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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88(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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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巴盟最猛贩猪人刘全

灼热耀眼的太阳高悬, 金光万缕,明亮而潮湿的蓝色在眼里流动,海风吹拂, 端的是一派清新舒适。

可草坪上却是一片肃杀之气。

裴砚知穿着一身染血白衣,一只手拿着把泡泡枪, 表情坚毅得仿佛拿了把加特林,气势汹汹追逐着前方的沈颐。

整个画面诡异得像是伽椰子刚学会了热武器, 然后拿去害人一样。

快被西装捂到中暑的沈颐面色铁青, 明明拍的是在阳光下奔跑的慢镜头,他却有种一旦被乔缨追上就会被杀掉的错觉。

他咬紧牙关死命奔跑,内裤的布料摩擦着伤处,他一度感觉痔疮就快要破了,甚至连呼吸都开始颤抖起来, 竟隐隐有种想一头栽进海里一了百了的冲动。

风景如画的沙滩上, 两人就跟永动机似的越跑越快,不知疲倦。

最终, 这场漫长的追逐战以沈颐被礁石绊倒而划上句号,在众人心惊肉跳的目光下, 他匍匐在地面, 朝摄影师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

沈颐吐了一口嘴里的沙子,虚弱道:“可、可以了吗……”

“呃, 这个……”

摄影师看着相机里拍下来的素材,一时没想好该怎么回答。

他的本意是想拍出一种小情侣在沙滩上嬉笑打闹的感觉, 但面前这俩人吧……

有点像离别, 有点像重逢,有点像卖保险的无辜市民随机被变态杀人狂盯上的惊悚。

摄影师思索片刻,提议道:“嘶……要不你俩增加点肢体动作呢?比如说手牵着手这样?”

裴砚知听罢, 动作利落地把沈颐的两只手反剪在背后,用泡泡枪抵住他的后脑勺,问:“这样?”

摄影师:“……”

现在像精神病刚杀完人,在逃跑路上随意拽了一个卖保险的当人质。

不得不说,还挺有故事感,也不是不能用。

他拿起相机咔嚓咔嚓拍了几张,沈颐只感觉心里的燥意越来越重。

他不能朝乔缨撒气,又有霍齐姣撑腰,干脆不耐烦地推了摄影师一把,突然罢工似的离开了现场,选择回别墅吹空调。

工作人员面面相觑,都觉得莫名其妙。

好在之后的拍摄很顺利,连段羡秋和吴笑希这对互给低分的二搭组合都配合得十分默契,丝毫没有撕破脸的尴尬。

这破工作终于要结束,摄影师将段羡秋和吴笑希的手掌交叠在一起,扛着相机,像哄幼儿园小朋友似的说道:“哎,就是这种感觉,来两位老师跑起来,别这么严肃,笑一笑。”

慢镜头中,两个人表情浮夸地跑了起来,吴笑希一边“啊哈哈”地笑,段羡秋一边“啊哈哈”地追,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俺不中了,人怎么能做作成这样?】

【跑出了一种吃霸王餐逃单的感觉……】

【这是要跑去湘菜馆还是川菜馆?】

拍完照,时间很快就到了出发去游乐园的时候。

阮绵绵举着小镜子左照右照,确保今天的憔悴妆完美无瑕,没有用香奈儿果冻气垫,也不会脱妆后,对着镜头外的工作人员点了下头。

工作人员立即在直播间里进行操作,为了营造有很多粉丝关心阮绵绵的假象,特意设置了两句领红包的口号。

于是一开播,满屏幕都是意味不明的弹幕:

【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支持绵绵!】

【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支持绵绵!】

……

效果很好,阮绵绵松了口气,朝直播间露出一个表演痕迹十足的苦笑:

“大家,不要再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了,春风十里,不如取悦自己,姐妹们永远记住,当你在高处的时候,一定要擦亮自己的眼睛,看清身边的是人是鬼……”

一旁的何孟理不明就里,还以为阮绵绵那句“是人是鬼”的话是在骂他,立马拉下来一张驴脸,从鼻子里哼出来一道山路十八弯的气音。

前排的江简哲惊悚地左右摆头查看,大声嚷嚷:“卧槽,我们车上怎么有牛在叫?”

一片嘈杂声中,工作人员用对讲机问了一个出发前的小问题:“大家对今天的约会行程安排还满意吗?可以说说评价,大胆一点,不要害羞。”

裴砚知挑眉:“我能说脏话吗?”

工作人员尬笑:“不能哈。”

“哦。”

他语气冷了下来,扭头看向窗外,兴趣缺缺地回:“那我没什么好说的。”

在总统套房一觉睡到自然醒,乔缨站在窗前伸了个懒腰,怅然地望着海面叹气。

她真的非常讨厌夏天,黏黏糊糊,又晒又热,一点也不清爽。

比起南岛,她倒宁愿回京市吹那又干又燥的冷风,至少能让人安下心来,不那么浮躁。

还好卿安植业的人已经松口答应合作,或许是昨晚仓库的事情传了出去,司逸和她约了上午在某个咖啡厅见面详聊。

司逸这个人真的很神秘,乔缨至今都不知道这人是男是女、长什么模样,所以对今天的见面抱有十足的好奇心。

收拾完毕后,她带着文件坐上酒店提供的轿车,一路直奔目的地而去。

南岛没有地铁,各色各样的小电驴在马路上神出鬼没、横冲直撞,好几次险些撞到人,全都被司机师傅七扭八扭地避开了去。

乔缨扒拉着安全带,被车技折服,忍不住喟叹道:“师傅,你这车开得挺溜啊,这都能钻过去!”

司机师傅性格很开朗,张口就是一阵豪放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哈!我可是南岛小泥鳅!知道不!哈哈哈哈哈啊———”

他笑着笑着,突然打了个哈欠,然后发现自己的下巴竟然合不上了。

他“啊巴啊巴”地张着嘴,发出一道含混不清的声音,朝后视镜的乔缨使劲眨了眨眼睛,落下两滴晶莹的泪水。

乔缨摸不着头脑,问:“怎么了师傅?你怎么不笑了?”

她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从后座伸直了身体往驾驶座上一看,只瞧见了一个如芒果般高高翘起的下巴。

我去,朱元璋!

在乔缨震惊的眼神里,司机五官乱飞,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方向盘,呜呜啊啊了几句,面露恳求。

于是场面一瞬间两级反转,司机爬进了后座,乔缨坐上了驾驶位。

她凭借着裴砚知对于开车的肌肉记忆,一路磕磕巴巴地把司机拉去了医院。

下了车,乔缨深吸一口气,擦去掌心因紧张而渗出的汗水,一屁股坐到树荫下的长椅上。

接触到长椅的第一秒她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乔缨僵硬而缓慢地抬起屁股,用手摸了摸,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手的红色油漆。

人怎么可以倒霉成这样。

她双目无神地盯着树荫看了半晌,恍然惊觉自己已经赶不上和司逸见面了,拿出手机字斟句酌地编辑了一条道歉短信。

几步之外,收到短信的司逸松了一口气。

南岛没有地铁,她这次也没带司机,更没用过打车软件,所以她准备坐公交车去赴约。

坐了没几站,公交车上来了个老太太。

作为一名三好青

年,司逸抬起屁股想给老太太让座,推拉谦让了几个回合,老太太终于肯接受她的好意,直夸她“好孩子”。

司逸差点被哄成胚胎,结果刚站起来没几秒,司机一个急刹———她坐老太太腿上了!

还差点给人坐骨折!

幸好老太太是个讲道理的,将人送到医院后只让她赔了点医药费,然后就跟送瘟神似的把她送出了病房。

本以为今天是她失约在先,没想到裴砚知这边也出了状况,他俩还真是有点诡异的缘分。

司逸收起手机,向不远处的长椅走去,上面坐着一个帅哥,看起来很是忧郁。

她自来熟地问道:“帅哥,怎么了?为什么看起来这么悲伤?”

帅哥虚虚拍了拍长椅,惆怅道:“坐下来,我跟你慢慢讲。”

司逸眨眨眼,一无所知地坐在他身旁,侧头疑惑地看去。

帅哥两眼望天,轻启薄唇,空中飘来一句支离破碎的话:

“长椅刷漆了。”

“……”

啊啊啊啊啊我要杀了你!

司逸愤怒地瞪着乔缨,两个人就这样被封印在长椅上,一起对着天空叹气。

一个地中海矮子男从两人面前路过,在看到司逸后像个地球仪似地转了一圈,挺着大肚腩,油油腻腻地上下打量她一遍。

他用手摸了摸歪着嘴的下巴,半边眉毛一挑,轻浮地向她抛了个媚眼:“美女,你有对象吗?”

生无可恋的司逸眼皮都没抬一下:“克死过几个,怎么了。”

大肚腩贼眉鼠眼地凑近,口若悬河地开始了演讲:“没事我就问问,曾经有个算命的大师告诉我,我将会在医院遇到我的真命天女。”

“她贤惠、孝顺、不拜金,会在我困难、失望的时候雪中送炭,会陪我从士兵变成将军,贤妻扶我凌云志,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哈哈哈。”

司逸板着脸语气淡淡:“那他有帮你算一下你几岁死吗?”

乔缨听不下去了,打开视频软件播放了一段广告:“巴盟最猛贩猪人刘全!有猪你就报,是猪我就要,电话一响我就到!请记住我的唯一联系方式:3378,45818———”

当即,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风风火火地从旁边蹿了出来,吼道:“我就是刘全!谁在叫我!”

他在看到大肚腩后眼睛猛然一瞪,脸色瞬间黑得跟锅底似的,抄起遮阳伞就冲了过来,一把揪住大肚腩的衣领子。

“好啊叶老南,我找你找了七年,你装病欠钱不还然后来医院骚扰人小妹妹是吧?幸亏老子提前来蹲点来了,要不然今天还他爷爷的逮不到你!”

大肚腩被拽得一个踉跄,身体失去平衡跪趴在了地上,连连求饶:“哥,哥!我就不耽误你第八年了!我跟你走,我跟你走!”

刘全一把揪住他的头发,桀桀桀地笑了起来:“你最好是,别给我耍什么小花招!”

他把遮阳伞塞到大肚腩屁股里再打开,一阵惨绝人寰好似杀猪的声音顿时响彻云霄,余音绕梁,不绝于耳。

随后,刘全向乔缨和司逸敬了个礼,语气真挚:“谢了啊,小伙子,大妹子!下回来巴盟,叔请你们吃全猪宴!”

然后便拖着口吐白沫的大肚腩举重若轻地走了,道路上只留下两只猪蹄在地面上拖行而过的痕迹。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司逸被这荒诞喜剧片一样的乱入震撼到,可身旁的人却好像习惯了似的,无波无澜,云淡风轻。

她盯着乔缨的脸看了半晌,越看越微妙,语气疑惑:“你好眼熟,你给我一种亲切感……”

乔缨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的话:“对啊,我俩昨晚还一起翻过围墙呢,同行。”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你好,这里不让睡觉……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 照在司逸略显迷茫的脸上。

她皱眉凝眸,她扶额沉思,她一拍大腿, 道:“是你啊,穿上衣服我都不认识你了!”

乔缨:“?”

“我是说, 你昨天包得跟个悍匪一样,今天换了身正常衣服我都不认识你了。”

司逸不紧不慢地解释了一句。

你才更像悍匪吧?

乔缨看着她的打扮, 没好意思出声反驳。

司逸的皮肤是很健康的小麦色, 浅色的短发被阳光晒后显得金灿灿的,眉眼凌厉深邃,像一头皮毛美丽的小豹子。

明明是黑皮辣妹的长相,但总给她一种很强烈的即视感。

尤其是在昨晚的月光下,司逸没有任何妆容修饰的脸, 被清晰地勾勒出了轮廓。

乔缨看着, 脑子里似乎有个呼之欲出的答案,却在她试图抓住思绪时转瞬间消失不见。

仿佛梦中人突然出现在现实里的那种, 似真似假的虚幻感。

事情发展到现在,一番沟通交流下, 两人也猜出了对方的身份, 互换过名片后干脆就近找了家奶茶店,三下五除二就谈好了项目。

“幸好我把公章别在裤腰带上了。”

司逸喝了一口柠檬水, 在腰上左摸摸右摸摸,然后掏出来一个大公章, 往合同上盖了一个鲜红的戳。

门外的雪王正在和隔壁家的吉祥物打架, 乔缨挖起一勺冰淇淋塞进嘴里,唏嘘不已:“你好特别,你和我认识的继承人都不一样, 你给我一种不好说的抽象感。”

比如说傅司宴这种人,别说进店了,他大概连误喝一口蜜雪冰城都会大喊大叫地去医院洗胃,生怕被毒死。

司逸笑笑:“你和我想的也不一样。”

她之前拒绝和裴砚知见面,除了她妈司琳的因素外,一半是因为怀疑昭星和昨天那几个人是一伙的,一半是因为懒得和人应酬。

作为一名农学生,比起人,她还是更喜欢和泥土打交道。

听司逸这么说,乔缨也颇有同感地点点头。

同属传统行业,她以前偶然去过几次乔家谈生意的酒局,闻二手烟也好,轮番敬酒喝到吐也罢,总之整个包厢都乌烟瘴气臭烘烘的,让她很不舒服。

“所以我现在谈生意就让人把酒换成椰奶和柠檬水,不准抽烟,不准说废话,谁不答应谁就别想签合同。”

司逸咬着塑料吸管,饶有兴致地看着乔缨,悠悠道:“我还以为像裴总这样心高气傲的人忍受不了这种胡闹,没想到你还会半夜三更的翻围墙。”

乔缨心虚地别开眼睛,故作高深地说:“你没想到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说浇发财树和偷公章。

难得遇到一个投缘的人,司逸本就是个自来熟的e人,她聊着聊着忽然眼睛一亮,道:“这样,为了赔罪,我请裴总去游乐场玩吧?”

虽然不知道她是出于什么心理,来邀请一个狂炫酷霸拽的霸总去游乐场玩,但乔缨仍然难掩兴奋地睁大了双眼。

她好奇地问:“那个亚洲最大的过山车是不是在这里?”

“对对对,我早就想去了!”

司逸激动不已地伸出一只手掌:“我特别喜欢失重的感觉,尤其是俯冲下降的时候,心脏好像有股激流在涌动,很刺激!”

“是是是,我和你一样!”

乔缨热血沸腾地和她碰了碰拳:“然后我去医院做了心脏彩超,发现是三尖瓣关闭不严。”

司逸:“……”

她脸色一僵,迟缓地收回了手掌,狐疑道:“老实说,你不会是我妈的私生子吧?”

否则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像?

因为是工作日,今天游乐园的人不算太多,几乎每个项目都不需要排队。

乔缨过完安检,站在梦幻城堡的大门前,内心一阵感慨。

尽管她是个恶毒女配,但在她还不是毒妇的时候,小小的恶毒女配也曾经有过一颗憧憬游乐园的童心。

小时候因为乔家这群烂人的欺压,她就只能靠着电视广告想象自己和朋友一起去游乐园玩的场景,然后越想越生气。

———笑死,她根本就没有朋友。

乔缨摩挲着下巴,沉思道:“所以,我原来是因为这个才黑化的?”

“什么黑化?”

司逸一头雾水地问,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代步车的钥匙,坐上驾驶位跃跃欲试。

“没什么。”

乔缨小心翼翼地坐到她身后,看她这明显没有接触过机动车的架势,语气怀疑:“你能行吗?”

司逸亮出一排洁白的牙齿,朝她竖起一个大拇哥,拍着胸脯保证:“我开车,你放心。”

烈日当空,司逸的头发闪得像某种反光的玻璃纸,空气里弥漫着爆米花和棉花糖的香气,一切看起来都无比美好和梦幻。

然后她一脚油门,车发射出去了。

又一脚刹车,把乔缨发射出去了。

乔缨拍拍屁股上的灰,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捏住了司逸命运般的后脖颈,将她重新塞到了后座上。

“你叫司逸,不叫司机。”

她说得咬牙切齿:“玩去吧,开车的事我另有安排。”

按照地图,乔缨驾驶着代步车在园区辗转腾挪,开出了F1的架势。

行驶半晌,终于停在了那座著名的过山车前,驻足观赏了片刻。

周遭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从过山车下来的人个个脚步虚浮、面色苍白。

一个大爷看着过山车上尖叫的人,站在人群中央乐呵呵地开始当起了解说员。

“哦呦呦呦,这年轻人,卧槽,卧槽!”

“哎这大转弯,俩腿耷拉着,也不兜着点儿,卧槽!”

“哎呦哎呦,这还带一个卷麻花儿,卧槽!”

一声一声的“卧槽”,听得乔缨心里一紧。

嘴上口嗨是一回事,到了现场亲眼看见这些九曲十八弯又是一回事。

感觉坐上去就是人在前面跑,魂在后面飘。

她强装镇定,故作轻松地问司逸:“呵呵,这过山车看起来很一般啊,也不怎么刺激,你真要去坐?”

司逸斜她一眼,看穿了伪装,笃定道:“你怕了。”

“呵呵,谁怕了?”

乔缨昂首,若无其事地继续嘴硬:“我是怕你待会儿吓得厥过去,在你妈妈死对头的儿子跟前丢了面子,我不好交代。”

司逸听她絮絮叨叨狡辩了半天,忍耐到了极限,实在看不下去了,大手一挥:“你玩我给你五百块。”

乔缨立马结束了唠叨,果断答应:“好的,姐。”

“啊?你还真要啊?”

司逸被她的变脸速度惊到,发觉自己好像是上当了,当即一个肘击,被乔缨灵活地躲了过去。

打打闹闹下,不到几分钟的时间,乔缨和司逸就站到了第一排,挨个儿进了过山车。

两个犟种谁也不服谁,愣是梗着脖子坐到了最恐怖的最后一排,可实际上脚都快抖成了筛子。

临上阵,眼见着就要真刀真枪地干了,一直强压着害怕的司逸陡然生出一股后悔。

她也顾不得什么面子不面子了,抓着乔缨的手臂惊恐道:“裴总,咱们要不然下———啊———”

司逸的声音陡然变了调,乔缨只感觉有股巨大的力量在拽着她上西天。

然后她惊奇地发现,这和预想中的不同,好像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刺激诶?

有了这个发现,乔缨一只手撑着脸颊摆pose装逼,任凭狂风将她的发型吹成了大背头,像女王巡视封地一样睥睨天下。

忽然间,一种强烈的失重感把她这只在蓝天下翱翔的雌鹰扯下了云端,她像被折断天使的翅膀一样跌落凡尘。

惊慌之际,乔缨下意识开始表演型人格大爆发。

她做作地张开双臂迎风招展,好似雏鸟展开翅膀,又好似娟子打哈欠一般硬凹着松弛感。

可刚一开始松弛,过山车突然开始加速俯冲,前座的人头发丝被吹进嘴里,糊了她一脸。

肌肉瞬间绷紧,这该死的推背感差点推得乔缨灵魂出窍。

风吹得脸有点麻,乔缨死死握住横杆,像个深情隐忍的漫画主角一样紧咬着腮帮子,偷感很重地皱眉沉思。

然后又像是深情隐忍的漫画主角目睹相方出轨现场一样心情复杂,纠结、麻木,以及恨到深处却无法控制的爱慕,还有种想给这个世界一电炮的冲动。

想死,但又知道自己死不了。

想吐,但灵魂放空的状态又很奇妙。

再一次行至最高点,四周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在氛围感的加持下,乔缨终于抛下了偶像包袱,开始敞开嗓子大笑:“桀桀桀桀桀———”

速度減慢,过山车缓缓下降,司逸闭着眼睛,弱柳扶风般倒在隔壁美女的肩上,睡得跟个婴儿一样。

好暖昧,靠这么近,建议下次和对象一起来。

乔缨意犹未尽,像是脱胎换骨重新被母亲生出来了一样,有种新生儿初来乍到时对这个世界的陌生感。

她推推司逸,兴奋不已:“姐妹,咱再去坐一次吧,好好玩啊。”

推了半天,司逸纹丝不动。

直到有个工作人员拿着大喇叭,抵在她耳朵旁大喊一声:“你好!这里不让睡觉!”

司逸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迈下过山车,看着乔缨像被屁崩了一样的头发笑出了猪叫。

乔缨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走到过山车旁边的大屏幕前,上面全是抓拍的照片。

她这时才发现,自己在过山车上仿佛鬼上身一般的抽象行为艺术,全都被如实记录了下来。

而司逸呢?

哦,司逸早在机器启动的那一刻就已经彻底晕过去了。

乔缨手忙脚乱地掏出一只口罩戴上,包裹得严严实实,做贼似的迈近几步,小心翼翼问工作人员:“咳,你们……这照片,买下来多少钱?”

工作人员露出八颗牙齿,笑容明媚:“拍照免费,删一张五十哦亲。”

乔缨:“……”

岂有此理!

一旁的司逸脚步虚浮,头晕眼花,恍惚间好像看到地上有一百块钱,下意识弯腰就去捡。

就在她单膝跪地的瞬间,一个男人惊恐万分地喊了一声:“哎呀你干嘛?跟我求婚干嘛?”

“?”

司逸抬起头,看着男人惊慌失措的表情,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乔缨听到了动静,以为司逸又被人缠上了,捏住男人的手腕把他往旁边一拽———

江简哲,怎么又是你!

而江简哲见到乔缨后脚下一软,差点下意识地又给她跪下。

他迅速瞥了一眼司逸,像是联想到了什么,满眼都是不可置信,痛心疾首道:“姐夫,没想到……你这样对得起姐姐吗?”

他声情并茂地控诉,乔缨听得迷惑,一旁的司逸比她更迷惑。

不是,什么姐姐姐夫的,这是在拍《老娘舅》吗?

她怎么感觉脑瓜子嗡嗡的呢?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我有喜欢的女生了

「Dream Land」游乐园有一座著名的天鹅堡, 天鹅堡下有一潭著名的天鹅湖,天鹅湖上有一个不怎么著名的人在凹着天鹅颈。

阮绵绵坐在一辆天鹅形状的脚踏游船上,脊背挺直, 扭着脖子,姿态优雅, 脚上却一动不动。

直播间还在持续不断地发【发生什么事了】和【我们支持绵绵】,虽然不知道里面有几个是活人, 但它们竟然产生了一种文字恐怖谷效应, 大白天的让人后背发凉。

团队今天的策略是让水军伪装成黑粉,在弹幕上辱骂阮绵绵,然后她再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把咒骂的话念出来,当着直播间所有人的面,假装被黑粉的攻击气晕过去, 让早就准备好的担架和救护车把她抬去医院。

再配合上买好的热搜和通稿, 这一套操作下来,不仅可以给阮绵绵塑造一个悲惨的受害者形象, 还能成功将话题从“明星教唆粉丝犯罪”歪到“明星也是网暴受害者”上。

网络热点更新换代何其快,在团队全力的岁月史书下, 等阮绵绵住几天院出来, 早就没人记得她这档子事了。

脑子里装着这件大事,阮绵绵一心都在盘算着待会儿要怎么表演晕倒、哪个角度和姿势最好看, 便也懒得再理会恋综的拍摄任务,全程找借口划水。

两只脚从脚踏板上挪开, 往椅背上一靠, 对何孟理散漫道:“不好意思啊,我的大脚趾刚刚在路上磕了一下,没办法动了呢。”

何孟理不语, 只是一味地划船。

他几次三番想开口说话,又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去倒贴一个满心满眼都是沈颐的女人实在有些自降身价,只能跟个老黄牛一样吭哧吭哧蹬着船。

比起恋综男嘉宾,看起来更像是渡口纤夫。

又因为皮肤被晒得黢黑,导致刚进直播间的观众一阵误会:

【刚来,船上怎么还有个当地人啊?】

空气炎热困顿,何孟理深吸一口气,终于忍受不住这诡异的气氛了,说出了一句经典的搭讪开场白:“阮小姐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吗?”

阮绵绵想起自己的文艺女孩人设,淡淡回答道:“我喜欢看一些文学作品。”

听到这个答案,好为人师的何孟理明显来了兴趣,抚掌大笑:“看书好啊,现在女人都太浮躁,像你这样爱看书的女孩子不多了!对了,我给你推荐一本吧。”

“什么书?”

阮绵绵歪头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我的25岁女房客》,特别虐心。”

何孟理又开始眼神沧桑地目视远方,不知道在演些什么,反正浑身上下充斥着只有他自己能理解到的深情和惆怅。

“唉,看得我想吸烟了,没有人理解我的感受,你看了就知道我为什么这么说了,唉。”

你再装模作样叹气试试看呢?

阮绵绵白他一眼,终于说了一句从开播到现在的唯一一句人话:“神经病。”

她的声音很小,虽然直播间的人没听到,但何孟理却听得清清楚楚。

正要发出的那道叹气声卡在喉咙里,上也不是下也不是,他只得脸色铁青地咽了下去,祈祷着赶紧碰到沈颐,好把这块烫手山芋甩掉。

他知道沈颐和乔缨的船就在天鹅湖对岸,于是开始思考起了这道“甲乙两队合修一条公路,从a、b两地同时出发,相向而行”的经典小学数学题。

列出各种条件后,高考数学成绩高达25分的何孟理绞尽脑汁算出来一堆胆汁,竟然算到他必须要每分钟划六千米才能和沈颐在湖中央相遇。

比高铁还快,简直是世界奇迹!

何孟理蹬踏板的脚微微颤抖,无比悲凉地将头伸出船外,望了一眼天空,再度叹息:“唉,我什么时候才能遇到自己的沈幼楚?”

“啪唧”一下,一滩鸟屎砸中了他的眼睛。

另一侧,裴砚知和沈颐面对面坐在铺满鲜花的浪漫小船上,湖水波光粼粼,映在两人剑拔弩张的瞳孔里。

沈颐深情款款地看着裴砚知,语气哀伤地说:“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你到底怎样才肯原谅我?”

没等裴砚知回答,他又自顾自地开始加戏,转头看着湖面上的倒影,顾影自怜道:“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只要你能重新给我一个机会,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那你把钱给我。”

裴砚知朝他摊开一只手掌。

沈颐故作深情的脸顿时僵住了,猛然抬起头,尬笑一声:“可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不用风吹走几步就散了,我这也是为了我们以后考虑,我不想做一个只吃软饭的男人……”

得,有人想和库里一对一,有人被爹妈报了个物理一对一,而他是在和顾里一对一。

裴砚知百无聊赖地听着他狡辩,有一搭没一搭地划着船桨,却看到前方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沈颐还在对面喋喋不休地说话,捂着胸口表演心绞痛,低声演唱经典曲目:“忘记你我做不到……”

“那你就去死。”

唱得比蚊子还难听,裴砚知不耐烦地打断,两只手臂却仿佛上紧了发条似的,盯着前方那道背影,快速追逐而去。

几米之外的乔缨虎躯一震,感觉背后有道灼热的视线在盯着自己的后脑勺,扭头对司逸奇怪地说:“嘶……好像有脏东西在跟着我们。”

司逸还没有从过山车的眩晕中缓过神来,往太阳穴上涂抹着风油精,闲闲开口:“可能是来找你要微信的。”

她把风油精揣进包里,上下打量乔缨一眼,眼神微妙地问:“你有对象了吗?”

乔缨还以为司逸是对自己有意思,害怕给裴砚知胡乱惹上什么桃花债,连忙摆手婉拒:“我有喜欢的女生了。”

也不算说谎,她自己喜欢自己。

可话音未落,耳旁却猝然炸开一道熟悉的嗓音:“谁啊?”

乔缨被吓了一跳,身体僵硬地回过头,和隔壁小木船里的裴砚知大眼瞪小眼。

直播的GoPro镜头固定在船头,还不知道两人交换身体的观众全程目睹了这段神对话,不禁调侃道:

【好难猜啊,他喜欢谁呢?到底是乔缨妈妈的女儿,还是乔缨姐姐的妹妹,还是最佳女配角提名者,还是稀有血型拥有者,还是钻石全脸呢?裴砚知喜欢的那个女生到底是谁啊。】

然而水波一荡,镜头又扫到了乔缨身旁的司逸,再度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

【不对劲,裴砚知旁边怎么坐了一个女人?这是什么NTR现场?】

【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女生和乔缨有点像?】

【替身文学,是替身文学吧?】

【妈呀,瞬间就不好嗑了。】

两相对峙下,乔缨赶紧给裴砚知使了几个眼色,用脑电波交流情报。

乔缨眼睛珠子转了一圈,觑起眼睛,表情严肃地指了指胸口:“我说的女生是我自己,懂不懂?”

裴砚知抬抬眉毛,越过她的脸瞟了一眼司逸,然后再将视线挪回到她身上,无声质问:“她是谁?你们在干什么?”

乔缨拍拍双人船的船桨,理直气壮道:“工作,工作懂不懂?”

裴砚知哼了一声,扭过头不再看她。

察觉到二人异样的沈颐阴恻恻地笑了一下,冷嘲热讽道:“看吧,男人都这样,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我只是犯了全天下的男人都会犯的错而已。”

四下寂静无声,三双眼睛诧异地看着他,给了他一种万众瞩目的错觉。

有了表演深情的舞台和观众,沈颐又垂下眼睫,柔肠百转地说:“你知道,让一个浪子回头有多难吗?”

“很难吗?”

裴砚知实在无法理解这个问题,斩钉截铁道:“把头砍下来不就好了?”

“……我承认以前对你态度不好,但我罪不至死吧?”

沈颐被他的话噎住,沉痛地闭了闭眼,用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语气伤感:“我不明白,我们原本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度过了漫长时光,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呢?为什么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散了呢?”

“嗯嘟,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乔缨听不下去了,一只手撑着脸颊,嗤笑出声:“因为你下贱啊,傻x。”

“我和乔缨说话,关你什么事?”

情绪几次三番被打断,沈颐暴怒地攥紧了拳头,隔着一臂距离,起身就要朝乔缨挥去一拳。

小木船摇摇晃晃,两条船的船身眼见着就要碰到一起,乔缨挥起船桨给了沈颐一杵子,司逸连忙调转着方向,而裴砚知则是将负隅顽抗的沈颐死死按在船上。

【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不支持沈颐!】

【任天堂明星大乱斗啊?】

场面正混乱时,何孟理来了。

因为阮绵绵不出力,他一个人蹬船蹬得脚抽筋,于是聪明的脑瓜子一转,打开了船尾禁止游客触碰的发动机。

又因为鸟屎糊住了眼睛,湖面上,白天鹅船就像个泥头车一样疾驰而来,一下子创飞了两条小船,以及船上四个量子纠缠在一起的人。

乔缨死死扒拉着船壁,千钧一发之际,将快要落到湖中的司逸拉了上来,自己则因为反作用力掉进了水里。

被水淹没的前一秒,她朝裴砚知伸出手,用超绝气泡音(物理版)虚弱地

求救:“裴砚知。oo0OO救。o00OOO我……o000OO O O”

裴砚知死命拽住她的手,咬牙道:“别吐泡泡了,我救你。”

乔缨惨然一笑:“还是……oOO你最好了。oOO等我……00上岸oOO我就……oO咕噜咕噜咕噜……”

水汽氤氲,日光灼灼,湖面上挂起一道不合时宜的彩虹,整个场面荒诞得像是马桶台自制无厘头都市轻喜剧。

雷人。

乔缨还在死不瞑目地吐着泡泡,裴砚知托着她的头,忍无可忍地大喊一声:“你别说了,快沉底了!”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你的钢门比较松弛

「Dream Land」游乐园有两个吉祥物, 一个是只嬉皮笑脸的河马,一个是朵嬉皮笑脸的太阳花,光是站在那里, 就看得人一阵火大。

乔缨仰躺在长椅上,看着头顶它俩嬉皮笑脸的巨幅广告, 感觉自己有点像《回家的诱惑》最后一集结婚的品如,正看着艾莉和洪世贤飘在云层上向她招手。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 落日的余晖洒在湖面, 中文里的浮光跃金,英文里的Golden Hour,都在此刻具像化了起来。

然而美好宁静的画面里,却有两个不怎么和谐的人影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趴在岸边,看得围观的人倒吸一口凉气。

沈颐倒拔着阮绵绵的双腿, 两只手臂打着颤, 咬牙道:“你……你就不能让别人来捞吗?”

阮绵绵坚定摇头:“不行,那可是你送我的项链, 我一定要把它取回来!”

她此刻的姿势丝毫不比沈颐轻松,上半身倒栽于湖面上, 两只手掌拼命往前伸直, 试图用手指尖将勾在小木桩上的项链扯下来。

那是节目录制第一天时沈颐送给她的东西,八位嘉宾里沈颐唯独给她带了见面礼, 还是一条纯金打造的项链,当即就给她感动坏了, 这几天连洗澡时都舍不得摘。

虽然这条纯金项链洗了几天有些掉色了, 目前还浮在水面上一荡一荡,但这丝毫都不妨碍它在阮绵绵心目中的分量。

前一晚刚被富婆掏空身体的沈颐逐渐感觉体力不支,额角青筋冒起, 连牙齿都开始打颤。

他忍住屁股处的不适,狠狠往下扎了一个马步,焦躁催促:“还没好吗?你事儿可真多!”

“快了,就差一点点!”

阮绵绵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又使劲往前咕蛹了一下,身体立即往下险之又险地滑动了几厘米。

终于,就在她即将要维持不住平衡时,手指终于摸到了那条项链。

她索性将眼睛一闭,五指一握,连带着将木桩也拔了出来。

木桩脱离了湖底的淤泥,阮绵绵顺着巨大的惯性将它往后一挥。

“我拔出来了!我拔出来了!”

她一边挥一边喊,神情雀跃激动。

可还没等她回过头和沈颐来个深情对视,拽着她小腿的力道陡然间一松。

缠在木桩上的假金链子像块高速飞行的板砖一样,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沈颐的脑门,“邦”的一下,惊起了一林子的飞鸟。

【枪枪爆头,好运连连。】

【死丫头一身使不完的牛劲。】

【阮绵绵不是说她抑郁了吗,我看挺精神的啊?】

岸上,伴随着沈颐的轰然倒地,阮绵绵毫无防备地一个出溜滑掉进了水里。

她扑腾几下后便被工作人员捞了上来,然后一把将人掀开,扑到生死不明的沈颐身边大哭小叫。

好巧不巧,沈颐倒下的地方刚好有块凸起的地砖角,此刻正和他扎马步时撅起的屁股严丝合缝地嵌了在一起。

隐忍不发的痔疮在一天的折磨下终于不堪重负,血流满地。

围观的人见状,立即捂着嘴和身旁的人小声蛐蛐道:“我去,好惨烈,看得我一阵幻痛。”

弹幕也跟着咋舌:

【原来明星也有这种烦恼,平衡了,至少痔疮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

【好社死,带入沈颐我宁愿这辈子都别醒过来了。】

【提肛小助手提示你:看到我请记得提肛哦。】

【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阮绵绵其实并不喜欢沈颐,之所以装出很恋爱脑的样子,就是为了像今天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沈颐干掉?】

【有道理啊!邪恶棉花糖计划!】

最终,阮绵绵提前联系好的救护车和担架终归还是派上了用场,准备将奄奄一息的沈颐送进医院。

阮绵绵扒拉着担架,泪眼朦胧地握住了沈颐垂下来的手。

见她俨然一副忘了今天任务的样子,吕薇只能在镜头外朝阮绵绵焦急地比划着手势。

晕啊,快晕啊!

要不然热搜就白买了啊!

人群中的阮绵绵似乎接收到了信号。她侧头茫然地看了吕薇一眼,而后突然想起来一件大事———

自己今天好像是来卖惨的诶?

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为了赶上热搜,她快速挑了个好看的角度,在镜头前毫无征兆地两眼一翻,十分做作地晕了过去。

【哎哟这演技……也是十分的演和零分的技呀……】

【她也太拼了,不怕倒下的时侯沾到地上的痰吗?】

【谁懂,这两个人卖cp的场面有种受伤了躺路边结果被赶来的救护车碾死的荒谬感。】

医生见怪不怪地又抬出来一副担架,拉着情颐绵绵cp水灵灵地扬长而去,双双送入病房。

半个小时后,沈颐从昏迷中悠悠转醒,先是鼻腔嗅到了消毒水味,紧接而来的便是下半身几乎把他撕裂成两半的疼痛。

他惊慌失措地张开眼睛,挣扎着试图从床上坐起来,被医生一把按住。

医生表情严肃,拿着病历本,通知他病情的严重性:“你的囗囗比较松弛,但是你的痔疮又很好地弥补了这一部分,如果做痔疮手术把它切除的话,就会显得你的囗囗比较大……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做痔疮的同时,给你做一个囗囗紧缩术。”

沈颐感觉自己好像听不懂中文了,抓住医生的衣角,绝望地拧紧了眉头,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医生无奈地叹口气,把衣服从他手里抽出来,又重复了一遍,末了还一言难尽地打量他一眼。

早在检查时他就看到了沈颐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身为一个肛肠科医生,他也经历过些许风霜,此刻只能语重心长地劝诫他一句:“年轻人,有激情是好事,但也别太激情了,还是悠着点儿吧。”

沈颐已经绝望到听不见他说话了。

他脑子里一阵嗡鸣声,从他的前半生思考到他的下半身,从稳定的生命体征快进到走马灯。

待沈颐终于回过了神时,医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病房,只剩下墙上一张孤零零的海报对着自己。

那上面还写着一行广告语———“我的AI听我的”,看起来好像很高科技。

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因素作祟,两个花体版的“AI”字母连起来,怎么看怎么都像个“肛”字,仿佛在冲着他挑衅。

沈颐攥紧了床单,将手边的玻璃杯砸到墙上,语气阴沉地放出狠话:“阮绵绵,你晚上最好小心关好窗,汉尼拔来了。”

楼上的某间病房,阮绵绵忽然打了个喷嚏。

她裹了裹身上的薄外套,手上捧着一本凹人设用的严肃文学书籍,歪在轮椅上开始摆拍住院营业照。

在公关团队的努力下,短短半个小时便让阮绵绵病得人尽皆知,几个词条正高高挂在热搜上。

上联叫#心疼阮绵绵晕倒并不害臊#,下联叫#过度围观阮绵绵也是网暴#,唬得网友一愣一愣的,还真以为她生了什么大病。

吕薇在后援会大粉群里下了命令,让她们把微博广场上逆反的路人言论压下去,而后对阮绵绵长舒一口气,道:“接下来你就只需要好好待在这里住个几天院就行了,剩下的事情交给公关组来处理。”

阮绵绵抿唇:“那恋综的拍摄怎么办?”

“嗐,你担心这个干嘛。”

吕薇一摆手,毫不在意地说:“节目组嫌嘉宾

进展太慢,下一站打算上点强度,把他们扔到荒岛上去玩生存游戏,好让他们产生吊桥效应。”

“荒岛生存?”

阮绵绵鄙夷地撇撇嘴:“肯定还得种菜搭房子之类的吧?累死了,我可不想去。”

“所以你可以等他们六个人把荒岛都收拾好了,再和沈颐一起回归,省时省力。”

吕薇建议道:“当所有人都灰头土脸时,你们俩闪亮登场,想想看这个节目效果,啧啧,一定能把你衬托得跟天仙一样。”

甚至还可以再买个#阮绵绵敬业#的词条夸她带病工作,再营销一下打工人的人设,口碑可不就一下子反转了吗?

“薇姐,还是你有招啊。”

阮绵绵恍然大悟,继而颇为惆怅地看向窗外那座巨大的摩天轮,喃喃自语:“可惜,我原本还打算和沈颐哥哥一起去坐摩天轮的,听说那里很灵验呢。”

“确实很灵验。”

司逸摸着下巴,指了指不远处灯光璀璨的摩天轮,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解释道:“我有三个个朋友,每一个坐完后不出三天就分手了,据说这里是斩桃花、固正缘的地方。”

“什么叫正缘?”

乔缨换上一身干爽的衣服走了过来,听到这句话后奇怪地问了一嘴。

跟在她身后的裴砚知脚步一顿,随口说道:“不知道,不过听他们说,遇到正缘睡眠就会变好。”

说完,还不经意地瞥了乔缨一眼。

可乔缨却毫无察觉,若有所思地挑挑眉:“哦,那看来我的正缘是《化工热力学》。”

司逸在见到两人后神色明显不自然起来,乔缨内心产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往后退了几步。

老天奶,这姐妹不会爱上她了吧?

不过她今天英雌救美确实挺帅的,爱上她也是人之常情。

乔缨沉浸在自己的人格魅力里,然而司逸却是直接略过了她,拽住裴砚知的手臂往外拉了几步。

裴砚知抽出手,抱臂靠在墙上,用眼神询问她想干嘛。

司逸清清嗓子,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开口:“乔小姐,你和我说句实话,裴砚知是不是变性人?”

“……?”

裴砚知靠在墙上的背佝偻了一下,难得露出了震惊的神情:“为什么这么问?”

“就是一种感觉。”

司逸沉思片刻,没想出什么更好的词来形容,含糊不清地答:“感觉他的灵魂,和身体不匹配。”

还挺敏锐的。

裴砚知默不作声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怕被误会是什么奇怪的人,司逸摆摆手连忙解释:“不是,我没有冒犯他的意思,就是……唉,我总是不自觉地把他当成我妹妹,你懂这种感觉吗?”

“不是很想懂。”

裴砚知一秒作出回答,不知怎的忽然想起来这段时间恶补到的各种娱乐圈黑话,眉毛一皱:“你是泥塑粉吧?”

“你瞎说什么呢!”

司逸瞪他一眼,心烦意乱地揉揉头发,泄气道:“哎呀,算了,当我没说过。”

她转过身,和迎面而来的乔缨撞了个正着,给她留下一个微妙的眼神后就嘟嘟囔囔地走远了。

乔缨:“你俩干嘛呢?”

裴砚知视线飘忽:“没干嘛,探讨了一些有关生物学的伦理问题。”

听不懂。

以这两个人的专业领域,大概聊的是什么《仿生无人机会梦见电子水稻吗》的话题。

乔缨很快就把这事抛之脑后,将手里毛绒绒的小猫耳朵戴到他头上,捏了一下开关,猫耳自发地动了起来。

“怎么感觉像个索命的邪祟?”

她围着裴砚知转了一圈,纳闷道:“你到底是怎么把一件简单的衣服穿出了白无常的感觉的?”

“主要看气质。”

裴砚知走到一旁的小摊上买了只嬉皮笑脸的太阳花发夹,将乔缨垂在眼睛前的头发别上去。

他忽然凝神看了她半晌,发出疑问:“怎么感觉我的发际线好像往后移了几毫米?”

乔缨闭口不言,没敢说是坐过山车坐的。

落水后裴砚知这边的直播就中断了,现在四周都是结束工作后打算在游乐园夜场好好放松一下的工作人员,大部分都在摩天轮前排着队。

看到两人熟稔的样子,没有人上前打扰,只是默默吃着瓜,目送他们坐进舱室后才争先恐后地去抢下一个位置。

斜后方,两个执行导演阴暗地趴在玻璃窗上,试图看清他们的一举一动,可乔缨和裴砚知却好像真是来看风景的一样,全程没说一句话。

她们锲而不舍地盯着,终于在升至最高点时,看到前方两尊仿佛石化了的雕像突然动了动。

烟花恰好在空中绽开,照亮了男雕像俊美的脸庞。

执行导演仔细分辨着他的嘴型,激动尖叫:“天呐,好浪漫!他说的一定是‘乔缨,我爱你’吧!”

而舱室内,乔缨将一个东西从衣领上弹飞,惊慌道:“救我,有蟑螂!”

裴砚知拿出纸巾,捏起蟑螂从窗户缝隙里扔了出去,低声安抚:“别怕,我已经扔掉了。”

乔缨拍拍胸脯,劫后余生地笑了笑:“谢谢,你胆子真大。”

再次误读的执行导演们对视一眼,捂着嘴满眼惊讶:“哈?‘姐姐,你嫁给我吧’?”

没想到裴砚知私底下玩这么大,居然还叫姐姐。

正好阮绵绵和沈颐请假,看来这下不得不请他当新嘉宾了。

两个打工人立即掏出来手机,开始噼里啪啦地赶制起策划案。

一片热血沸腾的打字声中,被裴砚知扔出来的蟑螂砸到她们的窗户上,毫发无伤,振翅而去。

其中一个导演A听到声响,抬起头看了一眼,被它的生命力所折服,叹道:“真是如玫瑰般坚强的蟑螂啊,可能是我比较性感吧。”

另一个导演B正在群里和领导汇报情况,闻言手一抖,把“张导”打成了“蟑螂”,顺手就发了出去。

等她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事后,早已超出了撤回的时间,只能头皮发麻地捧着手机,惊慌失措地问:“怎么办怎么办?我会被骂死的!”

导演A看了一眼她的屏幕,自信地打开了工作群,云淡风轻道:“怕什么,我用拍一拍把你的消息顶上去。”

“还是你有办法啊。”

导演B感激地看她一眼,但当她想到自己拍一拍设置的是什么鬼东西后,眼里的感激立马变作了惊恐。

她伸手想去阻止A的动作,然而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在她呆滞而绝望的眼神下,工作群里快速弹出来一连串的最新消息:

【“导演小A”拍了拍我的炸药包,问公司怎么还没爆炸】

【“导演小A”拍了拍我的炸药包,问公司怎么还没爆炸】

……

空气寂静,导演A无助地瘫坐在座椅上,欲哭无泪:“我们,应该不会被开除的,对吧?”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少年自有少年狂

除去蟑螂的插曲, 摩天轮的氛围倒也还算浪漫。

透明的小方舱悬在夜空之上,喧闹嘈杂的声音逐渐模糊远去,因为视角足够开阔, 甚至还能远眺到港口的灯火。

知道裴砚知有点洁癖,乔缨从兜里掏出来一包湿纸巾, 握住他的手腕替他擦拭着扔完蟑螂的手指。

触感冰凉,裴砚知坐姿端正得像个来视察的领导, 视线飘来飘去, 最后停留在乔缨头发上的那朵太阳花上。

他没话找话地说:“听说这个摩天轮一圈要走13分钟14秒。”

“是吗?”

小方舱正好到达最低点,乔缨把垃圾收好,跨到地面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奇怪道:“不会吧,我从一上来就开始计时, 现在才过去12分48秒。”

“……你刚刚读秒读慢了。”

裴砚知在工作人员尴尬的笑容里赶紧把乔缨拉走, 生怕她下一秒就被真人快打。

两人走着走着来到了一座鬼屋前,看门口的介绍, 馆内似乎有真人npc出演,在网上广受好评, 去过的都说恐怖, 乐园推荐指数五颗星。

要去玩吗?

裴砚知冷静思考了一下,虽然乔缨看起来好像很喜欢这些东西, 但万一她其实很害怕呢?要不然别进去了?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迎面走出来一对情侣。

高大英俊的男人柔弱无骨地挂在一个Lolita打扮的双马尾萌妹身上, 眼角泛着泪

花, 娇滴滴地撒着娇:“宝宝,我好害怕啊,要一个亲亲才能好~”

双马尾萌妹宠溺地摸摸他的头, 在他侧脸上蜻蜓点水吻了一下,俏皮一笑:“哎呦,没想到我家宝宝胆子这么小,好有反差感,真可爱。”

裴砚知听罢,握了握拳。

去,必须去!

被小情侣闪瞎眼的乔缨简直没眼看,拉着呆站在门口的裴砚知进了屋,开始排队。

不远处。

从摩天轮丧眉搭眼下来的导演小A和导演小B绝望地对视一眼,顿时感觉天都塌了。

为了不被开除,她们一直跟在两人身后,想拦下裴砚知问问他有没有参加节目的打算,却一直没有找到很好的出场时机。

现在目标已经进了鬼屋,她们是进去堵人,还是在门口等?

正当两人犹豫不决时,迎面走出来了她们的顶头上司———“蟑螂”本蟑的张导,他此刻正屁颠屁颠跟在司逸身后。

年过半百的张导两腿打着摆子,强撑着笑脸说:“那啥,小司总,赞助的事情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哈,合作愉快。”

司逸伸出一只手和他握了握,感叹道:“主要是您太有诚意和毅力了,为了合作居然都追到了鬼屋,我不答应也有些过意不去。”

小A和小B听罢,也握了握拳。

去,必须去!

两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进去,售票窗口站着一个抱着兔子玩偶的女孩,笑嘻嘻地拿起两人的景区通行证,往上面盖了一个戳。

小A和小B手拉着手给彼此加油打气,一脚踏进了破破烂烂的入口,却意外碰见了几个熟面孔。

周悦甜今天画了一个混血烟熏妆,本就有些脱妆的脸现在再被昏暗的灯光一照,看起来可以无痛加入NPC的队伍。

江简哲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说了一句:“周悦甜,你好像NANA啊。”

“是吗?”

周悦甜眼睛一亮,张口就哼了一段《黑色眼泪》,表情陶醉。

江简哲沉默半秒,道:“我说的是俄罗斯娜娜。”

段羡秋则是站在铁门外,心浮气躁地在原地转着圈。

他大老远的就看到乔缨和裴砚知在鬼屋排队,慌里慌张地过来,刚好遇到两人随着上一批的队伍走了进去。

工作人员说要凑齐八个人才能进,也不知道要在这鬼地方等多久。

段羡秋嫌弃地扫了一眼四周的装饰,黑压压的洞里被五颜六色的劣质氛围灯笼罩,整个场景布置得非常简陋,像是街头骗小孩玩的那种鬼屋。

一点也不吓人。

屋内的人神色各异,小A和小B打了声招呼,只有吴笑希走过来和她们寒暄了几句,其余几人连眼神都懒得给。

明星嘛,就这样。

她们自我安慰了几句,降低存在感缩在角落。

大概几分钟后,又一对情侣走了进来。

男人和裴砚知的身材很像,女人和乔缨的样貌很像,相似程度简直能去当智力硬伤cp的特型演员。

没错,来的人正是许久没有出场的白逸纯和清纯男大童娄梓。

作为两个糊咖,没有工作邀约时他们全凭在鬼屋客串NPC赚钱,工作内容就是混进游客的队伍里给同事打配合,一天下来不知道吓飞了多少人。

童娄梓贴近白逸纯的耳朵,耿直发问:“他们是不是又把你认成乔师姐了?”

“闭嘴。”

白逸纯一把揪住他的胳膊,镇定自若地站到几人身后,朝监控的方向比了个手势。

铁门应声打开,一条七扭八拐的长廊出现在几人面前。

两侧的墙壁上掏出了几个大大小小的洞,里面放着几个旧到快要散架的塑料人。

外表的涂漆已经褪色,内里的机械声“吱嘎吱嘎”,僵硬地发出一些根本就不恐怖的噪音。

天花板的锁链无风而动,但也增添不了多少鬼屋的气氛,花花绿绿的灯把整个空间照得像旅游景区的溶洞。

众人还以为只有最开始的一段路是这种小儿科的东西,好给他们适应环境的时间。

可当他们一头雾水地走了十分钟,一直走到出口后,周遭放着的还是那些塑料人模和敷衍到极致的布景,顿时气不打一出来。

“就这?还最恐怖呢?”

江简哲一巴掌拍到售票窗口的柜台上,大喊一声:“rnm,退钱!”

抱着兔子玩偶的女孩不解地歪歪头,问:“各位不是才刚来吗?”

“怎么可能?我们是从———”

江简哲往他们出来的方向一指,却猛然发现了不对劲。

出口和入口位置调转了。

按理说,他们应该位于左侧的出口处,然而事实却是,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在右侧的入口前。

就好像才刚刚进鬼屋一样,在长廊上走的那十几分钟仿佛只是做了个梦。

“走错地方了吗?”

江简哲抖了抖鸡皮疙瘩,围着售票员转了一圈,连兔子玩偶的耳朵都拎起来细细查看,越看越疑惑:“没有走错啊,连售票员都长得一模一样。”

听到这话,本就怕鬼的小A和小B抱住一团,抖成了鹌鹑。

气氛已经到了,轮到两个内鬼开始表演。

白逸纯装作害怕地躲到了童娄梓的身后,哆哆嗦嗦问道:“是不是……闹鬼了啊?”

“世界上哪里有鬼?都叫你少看点乱七八糟的东西。”

童娄梓不屑地哼了一声:“瞅瞅通行证不就知道了,进来的时候不是盖了章吗?”

怕到极致的小A和小B闻言,立即把通行证拿出来看了一眼,悚然一惊。

上面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段羡秋虽然也很疑惑,但耐不住他想要追到乔缨和裴砚知的心,不由得急切道:“那就再进去一次。”

一行人再度踏进入口,再度来到了那条长廊。

然而一切都变了。

像是进了里世界一样,整个空间被涂满了血迹,浓厚的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天花板上的锁链变成了上吊的尸体,所有的塑料假人都活了过来,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们。

没了花花绿绿的灯光,头顶摇晃的钨丝灯泡一闪一闪,每一个黑下去的瞬间都让人心惊肉跳。

终于,钨丝灯彻底黑了下来,与此同时窗外划过一道闪电,在白墙上隐隐约约照出来一个上吊的人影,转瞬间又消失不见。

吴笑希咽了咽喉咙,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这种明知道对方要吓人自己却毫无办法的感觉,真是太让人着迷了。”

有种明知道房间里有只虫子在发出尖锐暴鸣,却怎么找都找不到它在哪里,只能捂着耳朵尖叫的无力感。

而周悦甜已经被吓得两腿打颤,她站在白逸纯和童娄梓的中间,两手捂眼只露出一道小缝,数着墙上的影子,浑身颤抖。

她颤颤巍巍地指了指白墙,声音里带上了哭腔:“我们不是八个人吗?为什么墙上……有九个影子啊?”

声音不大,但足以让所有人听到。

长廊上的几人此时全都停下了动作,僵在原地。

队伍里,不知谁发出来一道叹息,周悦甜拉拉白逸纯的胳膊,小声道:“喂,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不要吓我。”

白逸纯缓慢地转过了头,空洞无神的眼睛虚焦涣散,几行触目惊心的血泪从眼角蜿蜒而下,歪头对她一笑。

周悦甜发不出声音了,跌在地上往后爬,后背却撞上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

她呆滞地往上一看。

童娄梓血淋淋的脑袋正好掉入了她怀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周悦甜把脑袋一抛,跟疯了似地狂奔而去,边哭边喊:“有鬼,有鬼啊!”

几个拐角外,乔缨和裴砚知正站在鬼屋的最后一间解剖室里。

两人正要出门,墙角处忽然响起了呜咽声,不像是女鬼那种凄厉的惨叫,声音很稚嫩,更像是小孩子受了委屈的低声啜泣。

裴砚知拉了一下正欲上前查看的乔缨,示意她退后,先她一步走到墙角,轻轻拍了下四肢扭曲的小男孩,开口劝慰。

小男孩:“呜呜呜……我好想哭……”

裴砚知:“别哭。”

小男孩:“呜呜呜……我好难受……”

裴砚

知:“别难受。”

很显然,这种安慰起不到任何效果,乔缨扶额苦笑:“你也真是的,哪有人这么安慰小孩的?”

她向裴砚知拋去一个自信满满的眼神,走到小男孩的身边,安慰性地唱道:“少年自有少年狂,身似山河挺脊梁”

那小男孩被她唱出戏了,瞬间喷出来一个大鼻涕泡,连哭腔都拐了几道弯破了音,转过身对她幽幽地说:“你跑调了。”

“切,没意思,不玩了。”

被戳到痛处的乔缨瞬间破防:“你这扮相也一般,一点也不吓人。”

裴砚知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跟个小孩子叫什么劲。”

两人穿过解剖室来到出口,还没站稳,后面一群乌泱泱的人又哭又笑地冲了出来,因为跑太快而双腿脱力,纷纷倒在两人的脚下。

裴砚知一身白裙,乔缨一身黑衣,快被吓疯的周悦甜躺在地上,迷迷瞪瞪地看着他们,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黑白无常……终于……来接人了。”

唯有小A和小B意识还算清醒,抱住乔缨的大腿,一边干呕一边祈求:“裴总,你就答应来我们节目吧……哕……条件随你开……哕……”

“这……”

乔缨扶住两人的肩膀,求助地望向裴砚知。

裴砚知捏捏眉心,艰难道:“答应吧,不答应,我怕她俩死我跟前。”

两个内鬼跟在众人身后,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白逸纯看着倒了一地的人,佩服地拍拍童娄梓的肩膀,问:“你真是个天才,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吓人的方法的?”

童娄梓神秘一笑:“事情还得从我在天台上迷了三次路说起……”

说到一半,他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嘴里的话突然就卡了壳。

“咦,你怎么不说话了?”

白逸纯没发现他的异常,继续和他闲聊:“对了,我刚刚刷到个帖子,说他上班的时候蹿稀把甲方老板当成同事,还让老板替他顶班了,你说这人傻逼不傻逼?”

童娄梓留下两条兰州拉面似的眼泪,两手交叉在脑后,答道:“你猜我为什么不笑?”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禁欲霸总爆改潮男……

晨光熹微, 海滨别墅的嘉宾们又开始了要死不活的一天。

几个被鬼屋差点吓去医院急救的人此时正坐在餐桌上,两眼呆滞地吃着早餐,一个个动作僵硬跟机器人一样, 画面非常诡异。

唯一一个在状况外的何孟理被围在中间,只感觉这几个人都被什么鬼魂夺舍了, 浑身刺挠得不行。

他皱眉看了一圈,视线最终定格在人群外的裴砚知身上, 伸长脖子没事找事地说:“小乔, 你今天这个粥煮得也太差了吧,水是水,米是米,一点都不浓稠,简直喝不下去。”

“是吗?”

裴砚知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 随口一答:“我知道一个阿姨, 煮的东西绝对合你心意,国贸大厦十八楼, 挑一个喜欢的窗户,大头朝下, 那个姓孟的阿姨应该就会来给你送汤了。”

何孟理闻言, 立即松了口气。

只要乔缨还是正常的就行。

真是没想到,这张管制刀具一样的嘴, 居然有一天也会给他带来安全感。

【乔缨给何孟理都调成啥样了,抖……】

【好诡异的气氛啊, 昨天那个鬼屋不让拍摄, 难道里面真有传说中的那么邪乎?】

【你们说得我也想去了。】

昨天阮绵绵和沈颐生病住院的新闻闹得挺大,节目组将两人暂离恋综的消息及时公布在了官微上,还神神秘秘地发了一个人物剪影。

直播间早早就有人来蹲守, 翘首以盼:

【听说今天要来一个新嘉宾,就我一个人好奇是谁吗?】

【乔缨明显是在等人吧,说不定是她认识的谁要来。】

【这还用得着猜?】

窗外响起一阵引擎的轰鸣声,导演特意切了一下外景,给这辆炫酷拉风的超级豪车拉了一个镜头大特写。

【哇豪车———宾利啊我的天呐!】

【抛开宾利不谈,但我抛不开。】

【怎么又是霸总,我都看腻了。】

然而下一秒的画面,却让所有人都热血沸腾起来。

男人从拉开的车门中跨了出来,宽肩长腿,轮廓英挺,墨镜被随意地别在头发上。

一条极细的项链绕在冷白修长的脖颈上,一件花里胡哨的短袖衬衫从领口处敞开,非常大方地一路开到了胸口。

明明是很容易显得像个街溜子的打扮,却因为衣服质感和本人的身材,硬生生穿出了一种花孔雀开屏的感觉。

【我去,禁欲霸总爆改潮男。】

【谢谢,风湿病给我潮出来了。】

【看吧,我就说是裴砚知吧?!】

乔缨看着一屋子瞳孔震惊的人,满意地挑了挑眉。

男人的夏装种类太单一了,裴砚知说让她穿好看点再来,让她对着衣柜里清一色的西装愁了一宿。

本打算直接套个老头衫就来,又觉得有伤风化,翻了好几本杂志,这才绞尽脑汁搭出来这套花孔雀套装。

她推开门和众人打了声招呼,为了避嫌,下意识地坐到了离裴砚知最远的位置,开始按照规则给自己取id名。

半分钟后,恋综app上多了一个叫【冰岛有信号】的联系人。

人物标签是一句十分欠揍的【我不需要很多钱,我只需要很多爱】

标签备注是一句更欠揍的【骗你的,其实我啥都不缺】。

弹幕飘过去一排问号:

【看个恋综给我气笑了。】

【想众筹去打他一顿,谁要加入?】

【@乔缨少男杀手,能不能把这个人给我做掉?】

为了解锁聊天功能,乔缨在怦友圈发了一张现拍的手照,并配上一句简单的文字:

【冰岛有信号:看手猜身高,大胆猜。】

裴砚知对她避嫌的举动颇为不爽,立马在下面评论道:

【血殇·女帝:150。】

乔缨抬头诧异地看他一眼,迎上了裴砚知的目光,满脸震惊地歪了歪脑袋。

她怀疑自己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否则怎么在他眼里看出来一丝幽怨。

视线再回到屏幕上那条怦友圈,“150”三个数字越看越像是挑衅。

她在心里“啧”了一声。

裴砚知这个恶毒女配的人设演得也太入戏了,居然连自己都攻击。

乔缨深吸一口气,燃起了斗志,觑着眼睛回:

【冰岛有信号:没事,你还差40cm就猜到了哦~】

下面很快就又多了一条回复:

【血殇·女帝:110。】

乔缨:“……”

能不能报警把这个人抓起来啊?

她微笑着拍了一张竖中指的照片,给裴砚知发了过去:

【冰岛有信号:早上坏。】

标题栏的“对方正在输入中”闪了又闪,经过漫长的几秒,裴砚知终于发过来了两句亲切的问候:

【血殇·女帝:旱安。】

【血殇·女帝:不是装不认识我吗,怎么不装了?】

搞了半天居然是因为这件事吗?

乔缨出离愤怒了:

【冰岛有信号:我那是在考虑你的形象好不好!表现得太热络会被骂舔狗的,你自己看看这称号好听吗?】

裴砚知表示无法理解:

【血殇·女帝:怎么就不好听了?狗多可爱,狗最可爱。】

乔缨眯了眯眼睛,噼里啪啦打字:

【冰岛无信号:谁说的,我是猫党!】

一场激烈的纷争就这样在无形之中歪了题,两方辩手开始在网络上搜索有关天使猫猫和天使狗狗的事迹企图说服对方,堪称现代版化干戈为玉帛。

乔缨“刷刷刷”发过去五张小奶猫的照片,突然猛地一抬头,眉头一皱:“不对,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聊天记录没有被投屏,直播间的人只能看到乔缨和裴砚知都低头看着手机,脸色几经变换,表情异常同步:

【这两个人干嘛呢,笑死我了。】

【别避嫌了,你俩哪怕隔着人群坐得再远,都有种难以掩盖的默契好不好。】

【是在私聊吧?有什么东西是我们尊贵的VIP会员不能看的!】

神出鬼没的PD再度出现,宣布今天上午的行程是去当地最为著名的天云寺参观,下午则是自由活动。

吴笑希起了兴趣,问:“天云寺?是那个很灵验的寺庙吗?”

周悦甜

也一下子回了魂,惊讶道:“真的吗?我还托朋友给我带过那里的手串,确实挺有用的。”

PD点点头,天云寺求姻缘和事业都很灵验,娱乐圈信这些的人也很多,一番宣传下便也逐渐出了名。

恰逢最近有个大师云游归来,每日都会在天云寺免费替人排忧解难、讲经释道,络绎不绝的善男信女几乎把门槛踏破,节目组好不容易才争取到了几个名额。

乔缨和裴砚知对视一眼,很显然对这些求神拜佛的事情不怎么感冒。

PD见两人兴趣缺缺的样子,想来大概是姻缘和事业都挺好,没这方面的需求,于是又补充了一句:“天云寺求身体健康也挺灵验,风景也很好,去了绝对不虚此行。”

身体健康?

乔缨和裴砚知又对视一眼,几个回合的眼神交流后,异口同声地答应了PD:“我去。”

“我去!”

江简哲站在悬崖峭壁之上,对着崖壁下翻涌的浪花,发自肺腑地感叹道:“这里也太好看了!”

何孟理点头,开始吟诵初中生必背古诗《观沧海》。

奈何第二句的短短八个字,他读错了四个音,只得紧急刹车,故作高深地假装整理袖口:“还得是白居易啊,写得真好!”

周悦甜白他一眼,张开手臂大喊:“好想变成海鸥!”

吴笑希闭上眼睛感受海风,开怀大笑:“好想在这里住一辈子!”

乔缨也学着她俩的样子,闭眼展臂,高呼一声:“好想从这里跳下去!”

大树旁,段羡秋阴暗地爬了出来,在裴砚知身旁小声诋毁:“你看看他,还想跳海,一点都不阳光。”

“难道你就很阳光吗?”

裴砚知瞥了一眼他现在的姿势,比蜘蛛侠差不了多少。

寺庙的金顶反射出刺眼的光线,清晨的雾气散开,山上的植被葱茏苍翠,空灵的诵经声在林间回荡。

《大悲咒》资深爱好者裴砚知在此刻阖上双眼,感受着这美妙的旋律,两手微微抬起,轻声叹道:“这才是真正的音乐。”

休整片刻,一行人继续朝着山顶出发,卡着预约时间到达了大师的殿外,自觉排起了长队,挨个儿进去接受开解。

何孟理抢到了第一个位置,在心里默念了几遍自己的问题,鼓起勇气打开了门。

他端坐在蒲团上,卸下了一直以来伪装着的坚强,愁眉苦脸地开口:“大师,没有女朋友我真是太痛苦了,痛苦到我甚至都开始怀疑人生,请问要如何解决这个烦恼?”

大师高深莫测地看着他,淡淡道:“佛曰,想要一滴水永不干涸,唯一的办法就是将它放回大海。”

何孟理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不住追问:“那、那我该怎么办?”

大师:“女朋友随时会离开,既然你这么渴望女性,建议你自己成为女性。”

何孟理拍案而起:“你他x的!”

“来,下一个!”

大师摆摆手让弟子把何孟理拖下去,朝门外高声喊道。

周悦甜紧张兮兮地走了进来,拿起一只藏在包里的手串,小声问道:“大师,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这条找你开过光的手串?当时我正在和前男友闹分手,所以拜托朋友替我买了一串。”

手串都是在义乌小商品市场批发来的,大师觑着眼睛扫了一眼,很明显没印象,但也不妨碍他点点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周悦甜心里稍微有了点底气,语气纠结地说出了自己的问题:

“虽然当时我和前男友复合了,但没过几天我们就又开始吵架,彻底分手后,我其实到现在都一直没能放下他……”

“我心里特别难过,有时候甚至会觉得……离开他我真的活不下去。”

她抹抹眼角的泪水,问:“大师,我该怎么办啊?”

大师言简意赅:“你前男友克你,他会影响你的财运。”

“真、真的吗?”

周悦甜一瞬间止住了眼泪,睁大眼睛,想起来前男友吃软饭的种种事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怪不得!大师,你真厉害,我感觉我已经看破红尘了!”

大师拍拍桌子赶人,再度高声喊道:“下一位!”

段羡秋走了进来,清了清嗓子,说:“那个,我就是想问问,在我喜欢的那个人心里,我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大师狐疑地看着他:“你喜欢的人太多,你指的哪一个?”

段羡秋气急败坏:“当然是最喜欢的那一个!”

大师说得一针见血:“你没有最喜欢的,你只有最想得到的。”

段羡秋默了两秒:“好吧,那就是她,在她心里我怎么样?”

大师闭上眼睛掐手算了算,然后委婉地给出提示:“你在街上看到一个长得特别丑的男人,你是什么反应?”

“……你老公?”

段羡秋试探着问。

“不是,是辣眼睛!”

大师唾沫星子横飞:“她觉得你辣眼睛,懂了吧?下一个!”

段羡秋心如死灰,游魂似的飘了出去。

擦肩而过时,还颇为幽怨地剜了一眼刚刚进门的乔缨和裴砚知。

后面进屋的两人坐到蒲团上,古怪地打量着这位传说中的神秘大师。

还没等他们开口,大师率先变了脸色,摆手拒绝:“走吧走吧,你俩我可看不了。”

“为什么?”

裴砚知拉住大师的手,想要问个明白。

大师瞪他一眼:“因为你不是人。”

“哈哈哈,他说你不是人。”

乔缨指着裴砚知大笑,大师忽然又瞪了她一眼,道:“笑什么笑,你也不是人。”

乔缨呲出的大牙缓缓收了回去。

大师的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忽然说了一句:“我们都不是人。”

末了,他在桌子里掏掏掏,掏出来一盒全新未拆封的退烧药,放到乔缨手中,语气严肃:“姑娘,吃了它,你就能变回去。”

乔缨一惊:“你怎么看出来我是男扮女装……不对,你怎么知道我是姑娘的?”

大师指了指头顶上方,避而不语。

乔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条小猫尾巴从横梁上垂下,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她不解地问:“天花板到底有谁在啊?”

下午的行程安排是自由活动。

周悦甜在经过昨晚的鬼屋事件后,终于和吴笑希建立起了一点微薄的友谊,说服了吴笑希和她一起去逛街,再买点慰问品,去医院看望两位不知道是真病还是假病的前同事。

几个长满心眼子的男嘉宾又开始算计,都觉得这是个立人设的好机会,满口答应下来,自愿充当拎包小弟。

现场只剩下乔缨和裴砚知去向还未定。

逛街太累,看望前同事更是晦气,乔缨正在纠结到底是回去睡大觉还是去看电影时,忽然听到裴砚知问了一句:“你想去生态农场玩吗?”

她转过头,发现他手里正攥着一张刚被人塞过来的广告单,上面写着情侣套票八折优惠。

既然有优惠,那没办法了。

乔缨坚定点头:“想去。”

两人一拍即合地敲定了计划,一旁的周悦甜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眉。

今天下午逛街加探病的行程是她一手张罗安排的,因为信息差,她一直以为目前人气最高的嘉宾是阮绵绵和沈颐。

现在阮绵绵生病住院,没有皇族拿剧本压着她,她想趁机体现一下自己的领导和统筹能力。

可如今裴砚知和乔缨居然要单独行动,怎么看都是在打她的脸。

周悦甜npd人格大发作,还没等她想好让两人妥协的话术,何孟理却先她一步把话说了出来,指责道:“你们也太不合群了吧?”

【相信我孟理老叔,和你这种人合群,他俩应该觉得还不如去上吊。】

【说好的自由活动,人家不想去也没毛病啊。】

周悦甜往后扯了一把猪队友,苦口婆心地劝:“去看一看吧,大家相识一场,人生路这么长,遇到能并肩同行的人不容易。”

话音未落,乔缨今早请来的司机正好将车从停车场里开了出来,停在路边,尽职尽责地替他们打开了车门。

汽车发动,路过周悦甜时,乔缨特意降下了车窗,扬起一个和蔼可亲的微笑。

“人生在世,相识也许是一场报应。”

她晃了晃车钥匙,扔下一句轻飘飘的话:“你继续并肩同行吧,我们先坐宾利走了。”

【草。】

【好嚣张,不愧是乔姐夫,缺德起来真是别有一番风味。】

【周悦甜,你记住,道德绑架的前提是对方得要有道德才行。】

今天的司机仍旧是上次那个下巴脱臼的南岛小泥鳅,他七拐八拐,三下五除二地把人送到了目的地。

生态农场位于南岛上一个较为偏僻的林区,两人原本以为这里会很荒凉,可实际上面积非常大,分了好几块区域,甚至还有民宿区和喝下午茶的地方。

田里的水稻冒着绿茬,三角梅开得正旺,四周还散乱分布着一些叫不出来名字的热带植物和花卉。

乔缨养花人的DNA狠狠动了动,一边走一边辨认着品种,嘴里时不时发出几句感叹。

不远处的花海里有人正在拍婚纱照,她绕开镜头,走到落后几步的裴砚知身边,评价道:“给你塞传单的阿姨是个好人。”

裴砚知点点头,将手中的遮阳伞往她那边靠了靠,一本正经地说:“遮着点吧,别把我冷白皮晒没了。”

“你还怪精致的。”乔缨吐槽。

正好路过农场里卖文创产品的商店,她随手拿了顶遮阳帽试了试,然后站在镜子前一照,陷入沉默。

呃,戴上去感觉什么都可以偷,就是没办法偷人。

店员是个戴眼镜的女孩,看起来很文静,见他俩好像是第一次来的样子,很贴心地送了一张手绘地图,还说他们这里的动物园里有熊猫。

两人将信将疑地按照地图走过去,在裴砚知的近视眼里,能朦朦胧胧地看见铁丝网中,有两只黑白配色的不明生物正在打架。

他不明所以地凑近一看,只见介绍牌上写着三个大字:熊猫犬。

再往下,科普区还写着一行小字:我们就是熊猫,骗你是小狗!

裴砚知忍俊不禁地扯扯嘴角:“好幽默。”

这农场主是个人物。

乔缨则是被路上几只大白鹅吸引了注意力,偷感很重地跟在它们身后拍照,笑得没心没肺:“裴砚知你看,这大鹅走路姿势一摇一摆的,好搞笑啊!”

突然间,几只大白鹅仿佛听懂了似的,猝不及防转过了头。

然后大鹅脖子一伸,乔缨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再翅膀一展,乔缨脸上的血色也没了。

大白鹅像几只战斗机一样追着她撵,乔缨举着手机夺命狂奔,不小心按到了连拍键,在相册里留下几张被大鹅追到崩溃的live图。

田埂上,她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啊啊啊啊啊不要追我!我没穿羽绒服,这没有你大舅!”

“不是,你怎么还飞起来咬人啊!你家大人呢?有没有教过你思想道德?没素质!”

“是我错了,我不该嘲笑你们走路,放我吧鹅大人,小的下次再也不敢了!”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等裴砚知反应过来时,乔缨已经被鹅撵到了池塘边。

发型散乱,面色苍白,整个人的状态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

他震撼地抬起眉毛,一个瞬移,跑出了博尔特的速度,然而只来得及碰了一下乔缨的手指。

拉不住,根本拉不住。

乔缨眼角噙着泪,在最后关头使出全身的力气把手机抛了出去,对裴砚知交代遗言:“照顾好……我的手机……别让警察看到……我的浏览器记录……”

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完美的抛物线后,“扑通”一声,她安详地闭上了双眼。

可想象中的溺水感并没有到来。

乔缨闭着眼睛,疑惑地动了动手指,居然摸到了一片泥土。

咋回事?

她蓦然睁开眼,一个大腚从她头顶上冒了出来,戴着遮阳帽的大婶转过身,拔葱似的把她提溜到岸上,眼里全是鄙视。

大婶啧啧啧地说道:“小伙子,你咋回事,俺这塘拢共就半米多深,你搁这儿哇哇乱叫的,把水鸭都吓跑了。”

乔缨迷茫地眨眨眼睛,几只大鹅站在她身边,威风凛凛地俯视着她这个手下败将。

裴砚知,一个从小在喊麦和社会摇的家庭文化中长大的孩子,一个天性不爱笑的霸总,此刻却憋笑憋得脸红。

他拔下几根插在乔缨头发里的木梗,在看到她人中上沾着的一小片水草后,终于放声大笑了起来。

好好好,嘲笑我是吧。

治不了大鹅,我还治不了你?

乔缨眯起眼睛,趁他不注意,抱住他的脖子一个翻滚,像条鳄鱼一样拖着他进了池塘,发出一阵奸笑:“下来吧你!”

裴砚知躲避着她的攻击,耳朵尖通红,神色却是飞扬的。

碧波荡漾,夕阳斜照,余晖映在情人的眼中,比星星还亮。

大婶看着两个在塘子里打打闹闹的人,摇摇头叹气,拿起掉落在一旁的手机,口嫌体正直地替他们拍了一张照。

这么美好的时刻,如果不记录下来,就太可惜了。

她放下手机哼着歌,抓起大白鹅的脖子,一手一只,任由夕阳将影子拉长,慢悠悠地走在田埂上,一个不慎,被大鹅啄了一下屁股。

微凉的晚风中,飘来几道“嘎嘎嘎”的乱叫和大婶气急败坏的咒骂声。

乔缨和裴砚知站在池塘边,笑得直不起腰,索性躺倒在草坪上,对着天上几颗稀稀拉拉的碎星发呆。

两个讨厌夏天的人,在此刻达成了共识。

这个黏糊糊的季节,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惊魂未定地捏了一把胸大肌……

事实证明, 人还是不能把话说得太满。

太阳的余温散去,刚跟夏天和解了不到五分钟的乔缨被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拉着裴砚知手脚并用地从水塘子里爬了出来。

这里的位置离民宿很近,颇有眼力见的服务员早就准备好了毛巾和热茶, 连休息的房间都提前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

房间很干净,偌大的落地窗将景色尽收眼底, 上方还有一扇小窗, 能看到夜空中闪烁的繁星。

问题是,服务员太有眼力见了,给他俩开的是间大床房,床上还铺了一层爱心型的玫瑰花瓣。

感觉有些尴尬哈。

乔缨抠抠手指,将视线从床上挪开, 盯着地板, 生硬开口:“咳,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裴砚知也不自然地撇过了头, 裹紧身上的毛巾,强撑着平静的语气道:“你先洗, 我去找他们要两身干净的衣服。”

说完他就推门离开了, 乔缨站在原地,对着他匆匆忙忙的背影打了个喷嚏, 拿起浴袍进了浴室。

热水顺着皮肤滑落,驱散了一点身体上的寒意。

随着手指一寸寸抚过肌肉, 她原本有些昏沉的大脑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突然发现自己现在有个顶级男菩萨一般的身体。

乔缨把头发往后一抹,想象自己是在拍偶像剧的男主角,几乎下意识地凹起了造型, 对着玻璃门外某个不存在的机位邪魅一笑。

像是被谁夺舍了一样,她熟练地绷紧了下颌线,鬼迷日眼的ending pose摆到一半才恍然回神,赶紧止住动作,惊魂未定地捏了一把胸大肌。

真是男人当久了,她这工伤简直比出成男的coser老师还要严重。

浴室的门被人轻敲了几下,乔缨应答一声,将门打开一条小缝。

裴砚知背着她递进来一个纸袋,声音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淡声说道:“便利店

买的,凑合着穿吧。”

“哦,谢谢。”

乔缨接过纸袋,隔着一道门,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裴砚知说话,大多是关于后续工作的事情。

今天是恋综的第三天,根据合同,拿了万人嫌剧本的乔缨将会在第十天强行下线,理由是太过尖酸刻薄被观众抵制。

裴砚知问:“那你呢?”

“节目组有意用咱俩炒作话题,我当然是和你一起下线领便当咯。”

乔缨带着一身水气推门而出,躺在床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感觉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了。

“我先睡一会儿,你洗完了叫我吧。”

她打着哈欠,把头埋进枕头里,说完便沉沉睡去。

梦境依旧混沌,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被绑在木桩上的中世纪女巫,满腔愤怒,四肢酸痛,有谁正高举着火把焚烧着她。

然后一只猫跑了过来,挥舞着利爪将那群拿着火把的人赶走,气呼呼地炸开了毛。

梦里的画面消失。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上方传来两道模模糊糊的声音。

有个女声似乎在焦急地问:“王医生,她这是得了什么病?为什么身上那么烫?”

被称作王医生的人大惊失色:“你怎么回事,为什么拖到这个时候才来问!”

女人更加紧张了,连带着声线都抖了抖:“怎么了医生,她这是……没救了吗?”

王医生云淡风起地回答:“不是,我要下班了。”

这是在演什么小品?

乔缨费力地睁开眼,看到裴砚知正沉着脸站在一旁,看到她醒后明显松了一口气。

他摸了摸乔缨的额头,软下声音问:“你感觉怎么样?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乔缨艰难地动动手指头,指着自己,一脸诧异:“……我看起来像很舒服的样子吗?”

她又看向被称作王医生的人,一颗锃光瓦亮的卤蛋头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唯独在耳旁两侧留下了两簇瓦片似的头发。

烧得有些糊涂的大脑让乔缨彻底放弃了个人素质,很没道德地指着王医生笑:“笑死,帕恰狗。”

见她还有力气开玩笑,王医生无奈地耸耸肩,说道:“我说了吧,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而已,打完点滴再吃点药就行了。”

因为来得匆忙,乔缨口袋里那盒大师给的退烧药掉了出来,被王医生捡起放到桌面上。

“既然你买了药,我就不给你开了哈。”

王医生将病患信息卡往床头一塞,把笔别到白大褂上,嘱咐了一句:“现在和睡前各一次,每次吃两粒,应该就没问题了。”

说话间,一个护士推门而入,扎完针后调整了一下点滴的流速,和王医生一起离开了病房。

裴砚知端来一杯温水,乔缨就着他的手把药吞了下去,晕乎乎地躺回到病床上,再一次打起了哈欠。

“累了就睡会儿吧。”

他一边说,一边替她掖着被子,冰凉的手掌贴上额头,烫得他眉心一皱。

浑身像被火烧的乔缨宛如找到了救命稻草,抓住他的手往下移,用脸颊蹭了蹭。

她吸吸鼻子,浓重的鼻音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声音黏黏糊糊的,老实巴交地回答:“我睡不着。”

隔壁床是个得了重感冒的小女孩,和乔缨一样,说什么都不肯闭眼睛,小女孩的妈妈只好一边拍着背一边给她唱《小兔子乖乖》哄睡。

裴砚知任由乔缨抓着手指,见隔壁床的哼唱声吸引了她的注意,挑眉问道:“你不会也想让我给你唱歌哄睡吧?”

“可以吗?”

乔缨眼睛一亮:“我想听重金属。”

裴砚知面无表情:“你实际一点。”

“那算了,我选择听歌。”

乔缨拿出耳机戴上,对他微微一笑:“你喜欢的话,耳机分你一半。”

裴砚知将信将疑地接过,入耳便是一阵欢快的唢呐声,紧接着便是一段抽象到不能再抽象的歌词,全程围绕着脚后跟黑黑的皴展开。

哪怕是植物人,听到这首歌也要挣扎着坐起来把它给关了。

他摘下耳机,揉揉被污染到的耳廓,发出一道振聋发聩的疑问:“这什么歌?”

乔缨满脸正经:“《脚后跟的皴等着谁来搓》,还不错吧?”

你什么音乐品味?

裴砚知有些后悔结果这只耳机了,只能试探性地问:“……能不能换一首?”

“哦,那你自己挑一个吧。”

乔缨打开手机,大大方方地把歌单展示在他面前,看得裴砚知倒吸一口凉气。

曹万江,请问是什么催使你写出《你要结婚了》《你要二婚了》《你要三婚了》《你要二胎了》《你要三胎了》……这几首歌的?

他闭了闭眼,妥协似的深吸一口气:“要不,我还是给你唱《小兔子乖乖》吧?”

于是在一阵像老奶奶说梦话的歌声里,乔缨安然入睡。

这一次没有做梦,可不知过了多久,她睡着睡着,忽然感觉胸口有一个很重的东西在压着她,喘不过气。

鬼压床,绝对是鬼压床。

眼皮下的眼球急速转动,乔缨使出全身力气试图唤醒身体,却无济于事。

她想起有传闻说骂脏话可以吓走那些脏东西,本就刻薄的嘴越发刻薄起来,闭着眼睛疯狂输出。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她骂出第108句脏话后终于蓦地睁开了眼,然后便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

她倒在病床上,一只体格健壮的狸花猫蹲坐在她胸口,见她醒后“喵嗷”的一声从窗口逃走了。

被小猫踩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难怪在梦里会有那么强烈的窒息感,原来是她身上碾着一辆半挂。

乔缨伸出手揉了揉发疼的胸口,忽然发现触感不太对,猛地侧过头看了一眼身旁的人。

哇去,帅她一大跳。

不对,这是又换回来了?

她用手戳了戳裴砚知,因为发着烧,微红的脸颊在病房并不明朗的光线下,显出一种完全不属于他的脆弱和柔和来。

被子下,裴砚知的手被她虚虚握住,十指交缠的力道不清不重,却给人一种强烈的禁锢感。

乔缨疑惑地盯着这两只手掌,回忆片刻。

她睡着的时候,有和裴砚知牵手来着吗?

几楼之上的肛肠科,做完手术的沈颐正端坐在病床上,摆弄着一只直播用的手机。

他那天夜会霍齐姣的照片不知被哪个狗仔拍到传了出去,说他陪睡上位的消息闹得沸沸扬扬,在各大论坛里吵翻了天。

因为这件事,好不容易接到的戏也被搅黄了,剧组连夜发声明将他退货,生怕沾上晦气。

正当他百愁莫展之时,有家MCN机构找上了他,给他量身打造了一套洗白的话术,唯一的要求是让他把事情闹大,然后开直播打赏,为机构提供洗钱的渠道。

沈颐走投无路下,咬咬牙一口答应了要求,今天在微博发了一天的疯,成功盖过了阮绵绵生病的热度。

按照流程,他先是开撕剧组,造谣剧组是因为欺负小演员才将他开除,说自己是无产阶级受到资本压迫。

其次是造同组演员黄谣,男演员就造谣是gay?和导演有一腿,女演员就无中生有给她造个金主,故意模糊用词,引导性极强。

最后再卖一卖cp,在粉丝打探阮绵绵的消息时含情脉脉地回了一句:

【沈颐V:她很好,她值得!】

不出意外,很快得到了一堆纯爱战士的追捧,一个个开始咯噔语录,说他火力全开时抽空吻了一下阮绵绵。

有了这层滤镜,连和霍齐姣的丑闻都能被洗成无良导演强迫单纯小演员,摇身一变又成了清清白白的大男孩。

而作为多年对家的李辰星居然也抛掉了前嫌,boys help boys,duck helps duck,站出来帮他说话,转发微博道:

【李辰星V:共鸣,非常共鸣,水太深了。】

经过一天的努力,热度是攒得够够的,沈颐就等着开播再捞一笔大的。

病房里不方便,为了完成主人的任务,他特意买了个直播用

的补光灯,来到早就踩过点的天台,调整好美颜参数开始直播。

直播间很快就涌入了一大批人,他照着编好的话术开始漏洞百出地回应,一心等着大哥给他刷礼物。

有人质疑他假装工薪阶级,他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卡里只有180。”

有人嘲笑他一身名牌来卖惨,他理直气壮地反问:“我活该穷是么?”

有人真情实感地和他连线,说自己和媳妇都很支持他正义出击,他猥琐地来了一句:“看看媳妇。”

就这样左右脑互搏地等来等去,还没等到MCN机构的人来,他身后的柜子忽然一动。

一个披头散发的流浪汉猩红着双眼从柜子里冲了出来,作势便要来掐沈颐的脖子,将他扑倒在地。

直播镜头因着这道冲击力一晃,正好对准了在地上扭打的两个人。

刚做过手术的沈颐身体本就虚弱,躺在地上吃力地反抗,流浪汉打着绺的头发垂落在两旁,露出了一张灰扑扑的脸。

沈颐看着这人熟悉的眉眼,震惊地张开嘴:“乔俞诚?!”

公鸭似的嗓音在空旷的天台上回荡,声控灯亮起,照亮了流浪汉的正脸。

乔俞诚表情阴狠,因为连续几天没吃饱饭了,他现在的力气和沈颐差不了多少,看似是打架斗殴,实则是菜鸡互啄。

他全身压在沈颐身上,和霸总男主一样红着眼睛掐住沈颐的脖子,精神状态已经明显陷入癫狂,嘴里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是你!都是你!乔家别墅是你放火烧的!”

“你清醒一点!”

沈颐别过头躲掉他的唾沫星子,一脚踹到他裆部,好不容易争取到一点喘息的机会,一头雾水地问:“什么叫乔家是我放火烧的?你有证据吗?”

乔俞诚双手加重了力道,狠戾道:“杀人犯,你果然不会承认。”

直播间识别到关键词被封禁,两个又老又残简称老残的人气喘吁吁地趴在地上,四肢扭成麻花的形状,团在一起。

乔俞诚两只手臂绞着沈颐的头,说得咬牙切齿:“失火那天,你在乔缨的卧室里留下了一截烟头对吧?”

听到他的问题,沈颐迷茫了一瞬,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还有这档子事。

事关重大,他当然不肯承认,皱着眉反驳道:“我没去过,你别血口喷人。”

“死鸭子嘴硬。”

乔俞诚打开一段视频,没好气把手机扔到他身上,怒吼:“自己看!”

他从裴砚知给他的宠物运动相机里导出了一段视频,在别墅着火前,一只戴着相机的猫正好跑到了乔缨房间里,完完整整记录下了沈颐和女人调情以及扔烟头的全过程。

虽然整个视频没有声音,但他亲眼看到沈颐将烟头抛到了地上,地板立即窜起一股火苗,把猫吓得躲到了储物柜里。

画面一片漆黑,等镜头再次转向房间内时,整个屋子已经熊熊燃烧了起来。

猫从阳台上跳下,然后躲在草丛中,将相机交给了裴砚知。

乔俞诚用技术手段查过,视频没有剪辑的痕迹,虽然目前在别墅纵火的最大嫌疑人是邱凌,但沈颐毋庸置疑也是帮凶。

他手上更加用力地绞紧,像是要拧断沈颐的脖子一样,嘴里不断咒骂:“你这个杀人犯,如果不是你,我爸就不会死,我也不会变成这样!”

沈颐一张脸涨成猪肝色,脑袋逐渐缺氧,渐渐失去反抗的力气。

他在地上摸了一阵,终于摸到一个圆柱形的东西,想也不想地就朝乔俞诚眼睛里扎去。

乔俞诚艰难地偏头躲开,选择将手指当作武器,攻击沈颐最薄弱的地方。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尖叫,沈颐刚做完紧缩术的部位再度收到重创。

菊花残,满地伤,血崩如水柱,流了一地。

医院的人听到他的惨叫声,终于发现了不对劲,连忙带人赶到天台,将缠斗的两人拉开。

随之而来的,还有正在医院探病的恋综嘉宾们。

阮绵绵捂着嘴惊讶地捡起了掉落在脚边的手机,自动重复的视频正好播放到沈颐和温烟婷的那段对话。

“那阮绵绵呢,她好像很喜欢你,听说你们最近在炒cp?”

“她就是我认识的一小妹妹,太纯了,不是我喜欢的类型,炒cp也是公司安排的,你别瞎猜。”

阮绵绵脸上骤然失去了血色,手指攥得发白,紧抿着唇,在风中摇摇欲坠。

周悦甜见到她这幅魂不守舍的模样,一把揽住她的肩膀,担心地问道:“绵绵,你怎么了?是不是被吓到了?”

“没什么。”

阮绵绵笑得十分勉强,甩开周悦甜的手,不动声色地往天台边缘挪动几步,松开手指,将手机扔了下去。

无论如何,不能让别人抓到沈颐哥哥的把柄。

正在院子里散步的乔缨突然看到眼前掉下来一个黑色铁块,赶紧拉了一把前面的女孩,避开高空抛物的攻击。

女孩一个踉跄,惊魂未定地喘了口气,连声道谢:“谢谢你啊,小姐姐。”

乔缨摆摆手,走上前查看那坨铁块,原来是一只已经被摔得稀巴烂的手机。

谁啊,这么没素质?

她把东西捡起来扔进垃圾桶,刚一转身,就看到一个流浪汉被几个保安架住,嘴里还叫嚷着“杀人犯”之类的词语。

流浪汉两条腿无力地垂在地面,说什么都不肯自己走,保安不耐烦地问:“你想干嘛?”

“我想死。”

“捞起来。”

保安对视一眼,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我好想死啊,我要死。”

流浪汉嘴里念念有词地撒泼,被架着在地面上拖行了几米,脚趾在地面上摩擦,忍不住收回了双腿,说道:“……脚好痛哦。”

乔缨和女孩全程行注目礼。

共鸣,非常共鸣。

有点像她们上早八的精神状态。

可怜的乔俞诚就这样被扔出医院大门,晦气地坐回了他经常乞讨的墙角,掏出刚从沈颐身上偷来的钱包翻翻找找。

死穷鬼,居然真的只有180块。

他啐了口唾沫,拿出乞讨用的铁饭碗,闭上眼睛假寐。

几步之外,因为看清了流浪汉的脸,原本想给他买点东西吃的乔缨止住了脚步。

她转身去便利店拿了几个盒状的物品,让一个路过的小孩替她捎给她最亲爱的哥哥。

不一会儿,闭眼假寐的乔俞诚便听到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眼睛眯出一条细缝,暗中打量。

他威胁道:“喂,小孩,你手里拿的是烟吧?给我,不然我就揍你。”

小孩乖顺地点点头,拆开那几盒像烟一样的东西,对乔俞诚做了一个鬼脸。

然后往他碗里噼里啪啦扔了一堆鞭炮,摔完就跑。

火力全开下,那只铁饭碗宛如参加过二战,已经被炸得千疮百孔。

在乔俞诚暴跳如雷的怒吼中,乔缨欣慰地笑了。

看吧,因为害怕乔俞诚一个人太过孤单,她还特意提前给他送去了新春的祝福,她可真是一个善良的小女孩。

刚刚被乔缨救下的女生没太在意她奇怪的举动,只一心蹲在地面,用石子和泥土堆了一个小坟包。

通过方才的聊天,乔缨得知女孩是来医院看望患癌的前男友,刚想安慰她几句,就看到女孩捏着鼻子往坟包里埋了一坨狗屎。

她失声痛笑,表情无比虔诚,对着狗屎温声呼唤前男友的名字:“你终于遭报应了,怎么走得这么晚,我还以为我等不到这一天了呢。”

我勒个以你的坟包呼唤我。

乔缨默默收回安慰的话。

“听说你家祖坟被雷劈了,没关系,阴间的烦恼和妈妈说说,投胎的事情和爸爸谈谈。”

女孩哼唱着,刻薄的嘴仍在继续:“一切都坏,你就安心地下地狱吧。”

太过惊世骇俗的歌词震惊了一条街的人,乔俞诚停下追逐小孩的步伐,视线向她们这边扫了过来。

乔缨下意识地往电线杆后一躲,却见裴砚知握着手机挡在她身前,对她露出一个从容的眼神。

他镇定道:“放心吧,我给城管打过电话了,说他影响市容。”

天色渐晚,恋综的其他几位嘉宾探完了病,意外碰上了在医院门口的乔缨和裴砚知。

周悦甜脚步一顿,表情复杂地问:“你们怎么……”

难道是这两个人心怀愧疚,又拉不下脸道歉,所以偷偷跟着他们过来的?

一番自我脑补下,周悦甜志得意满地笑了笑,心说果然还是她的人格魅力大,连这两个刺头都被她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一直跟随着大部队的直播间也将镜头一转,弹幕很快发现了端倪:

【发生什么事了,他俩怎么换了身衣服?】

【细思极恐,越思越恐,不思也恐。】

【这是我配看的吗,搁这儿八倍速速通恋综呢?】

面对神色各异的众人,乔缨才不管他们在想什么,摸摸快要饿瘪的肚子,拉着裴砚知转身就跑。

“饿了,走,去码头整点薯条。”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砚知哥哥你真好

昏黄的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长, 乔缨日剧跑了好一段路,这才想起旁边的人是个病号,一个紧急刹车, 后脑勺受到胸肌的袭击,差点被裴砚知创飞。

她发出一道MC村民受击的音效, 在脸部即将亲密接触大地的时候,一只手及时拉住了她的衣领子, 将她往上一提。

裴砚知的声音从天灵盖上飘下来:“你没逝吧?”

“没……逝。”

乔缨好不容易才站稳了脚步, 拍拍他的手掌,费力地说:“就是……有点缺氧。”

“抱歉。”

裴砚知骤然松开手指,乔缨差点一个踉跄又栽下去。

她两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转过身看着裴砚知,欲言又止。

跟在他们身后的摄像机记录下了全过程, 两人精彩纷呈的微表情全被转播到了直播间里:

【老天, 我要看的是偶像剧揽腰旋转三百六十度慢镜头,不是谋杀现场。】

【感觉乔缨的眼神骂得挺脏。】

【我缨姐两眼一睁就是小节目, 裴总真是有福了。】

前方五十米处就是码头,好不容易追上两人步伐的PD抹了一把汗, 赶紧给他们介绍了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原来节目组斥巨资预定了一艘小型游艇, 今天的晚餐和住宿将在游艇上解决,然后明天一早出海去追日出。

乔缨听得瞠目结舌:“你们这安排也太特种兵了吧?那行李箱怎么办?”

“已经都搬上去了。”

PD打着哈哈, 一不小心说出了实话:“毕竟游轮十二小时起租,价格也不便宜, 物尽其用嘛。”

裴砚知蹙了蹙眉, 忽然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现在已经快到晚上八点,而南岛一月份的日出时间一般在早上七点左右。

如果游艇的时限是十二小时,那么明天满打满算, 也只有四十分钟的时间来完成追日出以及返航的行程。

从距离来看,怎么算都不可能。

PD自知说漏了嘴,连忙转移视线揭过话题,将嘉宾请到了游艇上。

船体内灯火通明,休息区自带泳池,沙龙四周镶嵌着霓虹灯带,配合上游艇两侧繁华辉煌的港口景象,看起来还真有点纸醉金迷的味道。

餐厅里摆着几张烛光晚餐似的圆桌,主厨一道一道上着菜,旁边还有一支小型爵士乐队在伴唱。

“这么隆重?”

乔缨诧异地坐到沙发上,环视一圈周围浪漫的装扮,忽然明白了节目组的用意。

恋综拍了几天,嘉宾却一点暧昧的迹象都没有,是时候煽煽情卖个大的了。

果不其然,工作人员在下一秒便打开了甲板上的投影屏,一张一张播放着这几天记录下来的浪漫瞬间。

有沈颐和阮绵绵在厨房忙碌早餐的温馨背影。

虽然下一秒就端出来一盘黑暗料理。

有何孟理背着周悦甜跋山涉水的患难见真情。

虽然下一秒就变成了“气质妩媚小女人”和“think you”的对决。

有吴笑希和段羡秋在沙滩上肆意奔跑。

虽然下一秒就跑出了吃霸王餐逃单的即视感。

【再多放一秒就要露馅了。】

【看得出来,工作人员已经尽力了,东拼西凑也才凑出来这几张能看的画面。】

【真是难为他们把这些照片一个个搜罗起来。】

幻灯片的最后,以乔缨和裴砚知观赏流星雨的背影结束,PD拿来几封情书一样的东西,分发到众人的手中。

他神神秘秘地说:“经过几天的相处,各位对彼此也有了一定的了解。那么,你们对网友的评价好奇吗?想不想知道在观众心中,和自己最有cp感的人是谁呢?”

“不是很想……”

江简哲顺口就答,被周悦甜一个肘击,瞬间闭上了嘴。

作为今天的隐形团长,周悦甜自觉担负起了引导话题的重任,冒着憧憬的星星眼问道:“是谁呢?我很想知道。”

“经过观众投票,和各位匹配度最高的嘉宾名字就放在你们手里的信封中,不过———”

PD说完刻意顿了顿,拉长了声音制造悬念:“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先来回忆一下大家在录节目前,有关理想型的采访资料吧。”

乔缨的身体僵硬了一下,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以为这段采访不会当众播出来,所以录视频的时候,好像说了不少虎狼之词来着?

最后加入的裴砚知没有这个环节,靠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乔缨如遭雷击的表情,挑眉道:“乔老师都说了些什么,居然这么紧张?”

“我不好说,记不太清了。”

乔缨越想越心慌,甚至不太敢去看投影的屏幕。

第一个出场的是何孟理,在资料卡上很符合人设地写了一个“贤惠”和“不拜金”,对着镜头一本正经地介绍起了自己的取向。

【快进,快进。】

【省流:想要一个无怨无悔、不计报酬的住家保姆。】

第二个是江简哲,说自己可狼可奶,身高180,活泼开朗,喜欢性格互补的成熟稳重大姐姐。

【我猜他一定没有一米八。】

【省流:找个妈。】

第三个是段羡秋,自称恋爱脑,对理想型的描述具体到了外貌、身高以及年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他是在说谁。

【这个喷不了,这个是真痴情。】

【省流:乔缨。】

裴砚知嗤笑,除他之外的所有人都将头转向了乔缨。

然而另一个当事人却无暇顾及这些揶揄的目光,往嘴里机械地灌着水,企图用尿遁的手段来逃避这场公开处刑。

她站起来,十分有演技地羞赧一笑:“那个啥,我去上个厕所……”

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她的脸就出现在了大屏幕上,乔缨膝盖一软,没有勇气转身,麻木地定在了原地。

没有前面男嘉宾那么花里胡哨的介绍,她手里的资料卡只写了三个英文字母:PHD。

【应该是PhD吧?又来一个内娱文盲。】

【不至于吧,她学历不是挺高的吗?】

很显然,视频中采访她的工作人员也有同样的疑问,小声提醒她:“乔缨老师,你这里是不是写错了?”

屏幕中的乔缨正色道:“此PHD非彼PhD,它的意思是———”

视频因为她口出狂言被紧急掐断,但聪明的弹幕已经猜出了她被消音的那句话:

【Pretty Huge Di*k,我说得对吗老铁们?】

【这集更是煌得没边。】

乔缨只花一秒钟的时间就猜到弹幕肯定想歪了,只能硬着头皮出声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Pretty Handsome Dog!求不搞错!求不瞎科普!”

【这对吗?这还是不对吧?】

【姐,别说了,越描越黑。】

全场只有裴砚知抓住了重点,疑惑地问她:“你不是猫党吗?为什么喜欢dog?”

乔缨一把捂住他的嘴,心如死灰:“别说了,哥,算我求你。”

剩下的周悦甜和吴笑希理想型出奇的一致,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就是凭感觉,而且要真爱。

【没有要求才是最高的要求。】

【想在速配节目找真爱,听起来像得了幻想症。】

vcr播放完,众人便迫不及

待地拆开了信封,脸上都或多或少闪过了惊讶的神情。

乔缨早知道网上有嗑她和裴砚知的观众,却没想到智力硬伤的cp粉有那么多,居然占了投票人数的百分之八十九。

既然观众喜欢看,那没办法了。

她站在裴砚知身边,举起那张写着他名字的信纸晃了晃,低声道:“小裴啊,你想不想再刺激一波耳机的销量?”

裴砚知一双狭长的眼睛微眯,洗耳恭听。

“让我来教教你怎么卖cp。”

乔缨说得高深莫测,示意他拉开圆桌前的座椅,然后一屁股坐下,语气浮夸地称赞:“哇,砚知哥哥你人真好,好绅士呢。”

裴砚知被那句“砚知哥哥”硬控十秒,吓得一激灵,迟疑地坐到椅子上,一时间分辨不出她到底是真情实感还是在阴阳怪气。

【哈哈哈哈这麦得也太生硬了。】

【她是不是看智力硬伤人气太高,想回馈粉丝给家人们发福利啊?】

【看吧,抽象搞多了,连认真营业都像是在开玩笑。】

乔缨的粉丝回馈还不算完。

她随手拿起一瓶矿泉水递给裴砚知,娇羞一笑:“砚知哥哥,我拧不开瓶盖,你帮帮我好不好?”

弹幕看到这里都震惊了,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姐们儿,你忘了你的俄式大摆拳了吗?】

【她只是拧不开瓶盖,又不是拧不开天灵盖,她又有什么错呢?】

【姐,别麦了,我害怕。】

裴砚知拧开瓶盖,语气轻缓,带着笑意:“你正常点。”

【她在闹,他在笑,OK又给我捡到糖了家人们。】

【比格x忍人就是最配的,谁赞成谁反对?】

【只有我感觉乔缨像换了一个人吗?前几期看起来还挺高冷,今天就跟解放天性了一样。】

屏幕外,乔缨的羞耻心还是太重,怎么都说不出宝宝碗和草莓屁屁这种话,因为装不下去了,索性埋头风卷残云吃着晚饭。

裴砚知将打开的矿泉水瓶递了回去,打完点滴的那只手在她眼前故意晃了一圈,再若无其事地放回了原处。

埋头干饭的乔缨被吸引了注意力,终于良心未泯地关心道:“你还好吗?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裴砚知语气平淡:“没事,就是头有点晕,没有力气,但我还能坚持。”

“那可不行,”乔缨皱着眉,左右看了一圈,给摄制组打了个手势,“这里风太大了,我送你回客舱吧。”

“既然风太大,那没办法了。”

裴砚知云淡风轻地点点头,不再推辞,任由乔缨将他搀扶到房间里。

游艇的客舱都是标配的双人床,附带一个能观景的小阳台,能看到夜晚漆黑一片的海水。

工作人员将两人的行李箱送到门口,暗示的意味很明确,乔缨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

人是被她弄感冒的,作为一名成年人,她理应负责到底。

乔缨一身正气地转过身,一手握成拳,眼神坚定得能入党:“放心吧,你就算脱光了在我面前,我也只会问你冷不冷。”

裴砚知:“……”

见他不语,乔缨只能继续向他保证:“抱歉,伤害男人的事情我办不到。”

洗漱完后,乔缨将裴砚知塞进被子里,搬来一把沙发坐到他床边,替他量着体温。

室内只留下了一盏光线微弱的小夜灯,乔缨蜷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机,电影频道正好在放《爱在黎明破晓前》,三部曲联播。

海浪拍打着船身,反射到天花板上,波光粼粼,澎湃汹涌。

乔缨看得昏昏欲睡,撑着脸颊说:“如果我们现在是在演电影,那我已经想好名字了。”

裴砚知抬眸:“什么名字?”

乔缨瞧了一眼窗外,远处的海滩上有人在求婚,烟火升空,人群喧闹。

她偏过头,语气笃定道:“爱在乌漆嘛黑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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