您让我去查的东西,我肯定给您查个水落石出。”书画连忙应道:“这前任知州的死果然没那么简单。”“对外公布说是受风寒死去的,实际上打听打听就知道,那张知州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服用五石散成瘾,不爱娇妻美妾,却最爱一个"赌′字。”
“据说,这次也是与人有赌约才冒雪去的浅草湖,然后喝大了又服了散给掉下去了,好在旁边有小厮在,跳湖给救回来了。”“还有一种说法是说,那湖中有水鬼,那张知州太贪了遭报应,被那水鬼当场索命拉下去,直接就死了,不过州府里的人对外放出消息说,还在进行抢救。”
王二胡在旁边补充道:“反正各种说法都有,但唯一相同的点是,所有的百姓对他的死都拍手叫好,直言遭了报应。”说着看着许行知手上的请帖,咂舌道:“这四柳州的老东西们真富啊,连递个帖子,那面都贴了金子。”“这可不止。"许行知摊开来递过去给他仔细看:“表面的金灿灿,无非是贴了些金箔,只是看着贵,实际上不值什么钱。”“真正贵的是里面的这张纸,这可是只有徽州才能产的澄心纸,其纸薄如蝉翼,坚洁如玉,细薄光润,并且从头到尾都匀薄如一,数量稀少,千金难求。”
能用澄心纸来做请帖的,背后的奢靡程度可见一斑。玩闹了一会,书白估算了下时间,在旁边提醒了道:“少爷,您待会还得去醉仙楼,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放心,你家少爷可不是委屈自己的这种人。"许行知轻笑道:“不存在只喝酒不吃饭这种情况的。”醉仙楼离这边还是有一段距离的,直接走路过去不太现实,许行知看着府里在马厩中吃着仙草的汗血宝马和周旁安置好的恢宏大气的豪华马车,露出了一抹微笑,真是感谢世家的馈赠啊。马车行驶的速度并不快,但街边的百姓远远看见时,却下意识的往周旁避让,生怕冲撞了贵人。
许行知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只是大部分的面孔瞧着是格外的年轻,心中也略微有了点底。“我们四柳州的许知州来了,大伙可都在这边等着你来呢。”说话的男子大约二十六七,穿着鹦鹉绿色的圆领袍子,腰间坠着一条华丽的金属腰带,手中轻轻摇晃着杯子,嘴上说的客气,实际上屁股坐着主坐,没有半点起来的意思。
男子左边一个更年轻些的紫袍少年笑道:“知州大人可真是难请啊,我们可是等了好一会才见着你来,这不得先罚喝三杯,不然可是不给我们面子了。”
不仅仅是他们两,这一桌子人穿的可真是乱花渐欲迷人眼,让许行知看的眼花缭乱:“我倒是瞧着诸位不像是看得起许某的样子。”
“许某原先还想,能见见各位家族搅动整个大周的风云人物,谁曾想,只有几个花蝴蝶样的毛头小儿,真是失望失望。”“你可知你是对谁说的这话!"愤恨的话语间,响起杯子砸在地上的声响。
许行知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酒:“你说是谁就是谁了。”
众人摸不准他的苗头,十几双眼睛盯着他,许行知却无半点别扭之色,拿起筷子开动起来:“虽然未见到想见到的人,不过能受邀来这醉仙楼吃一顿饭,倒也是一桩美事。”“我先开动起来了,你们也吃,都吃,今天这顿这位绿衣服的买单,大伙不用客气。”
在场不止一个穿绿衣服的,但大伙都很默契的知道,许行知说的到底是哪位。
“我叫张京角,不叫穿绿衣服的!"身着鹦鹉绿袍的男子咬牙切齿:“许行知,你不要太过分。”
“好好好,张兄,一顿饭而已,你要是囊中羞涩,实在不行我请也行的嘛,莫生气,莫生气,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来又何必,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许行知状似安慰的说了四句打油诗,却让整个场面变得更不可控,看着张京角铁青着的脸色,其他修养不到家的,都低着头耸着肩越想越觉得这许行知真是个天才。
有人在旁边劝慰道:“张兄,莫生气,他说的也有点道理,气出病来无人替,你看他吃的这么香,先吃点吧。”这话更像是火上浇油,只是有人被最后一句话给吸引住,抬头一看,发现还真是,其他人生气混乱的时候,这许行知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筷子上夹着的那只大鸡腿,更是醉仙楼的招牌美味,醉仙鸡。
这小子可真会吃。
张京角冷笑一声:“吃吃吃就知道吃,跟个饿死鬼投胎一样,这一桌都给你吃了得了。”
许行知抬头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真的吗,这菜看着卖相就好,味道也十分出众,你们是吃完过来的吗,一点都不饿,就这么看着我吃,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你再给我在这里装傻!”
话音刚落,窗外传来了几道嘈杂的吵闹声,不由得把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许行知微微低头,原本拥挤的街道硬生生被围成一个圈,入目即是一位身着白衣,头发上束了条银色的丝带,似昆仑美玉一般俊美的少年郎。
只是更吸引人注意力的,是对面穿着灰色麻衣,平平无奇的一个男人,他的手里抱着一个只有几个月大的婴儿。他却全然不顾其他,只是用着粗粝的手紧紧掐住婴儿的脖颈,虚张声势的开口:“你们都给我让开,再进一步,我掐死这个小孩。”
“你们堵我越久,这个小孩被风吹了死掉,就是你们害死的。白衣公子厉声喝斥道:“你先把小孩放回襁褓里,我放你离开。”
“别堵着了,让出一条道来,让他走。”
“闭嘴,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懂。“男子情绪激动的吼叫起来,手中的动作更加用力:“你们只是想要稳住我,等小孩救回去我就必死无疑。”
“与其我死,还不如找个小孩跟我一起陪葬。”“我再重复一遍,先把小孩放回襁褓里,他快要被你掐死了。“白衣公子一字一句道:“你要知道,你现在还活着全都仰赖于他,他还活着,你就有逃跑的机会,他要是真死了,十条腿都不够你跑的。”
“我承诺,只要你好好把小孩放下,我保你一条性命。”“你一个女扮男装的丑八婆,凭什么在这里胡咧咧,我信你个鬼!"男人一点也不客气:“你要是扒光了让我看两眼,死之前能看见你这样细皮嫩肉的好货色,这才叫痛快。”“你要是敢脱,我立马就把这小孩放下,怎么说?”男人的话语中带着一丝蛊惑:“要是你不愿意,我也没办法,这个小孩就是因为你而死,大家要报仇找你好了,毕竟你是有这个救人的能力的。”
许行知握住酒杯的手一紧,下面的这位白衣公子虽是男子装扮,但无论是精巧的五官还是平整的喉结,亦或是带着丝丝腔调的声音,都在彰显着她女子的身份。
或者说,她从未想过隐瞒自己,只是男装或许更为方便,便这么穿了。
那位该死的人贩子有点道行,话语间全部充满了诱导和罪责转移,明明是他偷小孩,此时却形成了一种,如果这位白衣公子不脱衣服,就是她的过错导致小孩死亡。
白衣公子轻轻的笑了笑,在这个场景下显得格外的突兀:“我敢脱,你敢看吗?”
“你以为你是谁?口气这么狂。”
“我是沈允,沈家的沈,允诺的允。”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让周围人都微微一震,人贩子却是机灵,刚刚为了让他放下小孩,人群中已经隐隐让出一条道来。此时,人贩子直接把手中的婴儿往远处一抛,直接转身就往外头死命的冲出去。
眼见着婴儿快要落地,一个还拎着刚买菜的妇女下意识倒过去,用身体接过小小的婴儿,任由布兜子的菜撒了一地。婴儿此时的情况并不算好,瘦瘦小小看起来还没有满月,却被这般的风吹虐待,浑身上下都是被冻出来的青紫色,尤其是脖子上的红痕更是显眼。
沈允皱着眉,地上的襁褓已经沾了不少灰,她只好把身上白色的外套脱下来,先给他保暖:“大家伙让让,这小孩的情况不是很好,我先带她去林大夫那看看,劳请各位父老乡亲们先行告官,尽快找到小孩的父母。”
“好,沈小姐费心了。”
“这天杀的人贩子啊,这么小的孩子都动的了手,也不怕烂心烂肺烂肚皮。”
那人贩子是个聪明的,趁着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婴儿上时,果断逃跑,甚至在围观百姓想要抓他时,从怀里丢出一把铜板往两边撒,再沿路推翻一些摆好的摊子,把整条街弄得人仰马翻。只可惜,沈允旁边的护卫早就盯准了他,只能他往外跑,在前头一脚踹翻这个该死的人贩子,直接折断手脚,暴揍一顿。沈允把婴儿递给旁边脚程更快的侍卫,百姓们自动为其让出一条路出来,她也跟着侍卫一同去医馆。
只是离开前,似乎感觉到了落在她身上的那抹目光,下意识的抬头一望,和阁楼上拿着酒杯,眼神慵懒的许行知对视了给满怀许行知微微抬手,做出敬酒的姿态,沈允眼神淡淡,看不出悲喜,毫不犹豫的跟在侍卫身后往前走。
许行知问道:“刚刚下边的这位是?”
张京角眉眼一皱,但依旧还是解释道:“她是沈家的四娘子,她们家通敌卖国,被抄家流放了。”
“这沈允运气好些,不但活了下来,边域中守城的将军曾经是他爹的故友,还有不少曾经沈家军的人在这,狐假虎威,倒也没人动她。”
“不过假的就是假的,迟早摔一跟头,徒增笑料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