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烬霜看清了那支箭。
甚至她知道那支箭,是朝着她来的!
“倏——”
长箭划破风声,可不等它落下,一尾拂尘扬起,直直地将那支箭矢劈破开来!
“咔嚓——”
清脆的一声响动,那支箭矢在江烬霜的轿辇前,被孙公公扬起的拂尘折断在地!
江烬霜装作一脸震惊慌乱的模样,目光定定,嘴唇发抖,眼泪顺着杏眼颗颗滚落。
后知后觉的,江烬霜颤抖着身子,捂住自己的嘴,低声啜泣。
孙公公看了江烬霜一眼,没什么情绪,他转而回头,太后等一行人朝着箭矢射来的方向看去。
刚刚射出那支箭的,正是北槐皇子——闻风沧。
一箭未中。
闻风沧一袭异域风格的黑金绸衣,绸衣只遮住了他一边手臂,另一边手臂赤裸,露出上身大片白皙的肌肤。
北槐在他们的语言中,译为“漂泊者”,不论是身形还是体态,都是十分健美的。
北槐国王只诞有闻风沧一位皇子,自生来便封了储君,也是北槐唯一的大皇子。
闻风沧身上绸缎绫罗,又戴了不少黄金宝石,金玉饰身,好不风光。
他微微扬眉,嘴角带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那支箭没射出他想要的结果,倒也没太在意。
他轻笑一声,将手上那百石的弓随手扔给了一旁的护卫。
凤辇上,太后勃然:“放肆!北槐太子就是怀着这般‘诚意’来觐见我朝的!?”
那支箭,是挑衅。
太后即便再不喜江烬霜,也不能任由别国打了万晋的颜面!
两支队伍走近,闻风沧朝着太后的方向稍稍欠身,一只手扶在胸口处:“太后娘娘误会了,孤不过是见公主殿下头顶有秃鹰盘旋,想要射下讨个彩头。”
“只可惜箭术不精,险些伤了公主性命,实在惶恐。”
好烂的借口。
江烬霜心里头默默翻了个白眼,脸上却仍是一副被吓得不敢动弹的表情。
太后转头,看了一眼江烬霜的方向。
听着江烬霜的啜泣,太后不满地皱了皱眉:“到底是个女子,也就这点胆量。”
一旁的孙公公一言不发,只是将拂尘收回。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他出手之前,似乎有一抹杀气骤现。
但也只是一瞬间,在他出手的刹那,杀气尽散。
快得好像是他的错觉一般。
闻风沧长了一张好皮相,他的身侧,便是人高马大的阴阳刀万户侯。
众人骑在马上,看向太后的仪仗也说不出有多恭敬。
太后高坐轿辇之上,威严尽显:“北槐太子无诏到访,哀家竟是没听到一句风声。”
闻风沧笑着,风华惊艳:“早就听闻万晋河山大好,风景不俗,孤此次进京,一路游山玩水,不敢叨扰陛下与太后。”
说得好听。
车帘重新落下,江烬霜便也收了眼泪,神情慵懒平静。
这闻风沧啊,就是个疯子。
擦了擦眼角挤出来的眼泪,江烬霜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听着外头两人的对话。
太后在这,也就没她插话的份儿了,倒也省心。
闻风沧与太后又来回寒暄两句,太后便沉声道:“来者是客,既然北槐皇子来此,哀家与陛下,自然是欢迎的。”
说着,孙公公走上城门口,敲击城门三下,递了令牌。
一瞬间,那守城的官兵会意,八个官兵两两分开,将那沉重的城门缓缓推开。
太后仪态万千:“太子,请吧。”
闻风沧笑得谦逊,微微俯身:“万晋的规矩,孤还是懂的,太后娘娘先请,孤殿后。”
没有推脱,太后微微颔首,马车缓缓进了城门。
城门外。
江烬霜的马车是跟在太后的仪仗后面的。
她的马车才动了几步,一旁,闻风沧骑着高马,便跟在了她的马车一侧。
江烬霜暗自挑了挑眉。
车帘是落下的,江烬霜只隔着车帘的一角,看到了马车外跟随着她的马车往前走的闻风沧。
马车外,传来闻风沧问话的声音。
“万大人,您说的那个人,不会就是这位躲在马车里哭鼻涕的公主殿下吧?”
带着几分似是而非的轻蔑。
江烬霜扬了扬眉骨,嘴角带着一抹懒散的笑意,也没回应,只是听着。
她知道闻风沧的话也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但她偏偏不接茬。
闻风沧身后,万户侯恭敬道:“是,太子殿下,就是她。”
闻风沧轻嗤一声,打量着那马车,笑得随意:“想来应当是万大人上了年纪,老眼昏花了。”
万户侯便也不说话了。
“嘎达嘎达——”
马蹄踩过城中的石板路,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殿下这般娇弱,想必不会是为难你的人。”
闻风沧又接一句。
但江烬霜却从这句话中,听到了不一样的情绪。
她下意识地向车帘后闪身!
下一秒,一柄长剑便刺过车帘,直直地穿入江烬霜的马车之中!
过于迅速与隐秘,甚至没有人察觉到不对劲,队伍继续平稳前行着。
江烬霜看着那横在她脸上,距离她的脖颈处只有几分的剑刃,冷了冷眸。
——有点欺负人了。
江烬霜不太喜欢吃亏。
所以下一秒,不等闻风沧将剑收回,江烬霜拿起矮桌上的一盏茶杯,朝着车帘外的人掷去!
“太子当心!”万户侯沉声提醒!
长剑猛地收回!
马车外,闻风沧的剑上挑着一杯茶,缓缓扬手,茶盏顺着剑的方向,落在了他的手上。
八分满的茶水,半滴未洒。
闻风沧轻笑一声,抿了一口茶水,煞有介事地评价一句:“有些淡了,不过还是多谢公主招待。”
隔着车帘,少女轻笑一声,夹着嗓子,故意娇声:“皇子殿下客气了,不过本宫十分好奇,旁人给殿下的茶水吃食,您都不检查一番的吗?”
“哦?”闻风沧挑眉,“听公主殿下的意思,是这茶水中给孤下药了?”
“本宫怎敢做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江烬霜笑着,“只是本宫近日月事不调,让府上的医师调了几味药茶。”
顿了顿,江烬霜感慨一句:“大补啊。”
话音未落。
只听马车外,万户侯低呼一声:“太子殿下!”
闻风沧流鼻血了。
一阵手忙脚乱的喧闹从马车外传来。
江烬霜勾唇笑笑,眯眼小憩。
之后一路上,闻风沧终于没再找她麻烦。
行至公主府,江烬霜下了马车。
太后高坐轿辇之上,冷声吩咐:“今日北槐大皇子觐见,今晚宫中开宴,莫要迟了。”
江烬霜恭敬点头:“儿臣遵命。”
闻风沧也高坐马背之上,居高临下地看了江烬霜一眼。
竖形的瞳孔微微收缩,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一般。
也只看了一眼,便跟着仪仗往皇宫的方向走去。
江烬霜回了公主府,才入庭院,就看到司宁已经在正堂等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