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三十二章
“走吧老李，都那么晚了，你总不能让我们这么多人就这么在这白白等着啊。”
“是啊，这鬼天气这么热，再过会天黑下来，更不好回村了。”
听着耳边的抱怨，老李犹豫着看着远方，最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再等会吧,付行那小子应该是有什么事给耽搁了，我也不止是为了他，大伙也想想,万一有一天，自己也有点事迟了，就差那么一点。”
“在县里住一晚上，到时候专门请人送回村，这钱可不少，再过一炷香的时间，他要是还没回来，我们就走。”见老李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大家自然也不再催促，只是对他的评价又高了几层。
谁也不想迁就着谁在这边白白等待,但谁都想自己若是有一天出了点意外，有那么一个车夫会这样的等着自己。直至一炷香的时间到了，不远处的拐角依旧是安静的没有人声，老李最后沉下眼眸，淡淡的说了声：“走吧。”有人于心心不忍：“都等那么久了，再等上一炷香吧，也不差这会。”
在众人的附和下，老李这次却是摇头了：“每次有人迟，我都会等上半个时辰，这半个时辰给了是情分，但再耽搁下去，浪费的是所有人的时间，就没有必要了。”见老李摸上牛背，后面的人也不由坐好，准备出发，只是没想到，牛还没走几步路，后面就传来一声大吼：“等等！”“先别走，等等我！”
只见远处冒出一个头发糟乱，明明跑的一瘸一拐，手里却依旧紧紧抱着一个什么东西不放手的男人。这声音大家熟，老李赶紧把牛给拉住：“你怎么才回来，差点你就得自己走回家了。”
付行粗喘着气，提着犁走进，众人这才看清他现在的狼狈样，头发糟乱不说，一走进，身上那一股被汗水浸湿了的臭味都要熏死人。
“好不容易来一次县里，别人都去潇洒自在去了，就你跑去干苦力，赚那么几块铜子？”
大家都一个村子里，谁不知道谁，能弄成他这幅模样，又舍不得用干净衣服擦汗，还带着那么大一个重家伙，这日子，都不好过啊。
“真的谢谢大家愿意在这多等我会，我赶来的路上都在想，万一老李要是走了，我一个人该怎么回去。“付行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口吻道，倒是让大家觉得，这人好歹是知好赖的，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赶紧擦擦吧，看你这模样。”
付行看着他递过来的破旧衣服块，倒是十分眼熟，是老李经常给老牛擦背的那块布。
“谢了。“付行也不嫌弃，拿着布巾就往脸上擦，之前脸上就出了不少汗，全流眼睛里了，还只能用手背揩一下，怕身上的好衣服被碰了，会直接被盐水给弄薄一层。其实他原本的时间是安排好了的，只是没想到因为晚了，原本卖杂货那家店给关门了，好不容易再走一段路，才找到一家有卖头绳的小店。
好在终于是赶上了。
牛车不急不徐的向前驶着，道路两旁的树木一排排的划过，天空上的晚霞慢慢从粉紫色变成漂亮的金色，付行脸上的汗水也被风给慢慢的吹净。
今晚要下雨，付行摸了摸口袋里红色的头绳，心里想着，那应该能睡个好觉。
也可能不用等到晚上。
在众人兴高采烈的聊着自己这趟行程里有意思的趣事时，付行抱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犁，脑袋已经在一点一点的往下垂着，刚开始还在用残存不多的意志力努力死熬着，但身体比意识更快的放弃抵抗，就这样端坐着，头倚靠在犁上，呼啦啦的睡着了。
这趟回家的行程中，聊天声伴随着忽高忽低的呼噜噜，飞散在空气中的各个角落。
大伙看着这家伙，也只是笑骂一句：“这小子真的是猪精转世，这么能睡。"却还是悄无声息的放低了声音。在明亮的弯月挂上天空，满树的蝉鸣和青蛙的呱呱声中，付行被人给摇醒了。
摸了摸嘴角的口水，才发现自己已经回村了，其他人应该是直接自己回去了，他家和老李家顺路，所以占点便宜，有直接送到门口的良好待遇。
“说你猪精转世你还真能睡，快点回家洗漱了早点休息，你们家买了新犁，这不得下田显摆显摆。”对了，犁！
付行一下从睡梦中惊醒，原本寻思着在路上想想怎么跟自家老爹解释，为什么买的犁和走之前叮嘱他买的犁不一样，就他爹这个暴躁脾气，别这么大都有崽了，回家还得吃竹编炒肉，按照这个事态的严重性，说不定不是竹编，是棍子。他爹可不会听他在那说什么，有什么事先打一顿再来说，明明是近在咫尺的一道门，此刻却像是一道天堑，让他踌躇着不敢进去。
一直撑着下巴在窗口等着自家爹爹回来的女孩，却是眼尖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嗒嗒嗒的就冲出来把门打开：“爹爹回来啦！”
“爹爹，我和娘亲一直在等你回来，娘亲今天绣帕子都念你好几回了。”
付行脸上的愁容顿时散去，露出丝丝暖色：“你娘亲想我了，那你有没有想爹爹呀。”
“想，可想了，有那么那么想一一”
看着女儿手里夸张的伸开臂膀，付行从口袋里掏出包好的头绳递过去：“这是给乖小孩的奖励。”
“哇！头绳，这个颜色我可喜欢了，啊啊啊爹爹！！！”“喜欢就好，快去玩吧。”
在门口和女儿黏乎过后，把她给哄回房间，付行才严肃起来，把犁外面的包裹给拆开，露出里面真正的模样。千言万语在口中，最后只是化作一句：“爹，我听卖犁的店家说，这是比新上的犁，比以前大家用的犁都要好，能日耕一亩地呢，我就买回来试试了。”
他没敢说两亩，自己都不太信，觉得可能只是为了卖犁说的虚的，但能吹出两亩，总归本身应该就不错，不然也不敢就这么说是不。
“老三啊。”
“三儿，我们回头试试，要是不能日耕一亩，我就陪你一起去退了，咱骂死那个店家。"怕自家弟弟被打，付大哥干脆先开口把话给说出去。
付二哥也想说什么，却被人没好气的打断了：“行了，老子养你们长大，还不知道你们的德行。”
“自己都做爹的人了，怎么还那么不成熟，还想在这边教育你老子，觉得我好话歹话都听不进去？”难道不是吗？三人在心里疑问，这一言不合就动手，三兄弟谁没遭过几顿毒打。
付老爹冷笑一声：“当初老大出生的时候，老子我脾气确实不好，遭了很多不必要的打，但老三你运道可是好的，你自己想想，你每次挨打是为了什么？”
“跑自家田里拔苗，跑去玩水差点被淹死，要不是你刚子叔路过，这会你坟头草都长起来了。”
三个儿子低下头，一派老实模样的认错：“爹你别气了，都是老三不好，你要不还是打他一顿出出气吧，反正他皮糙肉厚的，死不了。”
你可真是我的好哥哥啊，付行抬起头瞪了一眼拱火的二哥，遭到了一个鬼脸回应。
在上首把儿子们的小表情看的明明白白的付老爹每人头顶上敲了个响：“别在这给老子贫嘴，丢人现眼的东西。”玩闹过后也开始说起正事：“今个下午我不是去村里开了个小会，村长当时就提到了这新犁和旧犁，说很多人家不知道区别，为了便宜这十几二十文，花钱去买了旧犁。”“结果这新犁太好用了，你们以为只是能日耕一亩吗？我呸，村长说的可是这个数！"付老爹褶皱起皮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手指头骄傲的比了个二的姿势。
“这么厉害？"付大哥惊道。
“你们不信是吧，我也不信，结果诶，下午村长当场拿出个犁下田试，这叫一个爽利。”
“买了之后人家肯定是不给退的，我当时还在想，老三走之前专门带他去看了别人家的犁，让他按着这个来，我旧他死脑筋不知道变通。”
“新犁好啊，新犁好啊，你们两个都跟着老三学机灵点。”老三运道确实好，下午村子里开了会，买回来的刚好是新犁，不然但凡换个时间点，老爹了解他们几兄弟，当儿子的又哪能不知道自家老子是什么德性，他还自诩脾气好，说的那两事确实是该打，但不该打的事那是一口都不提啊。付行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之前在门口所有的踌躇和犹豫，都化为云烟，那个店家没骗他，不管什么东西，还是买新不买旧啊。
付李氏看着几人闹腾完了，从厨房里拿出几个碗出来，倒上凉好的水：“先喝点水吧，别傻站在那，不知道坐着歇会啊，这新犁花了多少钱，是不是要比旧的贵点？回来还有车费吗？”“是要贵点，那不是店家说这个好好点，我就寻思着也就多个二十文，大不了再去县里一趟给退了。"付行老老实实的说了新旧犁的价钱：“钱倒是不用再给我了，家里大家用钱的地方多了，我找了个抗包的活干了两个时辰，不过因为是临时的，也就够回来的车费了。”
“那不是连饭都没得吃。"付李氏怒嗔一眼：“快去先洗个澡，我去厨房给你弄点吃的对付一下。”
在浓厚的夜色里，付家的厨房里又升起一缕袅袅的炊烟，在屋顶打个旋又慢慢散去。
与此同时，书白和书画混迹在商队中，伴随着阵阵的马蹄声，前往应山州的路上，许家派出来的另一批人，远远的从另外一个方向出发，最终汇聚成一个目标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