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獠牙(求订阅求月票!)
「陛下,臣冤枉!」
苏文紧走几步,扑通就跪在案前。
事情发声的太过突然,以至于霍光等人甚至没来得及做出反应。
三人异看看刘进,心中各有盘算。
特别是霍光,见刘进如此,心中更觉复杂。
他为什麽不愿意亲近刘据?
不想活在霍去病阴影之中是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霍光不认为刘据值得追随。
刘据人不错。
性情宽厚。
可身为帝王,仅仅宽厚是不行的。
也不知道刘据为何如此,处处退让。
以至于朝堂之上,什麽人都敢对他发动攻击和挑。
霍光听人说,刘据喜欢和一群贤良文学聚在一起清谈。
对此,他很看不上。
所谓贤良文学,大体上指董仲舒韩婴一派的儒生。这些儒生,大多来自关东各地,其背后多有藩王或者地方豪强的身影·-其学说或者思想,霍光非常不喜。
汉帝要的是大一统,中央集权。
而贤良文学,则想的是权力下放,与地方充足的自治权利。
双方的冲突遍及各个方面。
比如经济方面,汉帝为了保证对匈奴的威胁,实行了盐铁专卖,酒类专卖。他大力压制地方豪强,并对巨富徵收重税。同时,对各地藩王的打压,
也从未停止。
而贤良文学则要求解除专门。
他们认为,藏富于民才是正确的途径。
但霍光在查看了他们的文章之后,敏锐发现,这些贤良文学并非真的是在为平民百姓说话。他们争取的,是地方豪强以及藩王的利益。换句话说,
他们是想要掏空国家财富,来增加地方豪强的实力。民未必富,但中央的掌控力却会减弱。
那些人,很有才学,且能言善辩。
只是他们的屁股,没有坐在朝廷的位置上。
所以,霍光对刘据非常担心。
但今天刘进站出来,的确是出乎他的意料。
这是太子想要发声?
亦或者,还有陛下的指使?
他偷偷看了一眼汉帝,却见汉帝面无表情,直勾勾看着刘进。
「常融,朕已将之送入诏狱。」
汉帝根本没有理踩苏文的喊冤,看着刘进,一字一顿说道。
那意思是说,常融我已经处理了,此事到此为止。
但刘进却不肯善罢甘休。
他大声道:「陛下欲仿效始皇帝吗?」
「大胆!」
汉帝勃然大怒,厉声道:「朕何时效仿那赵政?」
「赵政听信阉宦,重用赵高,逼死扶苏,令暴秦二世而亡。陛下如今,
正在重蹈覆辙。」
「朕如何重蹈覆辙?」
「陛下用苏文,便是重蹈覆辙。」
「岂有此理,朕不过用苏文而已,怎就是重蹈覆辙。』
「苏文何人?」
「朕之黄门。」
「那便如家奴一般?」
「这个—.」
「臣请问陛下,何时家奴能骑在嫡长子的头上羞辱?」
汉帝,沉默了!
他目光转移到了苏文的身上,却没有说话。
刘进大声道:「当初大人去椒殿,不过是与祖母说了些话,便有人传言大人在椒殿调戏宫女;王弼丶常融,皆苏文手下,居然敢明目张胆搜集大人的信息,把旁枝末节的小事,添油加醋告知陛下。他们如此挑拨陛下和大人的关系,是何居心?」
「还有,前几日陛下不适,让常融唤大人前来。那狗婢竟然敢挑拨离间,说大人知道陛下身体有恙之后,开怀大笑。若非陛下圣明,察觉到了问题,大人便要背负不孝之名。臣斗胆请教苏文,你便是如此调教手下?还是你故意指使?」
「陛下,臣冤枉,常融所作所为,臣并不知晓。」
「连你的手下都看管不好,你又有何面目,担当黄门?」
「臣·....」
「你若是管教的好,那王弼丶常融又怎敢如小丑般挑拨离间?」
苏文张了张嘴,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只能匍匐案前,连连即首。
「陛下,此事与臣没有任何关系。」
「苏文,你道本候是傻子吗?没有任何关系?当初在陛下面前诬告大人调戏宫女者,何人?」
刘进站立起来,指着苏文厉声道:「大人仁厚,不想与你计较,可身为人子,某不能为大人洗刷冤情,枉为人子。苏文,本候问你,你为何要污蔑大人?据本候所知,大人与你并无交集。你身后可有人在指使?亦或者,你想要做那指鹿为马的赵高?」
「臣,冤枉!」
苏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但汉帝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
「进,朕说了,已经处置了常融。」
「一个常融算的什麽,若不能追根溯源,明日便会有马融,赵融-—--陛下,臣并非那不晓事的纨子。臣也并非只想维护大人脸面,更想维护的,
是陛下脸面。
一个家奴,就敢骑在主子的头上,究竟是大人颜面无光,还是陛下你颜面无光。」
「进,闭嘴!」
汉帝抓起案上的镇纸,砸了过来。
刘进,没有躲闪。
那镇纸也没有砸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他身前。
金日禅丶霍光和桑弘羊,口观鼻,鼻观心,眼皮子聋拉下来,一言不发。
三人都暗自叫苦。
这,似乎卷入了皇帝的家事之中。
汉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静下来。
「进,你欲何为?」
「臣,请斩苏文。」
「你——」
「陛下,苏文此人来历可疑,得陛下恩宠,却挑拨陛下家事,其心可诛。臣以为,苏文背后,必有幕后之人,企图祸乱朝纲。为天下计,臣恳请彻查,诛杀苏文。」
「你这麽厉害,便让你查,如何?」
「臣,绝不负陛下信任。」
汉帝只是气话,哪知刘进竟顺杆子爬。
「进,你真要如此?」
「臣只想让宵小认清,这天下是陛下的天下,凡日月所照,皆为汉家,
任何企图挑陛下者,皆可杀之。」
宣室殿中,寂静无声。
只有汉帝沉重的呼吸声在回荡。
汉帝的目光,从刘进身上慢慢转移到了苏文的身上。
突然,嘴角微微翘起。
他似是在微笑,但是那笑容之中,却不带丝毫温度。
苏文心里,骤然一沉。
「来人,将苏文丶王弼等人一并拿下,打入廷尉诏狱。」」
「陛下,臣冤枉,臣冤枉啊!」
苏文心里一咯瞪,忙大声叫喊起来。
廷尉诏狱,亦是中都诏狱之一,专门负责关押审问王侯大臣及宦官内侍若是被送进掖庭狱,那说明还有一线生机。
可如果送入廷尉诏狱,苏文心里清楚,他必死无疑。
只是,汉帝没有理踩他。
大殿外早有宫卫守候,听闻汉帝诏令,便闯入宣室殿,来到苏文面前。
苏文头上的鹊尾冠被打掉,身上的官服也被扒下。
「让他闭嘴。」
随着汉帝下令,宫卫上前,用剑鞘狠狠拍在了苏文的嘴上,顿时满脸失血。
另有人将一块黑布,塞入苏文口中,拖着他就往外走。
刘进在一旁,默默观瞧。
待苏文被拖出宣室殿后,他的目光,旋即转移到了汉帝的身上。
「陛下,圣明!」
「进。」
「臣在。」
「你刚才说,苏文背后有人。那朕便给你一个机会,替我查清楚,他背后是什麽人。
若查清楚,朕便不怪你今日冲撞之罪。若是查不清楚,朕便要收回你手中虎豹营骑之权,你敢不敢接旨?」
「臣,绝不负陛下信任。」
「便回去吧,朕的旨意,随后就到。」
「臣,遵旨!」
刘进躬身领命,退出了宣室殿。
待刘进离开,汉帝突然间,放声大笑起来。
「臣,恭喜陛下。」
霍光三人忙上前,躬身道贺。
汉帝笑道:「喜从何来?」
「平舆候纯孝,且勇于任事,此陛下之福。」
「他若纯孝,就不会跑过来找我告状了——----至于任事,且看他能做到什麽程度吧。」
汉帝的心情,是愉悦的。
他笑着摆手,示意众人坐下。
「进今日上疏胡巫之事,众卿如何看待?」
霍光起身道:「臣以为,胡巫之事关系重大,必须严查。」
金日禅和桑弘羊,也都纷纷点头。
「那让谁来查呢?」
霍光三人,都沉默了。
是啊,谁来查?
这件事最佳人选,应该是江充。
但刚才刘进已经否定了江充,并认为江充很有可能,也有干系。
江充手中的绣衣,最佳选择。
可如果不出动绣衣的话,又该找谁负责呢?
汉帝也在反思。
他对江充丶苏文这些人,是不是过于宽厚和信任呢?
绣衣,是他手中的一把钢刀。
但如果这把刀不再纯粹,那就必须要选择另一把刀才行。
汉帝发现,他给予绣衣的权力,似乎过于大了。
必须要设置另外一个机构,一方面是为了制衡绣衣,另一方面,也能加强掌控力。
「子孟。」
「臣在。」
「楼兰王的事情,可有眉目?」
「回禀陛下,楼兰方面已经有了回复,不日会遣王子前来。不过—-——-臣发现,匈奴近来派遣使者,往来楼兰极为频繁。据臣所知,楼兰王子安归似有意返回楼兰。」
「阻止他。」
『阻止安归返回楼兰,关键还在匈奴。臣有一计,可令强弩都尉路博德自居延塞出,做伴攻姿态,牵制匈奴。同时命屯田都尉沈武自渠犁出击,威姑师。」
「对匈奴和楼兰提出警告?」
「臣正是此意。」
「路博德是你兄长部将,就由你书信一封与他,相信他能明白你的意思—----不过沈武?沈武才到渠犁,而且他从未领过兵,朕有点担心,他能否领会朕的意图。」
『陛下放心,沈武此人非常干练,定能完成陛下所托。」
「那就诏令沈武,命他伴攻姑师。『
这一招,叫做敲山震虎。
姑师素来与匈奴走的近,敲打姑师,足矣让楼兰明白汉帝心意。
要说打姑师最合适的人选,应该是赵破奴。
毕竟他曾占领过姑师。
但赵破奴如今在为刘进效力,汉帝实在不好意思,从自家孙儿的手中抢夺人才。
「那胡巫——·
「胡巫之事,容朕再想想,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