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偷得浮生半日闲
虎豹营骑军营,在夜幕之中,渐渐平静。
经历了一整日操典的军卒们,在一顿丰盛的晚餐过后,一个个很快就进入梦乡。
别看只是排排队,走走路。
却极为严格。
用什麽姿势行进,并且在行进中,随时进行调整。
不合格,便会受到处罚。
而且,不是单人处罚,而是连坐处罚。
一个人出错,一伍连坐。
一伍出错,一什受罚。
如此类推..·
有的时候,甚至一曲二百人,都有可能被连坐受罚。
惩罚的方法很简单。
伏地挺身。
而且必须动作如一。
上丶下,所有人保持一致。
每次十个伏地挺身,但耐不住出错太多,一场操典下来,一二百个伏地挺身也很正常。
也就是这些士卒大都出身穷苦人家。
吃苦耐劳四个字,不是随随便便说的。
加之伙食好,总算是撑下了第一天。
但第二天,他们发现,这看似寻常的操典,更加难熬。
不过,士卒们彼此之间已经开始有了配合,不似第一天那样的混乱,有了点模样。
但,真的很累!
除了巡夜的士卒之外,还有明日准备比武的人在做准备。
其他人,都睡的很沉。
刘进带着冯奉世和赵安国,悄然把朱安世的尸体送出了军营。
他们找了一块偏僻之地,加起了火堆,把朱安世的尸体丢在上面,而后洒上桐油。
「点火吧。」
刘进沉声说道。
赵安国答应一声,把手中的火把丢在柴堆上。
呼!
火焰冲天而起。
火光很亮,把四周照的很通透。
空气中,弥漫着果木柴火的味道,其中还掺杂着焚烧尸体的臭味,以及桐油的气息。
「子明,把骨灰收好。等阳陵那边有了消息,找机会偷偷把骨灰和他家人埋葬一起。
我答应过他的!」
「喏!」
「此事过了今天,谁都不要再提。」
「明白。」
柴火,啪燃烧,不时有火星窜出。
「主公,他——..」
冯奉世有点好奇,还是忍不住开口,想要询问。
「别问,你什麽都不知道。」
刘进搔搔头,严厉警告了一番。
朱安世身后的牵扯,实在是太大了。
这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秽乱宫闱,更涉及到了皇权交替。
只能说,河间王实在是太过胆大!
刘进不清楚汉帝是否知道这件事情。
但刘进猜测,未必真不清楚。
身在汉帝那种位置,有的时候打掉了门牙都要和血吞。
一旦暴露,那将是何等可怕的丑闻。
对汉室而言,汉帝承受不起。
所以,他在刘弗陵登基之前,杀了他的母亲。
理由是担心她在刘弗陵登基之后,干预朝政·—·
有没有可能?
有!
而且非常大!
如果刘弗陵真的是刘庆之子,那麽赵夫人一定会借刘弗陵之手,将刘庆推到台前。
到那时候—·
所以,汉帝杀了赵夫人。
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清楚汉帝的用意。
刘弗陵,应该不知道这些。
但,他在二十一岁突然病逝,本身就藏有很多疑点。
刘进,不愿意再继续猜想下去!
天亮时,尸骨已经化成了灰。
朱安世的痕迹,也将在这个时代,彻底抹去。
没有了朱安世的告发,巫蛊之祸是否还会继续呢?
刘进坚信,会!
现在已知对手如下:
昌邑王刘,李夫人所出,身后有李广利支持,
而李广利和中山王一系有着密切联系,说不定彼此已经达成了某些合作的要求。
刘弗陵,赵夫人所出,身后是河间王世系。
长安城中,有江充暗中掩护。而河间王一脉的力量,还不清楚,需要继续侦察。
燕王刘旦,汉帝三子,刘进的叔叔。
他早年镇燕地,作用燕云精骑,实力强大。
与此同时,他还有一个兄弟,广陵王刘胥作为依靠。
广陵郡,地处徐州,坐拥江淮富庶之地。有刘胥作为呼应,燕王刘旦的实力也难以确定。
所以,也需要侦察。
刘进坐在军帐之中,突然苦笑着摇了摇头,
大人的对手,亦或者说,是他的对手,好像都很难对付。
好在,汉帝还活着。
就算是没有巫蛊之祸,如果汉帝驾崩之后刘据登基,怕也难以解决这些对手。
都不是吃素的主儿!
江充!
寿西长!
这是从目前来看,最好的着眼点。
倒是刘那边可以暂时放一放。
因为李广利还在边陲掌兵,汉帝似乎对他颇为重视。
动他的后果,怕是会很严重。
而且,刘听嘛——·—·
在刘进看来,刘的威胁,甚至比不得未来那个会登基称帝的刘弗陵。
从他儿子就能看出端倪。
他儿子是谁?
海昏侯!
那麽,该怎麽对付燕王刘旦和河间王刘庆呢?
刘进陷入了沉思!
长安,清明门外驰道。
一队车仗正沿着驰道疾驰。
刘据坐在车内,正兴致勃勃和史良娣与上官氏讨论着奉明大校场的那一场热闹。
「进倒是真能折腾。」
刘据说到这里,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最近一段时日,他过的很轻松。
表面上,他好像和刘进没有任何的接触。
但在私下里,他却在暗中调动他所能调动的力量,无论在朝堂上亦或者是在私下,默默为刘进扫除障碍。
他身上所背负的压力,减轻很多。
同时,他又能感觉到,越来越多的人,正在通过某种途径和方式,向他慢慢靠拢。
这一切,必然不可能在明面上发生。
可实际上,却实实在在发生着。
刘据,开始对石德等一干贤良文学的主张,产生了怀疑。
也正因为这样,他和石德发生了冲突。
这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
上官氏,一脸温良的笑容。
她看了一眼刘据,目光最终,还是落在了史良娣的身上,
从史良娣当年把她搞的小产开始,她和史良娣斗了有小二十年。
一开始,她能凭藉家族的身份占居上风。
但随着刘进长大,史良娣逐渐站稳了脚跟,也让上官氏心里越发的怨恨起来。
那是她心中恨意最强烈的几年。
也正是在恨意驱使下,她对刘进下了毒。
也亏得史良娣警惕,找来了义妪,挽回了刘进的性命,但却有坏了他的根基。
之后,卫子夫出面。
原本上官氏会被处死,哪料想史良娣却为她求情。
从那以后,二人依旧明争暗斗。
但相比之最初那种不择手段,双方都开始保持克制。
刘进,依旧在长大。
而上官氏,却已经无法生育。
此消彼长!
上官氏也慢慢的,没有了动力。
特别是在后来鲁王府参与进来,逼迫得上官氏身后的家族,主动取消了对上官氏的支持。
她,逐渐沉寂了!
她没有孩子,家族也不再给予支持。
而史良娣呢?
刘进一鸣惊人,从一个不被人重视的史皇孙,短短几月里,便成长为了皇长孙。
她已经没有继续和史良娣斗下去的资本了!
特别是听说李姝也有了孩子,上官氏彻底放弃了。
她甚至想自杀。
直到半个月前,史良娣带着李姝,突然找到了她。
「妹妹,今日来,只想与你说一件事。」
上官氏,沉默不语。
「姝娘如今,有了身孕。」
「所以你今日来,是想要羞辱我吗?」
李姝见状,连忙开口道:「姨婆休要误会,是妾身与平舆候商议了一下,希望孩子诞生之后,拜姨婆为干祖母。平舆候说,过往是非不再评说,
谁对谁错,都已经过去。太子宫是一家人,家和万事兴。只希望姨婆,能对过去既往不咎。」
「拜我做祖母?」
上官氏朝史良娣看了过来。
史良娣则哼了一声,道:「你莫要看我,是进的主意。」
「平舆候他想」
「平舆候什麽都没想,只是不希望太子在外拼搏时,却家宅不宁。他还说,当年的事,是母亲的过错。」
「哼!」
史良娣冷哼一声。
而上官氏,也泪流满面。
当年的事情,正如刘进所说,很难分辨的清楚是非过错。
她小了史良娣,想要打压史良娣。
结果·——·
史良娣也并非没有靠山。
她的背后,有鲁王一脉的支持。
她害过刘进。
更让刘进承受了十馀年的苦楚。
如今——·
上官氏突然笑了。
她看着史良娣道:「我便看在平舆候的面子上,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若不招惹我,我怎会招惹你?」
「那就这麽说好了。」
上官氏冲着史良娣冷笑两声。
随即又对李姝道:「不过你也要小心些,我听说,曲丶直两位世子,好像在谋划着名什麽。」
「你怎麽知道?」
史良娣问道。
上官氏嘴角一撇,冷冷回答:「只怪你太心慈手软,那两个孽子虽出了太子宫,但心里并不情愿。他们对平舆候,嫉恨非常。你当日就该,让他们知道害怕。」
史良娣的脸色,微微一变。
她知道,上官氏说的是之前刘曲刘直兄弟意图刺杀刘进失败之后,被打断了胳膊。当时她没有继续追究,可看样子,这兄弟二人并不愿意善罢甘休,好像还要报复。
眼中,闪过了一抹冷色。
史良娣在纠结片刻之后,还是起身一揖。
「这次,便多谢你了。」
「嘻嘻嘻,那我便受了你的谢礼。」
表面上,她和史良娣仍旧是水火不容。
这次刘据要去奉明看热闹,最开始的时候,并没想着要带上官氏。
是上官氏,主动提出。
她笑道:「这是殿下教导的好,总不像有些人,洋洋自得。」
「上官,进是我儿子,我为何不能得意。」
「可你帮过他多少?」
「我····
「你们两个闭嘴!」
上官氏的话语,是针对史良娣。
可刘据听着,却感到格外惭愧。
史良娣至少动用了关系,从凉州为刘进招揽了兵马。
说起来,他这个当老子的,才是真正没有给予太多帮衬之人。
非但没有帮衬,反而还拉了不少的后腿。
「姝娘进来如何?」
「已经显怀了,情况很好。」
史良娣说到这里,突然间又笑了起来。
「对了,翁须也有了。」
「阿?」
「进去了奉明之后,翁须才有了反应——-义妪去诊断过了,也怀了身孕。」
「嘶!」
刘据顿时喜出望外。
「翁须也有了?那岂不是说,进要有两个孩儿了?」
「是的。」
刘据忍不住哈哈大笑。
「怪不得你这次要过来,也是想要告诉进吧。
「这孩子——-—-我实在不知该说什麽才好。马上要做父亲了,他却跑出来练兵。」
「他也是没有办法,兵马已经抵达,他这个主公总要露面才是。」
上官氏却突然道:「平舆候不在长安,侯府里的护卫可周全?我听说,
他可是把他身边的好手都带走了。那侯府岂不是空虚?你这个做祖母的,怎地没有安排?」
「你怎知我没有安排。」
史良娣脸色一变,却仍嘴硬的回道,
「看你的脸色,就知道。」
「你————」
「你们别吵了!」
见两人又有争吵的趋势,刘据一阵头大。
不过,也正是这样,他反倒忽视了,上官氏其实也是在关心。
「进的司隶校尉,如今也算兵强马壮,想来会有安排。」
刘据说完,向史良娣看去,沉声道:「不过回去之后,你还是再派些人过去。如果有难处,可以从长乐宫卫中选拔一些可靠之人-—---嗯,我会让李禹帮你。」
史良娣的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她点了点头,而后狠狠瞪了上官氏一眼。
就在这时,无且突然纵马来到车旁。
「殿下,长安有事发生。」
「什麽事?」
「少傅昨夜遭遇刺杀,今早少傅家人在书房发现,少傅已经气绝身亡。'
「什麽?」
刘据顿时变了脸色。
史良娣和上官氏则相视一眼,也露出了惊骇表情。
太子少傅,说穿了就是太子的谋主。
最关键的是,石德是石奋之子,而石奋可是前任丞相。
这事件,可就大了。
谁那麽大的担子,敢刺杀石德?
这种事发生,只怕接下来,长安城里又要掀起腥风血雨。
「停车!」
刘据在电光火石间,改变了主意。
石德是他的老师。
老师被杀,他这个学生不能不闻不问。
「我要回去,你们呢?」
史良娣和上官氏相视一眼,也忙说道:「妾身尊太子之意。」
「无且,调头,回长安!」
「喏!」
「可通知了陛下?」
「使者说,已经往宫中送信了,不过陛下好像不在宫里。」
「不在宫里?那去了何处?」
「不甚清楚,郭内谒也不在宫里。」
「先不管了,回长安再说!」
刘据心里也有些奇怪。
汉帝向来勤勉,哪怕是手下的侍从臣子休沐,他也不会休息。
怎地今日便突然失踪了?
郭也不在。
说明汉帝是别有去处。
但,去了何处?
恰恰石德又在这时候遭遇刺杀,着实让人感到奇怪。
难不成?
刘据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
应该不是!
陛下对石德少傅不满,刘据知道。
但要说汉帝对一个臣子行刺杀之事?
他绝不相信。
汉帝要对付谁,那从来都是光明正大,不会用这样的手段。
这一点,刘据深信不疑。
当年囚禁河间顷王刘授,就是如此我找到了你的错处,然后囚禁你,逼你退位。
所以,谁杀了石德?
刘据心里愤怒无比,恨不得马上回到长安。
但不知为何,心里有一种从未有过的轻松,身上更好像脱下了一道锁似地———·
莫名窃喜?
刘据的心里,有些复杂。
历经三日考核,两日操典。
共选拔出一百四十七名猛士。
又经历了两日的调整,这一百四十七名猛士,也达到了最佳状态。
接下来,一百四十七名猛士,将会两两厮杀,决出最后两个人选,出任军司马。
奉明大校场一大早,便聚集了数不清的人。
而奉明县城本地的商贩,更在天不亮就在大校场外扎好了摊子。
有卖早食的,有卖浆水的。
还有各种各样的商品,就这麽陈列在路边的摊子上,更引来了不少人驻足停留。
当然,最火爆的,莫过于搏铺。
一百四十七名猛士的姓名丶年纪丶特点以及在此前考核中的成绩,都清楚列出。
有兴趣搏一下的人,可以根据这些信息下注。
要不说,国人的赌性,延续千年。
哪怕是在汉代,依旧有人踊跃参加。
而且这博铺里的搏法,也与长安人以往所知道的搏法不同。
有赔率,就看你敢不敢下注。
以至于这博铺在天亮前开业,到天亮时,已经有一千四百万钱的赌注进入博铺。
汉帝一身便装,身边跟随者郭。
而在周围,数百名未央宫卫也身着便衣,警惕守护在其中。
他看着博铺门口汹涌如潮的赌客,忍不住摇了摇头。
「也不知谁想出的这种主意。这一轮轮比武下来,只怕最得益的,便是这博铺了。」
「那个——···
「郭翁有话要说?」
郭咳嗽两声,压低声音在汉帝耳边道:「这博铺的背后,是平舆候。
「这个小混蛋!」
汉帝睁大了眼睛。
他忍不住骂道:「他便如此缺钱吗?」
「平舆候说,他现在缺兵缺将缺马缺军械缺粮草缺辐重--但最缺的,
还是钱。」
「他不是手里还有几万金吗?」
「花钱如流水啊!」
郭在汉帝耳边,说起了刘进这虎豹营骑的待遇。
顿顿饱食,每日有肉。
只这一点,就连当年汉帝创建建章营骑时的待遇,都无法相提并论。
「此外,平舆候马上要开始大操典了。
接下来到年末,操典不停,训练不止-—---平舆候预估,这一场操典下来,怕是要耗费万金。此外他还要继续卖马,同时在积道那边买了一块地作为马场。」
「怎地觉得,他这虎豹营骑一年开销,比朕的南军还要大?」
郭也苦笑道:「谁说不是呢?不过,老臣看过平舆候编撰的操典,倒也确实需要如此开销。」
「他那操典,完成了?」
「已经完成了!」
「朕为何不知?」
「怕是陛下这两日太忙,以至于没有留意。』
汉帝闻听,轻轻点头。
他最近,确实很忙。
首先,楼兰国派了新质子前来。
其次,乌孙国的使者也来了,准备参加岁末祭天大典。
各路藩王,能来的也都送来了国书。
加之凉州的事情,也牵扯了汉帝的注意力。
总之,真的很忙————
辰时,奉明大校场的营门开启。
提前拿到入场券的人,开始陆续进入大校场。
汉帝一行人,自然有办法提前得到入场券。
那入场券其实就是一块块的照身牌,持牌入场之后,按照照身牌的编号入座。
大校场周围,早就设置好了座位。
粗略观看,能容纳数千人。
「这照身牌,可要花钱?」
郭露出苦涩表情,轻声道:「一牌一千。不过似咱们所在位置,一牌三千..
「嘶!」
「这比武要持续多久?」
「三日!」
「那就是说,这小混蛋靠着照身牌,就入了千万钱?」
「不止,决赛之日,一牌三千。咱们的位置,一牌要五千。
老臣粗略估算,平舆候这次靠照身牌,至少入万金。再加上他那博铺应该能得三万到五万金。据说,他这博铺,在长安城里也有设置。不仅是长安,三辅三十八城,他都派了人前去——.」
「他可是为了赚钱,用尽心思了。」
汉帝忍不住笑骂起来。
「郭翁,算好帐,等结束了,朕要收他的税赋。」
倒不是说缺钱··
好吧,汉帝不缺。
但国库,确实缺钱。
能从这小混蛋的身上扒一层油水下来,汉帝觉得非常高兴。
汉家那麽多的宗室,说起来他身前那麽多的子弟,从来都是他出钱赏赐,却没有见过回头钱。
那些诸侯宗室,就连酌金都敢偷工减料。
从他们身上捞钱·—
除非是抄家!
原来,从子孙身上刮油水,竟如此开心。
汉帝说完,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今日阳光明媚。
不过室外,依旧寒意料峭。
可奉明大校场的周围,气氛如火一般的炽热。
有钱的人,可以进校场观战。
没钱的人,则围在校场周围。
有的爬树查看。
有的则聚在一起,等候里面传来的消息。
也不知那几间博铺是何门路,居然还在门口摆了台子,说是随时会有人前来播报。
甚至,还有几个小说家已经登台,等待校场信息。
「我家掌柜花了大钱,与校场说好了,每一场比武结束,都会立刻传来讯息。」
「彩!」
人群中,立刻有人喝彩。
感觉着,有点像托。
而随着时间流逝,已时来到。
大校场周围的三十六面大鼓,同时敲响。
咚咚咚咚··—·
从大校场中,立刻传来了一阵阵的欢呼声。
那声音,让校场外的人,更加心痒———·
「大消息,大消息,有人来闯校场。」
「啊?」
随着一声声惊呼,许多人开始向校场营门跑去。
而那营门口,一员小将,身下一匹毛色纯白的大宛良驹,披甲持稍,正在与辕门前的军卒对峙。
他带着面具,内着红袍,外罩银甲。
头上,还带着一顶兜整,火红色的缨子,随风飘舞。
「某家是平舆候请来参加比武,并非闹事。」
镇守辕门的,是樊胜客。
他一脸茫然表情。
刘进,可没有与他说过此事。
应该不假。
可,万一呢——·—·
「你若不相信,可以通禀你家平舆候,或者问赵安国也可以。」
校场中,鼓声再次响起。
樊胜客不敢耽搁,连忙派人去找赵安国,
赵安国今日是负责校场内治安,听闻之后,也一愣。
「你说,是个少年?」
「不错,只不过带着面具,看不清楚模样。」
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人。
她,真来了啊!
这件事,他也不敢做决定,于是急匆匆跑向了观战台。
观战台上,刘进丶赵破奴和王围已经落座。
听闻赵安国汇报,赵破奴破口大骂道:「比武马上要开始,你与我说又来了一人?那此前数日考核,意义何在?休要胡言乱语,比武马上开始,不可再加人选。」
「慢着!」
王围拦了下来。
他朝刘进看了一眼,却见刘进的脸上,带着一抹古怪表情。
「今日选将,有能力者加入,也不是不可以。虽说未经历之前考核,但他既然看来比武,说明也是一个勇士。既是勇士,便不要苛求太多—————-平舆候以为呢?」
说完,他偷偷端了赵破奴一脚。
赵破奴这才注意到,刘进的表情。
「那个———.
刘进有些尴尬。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道:「我以为王都尉所言极是。」
他之前可是与孙氏女说过的。
她若是男儿,便可以破例!
结果,她真就来了一个花木兰,女扮男装。
刘进心里有些好笑。
既然她有此心,便让她参与一下。
反正,不可能让她担任军司马,更不可能把她留在军中。
哪怕她比武夺魁,都不可以!
至于赵破奴他们这边,还是回头再解释吧。
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缘由,看刘进这个表情,就知道有内幕。
既然他开了口,那就看看再说。
「既然如此,便允许他参加。不过与所有人知,他是君侯破例允许,下不为例。」
王围忍不住低声骂道:「你这老货,怪不得被人设计。你若这样说,主公颜面何在?」
「我———.」
刘进开口了,「就依赵侯所言。」
赵安国立刻领命而去。
不多时,校场内传来一声声呼喝。
「平舆候有令,特许霸陵孙郎参加比武,下不为例。」
一双双眼睛,望向了观战台上的刘进。
些许刀光剑影,能奈我何?
孙氏女的本事,他刘进清楚。
当时他虽处于半昏迷状态,也亲眼看到了,那孙氏女是如何杀敌。
那,可不是一个娇滴滴的美娇娃——···
一匹白马,托着小将冲入了校场,立刻引起了无数人的呼喊。
与此同时,原本在第一轮被轮空的一名材官,也催马冲入了大校场之中他心里很不痛快。
本以为运气好,能轻轻松松通过第一轮比武。
却不想·—·
一肚子怨气,无处发作。
他催马持来到校场中央。
「虎豹营骑孙德勇在此,孙郎还不认输。」
那小将也不客气,催马便冲了上来。
那膀下那匹大宛良驹,快如闪电,眨眼间便到了跟前,手中铜硝的探出,与孙德勇战在一处。
孙德勇,毕竟是通过了三日考核的猛士。
博铺中排名第八十七。
由于之前轮空,所以没有赔率。
而今突然上阵,便是博铺那边,也措手不及。
他手中大铖势大力沉,在马上舞动,铛的一声响,与小将手中铜稍交击。
只这一下,孙德勇就清楚了对方的力气。
有些力气,但不足以对他产生威胁。在虎豹营骑之中,这小将的气力不过中游而已。
他心中顿时信心暴涨。
可未曾想小将的铜稍被荡开之后,却在空中一转,二马交错刹那,一稍自身前诡异刺出。
也亏得孙德勇反应及时,身形在马上一闪,躲了过去。
不过,这一闪,他在马上做的便不稳了。
待马打回旋,他正准备坐稳之后再次出击。
不想那小将突然在马上一个回身望月,手中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飞锤脱手掷出。
孙德勇在想闪躲,已经来不及了。
被那飞锤正中面门,噗通便摔落马下。
对方,是留了手的。
孙德勇鼻青脸肿从地下爬起来,脑袋仍昏沉沉的。
而那小将,已到他跟前。
手中铜稍一扫,直接把他拍翻在地,铜稍紧跟着,便压在了他的胸口。
「霸陵孙郎,胜!」
校场观众席上,顿时想起了一连串的喝彩声。
从二人交手,到孙德勇落马。
那小将展现出了一种无与伦比的技巧。
虽然不是那种大开大阖的搏杀,却更显出他超乎常人的骑术以及人马合一之下,非凡的稍法。
赵破奴眸光一闪,连连点头。
而刘进,则露出了笑容。
「这不对吧,怎可使用暗器?」
观战的猛士中,一阵议论。
而一个骑士则站起身来,冷声道:「战阵搏杀,各显其强。他能用飞锤,我便可以用冷箭-—---输了便是输了。就算他不用飞锤,孙德勇也不是他十合之敌。」
「辛郎,你的意思是————」
「君侯未出言阻止,咱们就各凭手段。」
一群猛士闻听,面面相处。
而这时候,那小将已在赵安国的带引下,进入了待战区。
他把一口断马剑,递给对方。
「孙姑娘,殿下吩咐,请孙姑娘只管使出手段,他会在观战台上,为姑娘助威。」
面具后,那一双明眸中,闪过了笑意。
她在马上微微探身,一把接住了断马剑。
而后朝赵安国点点头,便纵身落马,走到一旁歇息。
与此同时,第二场比武开始。
「霸陵孙郎?」
汉帝突然开口问道:「我怎不知,霸陵有如此小将?」
郭则眉,朝待战区内观察。
越看,就越觉得不对劲。
他在汉帝耳边轻语道:「陛下,老臣怎觉得,那小将似是女儿身?」
「哦?」
「若是女儿,老臣倒是能猜出她的来历。」
「谁?」
「陛下忘记了,堂阳侯之后?那霸陵孙氏女———」
「她?」
「也只有此女,才能使平舆候破例。陛下莫忘了,当初长陵邑外,她与平舆候有救命之恩。」
汉帝,顿时露出恍然之色。
「你这一说,便说的通了!』
与此同时,大校场外的博铺里,出现了霸陵孙郎的名字。
不过,他的信息,却极为稀少。
甚至是,没有!
而他的赔率,也在第一轮结束之后出现。
1赔20。
之所以出现这种赔率,是因为他在第一轮使用了暗器取胜。
所以对他的真实水平,并不是很清楚。
午时过后,七十四人对战列表出现。
为了体现公正,这七十四人的对战对象都是随机抽取。
霸陵孙郎的对手,是一个羌人,名叫羊同。
并非史玄招揽的那一批羌人,而是杨午自凉州招募,属于------归化羌人?
此人身材不高,气力惊人。
使卜字戟,能在马上左右开弓。
在博铺的排名,位列第十七,属于种子选手。
与霸陵孙郎对战的赔率,1:1.25。
对战表刚刚挂出,一个中年男子便匆匆走进博铺。
「100金,霸陵孙郎胜!」
他一进屋,便大声喊道。
刹那间,所有人都惊住了。
100金?
霸陵孙郎?
他赔率可是1赔20,而他的对手是羌人羊同-—」·
所有人都觉得,这人疯了!
「主公这麽相信这霸陵孙郎?」
王围忍不住问道。
刘进笑道:
:「我刚让人在外面下了注,一百金。王都尉,要不要咱们也赌一把?」
「哈哈,那便算了,我可没有什麽积蓄。」
说完,他看向了赵破奴。
「看我作甚?」
赵破奴一双大眼瞪得溜圆。
「赵侯可以搏一下?」
「乃公没钱!」
王围闻听,哈哈大笑起来。
第二轮比武,也随之开始。
刘进除了孙氏女之外,也有关注。
比如,史玄强力推荐的辛武贤。
此人在博铺战力榜上,排名第五。
在他上面,分别时氏人格奈叔,排名第四;郁至人王猛,排名第三;羌人苏比莫,排名第二;天水人阳就,排名第一。
这几个人,各有绝技。
不过在刘进眼中,似乎辛武贤更有潜力。
当然,论气力他不如阳就,论骑术他不如格奈叔-———
但刘进就是看好此人。
不仅仅是因为辛武贤是史玄推荐,而是有一种感觉,此人一直在隐藏实力。
未时中,第二轮比武结束。
霸陵孙郎神奇闯入37强,以飞刀术将羊同击落马下。
那羊同,一直在防备霸陵孙郎的飞锤。
却不曾想他的飞刀术,犹在飞锤之上—···
而这一次,霸陵孙郎的争议便小了许多。
他凭手中铜稍,与羊同打了十七个回合不分高下。
力气,比羊同小一些。
但他的技巧,远超过羊同。
就连羊同自己都输的心服口服,认为如果继续打下去,三十个回合,他大概率会输。
因为孙郎的稍法,太过高明。
明显是有传承的那种—
同时,辛武贤以出人意料的射术,击败了郁至人王猛。
至此,霸陵孙郎排名升至16,而辛武贤则从第五名,升至第二。
第三轮比武,会在明日开始。
霸陵孙郎的好运气,也将就此停止,因为他将面对排名第二的苏比莫。
辛武贤,轮空!
汉帝,看的津津有味。
比武选将,针对的是基层军官。
真要是选择统帅,那需要考量的更多。
比如当年的霍去病,固然是骑射无双。但真正让汉帝选择霍去病的原因,是他在对匈奴之战中,提出的大迁回战术。以正面吸引匈奴主力兵马,
他则率领精锐,绕过匈奴主力,进行闪电战,奇袭战,迁回战-—---而在实际操作中,霍去病更展现出了非凡的指挥能力。
不过,霍去病如何作战?
汉帝只能从奏疏中了解··—
而今日这两轮比武,让汉帝看的很过瘾。
在返回长安的路上,他甚至拿着对战列表,与郭兴致勃勃的讨论赔率。
「可惜,明日决战难以观摩。」
汉帝的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身为帝王,能偷得浮生半日闲,便已经是一种极为放纵的事情。
若再放纵下去,汉帝便是自己都无法原谅自己。
毕竟,还有那麽多的事情,在等待着他去处理———
「郭翁。」
「老臣在。」
「不若明日你代朕来观战?」
「今日,朕甚至没有搏一回,实在可惜。」
「那陛下以为,明日谁能夺魁?」
「阳就!」
汉帝想了想,沉声道:「还有辛武贤。」
「陛下以为辛武贤能取胜?」
「嘿嘿,莫以为朕不晓搏杀之事,那辛武贤一直隐藏着实力呢。」
「霸陵孙氏女呢?」
「她?」
汉帝想了想,笑道:「能入第三轮,已是运气----最终夺魁?朕以为很难。毕竟是女子,她的本事已经被人看穿。朕觉得,便是苏比莫这一关,她便难以通过。」
「那,老臣拭目以待。」
二人说笑着,便回到了长安城。
才一入宫,汉帝就听说了石德被刺杀的消息。
他感到万分惊讶。
刺杀石德?
「可查出,是凶手何人?」
「尚未查出———-那刺客是个高手,没有留下一点踪迹。」
刘据的脸上,流露着悲恸之色。
他咬牙切齿道:「若被我查出是何人所为,定要与之不死不休。」
「胡闹!」
汉帝骂道:「不死不休?你乃太子,说这种话,岂不被人笑话?」
「可是—.」
「此事,朕会安排廷尉负责。」
「陛下,非是儿臣不信任廷尉,郭居此人——」
「那你想要何人接手此事?」
刘据想了想,鼓足勇气道:「石德少傅被刺杀与长安,儿臣以为,司隶校尉最为适合。」
「你是说,进?」
不知为什麽,看着刘据,汉帝脑海之中,突然间闪过了一个有点疯狂的念头。
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