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身万年不变的亚麻长袍的男人并没有转过身来,而是直接开口点出了来者的身份:“你不应该在这个时候来巴黎, 有很多人都在找你。”
雨燕轻巧地落在地上, 身形逐渐拉长,变回了轮廓柔和的东方人。他似乎不怎么惊讶但丁会把他认出来, 很不见外的走到了窗边的小沙发上坐下, 用手梳了梳自己越来越长的头发。
“如果你真的认为我不该来的话,这张沙发就不该放在这里。”
人人都知道, 季言秋喜欢坐在靠窗的位置。但丁特地把这张沙发搬到窗前其实已经体现了很多东西, 比如他早已经准备好了这一次会面。
但丁没有直接承认:“我只是猜到了你的打算。”
“我的打算?我自己都不知道。”季言秋开了个玩笑,这些日子以来飞翔在战场上方的生活无疑对他的性格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而这种说不上是好是坏的变化在他的话语里体现得最为明显。
距离但丁将那张纸条交到季言秋的手中已经一个月有余,至于他们之间能不能被称为朋友, 季言秋自己也说不准。
比起朋友, 还是“同谋”更适合一点。
想到在西西里岛上堪称是病毒性传播的自己的小说,季言秋看向但丁的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复杂。
“我以为你会动用一些更加直接的手段。”
用文字来引导反战情绪爆发、用国内舆论来影响政府决策……这种温和的手段实在是太慢了不是吗?这可不太符合但丁给他的印象。
“更加直接的手段?你在指什么?”但丁终于把身子转了过来, 哪怕眼睛被布条所蒙住,季言秋依旧可以感受到那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
东方人沉吟片刻:“嗯……比方说, 联合其他有同样想法的超越者强行绑架各国领导人, 让他们签署停战协议?”
毕竟在另一条时间线里, 面前的这个人可是背叛者里头最先加入的那个。
但丁先是愣了一下, 随即很是无奈地开口:“这种方法确实很快,季先生,但它也会留下很多隐患。在有更好的方法选择的情况下,为什么又要退而求其次呢?”
“您的华国语学得很好。”季言秋为对方出色而精准的典故使用表示了认可, 得到了一个礼貌的微笑。
办公室里没有茶叶,也没有咖啡豆。但丁的物欲很低,一度低到让其它国家的异能者怀疑【神曲】是不是会一键删除人的情感。因此,但丁也只好倒了一杯温水放到了客人的手里。
“是什么让你到巴黎来?如果是想要扩大传播范围的话,这里还不是时候。”
法国才刚刚下场,没有经历过战争的年轻一辈就算看到了《和平之春》也不会有太大的共鸣,估计只能在文学圈子里传播,当作一部出色的文学作品被上流社会以及文学爱好者欣赏——这可远远不够。
季言秋没对温水有什么意见,用手撑着自己的下巴:“你确定你不知道?你明明心知肚明——对了,你一开始是不是说有人在找我?因为什么事?”
他最近从观察意大利的军队转到了法国的军队。法国的异能者比意大利军队多得多,警惕性也要高上不少,但季言秋非常确定自己没有露出一点破绽。
总不能是法国军队里偷偷混了个可以看穿超越者伪装的民间异能者吧,那巴黎公社的人事部也太逊了。
“你三天前在卢森堡战场上救了一个士兵。“但丁在斜对角的木椅上坐下了,隔着相当长的一段距离继续这场交谈,“有个异能者说他看见有一只雨燕出现过,而只有你的异能可以同时做到变形与治疗两种效果。”
季言秋长叹了一口气:“说不定是个善良的小姑娘动用了她与生俱来的小小力量救下了这位可怜的士兵,尽管她并不知道什么是异能?”
“没有人会相信的,这听起来很像是某部法国电影的开头。季先生,您得注意一点分寸,一个月前的因斯布鲁克您也曾现身救下了两名逃兵。”
“他们可不是逃兵。”季言秋不满地纠正了他的措辞,“普通人在那种情况下只能考虑如何活下去,你还想一个连步枪都没有的十九岁年轻人做什么?”
但丁沉默了几秒钟,再次开口时话题却转了个弯:“那个年轻人是你第二章 主角的原型?”
“我记得我说过,我出现在战场上是为了取材。”季言秋的回答还算平和。
“那他的结局……”
“和梅洛迪一样。”季言秋直接打断了他,抿了一口手中的温水,语气没有什么波澜,“兹拉南在十六天前死在了格拉茨。”
“抱歉。”但丁非常真诚地说道。
季言秋不是很想继续这个话题,用放下手中杯子时发出的碰撞声来终结了不太愉快的闲谈环节。
“还是说正事吧——你将我叫来巴黎是什么事?”
说完后,他静静地等待着但丁的回答,却等到了一句意料之外的话语——
“我没有向你传递任何消息。”
东方人顿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惊疑不定地从自己的上衣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纸条。裁剪整齐的方形纸条上用印刷体写着一行字:[请到巴黎来一趟,我有事找您]。
“这是我在维也纳的郊区时一群飞鸟给我的。”季言秋在短暂的惊讶过后迅速恢复了平静,皱着眉头说道,“你之前也用过这种手段。”
“是的,我确实用过,但这次并不是我。”但丁的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是在思索着这是否为一场陷阱。
不是但丁……可还有谁知道可以用这种方式来联系他?季言秋缓缓向后退了两步,已经做好了变回雨燕飞离的准备。就在他打算先走为上时,一只手悄然出现在了阳台栏杆上,紧接着是一张熟悉的脸。
“请留步,季先生,是我递的信。”维克多.雨果维持着悬挂在阳台外的姿势,一只手取下头顶的礼帽,行了个看上去相当摇摇欲坠的礼。
季言秋手一抖,刚构造到一半的言灵顿时散成了一地的银色光点。
“雨果先生?!”那双深棕色的眼睛里盛满了错愕,“您怎么……您怎么用这种方式过来?”
意大利大使馆怎么想也不会拒绝盟友的超越者走正门拜访吧?
“噢,主要是这种阳台看起来太适合攀爬了。”雨果双手用力,整个人像是灵巧的麻雀,相当轻松地跳到了阳台上,理了理自己的衣摆,张开双臂,热情地朝着但丁高速靠近。
“好久不见,我的老朋友!阿布丽还好吗?”
但丁没有躲开,但也没有回抱,只是淡淡地回复了这句问候语:“不太好,她的叶子被毛虫咬掉了大半。”
“那可真是遗憾,下次我会记得送你一棵防虫的甘蓝的。”雨果相当真情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