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境盟军出征当日的夜里。
百万大军向西行军一整日后,在垄夕山脉一带扎营。
东境与西境两方大军相向而行,经过这两日的跋涉,预计明日午时,两军就会在边界线之间最大的平原——衡垠平原正面相遇。
昨日他们集议讨论了一天战略细节。
裴奈回去累得倒头就睡,今天一早又忙着启程发兵。
因此她和顾瑾珩到今晚入帐后,才终于有时间私语闲聊。
明日就是最终大战。
她将直面越苍,生死难论。
自一上床铺,顾瑾珩便将她一直抱着,唇瓣不断落在她脸上,从额头移动到脖颈,细细地亲吻着。
裴奈任他施为,时不时也给予他回应。
顾瑾珩一直没来得及问她,此时想到了昨日萧鸣逸的圣旨,还有太监总管的话,便道:“你回朝阳见到萧鸣逸时,给他跪下行礼了?”
“见面时没有,他让太监读了圣旨,要封我作太后,不让我再上战场,还跟我说‘舅母,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只是裴家的权利,未免太大了’。”裴奈徐徐说道。
顾瑾珩没有作声,静静听着。
裴奈继续回忆道:“然后我问他,那最终大战谁来统管?他说会成立战时帝决会,我没接晋封太后的圣旨,对他单膝下跪行了军礼,为了彻底绝了他瞎想的念头,就说‘但请领命出征,愿以身守天耀万土和平,从此,君臣两不见。臣裴家军主帅裴奈,在此拜过陛下。’然后我就走了。”
顾瑾珩听后忽地笑了两声。
裴奈便问:“笑什么?”
“你这么说完,想必他那段时间连觉都睡不着了。”顾瑾珩如此说道,但没觉得她所作所为有任何问题,只是怜惜她,不想她给别人下跪。
难怪太监总管昨日交代说:“您无需下跪,他说从今以后,您无需向任何人下跪。”
想是被她那一跪,刺激得不轻。
顾瑾珩也不再提萧鸣逸的事,毕竟这是他与裴奈的二人之夜。
他吻住裴奈的嘴唇,温柔地舔舐吸吮,撬开她的双唇,与她的粉舌抵卷缠绵。
裴奈舌尖刮过他的唇珠,转又轻咬了下他的下唇。
实在说不上谁在占谁的便宜。
顾瑾珩稍微抬了些头,将距离拉开,居高俯视着她,眼中爱欲交织,深瞳里的情意浮溢,几乎要将她吞没。
“又惹我?”顾瑾珩的喉结滚了滚,低沉的声音泛上了哑意。
裴奈用指尖划过他的胸膛,点了点他的喉结,“又不是只你一人难受,我不也是干看着吗?”
顾瑾珩便笑,俯在她耳边轻道:“听到声音了,要擦一下吗?”
他是在说水声......裴奈一瞬间羞红了耳朵,他的听力太好,真的让她想找个洞钻起来。
她默默拉过一旁的被衾遮住脸,便听到顾瑾珩愉悦的笑声。
“我看你心态挺好,还有心情笑我。”裴奈气道。
顾瑾珩扯开被角,把她的脸露出来,又轻啄了下她的朱唇,“嗯,我想过了,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同生共死,又有何惧?只要你别留我一个人。”
“那我们早点睡吧,我觉得以后还有几万个属于我们的夜晚,也不急这一时,反正婚前吃不到。”裴奈拍拍他。
她确实需要养精蓄锐,好好休息。
“好的,我的元帅......”顾瑾珩又不舍地最后亲了她一口,“战后我再补回来?”
裴奈就笑,“可以。”
顾瑾珩一扬手,远远将烛灯熄灭,然后睡在裴奈身后,将她拥住,让她枕在自己胳膊上。
四周一片漆黑,外面偶有士兵们巡逻走动的声音。
裴奈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姿势,内心无比安稳,没多久便沉沉睡去。
......
次日午时,正如他们所预料的那般,越过垄夕山脉,东境与西境的军队在衡垠平原相遇。
北风遒劲,来自东西两境、无数国家的旗帜在军阵上空飘扬,密如星斗。
衡垠平原......竖通南北,隔断上北大陆东西两境,一马平川,荒地千里,没有藏身之处可供埋伏,水土无偏。
一如它的名字,广袤无边,平衡公正。
这也是双方都想要的战场。
若是退至垄夕山脉以内,邬族和西境疑心埋伏,便不会再深入,战时会继续拉长。
衡垠平原在双方的注视下,一览无余。
没有任何地理的优劣区分,战力将决定最终输赢。
这里也将是其中一方的埋骨地。
明明是正午时分,可头顶乌云翻滚,蔽日遮空,天地冥暗,带来极度的阴沉压抑感。
仿佛万物有灵,将与战争的死亡呼应。
两边皆是龙骧虎啸的百万雄兵,停立对峙,万马齐喑。
精甲锐兵,军列横布,几乎望不到边际,其势浩荡宏大,不输他们所在的衡垠平原本身。
裴奈已经看到了西境盟军最前方的越苍。
她骑马快速路过各军队首,队伍里不断有士兵配合,向高空扔出军钲。
各军鸣金后退的工具飞荡在半空,被裴奈甩枪击斩。
铜制的坚固器物,应声碎裂。
以钲的毁断,定所有人的决心!
裴奈厉声喊道:“我们没有退路,为了你们的妻儿,为了你们的国家,为了我们后方的黎民百姓、万里疆土,我们的刀剑只能永远向前,你们的热血与勇气,将带领你们所向披靡!”
大地一片岑寂,她的声音在广阔的平原间回荡。
对面的进攻号角已经吹响。
裴奈高举起逐北枪,随她长枪直落,发出攻击指令,“为你所坚守的一切!拿下这场胜利!!!”
万鼓齐鸣,全军冲锋突进,马蹄掀尘百里,土石摇震。
无数机关火炮瞬发,对着敌人的方向,轰然炸落,绽放壮阔的巨大火光,浓烟滚滚。
漫天掩地的箭雨交错而下,破空疾射,或穿隙落地,或飕然入身。
两边难以计数的士兵中箭,从马匹上摔落,连哀嚎与哭喊声都被炮火与金鼓遮掩。
将领们身先士卒,冲在阵前。
两方军队冲融,骑马挥刀,短兵相接。
敌方遽然有众多连炮飞射,直对东境军阵,触物即爆,以炸点为圆径。
巨响过后,地面千疮百孔,满地只余血沫残肢。
应是东丹多努出事以前,为邬族研制的新型炸药。
硝烟弥漫,流血浮丘。
望者无不心胆俱寒,可破斧缺斨,这是战争必须付出的代价。
裴奈驾马前冲,长枪向前横扫,泛着金光的白弧不断荡刮,将数排敌军击撞轰杀,便有数十人顷刻毙命。
她攻扫破阵,一路突入敌军深处,朝着越苍的方向直袭而去。
越苍也在等她。
邬族士兵们见她到来,快速向外围散去,以避开二人交战带来的误伤。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实力,便也能够预知,他们的最终对决,会造成怎样的杀伤力。
裴奈横枪跃马,从高处携枪劈下。
犹如百川灌河,千千万万道细流裹汇,却融合成可吞山碎岩的无上威力。
越苍抬起擎云天戟回挡,戟身涌泻出磅礴深厚的内力,将逐北枪的杀击拦住。
两相碰撞,如雷贯爆。
几乎要将外围所有人的耳膜穿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