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千二徒隶扫长安(二)万字求订!
王翁须怒火中烧,一套沾衣十八跌打的风生水起。
刘进大意失荆州被攻击要害,更是无比愤怒,于是施展猿搏术,和王翁须战在一起。
衣服一块就打没了。
到最后,两人乾脆练起了角抵相扑。
从外间打到内室,从地上打到床上。
半个时辰后,王翁须最终力不从心,惨败告终。
「还说要烧水,结果一身汗。」
刘进搂着如同小猫一样的王翁须在怀中,手指在那曲线玲珑的身体上拂过。
王翁须则一言不发,就那麽蜷缩在刘进的怀里。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静静听着对方的呼吸声,渐渐的,倦意涌来,便沉沉睡去·····
后半夜,下起了小雪。
雪花纷纷扬扬,洒落人间,慢慢染白了长安。
江充坐在屋中吃着酒,不时起身徘徊。
外面,传来了子时三刻的榔子响,他决定再等一刻钟,若人还不来,便回家去。
也就在这时,门,敲响了。
江充立刻走上前,把门打开。
这是坐落于作俑坊的一个小院子,也是江充一处秘密基地,知者甚少。
他用这个院子,作为联络点。
平日里有其他人居住,但启用时,这院子的主人就变成了耳目。
门外,站着一个穿着厚厚绒衣的男子。
当江充开门,他闪身就钻了进来。
也不和江充客套,走到酒案前坐下,到了满满一温酒,而后一饮而尽。
把酒吃完,他才脱下了头上的兜帽。
「搞什麽鬼,现在才来?」
「江郎,我倒是想早点来,但今天那史皇孙回的晚,太子宫过来的那个郭老婆子又盯得紧。我直到郭老婆子她们都歇息下来,我得了空,偷偷流出来见你。
你不知道,外面夜禁很严,我多绕了两条街,才躲过了执金吾的巡查。」
说完,他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猪头肉丢进嘴里,大口咀嚼起来。
「壶青,你别太放肆了。」
「江郎莫恼,我只是有些冷了。若江郎不满,大可以向史皇孙举报我,
我无所谓。」
江充的脸色,渐渐平和下来。
「我只是想提醒你,在平舆候府要谨言慎行。」
「江郎说笑了,我也就是在你这里有些许不羁,但是在平舆候府之中,
却是谨小慎微。郭老婆子把太子宫的那一套拿到了侯府,我就算想张狂,也得有胆子才行。你不知道,那郭老婆子有多狠。前几日有个家仆不过偷了点钱,被她命人活活打死------还有那个仲氏女,外表看上去挺柔弱,却也是一个心狠手辣之人。」
「仲氏女?」
「就是那樊胜客的女人。樊胜客的儿子,被史皇孙赐名樊慎言,她也就水涨船高。
外府中,只在郭老婆子之下。」
「那个在奉明练兵的樊胜客。」
「还能有谁。」
江充,揉了揉脸颊,深吸一口气。
「好了,说说你的情况。」
「我的情况?」
壶青闻听,露出苦涩笑容。
「原本以为郭乃侯杰他们死了,我便可以上位。那料想,一个赵安国,
一个樊胜客却成了史皇孙亲随。好不容易这两人走了,又来了一个冯奉世,
是那史皇孙在奉明军营里挑选出来亲随。我几次想凑上去,但-—--史皇孙非常之谨慎。」
「他今天在忙什麽?」
「陛下封他做了司隶校尉,并有诸多赏赐。
我路过后堂时,偷偷见后堂里堆满了箱子,装的都是黄金。李姝那婆娘和王翁须那小婢在负责清点。具体数目我不是很清楚,但我粗略估算,大概在万金之上。」
「陛下赏赐的?」
「我不清楚。」
「那史皇孙呢?」
「史皇孙下午就出去了,很晚才回来。」
壶青又温了一壶酒,倒进中,一饮而尽。
「不过,我听冯奉世偶然提了一嘴,说是最迟今日,就可以招满徒隶。
「这麽快?」
「那就不清楚了。」
壶青大口吃肉,大口吃酒。
而江充则沉思片刻,轻声道:「史皇孙即将开府,据传闻陛下已将长信宫赏赐与他作为官署。
壶青,能不能进去?」
「应该可以,毕竟史皇孙而今手里也没什麽可用之人。」
壶青笑呵呵说道:「赵安国和樊胜客在奉明练兵,我听说他们不会入府。冯奉世可能会跟过去,除此之外,还有个叫杜延年的人,不过今天一早就出门了。」
「杜延年?什麽来历?」
「不太清楚,好像是被人推荐过来的--—--对了,是暴胜之之子暴真推荐的。」
「暴胜之?」
江充愣了一下,旋即冷笑一声。
「老而不死,却还要蹦哒。』
壶青道:「我的剑术如今在府中排名第一,史皇孙很可能会带我等入府。」
「那些人,可愿归附你?」
「我与那郭乃不一样,他抠抠索索,我大方的紧,府内扈从大都愿意听从我的差遣。不过,这花销确实有点大,我有点入不敷出了。」
「钱的事情,不用担心。」
江充说着,从身边拿起一个袋子,丢给壶青。
「这里有十镒金,足够你使用一段时间。
壶青,好好做事,帮我盯紧了史皇孙,该有的好处,少不得你-—----还有,注意他的动作。」
「好!」
壶青伸手从地上捡起袋子。
他又吃了一酒,抹了一把嘴,站起身来。
「那我便回去了。」
「路上小心点。」
壶青重又穿上了绒衣,戴上兜帽。
他也不废话,转身便往外走。
江充在屋子里又停留了一阵,这才走出屋子。
屋主人把他送出院子,从江充手里接了一镒金过来,而后恭送江充离去。
雪,越来越大。
一旁小院里,房门打开。
一个魁梧壮硕的男人从屋里走出来,看到正在往回走的屋主人,不由愣了一下。
而屋主人,同样也是一愣。
「纯青这麽晚,要出门?」
「出个屁!」
那汉子笑道:「浑家晚饭不知道放了什麽,肚子绞痛,出个恭。
爽哥怎地还不休息?」
那屋主人,名叫李爽。
闻听便笑道:「刚来了朋友,送他离开。」
「这个时候?」
汉子看了看天色,轻声道:「外面夜禁呢。」
「蛇有蛇径,鼠有鼠路。我让他留下,他吃多了酒说无碍,我也没有办法。」
「哈哈哈,爽哥果然厉害,认识这麽多朋友。」
雪有点大。
屋外,也有点冷。
两人寒暄了几句,汪纯青便迫不及待往茅房去了。
见他入了茅房,李爽便回了屋,关上房门。
片刻之后,汪纯青抱着膀子回屋了。
他关好了门,抹黑上了榻,钻进暖和的被窝里。
只是,冰凉的手脚,却闹醒了婆娘。
「刚才我出门,看见李爽大半夜送人离开。』
「哪又如何?」
「夜禁啊,荆娘。」
汪纯青轻声道:「李爽说他那朋友有门路,可我看不像,有点像是公门里的人。」
荆娘闻听,顿时来了精神。
「公门里的人?」
「而且地位不低。」
「你看到了?」
「没有!」汪纯青低声道:「不过我看到路上有车辙,外面下着雪呢特别清晰。而且,我还看到有凌乱的脚印------荆娘,以后见到李爽,最好别说话,离远点。」
「什麽意思?」
「一个走街串巷卖浆水的,连个婆娘都讨不来,却认识公门中的人?」
汪纯青冷笑一声道:「这个人,不简单。」
沉默片刻,他又压低声音道:「而且我听到李爽和一个人的交谈,说什麽侯府,还说什麽联络。我跟你说,他一定不是普通人。招惹上了,弄不好有灾祸呢。」
「侯府?」
荆娘越来越精神了。
女人骨子里的八卦情节,让她睡意全无。
「哪个侯府?」
「没听清,只听到一个孙,还有一个平字。」
「长安有姓孙的侯府?」
「我哪知道。」
汪纯青发现荆娘越来越精神,连忙止住了话题。
「早点睡吧,明天一早还得去打制犁耙呢。那个客人的要求有点古怪,
我从没见过他说的那种犁耙。」
「好吧!」
见汪纯青不想再谈,荆娘也没再追问下去。
她躺在汪纯青的身边,黑暗中,一双眸子却灼灼发亮,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陈毋疾?」
清晨,刘进早早起床。
庭院里的积雪已经清扫乾净。
不过雕栏,屋顶上的积雪,仍旧残留着,似乎在昭示昨夜那一场不算特别猛烈的风雪。
刘进让人做了大麦粥,还加了点蜜浆增味。
他一手拿着卷饼,后世又称烙馍卷菜,正吃的香甜。
王翁须把昨日送来的拜帖拿到他面前,李姝在一旁一一为他介绍。
「他是我表兄?」
在介绍到陈毋疾的时候,刘进吃了一惊。
「我怎不知道有这麽一个表兄,什麽来头?』
当李姝告诉他,陈毋疾是他表兄的时候,刘进非常困惑。
陈毋疾,是陈平后人。
但刘进实在想不起来,他还有这麽一个亲戚。
「陈毋疾祖父陈掌,是椒殿詹事。」
「祖母的亲戚?」
「那是皇后的姐夫。」
「啊?」
「殿下忘了,皇后有个姐姐,叫做卫少儿吗?」
「听———·有点耳熟。」
「冠军侯生母。」
刘进是真有点懵了。
卫少儿,想起来了,是卫子夫的姐姐。
卫子夫好像还有一个姐妹,叫卫孺,也叫卫君孺,是公孙贺的老婆,公孙敬声的母亲。
系统有提到过。
好像是在巫蛊之祸时,被坐诛了。
只是卫少儿····
「那不是应该姓霍吗?」
李姝哑然失笑,道:「卫君与霍仲孺是私幸,她后来嫁给了陈掌。陈掌是曲逆侯的曾孙,但非宗房。他哥哥陈何承了爵位,不过后来因罪被除国陈掌得以幸免。
挺老实一个人,做事也很用心。小时候我在太子宫时,他曾教过我识字。」
所以,我这个姨奶算是汉代小仙女?
前半生浪荡浮生,后半生找个老实人接盘?
「陈掌还是冠军侯的继父呢。」
「有这种事?」
细思,好像也很正常。
卫少儿年轻时认识了一个名叫霍仲孺的小白脸,一不小心就怀了孩子。
小白脸不愿意负责,于是就溜了。卫少儿生下了霍去病之后,又遇到了老实人陈掌。
于是·
这世间所有的事情,其实就是重复重复再重复。
同样的情节,挪到2024年也丝毫不稀奇。
「那陈掌现在呢?」
刘进,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
「霍故去之后,陈掌因太过伤心,不久也故去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刘进对陈掌,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陈掌之子陈念之在五年前病逝。当时良娣还派人去他家中慰问过。不过他家和我们没甚联系。陈毋疾是陈念之独子,今年大概二十八吧。我挺良娣提起过此人,说他为人木讷,有点像陈詹事。不甚聪明,不过做事很踏实,也很认真。」
「是老实人?」
「嘻嘻,差不多是这样。」
「所以..」
「我估计啊,这是皇后的意思。
「此话怎讲?」
「曲逆侯被除国,陈家渐趋没落,也没有什麽可以拿得出手的人来。陈毋疾又非宗房。也就是因为皇后这层关系在,他在族中虽说没有什麽关照,
也衣食无忧。
不过,若皇后不在了——.—·
「我明白了!」
听说,卫子夫和卫少儿的关系很好。
虽然卫少儿和陈掌都故去了,卫子夫也不可能对他们的子嗣不管不问。
陈念之还好,毕竟从小看到大。
可陈念之也没了,和陈毋疾之间便回少了许多联系。
但,卫子夫还是想为陈毋疾找个出路。
「祖母既然吩咐,我自然没有意见。不过,我对此人并无了解,该如何使用呢?」
「别委以重任。」
「啊?」
「他没那个能力。若委以重任,只能是害了他。我猜,皇后只是想让陈毋疾能平平安安一辈子。若殿下愿意照拂,我建议让他在殿下身边做一个书佐,便足矣。」
「那可是没甚品秩啊。」
「你会亏待他吗?」
「祖母的吩咐,我怎能亏待?」
「我说过了,陈毋疾老实巴交一个人,且很木讷。但他做事踏实,也用心。他应该清楚,殿下是他唯一的依靠。所以他也不会背叛殿下,而且会为殿下尽心尽力。」
思起来,身边好像确实却这麽一个人。
「那就让他为书佐吧。你派人找他一下,亲口告诉他,后日卯时,长信宫见我。」
「好!」
「那卫候呢?」
王翁须把一封书信递过来,还有卫伉的拜帖。
「他想让二舅过来?」
刘进,眉头一燮。
二舅,名叫卫不疑,卫青幼子,年已三十馀。
这个二舅,也是经历颇多。
出生便被封为发阴安侯,可谓极为显赫。
可后来,又因酌金失侯,此后似乎开了窍,变得放荡不羁,游手好闲。
长安城有名恶少之一。
赌博,打架,夜宿寮。
卫子夫刚开始还劝说过他,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再之后,卫子夫乾脆不管他了。
反正以卫家的身家,养活得了一个闲人。
刘进感觉,卫不疑有点像史玄。
当然了,史玄玩的可没有卫不疑高级。
毕竟卫不疑当初可是侯爵。
他玩的对象,多以宗室公卿王侯为主。
史玄曾无比羡慕的说过,卫不疑的层次,他远远不如。
便是巨富,家里若无十万金的资产,都做不到卫不疑的身边。
而他史玄,一千金就可以。
故而,卫不疑在长安有个浑号,名叫花太岁。
这厮莽起来,那是真莽。
史玄说,卫不疑有一次吃酒时,听到旁边客人说卫青的坏话,于是拎着刀追了那帮人小半个长安砍杀。跟着他一起的,也大都是王侯公卿子弟,而被砍的对象,则是某宗室子弟。到最后,还是卫子夫派人把他抓了回去,狠狠教训一番。
但过后,依然如旧。
「大舅送二舅过来,什麽意思?」
李姝闻听,嘴角一撇,露出了不屑之色。
「怕是皇后让他出一万金,他心里不服气,所以想要把二舅送过来,恶心一下殿下。」
「他,有毛病吧。」
「不过我觉得,殿下可以接纳。」
「二舅那德行,怕不把我那司隶校尉府给闹翻天。」
「话是这麽说,但二舅的人脉之广,是殿下难以想像的。他在京畿,遍地朋友。哪怕是那些王侯公卿的子弟,见到二舅也要给几分薄面。只要,他愿意帮你。」
刘进连连点头。
司隶校尉府,确实需要这麽一个八面玲珑的人物。
之前,刘进想要史玄担当这个角色。
但是和卫不疑相比,史玄太嫩,层次太低。
甚至,如果之前是卫不疑出面的话,他那虎豹营骑招募五陵少年,说不定易如反掌,何苦再去让史玄辛苦跑去陇西招募羌丶氏?不过想要收服卫不疑,怕不容易。
「殿下,我有一个主意。」
李姝见刘进犹豫,忍不住在他耳边,低声细语几句。
「可以吗?」
「嘻嘻,二舅和大舅不和,但如果大舅推荐二舅过来是别有用心的话,
一定可以。」
「那好,你派人与大舅回复,再加五千金。」
至于其他的拜帖,刘进看了,却没有在意。
午饭之后,他再次带着冯奉世出门,先去了一趟少府,从上官桀的手里讨来二百徒隶。又去了一趟大鸿胪,讨了一百徒隶出来。最后,是去京兆府,要了一百人。
至此,千二百徒隶凑齐。
就看杜延年在槐里狱那边的动静。
把一应事务安排妥当,告知各中都官署,所有徒隶在后日卯时,于长信宫宫尉驻地集结。
名册,已经到了刘进手里。
如果不来,或有冒名顶替者,他都会禀报汉帝。
各官署,自然不敢怠慢。
「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从京兆府出来之后,刘进忍不住对冯奉世说道。
「什麽事?」
「想不起来,之前从大鸿胪出来时,好像就有这个感觉。但我印象里,
和大鸿胪那边没有什麽交集啊——..」
刘进苦思冥想半响,也没想起来到底是什麽事。
「殿下,咱们上车再说吧。」
冯奉世轻声道:「明日要不要去奉明一趟?」
「去奉明作甚。」
「殿下接下来,便要任职司隶校尉-—----短期之内怕是无法关注虎豹营骑,总要与赵侯说一声才是。」
「嗯,你不说,我差点就忘了。」
说着,刘进便登上了马车。
突然他停下来,扭头看着冯奉世。
「殿下,还有什麽安排吗?」
「三郎走之前,似乎曾与我说过,他帮我找了蛮夷邸的人。那个人,叫什麽来着?」
「王吉?」
「对,就是王吉。」
刘进一拍额头,连连点头。
「着人与王吉说一声,待我从奉明回来,请他吃酒。」
「喏!」
冯奉世连忙答应。
「现在回去?」
「不,去作俑坊。」
「作俑坊?」
刘进从袖中,取出那把蛇剑。
「我想去见见那个铁匠。』
冯奉世顿时兴奋了。
「殿下不说,我险些忘了,我也正想要找他,打造一把兵器。
「你要他打造什麽兵器?」
冯奉世看了一眼蛇剑,轻声道:「我想让他为我打造一把刀,一把锋利的宝刀!」
汪清纯没想到,今天会如此忙碌。
前日来了一个客人,给了他一张图,让他打造一副犁耙。
一开始,汪清纯并未觉得有多麽困难。
但真要开始制作的时候,他才发现,有诸多问题。
那客人也来了!
他看上去风尘仆仆,衣着也很普通。
只是,他脚下那双官靴,却表明了他的身份。
此人来之后,便拉着汪纯青说起了他那副犁耙。
由于缺乏准确的数据,他虽然尽力的进行描述,但汪纯青仍是一头雾水「客人,按照你的说法,这个犁的犁壁至少要增加一倍,要加宽才行。
还有这个犁铧的设计,也有点不太对劲。按照你说的那样,这个犁铧的份量可是很重。」
「我知道,我知道!」
那客人也有些苦恼起来。
他手舞足蹈的解释道:「我需要用它推出深一尺,宽一尺的犁沟,但如果这样设计,怕是一个人难以使用。我是希望你能够想想办法,看如何才能做到我所说的这种要求,同时减轻重量,能够用两三人,甚至一个人就可以操作这个犁耙。」
「这个,我弄不来。」
汪纯青苦笑道:「我就是个铁匠,客人要我依葫芦画瓢我可以,但要我改进.」
「是啊,是啊,我知道!」
那人不停挠头,头发也随之飘落了许多。
他也知道,这件事有点为难汪纯青,可如果他不能先打造出样来,便是递交少府那边,一样用处不大。弄不好,少府那边还会觉得是他故意刁难,
置之不理。
两人,继续讨论着。
说实话,汪纯青已经有点不太想再讨论了。
但客人给的钱多啊!
一个犁耙,一镒金。
他怎地都要耐着性子,和对方继续讨论。
「你那上面的楼子作甚用?」
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用来播种,这样就可以加快播种的速度,也能减轻农人的辛劳-----
,你是谁?」
客人随口回答。
但话出口之后,他立刻意识到了什麽,扭头看去。
却见一个青年站在他身后,正好奇看着他的图。
在青年身后,还站着一个武士。
看上去,非常健壮。
「我是来找汪匠作说事情,看你们讨论的热烈,所以就过来看看。这,
是犁耙?」
「我称之为耦犁,是我设计出来。」
「耦犁?」
刘进眸光一闪。
胜之书里,提到过这个单词。
并且,还进行了改进,并且有十分详细的数据记录。
这人是谁?
他心里好奇务必,撩衣蹲下来,指着那图纸,开始滔滔不绝。
刘进指出,这图纸的一些错误,并且说出一些数据,让那人眼中异彩闪烁不停。
「没错,没错,就是这个意思———·
他兴奋起来,然后也开始滔滔不绝和刘进讨论起来。
此人的农学基础非常扎实,说句实在话,如果不是有胜之书帮助,刘进根本搭不上话。
胜之书中,有耦犁的详细解释。
刘进说着说看,突然闭上了嘴巴,
「说啊,继续说啊,我觉得你这个思路非常正确。」
「敢问郎君,可是名叫赵过?」
那人愣了一下,看看刘进,露出疑惑之色。
「你是谁?你怎麽知道我名字?你认识我吗?我怎麽不记得见过你?你叫什麽名字?」
果然是他!
胜之书里,提到过赵过这个名字。
之前,史玄也曾推荐过他,说他对农事非常了解。
史玄离开长安之前,曾说等他回来会介绍给刘进。
但没想到·—··
「你不是去陇右勘查了吗?」
「阿?」」
赵过立刻意识到,对方不一般。
他去陇右勘查土地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便是官署里的同僚,也大都不清楚。
赵过站起身,退后两步。
「敢问郎君何人?」
不管是言语还是仪态,都发生了巨大变化。
此时的赵过,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官员。
刘进笑道:「赵郎勿怕,我叫刘进,乃皇长孙,平舆候,司隶校尉。之前我曾与人打听过赵郎,知赵郎精于农事。本想着过一段时间赵郎回来时,
与赵郎结识。却不想如此巧,我今日来找汪清纯,居然遇到了赵郎,实乃幸甚,幸甚啊!」
赵过,呆愣住了。
而汪清纯,也一脸茫然。
刘进这个层次,还真不是他们能够接触。
特别是汪清纯,根本不清楚平舆候,司隶校尉是什麽职务。
但他听懂了一件事,皇长孙!
「草民拜见皇长孙。」
他慌极了。
他就是个铁匠,在长安打铁为生。
平日里见到最大的官员,便是作俑坊的市监。
皇长孙,开玩笑的吧!
而赵过这时候,也反应过来。
「我想起来了,史三郎?」
「哈哈,正是!」
「啊,臣赵过,参见平舆候皇长孙。」
他一下子醒悟过来,眼前这个青年,是他这辈子都未曾见过的大人物。
「不要多礼,汪清纯,你也起来吧。」
刘进让二人免礼,而后对赵过道:「我寻赵郎多时,今幸与赵郎相见也是上次注定。呵呵,不过还请赵郎稍候,待我与汪清纯说完事情,咱们在找地方详谈。」
「谨遵君侯皇长孙之命。」
赵过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吏,没有什麽名气,更别说背景。
皇长孙找他,也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连忙退到一旁,心里仍砰砰直跳。
汪清纯的情况比之赵过更加不堪。
他看到了门外的马车,以及二十名手持兵器的扈从,在门外守候。
腿都在打颤,发软。
刘进见状,笑了。
「别紧张。」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了那把蛇剑。
「你打造的?」
「啊?」汪清纯愣了一下,待看清楚那把短剑,露出惊讶之色,忙回答道:「回禀皇长孙,此剑名蛇,正是草民打造。却不知怎地在皇长孙之手?我之前铸成此剑后,便与我一亲戚那边售卖-—----皇长孙殿下,敢问这把剑,有何不妥吗?」
「哈哈哈,哪有不妥。」
刘进哈哈大笑起来。
「此剑甚好,我甚爱之——-前几日,我便凭此剑斩杀数名贼人,非常何用。」
没有不妥就好!
汪清纯松了口气。
但随即,他疑惑问道:「那皇长孙殿下找草民何事?」
「我观你铸剑之能,故而今日前来有一句话问你:可愿为我效力?」
「阿?」
「陛下命我开府,如今百废待兴。你有如此本事,正应为朝廷效力,多造好兵器。我欲在魔下设立一匠作司,想请你过来。你若愿意,我便与你一个匠作官身。」
匠作官身?啥意思?
汪清纯一脸茫然。
倒是赵过一旁听懂了,不由得露出羡慕之色。
刘进开府,那必然直属汉帝所辖。
所以那司隶校尉的品秩,至少是千石以上,甚至可能达到两千石,比拟九卿。
那他手下的属员,最少二百石!
想他赵过,辛苦多年,也不过是一个六百石的品秩。
「汪清纯,还不赶快谢过殿下。你只要答应,从今以后,便有了官身。
「官身?」
汪清纯脑子里,仍是一锅浆糊,
「你好好考虑,若愿意,便在后日卯时,到长信宫点卵。
对了,知道长信宫吗?」
一种莫名的幸福感,充斥汪清纯的大脑。
他还是很迷糊,但却知道长信宫。
于是,他连忙道:「草民知道。」
「知道就行,记住,后日卵时,可早到,不可迟到。」
「草民知道,后日卯时,可早到不可迟到。」
「记住了?」
「草民记住了。」
「就这样吧,你该做什麽做什麽,咱们后日见。」
刘进说完,便看向了赵过。
「赵郎,可有闲暇?」
「啊?」赵过愣了一下,旋即道:「有,有,有!下官随时听候殿下的吩咐。」
「那,随我走吧。」
「喏!」
就这样,刘进带走了赵过。
而汪清纯仍站在店内,呆呆发愣。
不一会儿,荆娘来了。
她给汪清纯带了饭食。
可进门之后,却见汪清纯傻了一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荆娘,顿时慌了。
她放下手中餐食,快步上前,一把拉住了汪清纯的手。
「夫君,你这是怎麽了?」
「我,我怎麽了?」
汪清纯呆傻傻道:「我很好啊!」
突然,他清醒过来,猛然抱住了荆娘,放声大笑起来。
「荆娘,荆娘,我们要发达了!」
「夫君,你——.」」
不等荆娘说完,汪清纯快步走到门口,把门关上。
他扭头,看着荆娘道:「你知道,刚才谁来了吗?」
「谁?」
「皇长孙。」
「啊?」
「就是陛下的孙子,长孙—.
「你疯了吧。」
荆娘走上前,摸了摸汪清纯的额头,「不热啊?夫君,皇长孙怎麽会来这里?」
「我一开始也不信,可是—」
汪清纯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滔滔不绝说了起来。
当他说完,荆娘也听懂了。
「夫君,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千真万确————-我,我还给皇长孙磕了头呢,你看。」
荆娘,有点相信了。
她颤声道:「所以,你要做官了?」
「我听皇长孙的意思,是这样的--要不然,那位赵郎君也不会喊着让我谢恩。」
「我我我,你你你——·
荆娘语无伦次起来。
昨晚,她和夫君还在八卦那些公人。
可一眨眼,夫君竟然要做官了!
眼泪,的流淌下来。
自家的事情,自家清楚。
当年故乡灾荒,她随着汪清纯来到长安谋生。
好不容易有了今日的家业,这里面有多少艰辛,有多少苦,她自己心里清楚。
可现在,日子要变好喽!
「荆娘,你怎麽哭了?』
「我高兴地!」荆娘破涕为笑,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笑道:「夫君,好日子要来了?」
「嗯,好日子,要来了!」
汪清纯大声回答。
随后,他又呢喃自语道:「好日子,要来了!」
赵过,就是个十万个为什麽。
一开始,刘进还好。
但随着二人的讨论越发深入,从耦犁到楼,从楼到土质,从土质到种植—·
也亏得有胜之书盯着,否则刘进还真不一定能顶得住。
即便如此,到后来他也有点说不清楚了。
胜之书的内容,几乎被他用尽了。
可是赵过的问题,仍层出不穷。
不行,得加快完成司马迁的那个任务了。
即便是有胜之书的支撑,刘进终究不是农学家,
与赵过这种奔走在田硬之间,熟知农事的人相比,他最多是在理论上领先一点。
而且,不多。
要想让赵过这种人死心塌地,你得有真本事。
而且,你得在他的专业上压制住他,否则很难让他真正归心。
从胜之书的内容上来看,成书的时间应该距离现在不是太远。
所以,刘进虽然蒙过一时,却蒙不过一世。
《齐民要术》,应该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刘进没听说过胜之书,但却知道齐民要术。
那是中国历史上,非常着名的一部农书。
此后,有梦溪笔谈和天工开物。
但那两本书,对于这个时代而言,过于遥远。
生产,科技,物资,文化等各方面,于汉代来说,差不多如同有一道天堑。
刘进所作的,只能是加快越过天堑的速度而已。想要一而就,那需要更多的时间。
「我之所以知晓这些,是因为此前曾看过一部农书?」
「农书?」
「若赵郎有兴趣,回头我着人刻录一卷与你。」
赵过闻听,喜出望外。
「可以吗?殿下真的能把书借与我?」
「赵郎,相信你也看清楚了,进与农事,只是兴趣使然,若非胜之书,我怕是根本无法与你交谈。那书与我,最多是增加了一些见识。但与赵郎,确能猛虎添翼。」
「赵过,多谢殿下。」
「相信史三郎之前与你说过,我在找你。」
「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我有一块地。」
「哦?」
「我还有一些奇妙的种子,能够增加粮食的产量。」
「啊!」
「我愿以胜之书相赠,请赵郎为我种植那些种子,看是否如我想的那样神奇。」
「听——..」·
「有问题吗?」
赵过挠了挠头,头皮屑扑乱飞,甚至飘进了桌上的酒杯里。
也亏得这个时代,还是以分食为主。
若大家在一张桌上吃饭的话,那麽刘进可就要呕吐了。
「下官很想为殿下效力,可问题是,下官如今在桑大夫手下做事,怕是抽不出身。」
「桑弘羊?」
「正是。」
「此事简单,我会与桑大夫谈论此事。我不需要你调任来我的司隶校尉,因为我觉得,你来司隶校尉未免可惜。你的专长,在于农事,你的兴趣,也在农事。
帮我种地吧,如果那些种子能够如我所想,我汉家百姓便不会再受那许多的苦难。」
华夏老百姓苦啊!
五千年,是一部辉煌的文明史,同时也是一部苦难史。
而苦难的根本,除了人为之外,便是粮食。
如果.——·
刘进真诚的看着赵过。
「赵郎,若此事能够成功,你我都将名留青史。此乃功在当下,利在千秋的好事。」
赵过被打动了!
他没有再纠结,而是起身躬身一揖。
「臣,愿意一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