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牵扯
晚风拂过的瞬间连带着池月皎神情也变得温柔了起来, 她低敛眉目，眼底笑意不减：“这个可以考虑。”可以考虑，但不一定, 有些话说死了就趣味就少了很多。
秋菱也懂得这一点，只享受当下这点拉扯的暧昧感, 没有强求太多。
不到十点, 两人分开以后秋菱在打车和地铁之间选择了后者，只不过从这到她住的地方中间需要转乘一次, 些许麻烦，怀里的大束青绿色富贵竹使得她的回头率大大提高。
回去的路上, 秋菱还用手机仔细搜索了富贵竹该要怎么养。
从第二天, 阳台的靠窗的角落里就多了几株被修剪过的水培的富贵竹。
那天晚饭被打断的租房话题秋菱始终没能拉下那个脸再去跟人主动提起，接下的几天, 她仍继续奔走在中介发来的各个房源之间, 始终没有特别满意的。
人事大姐那边的催搬电话开始变得频繁起来, 秋菱估摸着再拖也就这一两天了。
聊天的时候池月皎听闻秋菱的困境，也再一次朝人抛出了橄榄枝：“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先把东西搬到我在水岸林邸的房子, 那个房子我这两周还暂时用不到。”
相较上一次旁敲侧击秋菱愿不愿意接受合租, 池月皎这次已经相当直白。
秋菱很是心动, 当然同时也知道自己松口会意味着什么, 她有些挣扎。
带着这样的挣扎犹豫, 秋菱去了一趟坐落城郊的养老院。
前些天太忙没能过来, 今天早晨小老太太接到电话听说孙女要来的时候笑没停过。
该不该说秋菱的运气也不错，养老院的护工说老太太这几天病情都很稳定，胃口也好, 认人没问题, 而且这些天下来还跟同房的另一个王老太学会了下围棋, 现在整天沉迷跟人切磋棋艺。
为了好好和有阵没见的孙女说说话，小老太太今天还鸽了王老太的棋局。
秋菱则是像往常一样和奶奶分享自己最近的生活，光挑好的说：“奶奶，我最近找了个不错的新工作，过几天等周一就要入职了。”
“工资比之前那家翻了差不多一倍呢。”类似于哄小孩般的夸张语气，效果却意外的好。
“新工作好，老板人也厚道给你开这么多呢，甜甜工作累不累啊，奶奶给你剥个橘子……”小老太太伸手就从旁边柜子果篮里抠了一个大橘子出来准备动手剥橘子。
“奶奶，我不吃，你自己留着吃，”秋菱这时抬头看了一眼，刚好瞥见柜子上放着的果篮，“这是我爸给你提来的果篮？”
邱南海跑养老院能跑这么勤？她怎么这么不信呢。
果然，小老太太摇头否认：“果篮是隔壁床那裹脚小老太太的。”
秋菱：？
那你怎么还一声招呼不打就吃人家东西呢！
秋菱忽然想起自己过来的时候护工说的那些，意识到奶奶是在说谁了：“成天跟您下棋的那个王奶奶啊？”
“是她，别看是退休教师还有退休工资拿，其实轴得很，脑子经常转不开要找我吵架。”
“你不吃的话那我自己吃了，这个给你，”还以为小老太太要给自己什么，捂得严严实实，秋菱摊开掌心一看，全是是橘子皮，“你给我把橘子皮扔门口走廊的垃圾桶里去，不然一会儿等她回来看见了又该说我偷她橘子吃。”
那你也确实偷人橘子吃了，秋菱默默腹诽。
但腹诽是一回事，老人怎么说她怎么做。
不过瞧着，小老太太现在似乎是在这里交到朋友了，还给人取绰号叫“裹脚小老太”呢。
秋菱觉得有些好笑，折返回房间，她又疑惑：“我记得我也给你买了橘子……”
小老太太一脸坦然：“哦，我就喜欢吃她的。”
祖孙俩又聊了会儿别的，秋菱重新蹲下给奶奶按腿，大多数时候是奶奶在说她在听，尤其当对方说起一些新朋友王老太身上发生的事情，秋菱也会跟着附和两声。
很快，敏感的小老太太发现了不对：“甜甜是最近遇到难题了？”
话题转得好突然，秋菱被问得一愣，她错愕的眼神暴露出了很多信息：“奶奶你……”
“哼哼，想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是不是，你小时候念书也这样，一碰到不会做的解不开的题这里……”老太太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秋菱眉心处，笑呵呵地，“就会出现一个小窝凹进去。”
小老太太笑得很开心，看着蹲在自己面前这么大个孙女，好像又看见了她小时候的样子：“遇上了什么难题，可以和奶奶说说。”
秋菱抬手抚过自己眉心处，想了会儿，措辞开口：“我认识了一个人，她对我很好，也帮了我很多，之前困难的时候还借了我很多钱，那些钱我到现在也还没有还完。”
“最近，她又开始以其它的方式帮我，我不知道该不该要接受。”
无功不受禄，之前她拿池月皎的钱好歹还披着一层交易关系的皮能说得过去，现在如果再如此坦然的接受对方的给予，会不会显得有些贪得无厌了？
秋菱承认自己有时是个想得很复杂的人，她感觉自己在越欠越多。
老太太听完她的话，思索了会儿，问：“那她给的帮助是你很需要的吗？”
秋菱双唇微微翕动：“我……”确实是她目前很需要的。
秋菱哑口无言，也耻于说出口，池月皎总能在她最需要的时候给出最让人无法拒绝的东西。
看见孙女沉默，老太太心里已经有了答案：“既然是你很需要的，那就接受。”
秋菱却以为老人根本没有想得那么深，她微微蹙眉：“可是奶奶……”
“怕欠人家的。”老太太打断她的话，仿佛看透秋菱的顾虑笑得通透。
秋菱闷闷“嗯”了一声，五指微微篡紧，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怕欠太多还不起，也怕会让池月皎觉得自己是个有好处就收着的人。
“为什么怕欠人家的呢，你又不是不会还，按照你说的，人家既然肯这么帮你那肯定也是觉得你这个人不错，所以才会帮你，不介意和你有更深的牵扯。”
秋玲捕捉到了话里的重点，似有所悟：“更……深的牵扯？”
“亏欠本身就是牵扯的一种啊。”老太太不以为然，又伸手从人家的果篮里抠了个橘子出来。
“……”秋菱下意识做贼心虚看了一眼房门口，很想说奶奶你别吃了。
这时，老太太继续开口：“有来有往，两个人之间才有往来互动，有互动才能增添感情，有感情才会有后续更多的可能……不管是做朋友还是做情侣总都是有来有往的，而且人家都主动伸手帮你了，肯定也知道你不好意思，朋友做到这份上很难得了。”
话到这，老太太话锋一转开始偷偷笑：“你看王老太一会儿发现我又偷她橘子吃了她肯定又得找我叨叨，说我这么大年纪了还多能吃。”
“叨叨完我正好拉她又陪我下棋去。”
“橘子嘛，等改明儿我又拿两个橘子去还她，然后又拉她下棋！”
“……”如意算盘听得秋菱是一愣一愣的，两个橘子能玩出这么多的花样，这小老太太……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精呢。
不过有些事情秋菱倒是从这些话里悟明白了，两个有感情的人之间怕的，从来都不是亏欠，最怕是一清二楚算得干干净净什么牵扯都不想有。
所以池月皎这样主动的给予，也是想要和自己有牵扯联系的吧。
心里有了答案，牛角尖自然就钻明白了，秋菱不再因为这个事情犯轴。等老太太休息够了，她又陪着出去外头逛了逛散步，中午留下来跟着一起尝尝养老院的伙食，才觉得其实养老院这种地方其实是自己之前刻板印象了。
老人在这生活除了费些钱，其余都好像很不错，还交到了好多朋友，人也不像之前那样经常犯迷糊认不得人了。
出了养老院，秋菱慢悠悠走向来时的地铁口，有点心不在焉还在想着奶奶说的那些话。
没走两步，她停下脚步摸出手机给邱南海发了条信息过去：【下次来看奶奶的时候多买些水果，尤其是橘子。】这个时候橘子有点反季，不过少吃点也无妨。
发完这条，秋菱又打开微信找到池月皎的头像，对于对方那句“要不先把东西搬到我家”的好心建议，给出肯定的回复。
池月皎似乎对秋菱给出的肯定答案并不意外，又或许，她早就认定秋菱不会拒绝自己主动靠近：【这几天我有点私人的事情要处理不能过去，晚点我把门禁闪送给你，你什么时候把东西搬过去告诉我一声，我给那边物业打个招呼。】水岸林邸也算高端小区，外来人轻易进不去。
秋菱看完消息，收起了手机。
然而手机放进口袋没两秒，又再弹出一条消息。
秋菱解锁手机一看——
【记得带上那些富贵竹，我要检查的哦。】
第32章 生忌
池月皎最近确实有事情要忙, 母亲的生忌要到了。
古说阳春三月万物复苏，其实指的是农历三月，池月皎的妈妈宋胭就是生在这个美好的季节。
所以每年的四月池月皎都会从外面搬回来, 按照池清远之前找的那些“大师”所说，倘若离世之人对这世间还有惦念和牵挂的话, 那么会在每一年的生忌月份回到家里来看看自己牵挂的人。
就因为这一点, 他要求女儿每年的四月都要回来住上一个月。
平时父女关系怎样暂且不论，但池清远认为倘若有那么一丝可能妻子真会回来家里, 那么肯定也是想看看他们父女的。
还剩一周。
听见一楼动静的池月皎从楼上下来，第一眼瞥见的是摆在一楼柜子上的台历, 上面某个日期被池清远特地用马克笔标了醒目的记号, 以提醒着日子正在一天天接近。
一手搭在楼梯扶手上，她止住下楼的步子朝大门处陆续进来的陌生工人们看去, 很难忽视掉这些人手里抱着的一株又一株娇艳的花苗。
管家正忙着指挥这些人。
池月皎出声叫了他一声：“周叔, 这些又是我爸买回来的……？”
完全没察觉到楼梯上还站了个人, 见是池月皎，周管家也如实回答：“是的, 先生最近特地新买回来一批百合, 吩咐了要全部移植到花园里去。”
池清远一直记者妻子生前是喜欢摆弄这些花草的, 所以这些年家里的花园都还始终维持着当年那样, 种了许多宋胭喜欢的品种, 但她们家那个花园也不知道是水土不好还是怎么, 只要是种花保准活不到一个月。
所以池清远的方法就是死了再买，用钱生生堆出一个四季花开的花园。
池月皎听完管家的话没有出声，她仍旧站在那看这些工人在自己家里进进出出, 偶尔这些人一个不小心还会洒落一些泥土在那昂贵的地板上。
已经洒了不少了, 清理起来也费劲。
这么多人, 动静是挺大的。
管家看池月皎脸上也没什么明显的情绪，还以为是被这动静闹得不开心了：“小姐要是嫌吵，我让他们小点动静。”
一直留在池家老宅做事的管家和阿姨都有些年纪了，即便不太清楚这个家做父亲的和女儿为何会是这样一种不亲不近的关系，但也清楚，每年的四月这个家里都会迎来整年里的极低气压。
这个家里有个已经不在的女主人，这个去世的女主人，才是维系整个家的真正纽带。
“不用了，回头弄完找人把一楼收拾干净。”池月皎扭头重新往上，走到二楼楼梯口的时候，又往回看去，“还有，中午让阿姨不用叫我吃饭。”
*
一周的时间很快就过。
宋胭生忌当天，池月皎那两个舅舅还有两个表弟全都到了，很是郑重。
先不论两个舅舅，宋明诚和宋明齐两兄弟虽然对自己这个早早去世的姨妈没什么印象，更没什么感情，但也知道自己家里这些年的福气不是莫名从天而降的，所以即便是演，也得演出一副悲痛的模样。
至于穿着更是讲究，代表哀悼的黑和池月皎的明艳一身形成了鲜明对比。
双方在陵园一照面，大舅就发现了这一点，他微微皱了下眉：“阿皎，很少看你穿这样艳丽的颜色啊？”没有明说，但明眼人都知道来祭拜故者的话穿成这样不合适。
就连一向没什么长辈架子的小舅在看见外甥女这一身后也跟着摇了摇头：“阿皎，你这实在……”非常不好说。
“爸，皎皎姐可能是出门的时候着急没注意这么多，咱们要不先跟过去看姨妈。”听自家爹这么说，宋明齐没什么脑子地打了句圆场，站在旁边的哥哥宋明诚听见这话赶紧瞪了他一眼。
这身实在过于……想必是再没脑子的人也不会注意不到这点。
这边谈话的动静不小，这时已经往前走出几米的池清远回头注意到了，他手里还抱着祭奠的花束：“怎么了？”
“没事。”池月皎抬眸池清远一眼，倏尔，目光落回了近处的大舅身上，温和笑笑，“舅舅们想多了，我这是出门临时换的一套，我爸说我妈喜欢鲜艳一点的颜色，不想让我穿得过于死气沉沉。”
她这身衣服确实是出门前池清远让换的，只不过事情发生的过程却不如方才话里那样简单。
池月皎确实不喜欢过于艳丽的颜色，所以衣柜里的一些衣服颜色也都是偏冷系的，除了之前向清为她特别定制的，一件从来没有穿过的红色礼裙。
让她临时去找一件颜色艳丽的衣裙来换上，着实是有些为难人。
但池清远并不松口，所以，池月皎只能将就先穿了那身礼裙。
也难怪大舅会觉得生气。
母亲的生忌日做女儿的过来祭拜，却穿得一身华丽红艳像是要去走红毯参加宴会的大家名媛。
不过说是池清远的意思，两位舅舅就歇声了。
虽然不是宋家人，但一行人里姓池的说话显然比姓宋的管用，这又是一个很微妙的细节。
一行人继续往陵园山上走，路上也偶尔遇上几个同样过来祭拜亲人正往回折返的人。
海市的四月天穿裙子会冷，更何况今天又是阴天，山上风一刮，池月皎两只胳膊上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宋胭的墓立在整座陵山的顶部。
当初这座陵园新建，池清远也跟着投了不少钱进去，自然给妻子预留了一个最好的地方。
当然了，宋胭的旁边还有个空墓，是池清远留给自己的。
早已经烂熟于心的祭拜流程，这么些年都是如此，池月皎多多少少已经有些麻木。
上完香，送过花，大家默契地三两散至一旁给池清远留下单独的空间对着墓碑自说自话。
在池月皎的印象中，母亲这两个字眼过于模糊。
尽管偶尔听舅舅们还有父亲提起自己的母亲生前是个怎样明艳招人喜爱的人，可光是透过那些昔年留下来的影像和照片，池月皎还是很难想象宋胭生前是怎样的。
明艳活泼？这四个字和她这个亲生女儿完全沾不上边。
两个小时以后，一行人沿原路从山上下来。
吹了这么久的冷风池月皎的状态明显已经不太好了，偏偏临到要分头上车离开的时候，宋明齐不懂眼色地凑了过来：“皎皎姐，听说姨父说你想回云启上班啊？”
“姨父手底下那么多公司，姐姐你怎么非要去云启啊，不然换个呗？直接进集团总部多好啊。”他怂恿着，心里打着自己的小九九。
池月皎一眼看破他的心思：“我去了也不会碍你的事，你不用担心。”
“皎皎姐瞧你说的……，”被这么直白的说破心思，宋明齐尴尬归尴尬，好话还是给圆上了，“姨父的东西以后还不都是你的，咱们亲姐弟之间什么叫碍我的事，我那破位置你能瞧上吗？”
池月皎没有继续和他闲聊下去的欲望，她拿出钥匙走到车子旁边，回头看了宋明齐一眼：“我还有事，赶时间，小齐你有时间和我在这说这些不如回去好好想想怎么好好帮我布置办公室。”
说完，她拉开车门坐进车子，在还没有想好要去哪之前就已经先一步发动汽车引擎，离开了这片陵山。
驱车驶回市区的路上，池月皎在等红灯的时候看见了后视镜里明艳照人的自己，不由愣怔了许久——她的妈妈，宋胭，真会喜欢女儿这辈子一直活在自己的阴影下吗？
池月皎忽然没有了要回去换衣的心思，她想到了新去处。
昏黄的落日是黑与白的过渡连接，等到最后一片云也完美和夜色融合到一起的时候，这座城市的夜生活就已经开始了。
晚上本来有个朋友生日，但向清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特地没有打扰池月皎。
却没想到，平日三请四邀都不一定来的池大小姐今天去陵山上完坟以后竟然主动找到了自己。
不仅如此，趁她呼朋唤友去酒吧舞台上撒欢蹦了会儿，回来的时候桌上三瓶啤酒就已经空了，人也醉得晕乎乎的。
向清简直一个头比两个大，从不喝酒的人你不能这么喝啊！
晚场才刚开始，就已经结束。
向清还得费力把人送回去，但送哪去也是个问题。
于是出租车司机干脆把两人留在后座上慢慢思考去哪，自己溜下车抽了个根烟。
连走路都费力，已经吐过一轮的池月皎微微睁眼，朝一旁的好友看了过去：“我家住哪你不知道？”
向清立马叫了起来：“我去，姐姐，你这样我把你送回池家你爸得杀了我呀。”
“还是去我家算了。”
“不行，我也不能去我家，我妈这两天回来了，要是让她知道不就等于你爸也知道了……到时候也得怪我头上说是我给你带坏了。”
这也不是，那也不行，池月皎这样给仍酒店她也不放心，向清开始翻通讯录看看谁家晚上能留人。
池月皎睨了她一眼，这时候——
“去水岸林邸。”她撑住座椅，勉强坐直了些，许是醉酒的缘故声音听来黏糊糊的懒得出奇，“这里离水岸林邸不远吧，去我在水岸林邸的房子。”
“那边？”向清听完还认真想了会儿，“那边你不是很久没住过了，能住人吗？”
池月皎已经懒得继续出声了，这么两句话下来她脑袋更晕了。
见她这样向清也没辙，只好破罐子破摔。
“行行行，去吧去吧。”
“司机，水岸林邸。”
第33章 醉酒
入职云启快半个月了, 今天是秋菱下班最晚的一次，开门进屋，手机屏幕亮起的那一刻分钟的时间数字刚好从29跳转到30, 七点半，不算太晚。
换好了鞋, 秋菱靠在玄关的柜子上坐了会儿, 然后才缓缓起身朝厨房走去。
胃里空空饿得慌了，点外卖还需要等, 不如自己下点面对付一下。
前两天她去超市采购好几袋东西，可即便如此那个双开门的大冰箱也只是起来多了些点缀。
厨房的抽风机运作起来, 整个房子就显得不那么空寂了。
趁水烧开的功夫秋菱回卧室换了套居家服。
大四室的房子, 南北通透，原户型图上房地产商所设计的那些不太合理的地方, 全都被屋主人情人改造过了。
多余的墙体被砸掉, 不用的小房间被砸通合并成一个影音娱乐书房, 整个房子空间利用合理，风格统一, 挑不出半点瑕疵。
以秋菱一个职业设计师的眼光来看, 池月皎这房子是方方面面的值钱, 而且花了不少心思。
这种程度的设计, 光是设计费应该就不少, 起码是四个达不溜起。
池月皎倒是舍得让她住这样的房子, 她住起来却十分亏心。
这两周秋菱也没闲着，在又换了两个新中介以后她总算挑出来两个算是符合条件的房子，准备这周末就去看看。
要是不错的话, 确定下来付完钱就尽快搬走。
让她一个每天骑共享单车上下班的人和这些豪车进出的人住一起, 秋菱实在瘆得慌。
前段时间搬进来的时候刚好被隔壁邻居撞见了, 没两天，人就敲门拿了些吃的过来打招呼，大概以为自己是房子的户主。
秋菱委婉谢过了邻居的好意，却在下一个瞬间无意间瞥见邻居的碗筷都是某奢侈品牌定制。
她感觉自己像是误入富人领域的穷鬼，被四面八方包围住了。
总之，很不安心。
白天上班帮公司打工，晚上，秋菱也没闲着，晚餐简单对付过以后她洗了个澡，坐在餐桌前打开电脑开始做自己这几天接的私活。
不是什么有难度的工作，是之前在云城的时候一起合伙的搭档最近接了活儿忙不过来，问她有没有空帮忙做点。
秋菱自然是来者不拒。
工作进入了状态，时间的流逝也变得快了起来，秋菱戴着耳机盯着屏幕，就连门口玄关的地方什么时候进来了都不知道。
还是向清的惊叫声盖过耳机里的音乐声，秋菱才发现家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莫名多了人。
“我的妈呀，你怎么在这？”好不容易给池月皎扶到沙发上，向清这才有功夫转过头来看秋菱。
她还以为水岸林邸这边很久没住人了应该脏兮兮地住不了人不呢，得，竟然养了个田螺姑娘。
“我……暂时住这。”秋菱含糊其辞。
倒不是想隐瞒，只是也不知道该要怎么和向清解释，这中间牵扯得太多，她索性不说了，反正住这是池月皎让的，有什么想知道的向清可以之后也可以自己问池月皎。
池月皎……秋菱这才注意到向清身后沙发上的人。
喝醉了？池月皎喝醉了？
池月皎用胳膊挡住了自己的眼睛躲光，略蹭花掉的妆容并不影响这人五官的美感，反而是这一身明艳的红色晚礼服裙给了秋菱一点小小的惊艳。
印象中，池月皎总是清柔恬淡，这样一个温柔的人与明艳二字是丝毫沾不上边。
秋菱的注意力很自然地转落到了池月皎身上，向清转身和她说话这么会儿功夫，沙发上池月皎已经捞起旁边的抱枕躺下，将脸侧向了一边。
向清还在噼里啪啦，盯着秋菱那张脸一副恍然大悟“破案了”的样子：“我说呢，我说阿皎怎么让我把她往这送呢，你们两个……”话到这她话锋忽然一转，语气变得急促了起来：“先不管这些了，我刚刚酒喝多了想上厕所，阿皎她喝醉了，你看一会儿。”
向清的话将秋菱的注意力重新拉了回来，她“哦”了一声，再想朝对方看去的时候人已经同她身边擦过。
向清好像也很清楚这个房子的构造，看来之前没少来。
不远处的桌面上电脑已经自动息屏了，这活儿云城那边催得急，但秋菱现在显然已经没了那个心思。她想了会儿，走进厨房拿出一个干净杯子洗了洗，接了杯温水朝沙发这边靠近。
池月皎是个什么情况她不知道，但醉酒的人一般都会口渴。
果不其然，秋菱连着几声将人唤起，池月皎一口气将她手里的水喝完了大半。
秋菱蹲在一侧，两只手很是放松地搭在膝盖上：“……你今天怎么喝酒了？不开心吗？”还是太开心了？
秋菱觉得池月皎会喝醉这件事情本身就很反常，她自己的猜测更倾向于前者。
又再喝了几口杯子里的水，池月皎将杯子还给秋菱：“不开心。”含糊不清的三个字说完，池月皎又倒回了沙发上。
简单的三个字和这一系列颓靡的举动又让人更深切地感受到了她的“不开心”。
秋菱起身，侧过身体坐在了沙发上，她伸手捉住池月皎的胳膊将对方用来遮挡眼部的小臂轻轻拿开，稍稍倾了下身子：“那池姐姐，有什么是我能帮你的吗？”
秋菱拿出从前和池月皎做戏时候的样子，声音又轻又甜：“或者你愿意的话和我说一说……如果这么做能让开心一点的话。”
刚刚向清也说了，池月皎喝醉了以后就指定了要来这里，向清不知道她暂时住在这，池月皎是知道的，所以池月皎喝醉了来这只是来找她的。
没有了小臂着头顶的灯光有点晃，池月皎虚眯了下眼。
秋菱手此时轻搭在她的手臂上，略微发凉。
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她太烫了。
不知怎的，池月皎在这时想起了去年秋天那一个昏沉的阴天，当时她生着病，秋菱也是这样守在她的旁边。
那样的感觉，以及后来发生的事，都成为了池月皎这些年来为数不多会去回味的事情。
想到这她朝人伸出手，勾住对方的衣领。
这个动作让秋菱也愣了下，有点错愕。
但池月皎手上的力道她已经感觉到了，不大的力道正在尝试着把她往下带，而下方是……几乎用不着思考，秋菱选择了配合。
覆上那双柔软的唇，秋菱闻到了浓郁的酒味。
温软的唇齿间全是酒的味道，呼吸也在发烫，秋菱能够感觉到池月皎接吻没什么章法，比起上一次的浅尝辄止，这次对方又主动亲得更深了些。
大抵因为清楚池月皎是喝醉了酒，从头到尾秋菱都只是温柔地配合，仿若安抚。
池月皎的双手似游蛇环住了她的脖子，掌心蹭过的地方都发酥发烫。
然而两人似乎都忘记了，这房子里还有第三个人。
向清也没想到让秋菱帮忙看一会儿能看成这样……
她目瞪口呆，一会儿看看秋菱，一会儿又看看被撞破以后毫不尴尬从沙发上坐起来的池月皎。
虽然看起来还是明显喝醉的样子，但那双如琥珀般漂亮的眼睛里已经染上了几分迷离色彩。
向清太懂这种意乱情迷是怎么回事了。
“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那我走？”
秋菱张了张唇，最终还是没有出声：“……”
见没人应答自己向清于是又看了池月皎两眼，一副要走不走的样子似乎是在等池月皎的答案，亦或是解释。
然而这会儿的池月皎哪还有什么心思跟她说那些，她懒着嗓音开口：“走吧。”
“……”无情两个字将向清送到了玄关门口，果断离开。
等向清走了，整个屋子算是彻底静了下来。
方才还暧昧的气氛一扫而空，池月皎侧过脸来，视线似有若无从秋菱嫣红的唇瓣上扫过不自然地停顿了会儿，而后移向了别处。
她看见了远处桌子上摆放的笔记本电脑：“你在加班吗？”
尴尬被打破，秋菱也逐渐从方才的缠绵中走了出来：“没有，只是做一些私活。”
“为什么不去书房？”池月皎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办公在餐厅不去书房，这是什么道理？
这个问题秋菱没有立即回答，池月皎睁着自己那双醉意朦胧的眼将四处打量了一番，忽然笑出了声：“所以是在我这里住得不自在，准备随时搬走吗？”
视野可见之处，除了客厅相连的餐厅以外就只有虚掩着的次卧门亮着微弱的灯光。
现在池月皎可以基本判定了，这两个星期秋菱住进来了但却又没有完全住进来。
像是书房和主卧这种十分具有隐私感的地方秋菱都很谨慎地避开，把自己作为暂时借住的客人，选择了次卧，礼貌，客气，保持距离，绝对不会让人感觉到半点越矩之处，只是却让池月皎作为这个房子的主人觉得……有些生气。
她下了这么多钩子，也已经很照顾秋菱的尊重和感受了，然而对方还是不愿意……就不能，稍微那么主动一点吗？
比如，自己留下来。
第34章 关系
阴郁的天气就如同池月皎阴郁的心情, 秋菱的态度放在平常倒还好，偏偏是今天刚好碰上她心情极为糟糕的时候，更遑论什么耐心。
池月皎撑住沙发面摇摇晃晃站了起来, 这一动作引得秋菱的侧目朝人看去。
她行为快过意识，直接伸手捉住了池月皎的手腕：“你去哪？”
“喝多了当然是去睡觉, ”池月皎慢慢抽回自己的手, 垂着眼朝她看去，“主卧不是你特地给我留的吗？”没什么情绪波动的语气, 这话却明显听起来有点怪。
秋菱搬进来两周都只在公共区域和次卧活动，但池月皎深知一个如此害怕亏欠他人的人, 不至于连日常卫生都只做自己要用的那一部分。
房子她是许久没住了, 但眼下的主卧肯定也是能睡人的。
说完，她绕过面前的茶几朝主卧的方向走去, 出乎意料的是秋菱听完她说的以后并没有阻拦。
喝醉酒的人走路不一定稳当, 但意识却处于一个绝对清醒的状态, 各种微小的情绪也被放大，秋菱不知道池月皎今晚为什么喝酒, 但有一点她是知道的——此刻这种状态下的池月皎寻求的是一个发泄的突破口。
她不想让自己成为那个发泄口。
现在跟上去很大可能会顺理成章发生些什么, 如果只是追求刺激和一时放纵的话……秋菱不想。
这是池月皎第二次亲她了, 和上一次的情况略有点相同之处。
秋菱在客厅一个人坐了十多分钟, 等心里那股被池月皎掀起的潮浪稍稍平复了些以后才缓缓起身, 走向厨房。
冰箱里有昨天切完还剩的半根白萝卜, 秋菱将水烧开，萝卜片一整个倒了进去。
简单的解酒汤，秋菱进房间的时候池月皎一整侧睡的姿势背对着自己。
“我煮了解酒汤, 你喝点再睡吧, 不然的话明天起床可能会头痛。”她知道对方还没睡。
果然, 秋菱说完以后端着手里那碗热乎的汤坐在床边等了会儿，池月皎终于妥协从床上坐起接过她手里的汤碗，开始一勺一勺喝了起来。
两人全程没什么交流，池月皎几乎都没有抬头去看秋菱的脸。
安静的卧室里唯一的动静是瓷勺碰击碗壁的声音，清脆无比。
秋菱就这样侧坐在床边盯着池月皎重复喝汤的动作，看了会儿：“这两周确实有在一直断断续续看房子，这两天已经看好两个还不错的房源，格局一般地段还行，主要是价格合适，准备二选一了。”
下午下班前还和中介约了时间，说明天中午趁着午休时间约着去那个小区看看房。
哪壶不开提哪壶，听秋菱说到这的时候池月皎用瓷勺舀汤喝的动作稍稍顿了会儿，但也没有其它多余的反应。
小碗的萝卜汤很快喝完，将碗还给秋菱的时候她温声说了声“谢谢”，随即抬眸看向对方：“选好了搬走的时候和我说一声，我跟物业说放车子进来。”
水岸林邸对于进出管理相当严格，即便是外卖快递也都只是送到小区大门口，然后再由物业那边派人挨户送到家。
说完，池月皎准备躺下继续睡，她现在脑袋没那么晕清醒点了，但也因为如此才更生秋菱的气。
然而没想到——
“那是之前，”秋菱忽然将自己放轻的语调拔高了些，话锋一转，“我现在不想搬了。”她故意说一半藏一半，并不着急将剩下的话说完就是为了引起池月皎的好奇。
池月皎鼓捣着身上的被子，刚躺下一半又被引得重新坐了起来：？
“不想搬了？”池月皎重复了一遍这句话的最后四个字，轻而缓慢。
一会儿说要搬一会儿说不搬又是什么意思？
她没有着急追问，即便现在的自己已经被秋菱的话勾得没了生气的心思，池月皎认真凝望秋菱的眼睛，却发现对方竟然在笑。
笑得不明显，但确确实实是在笑。
秋菱发现池月皎在观察自己了，她大大方方地让对方看，只是眼里的笑意更明显了：“你刚刚……”秋菱伸出指尖在自己的唇瓣轻点两下，“亲了我。”
“所以我不搬了，就当付你的房租我会在这住下。”虽然说大部分原因是酒精促成了今晚池月皎主动的荒唐行为，但若要不是对方之前就对自己有好感，也不能这么自然的亲上来。
秋菱知道池月皎想要自己做什么，从始至终都知道，只是她拉不下那个脸面。
现在又不一样了，毕竟清高太过也是会让人讨厌的。
池月皎没想到秋菱会拿这样的事情作为留下的理由，她看对方从眼睛里漾出来的笑，也跟着笑了。
许是染了些醉态，池月皎说话的声音了也多点韵调：“那秋菱，你知道在水岸林邸租房光一个月租金是多少吗？”
亲一下就抵了以后的房租？
“知道，很贵，”没有被这句话为难到，秋菱的语速忽然放缓，直勾勾盯着池月皎的脸，“但是呢，我也不便宜，反正都欠你那么多了，再多一点也无妨。”
慢慢还嘛，秋菱开始逐渐体会到奶奶说的那些话里意思。
“好了，你早点睡吧，”她端着手里的空碗从床边起身，在池月皎的目光注视下走到房间门口，侧身回头，“晚安。”
*
水岸林邸距离云启写字楼走路二十分钟，扫共享单车的话就更不用说了，先不说周围这些富贵邻居给秋菱带来的心理压力，至少在通勤这一块上，池月皎的房子为她节省下太多的时间。
所以在决定卸下心理包袱要彻底长住下去以后，秋菱反而挑不出这里的其它毛病。
云启的打卡时间是早上八点半，秋菱八点从家里出门的时候，池月皎刚刚醒来。
两人在客厅简单打了个照面就分道扬镳了，秋菱也没问今天下班回来池月皎是不是还在。
她记得前阵子对方说过，暂时不会搬过来。
这个“暂时”也不知道是多久。
新的工作环境经过两周秋菱已经完全适应下来，同部门的同事除了开始的时候对她的态度有些奇怪以外，之后也都变得平常，最重要的是互相合作下来大家发现秋菱在专业能力这一块上确实能够胜任，那些“颇有微词”也就都随之消失了。
“早啊。”
“早上好。”
一下电梯就碰上了好几个同事，大家相互道早简单打过招呼，秋菱刷过自己的员工卡以后径直回到工位，身后，同事们闲聊的动静并不小：“还有十分钟就到点了，你们说璐璐今天会不会又要迟到？”
“迟到就迟到呗，她这个月已经迟到好多次了，没办法，谁让她为了省点房租租到那么远的地方。”
“一个半小时的通勤，也太远了。”
秋菱一边开电脑一边转动椅子朝后方看去，现在还不到正式上班时间，同事们虽然已经打完卡了但还三两聚在一起聊天，她没什么想要参与的心思，但也不妨碍坐在这听听。
端起手边的咖啡抿了口，秋菱转过头去输入开机密码又继续听八卦动静。
这么会儿时间，办公室里又陆陆续续来了几个人。
有人注意到了秋菱手上拿着的咖啡杯：“诶，秋菱，你手上这杯咖啡是楼下新开的那家咖啡厅买的吧，你觉得怎么样，好喝吗？”
“我买的美式，还行吧？”没想到会因为一杯咖啡被拉着加入话题，秋菱给出了一个中间区域的回答。
其实她对咖啡还真没什么口味要求，只要能提神就行。
问的同事听她这么说只说中午自己去买杯试试看。
最后几分钟打卡时间，平常那几个踩点到的也都到了，不知道是谁提起刚刚在电梯里碰见了公司的李副总，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另外的事情上。
聊的内容不一样了，八卦秘密的声音也随气氛被自然压低。
秋菱挑了下眉，虽然表面上看着没有在关注但还是将耳朵竖了起来——
“内部消息，我听说，最近咱们公司还要空降一个副总。”
“据说啊，据说这个副总还是个女的，跟咱们总经理的关系很亲，本来是要直接去集团总部的，结果不知道为什么来了咱们这。”
“估计是来镀金？”
“……”
大家胡乱瞎猜，职场上空降这种事情向来是最让人感兴趣的。
说来说去也没个重点，秋菱听了会儿觉得没意思，刚准备打开软件继续昨天的工作，这时……
“秋菱，这事你知道些什么内幕吗？”不知何时，其中一个同事已经来到她的工作旁边。
托了这位同事的福，大家也都朝她投来了期盼的目光。
“啊？”秋菱惊了一下，手里的咖啡差点没拿稳，随即很快露出得体的标准化笑容，“我一个刚进来不久的小员工，怎么可能知道这些领导的内幕，你们拿我开玩笑吧？”
“你才开玩笑，”看了她一眼，同时露出了然的笑，“咱们设计部本来都满员了也不缺人，谁不知道你是走关系才进来的。”
同事这话说完，后方传来明显一阵高跟鞋踩地的声音，总监来了。
刚刚还对八卦有着浓厚兴趣的同事们瞬间一窝蜂散去，秋菱也识趣地埋头看电脑。
等总监进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以后她才重新抬起头来，悄悄侧身去问旁边的同事：“小黄，我来之前咱们设计部真已经不缺人了吗？”
被问到的同事也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真不缺，咱们人员饱和都好久了。”
“你真不是高级关系户？”
第35章 快递
关于公司有副总要空降的流言在几天之内迅速传遍了整个公司, 这下不止是他们设计部，就连隔壁的产品和后勤也都议论纷纷.
公开的秘密，已经不算秘密。
身处这样的环境, 秋菱就算没什么兴趣也多多少少跟着听到了点——比如新副总是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还有的说这个副总和总经理不是亲戚关系, 是那种关系。
全是人的环境和乱七八糟与工作并不相干的八卦, 让习惯了在小工作室里埋头工作只管交工的秋菱略有点不习惯，即便是已经上过好几个月的班, 她还是没能完全适应。
有时，也会想念在云城的日子, 她那已经散伙的小工作室。
职场里要兼顾的东西实在太多, 想要做得好，也不仅仅只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可以。
至于池月皎……当天下班回家以后她果然没有在房子里再看见对方的人。
这是池月皎的房子, 来的时候不用和她解释, 走的时候自然也用不着特地打招呼。
不过一些暧昧因子还需要慢慢沉淀发酵, 秋菱有的是耐心去等。
五一假前的最后一天班，秋菱如往常一样打卡离开公司, 骑车回来的路上碰见路边卖热卤的摊贩, 索性各样都买了一点, 当做晚饭加餐。
许是马上要迎来小长假了, 整座城市, 都弥漫着一股少有的松弛悠闲的气氛。
回到水岸林邸, 刚下电梯秋菱就发现家里的门被数个快递箱子垒起来的高墙挡得差不多，旁边，站着一个穿物业制服的男人拉着推车站在一旁正低头看手机。
之前也听说过物管会把快递和外卖都拦在门口然后再另外分人送到业主家, 秋菱住进来这些天只点过外卖, 这种大号的快递嘛……还是第一次见。
她打量了会儿这些快递, 上前两步：“请问……”
男人在秋菱出声的第一时间就抬头看见了她：“哦，你好，我是来给402的业主送快递的。”
听见物管的话秋菱愣了一下，很快矢口否认：“可是我没买东西。”更何况还是这么多的东西。
闻言，物管让开位置给秋菱看了一眼快递单上写的地址，再次强调：“不会吧，您仔细看看这上面写的就是402，要不您问问家里人是不是他们买的……”
听到这，秋菱笑了一声：“物管大哥，我家里没人。”
说完，她伸手接过对方手里的快递清单看了两眼，在扫过收件地址和收件人那一栏的时候目光稍微停顿了片刻。
她想，她大概知道这些东西是谁买的了。
可池月皎也没事先和自己说一声有快递。
就在秋菱准备拨号过去询问时候，“咔”一声，面前紧闭着的房门被人从里打开了。
是池月皎，秋菱拨号的动作一时没了下文。
“刚刚还说家里没人，这不是有人吗？”物管大哥笑了一声，上前两步，“是池小姐吧，您的快递我给您送到了，麻烦点一下数我回去好交差。”
说完，他回头看向秋菱：“小姐，你手里的快递单麻烦给我一下。”
“……”秋菱将手里的单子递出去，飘忽的眼神很快又转而落到了现身开门的池月皎身上。
自上次对方喝醉的那晚以后两人也有四五天没联系了，池月皎像是已经默认了自己住在这，但有关别的其它事情又一点没说。
比如，之前说过的“过段时间会住到这边来”。
倒是向清，大约先是从池月皎那边没有问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又找到她旁敲侧击问了问两人的关系。
毕竟当时是直接撞见了两人亲在一起，给向清留下的冲击实在不小。
“过段时间”，难道就是今天？
秋菱这么一会儿思考的时间，池月皎已经对着单子点完门口的快递了：“东西都齐了，谢谢。”
物管十分热情：“那我帮您把这些搬进去。”
“麻烦你了。”池月皎也没有拒绝这份热情，她将防盗门拉到最开给物管大哥让开一条进屋的路。
都是一些中号的快递箱，虽然单箱重量应该不会很重，但物管入职培训的时候就强调过服务态度这一点，高昂的物业费付出去当然要获得相应的服务，让业主们满意过得舒适就是他们最主要的工作。
七八个箱子有物管的帮忙很快被搬进屋子，门口那块地方也重新变得开阔起来。
等人走了，池月皎站在门口朝迟迟没有动作的秋菱疑惑看了一眼：“还不进来吗？还是说家里突然多了个人，不习惯。”长发自肩后披散下来，未施粉黛的池月皎面部线条被衬得越发柔和了。
秋菱拎着自己买的热卤走进屋子。
再回头看的时候池月皎已经握着美工刀蹲在玄关处开快递，她走上前去：“你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都是些什么啊？”
“日常用品之类的，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身体调理好以后我回来也要开始工作了，五一假后我要入职，住到这边来方便一些。”池月皎边开箱子边和秋菱解释，没一会儿，七八个箱子已经全部划开。
确实都是些日用品，化妆品洗发水那些还包括一些家用小电器，破壁机之类的。
池月皎不确定这些东西自己买回来以后会不会用，但不用和没有是两码完全不同的事情。
秋菱跟着蹲下帮着稍微收拾了一部分箱子里的东西，过了会儿，她发现池月皎完全没有主动挑起话题的意思，只好自己先开口：“你要搬过来为什么不提前在微信上和我说，我……也好早点回来帮你收拾下。”
编了个蹩脚的借口，秋菱说谎脸不红心不跳。
谁知池月皎听完以后反而侧过脸来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这几天你不是也没有找我吗？我以为你工作挺忙的就没找你，反正你下班回来也会看见。”
她们之间都不知道是谁在晾着谁，这个话，秋菱有点没法接。
新买回来的东西乍一看七八个快递箱一大堆，但收拾完毕以后零零散散被放置在这个家里的各个角落，隐去了身影，最后只剩下七八个空箱子和包装用的泡沫袋。
最后一点东西，池月皎没有着急收纳起来。
她看了一眼那边正弯腰收拾空纸盒的秋菱，把人叫了过来：“浴巾毛巾还有杯子那些我都买了新的，成套买的，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可以拿去用。”
说完，池月皎就站在那将东西摊在桌子上等着秋菱看。
这架势……秋菱垂眸扫了一眼桌上的东西，心念微动：“和你用同款吗？”她眼底凝聚了点笑意，抬眸看向池月皎。
浴巾和毛巾就不说了，同款不同色好几条，倒是那一套杯子的系列看着不错，八个卡通动物系列的杯子，每一个不同颜色都代表着不同的动物。
池月皎自己还没挑，倒是先让秋菱挑上了。
“怎么了，都住在一个屋檐下了用同款很奇怪吗？”池月皎拉开桌子旁边的椅子坐下，没把秋菱话里话外的那点意思当回事。
亲都亲了，暧不暧昧的彼此是个什么心思还需要继续装模作样下去吗？
池月皎将这个八个杯子挨个从礼盒里拎出来摆在桌面上，让人能够看得更直观。她的右手旁边就是一只橙色系的杯子，杯子上印的卡通形象是一只狐狸。
秋菱还在看呢，池月皎伸出指尖在杯身上轻点两下揶揄道：“这个，我觉得这个很适合你。”
狡猾的狐狸以可爱的卡通形象被印在杯子上，反而更具有迷惑意义，让人忽略了它的狡猾，只看到它的无害和可爱。
借用杯子比喻人，秋菱将这只狐狸杯拿起来有模有样地端详了会儿，又放了回去拿起另一个：“这个吧，这个比较适合我。”
池月皎掀了掀眼没有出声，继续看她表演。
“前两天刚好不小心摔坏了个杯子，嗯……池姐姐这个杯子买得正是时候。”新拿的杯子动物形象是只兔子，和狐狸恰好是两个不同的极端。
秋菱拿着杯子在池月皎面前故意晃了晃，开始念童谣：“小白兔白又白，两只耳朵竖起来，爱吃萝卜和青菜，蹦蹦跳跳真可爱。”
念完，露出一个清甜的笑：“就它了，这个狐狸还是池姐姐你自己留着用吧，比较适合你。”
秋菱哪能不知道池月皎的意思，暗说她狡猾呢。
但要说起狡猾吧，秋菱觉得池月皎自己也差不到哪里去，初见时那样清婉的一个人，如林间山风一般清透温柔，细相处下来才知晓原来也并不是这样。
真要细细剖析起来，池月皎给她下的套也不少。
很多事情远在她还不知情的时候就已经设计好了，以至于到后来过了很久回头细想才发现，原来这些都是池月皎早就考虑到的，而她做过的最有心机的事情，不过是在池月皎面前扮演一个纯良无害的小白兔。
且那场表演，恐怕在对方眼里是漏洞百出。
“那好吧，那这个杯子就先收起来好了，以后有机会再用。”见秋菱这么不要脸地拿了一只白兔杯，池月皎也没戳穿，她的手在这一排杯子上一晃而过，最后随手拿了一个青绿色的青蛙杯。
至于那只狐狸，则是被池月皎连同其它几个杯子一起放进了橱柜里。
秋菱看对方这一系列收杯子的动作，又再垂眸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白兔杯，忽然想明白一个道理。
也是，既然是狐狸哪有摆在明面上告诉人家的。
第36章 副总
秋菱没能吃到那碗提了一路拎回来的热卤, 屋子里的东西清好没多久，池月皎就开口说要象征性的庆祝一下请她到附近吃饭。
这个理由，秋菱自然没法拒绝。
但秋菱却没有想到池月皎口中的“附近吃饭”就真的只是出门走两步, 绕个弯就到了。
“我们……确定要在这里吃饭吗？”秋菱抬眸看了一眼前方的私房菜馆，略有些迟疑。
水岸林邸小区修得不小, 物业费也高得离谱, 像是健身区域还有会所这些小区内部就有，至于这家私房菜……是前些天秋菱走另一处门进来的时候才发现的。
然后紧接着后面几天下班的时候她都故意从这边走过观察, 不出意料，每每饭点的时候这家菜馆的生意都很火热。
专门针对小区住户开设的一家私房菜馆, 客源固定, 光想想秋菱都觉得价格肯定不便宜。
就她跟池月皎说话的这么一会儿工夫里又有人从身边路过，径直走进了饭馆大门。
“怎么了？”池月皎不太明白秋菱为什么这样问, “很近不是吗, 吃完刚好刚好散会步就回家了……我之前在这里吃过几次, 主厨的手艺很不错，就是不知道过去这么久厨子换了没有。”
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池月皎已经不太想得起具体味道了。
“你搬过来以后有试过他们家的菜吗？”她看向一旁的秋菱。
然而秋菱只是缓缓眨了下眼：“挺贵的。”慢条斯理的三个字, 她也算是回答了池月皎的疑问, 关于“穷”这件事秋菱已经不稀得在对方面前做任何的遮掩了。
先前池月皎是她的债主, 现在又多了一个房东的身份, 一桩桩一件件越欠越多, 牵扯也越来越复杂。
起初的时候秋菱还有心理包袱，不过事情逐渐发展到今天这一步，她反而有点破罐子破摔了。
就这样欠着池月皎也不错。
两人一齐走进菜馆, 还未进门, 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菜肴香。
菜馆内部明厨亮灶, 地方不算大，可装潢却十分雅致，也算是迎合了这批小区住户的档次身份。
她们找到空桌坐下，趁池月皎跟服务生点菜的时候秋菱简单翻了翻这里菜单——果然和她想的一样，不便宜。
“暂时先这些，谢谢。”将菜单还给服务生，池月皎这才朝桌对面的人看去，“我刚刚问过那个小姑娘了，她说馆子里的主厨是半年前新请来的，我们今天试试他的手艺怎么样，要是好吃的话之后可以让他们送菜到家。”
十指不沾阳春水，下厨这种事池月皎这种从小病弱的人大小姐自然不会，而这家私房菜馆之所以开在小区里，有很大部分是面向业主进行外送服务。
秋菱顺着对方的话简单应了两声，抬眼朝人看去的同时，也刚好瞥见了正厅门口的一幕。
是前阵子自己刚搬进来的时候，上门送过小吃的邻居。
当初也正是因为邻居的热情还有那个印着奢侈品牌logo的盘子，让秋菱生出了要快些搬离这里的想法。
要是被看见，大约又要打招呼寒暄。
想到这，秋菱刚抬起的头又别扭地低了下去，她不太想和这些有钱的邻居有太多交集。
坐在对面，池月皎将秋菱的异常尽收眼底。
顺着对方刚刚看的方向转头望去，她只看见一男一女带着一个小女孩从餐馆门口进来，这会儿正和招待的服务生说话，看样子是要朝这边过来。
虽然不知道秋菱为何如此，但池月皎还是在人走过来的时候出声打了招呼。
不出意外，在她出声的下一秒秋菱脸上多了一丝掩不住的惊讶。
池月皎竟然是认识的。
被叫住的大姐循着声音看清楚了池月皎的脸，也是特别惊喜的模样：“诶，小池啊，你什么时候搬回来的，我怎么都不知道呢？”
“今天刚搬回来，怎么好像看姐姐你比之前瘦了好多呢，”池月皎莞尔一笑，说话的速度却是轻缓，她也没忘记给一家三口介绍坐在对面的秋菱，“对了，杜姐姐，姐夫，这个是我妹妹。”
杜大姐：“哦……妹妹啊，我就说呢你的房子怎么换了个人住。”
池月皎一句“妹妹”，让秋菱再一次惊讶，她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轻微的弧度，这姐姐妹妹的……倒是在人前是个很好用的借口，就是不知道池月皎自己觉不觉得暧昧。
一家子人赶着吃饭，也没多聊。
等人走远，秋菱才好奇地开口询问：“你认识她啊？”
“你不也认识吗，住在我们隔壁的邻居。”池月皎特咬重了“我们”两个字，让秋菱生出一种十分微妙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刚才刻意回避的小动作大约是被池月皎发现了，指腹在杯身上摩挲了两下，也不瞒着：“我刚搬进来的时候她看见了，给我送了点吃的东西上门。”
池月皎轻轻嗯了一声，肯定道：“杜大姐确实挺热情的。”
说完，她话锋一转：“那既然是好意，怎么还躲着人家？”
“太热情了，这些邻居我和她们……”微微蹙眉，秋菱止住了后话。
这些邻居，要是简单路上碰见了打个招呼也还好，但打招呼的次数多了，自然而然就会慢慢熟络，熟络了以后就多多少少也会聊到一些私人话题。
秋菱自觉和她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当时也只是暂住。
池月皎看出了她的心思，她往后方的椅背上靠去，轻轻笑了一声：“确实……能住在这个小区，能来这里吃饭的，不是精英就是一些家境富裕的人。”
又或者是一些别的什么情况，总之，像秋菱这样“借住”的，应该没有。
池月皎说了这么一长段话，秋菱没从话里听明白对方想要表达的具体意思——总不能说这么多是为了讽刺自己，池月皎不是那样的人。
她耐心等待着池月皎的后话。
果然，池月皎稍稍停顿了会儿，继续开口：“或许开始的时候你会觉得和她们不是一个世界人，也没有相处的必要，但是呢……就说刚刚那个给你送过小吃的大姐，她老公是开公司的，她自己是某品牌产品总监。”
“还有那边那个小姑娘，”说着，池月皎微微扬起下巴又朝另外一个方向示意秋菱看过去，“她就住在502我们对面，普通上班族，但是家里是做大生意的，家里给她在这边买的房子是为了方便她上下班。”
不大的菜馆子里池月皎能数出来眼熟的人竟然也有那么两三个，而且对这些人的基本背景都还有些了解。
秋菱越听越觉得诧异，这时她忽然想起当初池月皎调查自己的事情，忽然想到一种可能。
秋菱往前倾了倾上身，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同对面的人进行什么秘密会话：“池月皎，你该不会是把你周围的邻居们都查了一遍吧？”
合理且大胆的推测，符合池月皎喜欢背后查人的行事风格。
只不过——
“当然不是，你想什么呢秋菱，”池月皎以为自己已经点得足够直白，却没想到秋菱直接想到别处去了，“都是邻居，见过面打过几次招呼有些事情自然而然就知道了，我之前在这住过一年的。”
“你以为小区里开的会所啊，健身房还有私房菜都是为了什么？”已经说得足够直白，池月皎又点了一下对方，“你一个做设计的，之前不是还经常接私活做私单吗。”
秋菱想了会儿，终于明白池月皎这么一堆话是想告诉自己什么了。
虽然只是面对小区里的业主开放，但这些地方的生意绝对不差。
首先，这些场所的门槛就被卡死了，得是能在水岸林邸买得起房子的人，所以那能够出入这些场所的人，自然也就成了社交资源，再裹上一层邻居关系，这不比外头的一些高级会所要来得好吗？
池月皎是在告诉自己不必强融，只需要换个思路去想，商人的思路——这些人全都是潜在的客户。
各行各业，各个年龄阶段，设计这行接私活的领域可以很广，小到一个节日活动场地设计，大到一套房子全案落地。
重要的是这些人都不缺钱，只看质量。
池月皎是在帮自己。
将那些话在脑海里重新转了转，秋菱注意到了方才池月皎说过的一句不起眼的话，忽然生出了一点好奇心：“那池姐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不知怎么，秋菱想到了这个问题。
之前她以为池月皎只是简单的富二代，游手好闲不用工作，光花家里钱的那种，但深一接触下来又觉得不像。
不过因为池月皎自身体弱多病的缘故，秋菱也没觉得这人非要在事业上有什么成就。
但这段时间池月皎偶尔会提起自己“要工作”的事情，就连搬到水岸林邸，也是为了方便工作。
所以秋菱开始好奇了。
没有想到话题会陡然转到这个上面，池月皎迟疑了会儿：“我吗？”
“我的工作没有太多的技巧和专业性，是走家里关系安排的虚职，不是什么要紧工作。”面对秋菱的询问，池月皎含糊其辞低头喝水，似乎没有透露自己具体工作信息的意思。
秋菱一听，这不就是部门里最近同事们常说的空降兵吗？
索性点的菜还有一会儿时间才上，秋菱干脆和池月皎聊了聊最近公司里传得很厉害的那些八卦，还有那位身处八卦中心即将空降的“副总”。
池月皎耐着性子听了会儿，忽然开口：“听起来，你们公司的人好像都很关心这位副总是个什么人。“
“我没有哦，”秋菱一句话将自己轻飘飘地摘了出去，她笑着眯了下眼，轻声开口，“毕竟副不副总的，我也不归她管。”
第37章 收假
没有和池月皎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太久, 菜馆的上菜速度倒也快，秋菱的注意力很快被端上桌的一道道菜肴引了过去。
池月皎一声不吭搬了过来，也意味着从此两人就在同一个屋檐下抬头不见低头见, 秋菱已经预料到日后自己无趣的上下班生活会变得多姿起来，今晚这顿, 还只是个开始。
不过这些都得是假期后的事情了。
次日一早, 秋菱拎着小号的行李箱坐上了回云城的高铁，刚好完美错过和池月皎的独处时间。
谁让对方搬过来之前也没打声招呼呢？秋菱并不觉得有什么惋惜的。
“虽然还是房子, 格局也没变，但进门以后吧总感觉比之前多了点什么。”向清来来回回在屋子里转悠, 从进门以后就一直来回不停, 也没安静坐会儿。
五一长假小几天，她们这小圈子的活动聚餐也不少, 今天是特地过来接池月皎出门吃饭的。
自从那晚撞见了些不该撞见的事情以后, 向清对水岸林邸这边的房子充满了浓厚的兴趣。
有些事情用直接问的问不出什么东西, 想知道什么，倒不如亲眼去看, 亲眼看见的东西才是最真实的。
只是奈何池月皎一点儿也不着急搬过来, 中间磨蹭了小段时间, 向清也没个名头直接上门, 直到今天才终于有了个机会, 唯一可惜的是秋菱借着假期回云城去了。
“让我想想, 哦，是人气。”连着在家里转了两三遍向清发现这其中的不一样。
她三两步走到冰箱前，一把拉开, 入目地是归类得整齐清爽的蔬菜水果, 左边那排的架子上, 还放了些以前从来不曾有过的牛奶饮料。
“哎呀，你看冰箱里竟然都会放新鲜的蔬菜了，这边还有饮料，估计等秋菱从云城回来以后你俩也能经常开个伙什么的。”
说完，向清轻轻叹了一声，她回头去看端坐在沙发上无动于衷的池月皎，又注意到了其它的东西：“这沙发套不是你选的吧，你也不像是会套沙发套的人。”
不止是池月皎，她们这批一起玩的都不是那种会套沙发套的人。
脏了就洗，坏了就扔，看腻了就再买套新的回来，买个沙发套再回来套上只为了保养沙发实在是太麻烦。
“确实是秋菱买的。”听向清絮叨了半天，池月皎终于舍得出声应了一句。
向清三两步绕过茶几挨着池月皎坐了下来：“那你俩在一起了？”她的八卦之魂又燃了起来。
这问题前些天她就问过，不知问过池月皎，还问过秋菱，但两边的答案都是否认的。
可她不信啊，今天于是又问一遍。
然而池月皎的答案仍是那样：“想什么呢，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着急……八字没一撇的事情。”
被向清问得烦了，池月皎索性整个人往后方的沙发背上靠去，顺手就捞过了旁边的狐狸玩偶放在怀里揉弄着——这也是秋菱买回来的。
就如向清说的那样，原本看着清清爽爽的沙发在秋菱搬进来以后被套上了米色带花纹的沙发套，娃娃抱枕也凭空多出来好几个，各种细节上的改造让房子多了几分温馨。
起先的时候秋菱还有试探着问过池月皎要不要把房子复原，结果池月皎说不用。
“你们……都那样了还叫八字没一撇，那什么才叫八字有一撇啊？”向清阴阳怪气叫了一句，听了池月皎的话她大为震撼，这有点颠覆了一直以来她对池月皎的印象。
这么不负责任不要脸的话，怎么着也不像是池月皎能说出来的吧？
可她几秒之前亲耳听见了，真真切切。
这回，池月皎没有反驳向清的话，也没同对方解释自己和秋菱那一晚其实到最后也都没发生任何事情，她顺着对方的话玩笑着接了下去：“既然你知道了不该知道的，那就得封一下口了，不然的话……”
池月皎眼底笑意逐渐变深，她抬手拍了向清的脑袋：“别出去乱说，尤其是你那边的朋友。”
向清愣愣点了下头，点完头以后又觉得不对，怎么她还被池月皎给威胁上了呢？
池月皎以前可是从来不会威胁人的！
这是被夺舍了？
向清再细看自己这个好姐妹，只觉得陌生又熟悉。
她发现池月皎自从认识秋菱以后好像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去云城一趟意外认识的这个人让对方变得更加鲜活，无意入的这局游戏，似乎有点入戏太深玩得起劲，走不出来了。
向清还懵着，池月皎已经收回自己的手：“看看时间，我们是不是可以准备出门了？”
“确实差不多。”看了眼群聊，朋友们这会儿应该也差不多在路上了。
收起玩笑，两人起身准备出门。
行至停车场的时候向清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她一边解锁车辆的同时偏过头去看身边的人：“不过假后你要去云启这事，秋菱知道吗？”
“还不知道呢，”池月皎拉卡副驾坐了进去，在给自己系安全带的时候抬眸睨了一眼侧边的向清，“不过有一件事可以预见就是了，她到时候见到我应该会被吓到。”
继债主、房东之后她很快在秋菱面前又会有一个新身份，领导。
当然了，这次大费周章特意去云启也并不是冲着秋菱去的，秋菱只能说是巧合被稍带上了。
安全带扣好，池月皎晃了片刻的神，她想到了那傍晚两人坐在一桌吃饭的时候对方说过的话，秋菱说“我也不归她管”。
这几天只要一想起这句话，池月皎就忍不住想要笑。
原本去云启要做的事也是一件挺头痛的事，可是现在呢，只要一想想秋菱到时在公司里看见自己可能会有的反应，池月皎反而隐隐生出了些许期盼。
她看了手机上的时间显示，假期还剩两天，时间真是要快些过才好呢。
*
足足在云城跟着谢思雨疯了四天，到了假期的最后一天，秋菱才意犹未尽踏上了回海市的高铁。
收假的日子，高铁站乌泱泱全都是人，秋菱手里这张票也是好不容易买了两个加速包才抢到的。
假期她没有去看奶奶，倒不是将奶奶忘了，只是邱南海这个做儿子的之前将亲妈独自扔在云城老家多年，这回长假说什么非要上前表个孝心，早早就预定了家庭出游的项目要带老太太出去好好玩玩。
秋菱没拦着，但也没那个兴趣横插一脚进去非要挤进这个家。
从高铁站打车往水岸林邸，到家的时候天刚黑下来，进门就看见书房的门虚掩着没关紧。
她上前轻轻推开了一点，只见池月皎正托着下巴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像是在看什么资料或者文件。
秋菱站在门口特意清了清嗓子：“池姐姐。”
池月皎这才朝门口的方向看来。
“和你说一声我回来了，带了些云城特产回来在桌上，你一会儿忙完出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扯了扯嘴角，秋菱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她脸上的笑容很淡。
说完，不等池月皎有所回应她就退了出去，连带着将原本虚掩的门也重新好好关上。
在云城昼夜颠倒疯玩的那几天，秋菱最想念的还是家里的床。
简单吃了点东西以后她早早回到房间休息，脑袋一沾到枕头就莫名袭来一股怎么也驱赶不够的疲惫感，跟人聊着天呢，不知不觉就这么睡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已是晨光破晓。
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七点。
从衣柜里抱了身衣服出来秋菱一头扎进浴室，好好洗去了这几天攒下来的一身懒散。
昨晚睡过去之前秋菱翻了翻部门私下里的那个八卦群，看同事们在群里聊些八卦趣事，说是被他们议论了大半个月的那个神秘女副总假后第一天就要到任了。
虽然并不在意云启公司领导层的更迭替换，但八卦听多了，秋菱还是对这位抱了几分好奇。
而更值得人去注意的另一件事，是和自己同住一个屋檐下的池大小姐终于也要同她们这些社畜一样开始朝九晚五的上班日子了。
看池月皎换上一身职业装站在自己面前，精明干练，秋菱忽然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终于也要下凡讨生活的感觉。
两人一同进了电梯，池月皎赶在秋菱按下楼层键位以前先开了口：“一起出门吧，我刚好和你一个方向。”
池月皎朝人晃了晃自己手里的车钥匙。
“坐你的车？”秋菱眼尖，刚好也认识钥匙上的车标，开口就是熟练的推诿话术，“不用吧，云启离咱们小区很近，就算靠脚光走过去也用不了太久。”
池月皎的车实在太招摇。
秋菱又再瞥了一眼对方手里的车钥匙，她心想池大小姐这个“虚职”到底是挂的什么，第一天上班就开这么招摇的车过去真的不会被老板穿小鞋吗？
“不坐车……那你平时是怎么去上班的？”池月皎也没想到秋菱会拒绝。
秋菱老老实实：“共享单车。”
这四个字一出来，池月皎的神情瞬间多了几分惊讶。
她静默两秒，似乎是在思考要怎么去接秋菱这个话。
然而这么一会儿功夫，电梯已经下到一楼。
“叮”一声厚重的梯门开了。
秋菱转头看了池月皎一眼：“我到了，现在是早高峰你开车的时候注意点安全，晚上见。”
“嗯……”池月皎垂眸笑了笑，含糊应了一声秋菱的话。
晚上见，不一定吧。
应该很快就能见了。
第38章 玩笑
秋菱还和往常一样扫了共享单车往写字楼过去, 总共两公里的距离，骑车十几分钟就到了。
大路上车辆拥堵不堪，任凭他是黄皮计程车还是几十几百万的豪车, 只要上了路，都一样被堵着, 反而没有快速公交和旁边非机动车道上两只脚踩的快。
原以为今天自己也算是到得早的那一批, 哪里想到刚打完卡就看见四五个部门同事一起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大家脸上神情各异, 身后，还跟着她们设计部的总监。
低气压的氛围, 让人远隔着好几米都感觉到了。
“还有人没到是吧, ”进门之后一眼扫过还略空荡的办公区域，林舒予直接朝秋菱的工位看了过来, “秋菱, 一会儿等两个组长到了你传个话, 我九点的时候有个会，一组二组的都各自准备下, 等我回来开个小会进行假后工作总结, 顺便也汇报一下各组手上的项目进度。”
秋菱远远应了一声, 等人走了以后才又从电脑前面抬起头来, 四处看了看。
这时, 坐在秋菱隔壁工位上的那人忽然叹气, 朝她看来：“唉，两天一小会，三天一大会……我听说他们一组手里有个初级方案改了好几遍甲方都不满意, 导致进度严重滞后, 好像还告状告到总监那里去了, 估计等下是要挨骂的。”
假后第一天，本来上班这件事就已经让人觉得够难过了，结果还要挨骂。
听她这么说，秋菱也想起来自己好像听过这个事：“一组那个事我听他们说过，好像是商场要做父亲节的活动主题设计吧……一会儿要高级感，一会儿又说太简单，总而言之确实挺难缠的。”
没眼光的难缠外行挑剔设计方案，最后改来改去改成四不像的例子不在少数，偏偏人家甲方自己觉得挺满意，只有设计的人被气出了内伤。
这也就算了，但要是碰上些不要脸的非要按着改过的方案去装，装出来不满意还要倒打一耙说自己是外行，生生把过错全归结到设计这边。
这样的哑巴亏秋菱以前在云城也吃过不少，所以后来接单也比较挑人。
可云启是个大公司，只要钱到位了生意上门来者不拒，能碰上什么样的甲方全凭运气，这次也只能是说一组那边太倒霉。
还没到正式上班的时间，秋菱这么几句话无意打开了同事的话匣子，于是被拉着又再聊了会儿。
没多久，其它同事也到了，她便将刚刚总监说过的话转述了一遍，不出意外引来一片哀嚎。
不过嘴上的抱怨也多只是说说，几句闲聊以后大家也都各自埋头去准备一会儿开会要准备的资料。
比起其它人，秋菱这个刚进公司不久的新人要清闲不少，二组的小组长给她分配下来的工作她早就做好了，现在手上做的，是从同事那里接过来的一部分，算作帮忙。
忙里偷闲，秋菱没忘记池月皎那边是第一天上班。
她想起今天早高峰路上拥堵的场景，没忍住打开手机给池月皎发了条消息过去：【今天早上好像比往常都要堵，你到上班的地方了吗？】
可别上班第一天就迟到了吧，那样给老板留的印象就太差了，秋菱有点不太放心。
然而消息发送出去，没想到那边竟然秒回：【到了，差一点就晚了，我不知道早高峰这么堵……】
【怪不得你要骑共享单车。】
连着两条消息过来，池月皎还发了个叹气的表情。
秋菱盯着这个表情看了会儿，没忍住笑出了声——她大约能够想到池月皎赶上早高峰拥堵路段的时候是个什么表情，更何况今天还是收假后的第一天。
想想池月皎一开始还想邀请自己坐她的车呢，还好没坐。
没有继续回复让聊天变得无止境，秋菱收起了手机，知道池月皎已经顺利到地方了就行。
然而一抬头，自己工位面前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
女同事冲完咖啡路过刚好瞧见了刚刚那一幕，她笑着揶揄：“秋菱，跟男朋友聊天啊？”
“没有，刚刚微博推送了个冷笑话，”随口胡诌了一个谎言，秋菱很快就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你手里的咖啡好香啊，什么牌子的？”
“托朋友从国外给我带回来的，一会儿我给你匀点你试试，超级提神。”同事表现得很是大方。
然而就在这话音落地的同时，她握在手里的手机和秋菱放在桌上的一齐响起提示音，原本打算要离开的同事和秋菱默契对视一眼，然后捏着咖啡杯离开了。
没忙着去看手机，装模作样盯着电脑屏幕看了会儿，秋菱才去看消息。
是她们部门私下拉的小八卦群，就这么一两分钟的功夫几十条消息已经刷上来了——
【诶诶诶，大消息，一会儿公司高层的会议改到咱们这层来开了。】
【高层会议怎么忽然挪到咱们这层来开了？】
【听后勤那边的同事说是上面的大会议室设备坏了还在修，陈年设备修起来麻烦，估摸着要换套新的在等上面签字，不过刚好可以看看咱们那位新副总是个什么人物。】
假后上班的第一天，原本死气沉沉的工作气氛因为这个消息开始变得活跃。
简单翻看了一下消息，秋菱回头朝外走廊会议室的方向看了两眼，果然发现已经有人在里面调试设备了。
总监刚刚说是九点的会，估摸着那些高层领导还要一会儿才下来。
收回了视线，秋菱打开专业软件开始工作。
人在神思专注的时候很难会去注意周围环境里发生的事情，如果不是外边走廊里的动静实在太大，秋菱想来也不会分神去注意那些事情。
各部门领头的人物从电梯里一个一个走出，径直朝往另一头的会议室，而一廊之隔的设计部这边，林舒予没多久也抱着电脑走出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没了头头压着，摸鱼自然也就摸得自然了些。
有人将刚刚顺手拍下的照片发到了群聊里，还特意用红色的记号从人群里划出了那位“新副总”。
虽然只堪堪拍到了个背影，但也足够叫人浮想联翩了。
这张照片没什么可看得亮点，群里的同事们看了以后多是埋怨的人拍照技术差得……竟然连张侧脸都没有抓拍到，不过那个同事却向大家口头描述了“新副总”的美貌。
【而且你们知道吗，出电梯的时候总经理好像对她特别热络！！】
秋菱略过这些文字消息，从这一条条飞过的消息里扒出了那几张图片。
还没来得及看呢，侧边一道身影在她的工桌前站定。
抬头一看，是个面生的小姑娘：“你好……你可以帮我拿一下咖啡吗，我要把这些咖啡送到会议室去，一趟拿不了。”
秋菱只好先放下手机：“好……那我帮你拿哪些？”
也不怪人家帮忙找上她，她的工位是临时从后勤那边搬来多加上的，刚好很靠近茶水间。
“我已经把东西放托盘上了，你一会儿进去把这些咖啡拿给进门左手边那排就行，我负责右边。”小姑娘将秋菱领到近前，详细说了分工。
人手一杯给到就行，不是难办的差事。
想起刚刚没来得及看到图片，这会儿倒能直接进到会议室里去看了，秋菱也是没想到。
小姑娘走前，秋菱走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会议室。
哪想到刚一门，秋菱就感觉到了这不大的空间里弥漫着一股子低气压，特别是没人说话异常安静的时候。
她按刚刚那位同事说的，径直往左，从后往前开始发放咖啡。
在座的公司中高层大多见过一两面，秋菱慢慢往前，直到给到最后一杯的时候……
“她是我们云启今天刚到任的池副总。”林舒予的声音响起得十分及时，她就坐在池月皎旁边的位置，许是见自己部门的下属捏着咖啡发愣所以好心出声提醒了一句。
同时，会议室里的其它人也朝这边看来。
听见这声，池月皎侧目抬眸。
在看见来人是秋菱的时候，池月皎也愣了下。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就连呼吸都凝滞了一瞬。
早就知道会碰见秋菱，但却没想到会是在会议室里，这可不在池月皎的预料之内。
她按住心中的惊讶将面上的平静维持到底，朝秋菱温和开口：“这是给我的咖啡吗？”
连着两个人提点，秋菱终于从震惊里走了出来。
高层会议，这里可不是她发呆的地方。
“是的，池副总，”秋菱敛了敛眸子，在说出“池副总”三个字的同时深深看了对方一眼，然后伸手捏起托盘里最后一杯咖啡缓缓安放到桌面上，“您的咖啡。”
“谢谢。”
“很烫，小心别烫到了。”
秋菱这句多余的话让池月皎脸上的笑容凝滞了片刻，又很快恢复如常。
好嘛，她本来只是想要和秋菱开个玩笑看看对方是个什么反应。
现在看来，玩笑好像开大了。
第39章 赔罪
最后一杯咖啡也已经送到池月皎手上, 秋菱抱着托盘往外走，出门的时候看见先前那个拜托自己帮忙的同事正站在走廊边等着，为着这件事情特地同她道了声谢。
将东西还给对方, 秋菱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继续工作，只是躁乱的心情却难以平复。
还是同事的喊声将她唤回了神：“秋菱, 你负责的那部分做好了吗, 发我邮箱一下我汇总。”
“哦，稍等一下。”秋菱赶忙又打开邮箱把文件给对方发了过去。
这次的高层会议开得比往常要久一点, 从九点开始一直到十点半会议室紧闭的门开从里打开，有人陆陆续续从里出来。
设计部这边刚好离得近, 有人看到会议已经散会连忙把消息发到其它部门交好的同事那里。
秋菱听到外头走廊的动静也没忍住抬头张望了两次, 可惜，两次都没找见池月皎, 也不知道是没出来还是已经走了。
这样大概过了五六分钟的样子, 会议室里的人都差不多已经走空, 林舒予没一会儿从外面走了进来：“准备一下十五分钟后开会。”
办公室里大家稀稀拉拉应了一声。
本以为这就完了，没想到通知完毕以后林舒予没有立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 反而往回走了几步探头叫了一声后面的人：“阿皎, 你快点, 我新买的咖啡你过来试试再走。”
不大声音内容飘进秋菱的耳朵里, 她敲键盘的手顿了下, 不自觉地抬头朝办公区外围的方向望去。
“刚刚咱们总监后面跟着的人是谁啊, 好像没在公司见过？”
“这你都不知道，她就是新来的副总，姓池, 平时还说自己消息多灵通呢……”
池月皎这样扎眼又陌生的面孔, 又是新贵, 大家私下里肯定要多议论两句。
秋菱眼看着她跟着总监进了独立办公室，隔着百叶帘，即便听不见里面对话的内容也大约能猜到两人这样相谈甚欢肯定是熟人。
等等，熟人。
手里的圆珠笔被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秋菱忽然想起前段时间同事们聚在一起闲聊无意间透露出来的事情，说是云启设计部人员早就饱和了，不需要向外招人。
也是这样，几个同事才笃定了自己是走关系进来的，可只有秋菱自己知道，她哪有什么关系啊？
她又遥望了一眼总监办公室里的人，睫羽轻颤两下，心情十分复杂。
现在看来，说不定她还真有自己也不知道的关系，可是池月皎当时人不是还在云城吗？
再过不久就要开会了，思绪混乱的秋菱这会儿也没心思继续工作，索性起身给自己接水续杯清清神，茶水台边刚好碰上同样过来续咖啡的同事。
对方看了她一眼，又看一眼：“秋菱，你怎么了？一整个上午都看起来很烦躁的样子。”
“很明显吗？”秋菱蹙眉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脸，干脆扔出了绝杀理由，“姨妈来了。”
男同事一听，彻底没话了：“……”
只是被林舒予留着喝了杯咖啡而已，池月皎并没有在设计部留太久的时间。
她前脚刚上电梯，后脚林舒予就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径直前往会议室，时间差不多，大家抱着早就准备好的资料也赶快跟了上去。
秋菱还以为自己大概能收到池月皎的一两句解释，不成想一直到日落西山黄昏的时候，对方也没给她发来消息。
心里那点别扭还没过去，秋菱干脆绕远了些吃过晚饭才回去。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不冷不热的五月天晚上最是凉爽，小区里，跳舞的老太太和遛弯的老头都跑了出来，巡逻的保安偶尔路过遇见熟面孔也会停下来聊上一两句。
秋菱站在门口输完密码刚一开，就听见了正前方传来的声音：“云启不是五点半打卡下班吗，骑车十几分钟的路程，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池月皎抱着肩膀斜倚在玄关处朝人看来，看着，像是守株待兔已经等了很久的样子。
秋菱没想到池月皎会在家等自己：“今天……部门加班。”拙劣的谎言。
“是吗，”池月皎抿了下唇，柔柔一笑，以极温和的态度将秋菱的谎言戳穿，“可是我刚刚还和林舒予通了电话，她说你们部门今天不加班。”
“该不会是在躲我吧？”池月皎玩笑似地道出了秋菱心中所想。
头顶打下来明晃晃的光有些晃人眼，见池月皎这么直接一点弯也不转，秋菱也懒得打哑谜了，她跟着笑了一声：“那池姐姐，是一直在家里特地等我的吗？”
如果是的话，她可以考虑不那么生气，毕竟以她们之间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私人的事情要不要告诉她都是池月皎的自由。
“没想瞒着你，况且你也没正儿八经问过我工作的事。”多是简单提起再一语带过。这种事情，主动去说的话反而会让人觉得有种炫耀的意思，靠着家里摇身一变就成了别人大领导，怎么好再主动拿出说。
低头认真想了会，池月皎松开了抱肩的手：“不然我请你看电影当做……赔罪？”这两个字眼是她斟酌了一会儿才说出来的，“别说要加班，你五一都能去云城玩那么久，那就说明现在手里肯定没什么私活儿要做。”
怕秋菱开口就是拒绝，池月皎先一步堵住了对方可能会用的借口。
然而秋菱听完，反而继续弯腰换鞋：“我刚回来，不想出门了。”
“但如果你不介意在家里看的话……”她没怎么在池月皎的书房待过，可是刚搬进来的时候进去简单打扫过卫生，知道这个书房不仅可以用来办公，也做了投影设计。
娱乐活动，自然是要在双方达成一致的情况下舒适进行。
各退一步，池月皎觉得这个建议完全没有问题，不过在家看电影的话难免要准备些吃的喝的，包括果切盘也都是必不可少要摆上来的，秋菱的意思，既然是池月皎为了“赔罪”邀请自己看电影，那这些肯定得她一个人准备好拿上来。
这个，池月皎也答应了。
于是秋菱就趁着对方在厨房里“笨拙”地处理果切的时候，故意笑眯着眼倚在旁边当观光客。
一开始池月皎削皮直接挑了把刀子，一刀下去皮没了，果肉也没了，秋菱看不下去于是让她换了把刨子。
苹果和梨这些水果也都还好，虽然刨皮的时候可能连皮带肉多刨了点，但切成块总还是美观的，但芒果就不一样了，芒果切块需要一点技巧，像是池月皎这样第一回上手的人，切出来的东西自然也就千奇百怪，最后还弄得满手都是甜腻腻的黄汁水。
秋菱边看边笑：“真是难为池副总了，传出去都要惊掉人的大牙，怎么我们新上任的池副总会在家里给我这个小员工做这些事情。”一口一个池副总，秋菱怪里怪气。
被黏腻的芒果汁弄得浑身不自在，瞪了秋菱一眼，池月皎很快将手洗得干干净净。
一整盘果切，最上面一层是软趴趴的芒果切，着实不太美观。
这样的果切盘放在外面，池月皎是能挑出一百零八件毛病的，但眼下这是在家里，而且还是她亲手切的，所以能，吃，就，行。
将叉子放上去，她叉起一块切得并不好的芒果喂到了秋菱唇边：“白天的事，一笔勾销了。”
“好的。”配合地咬住，甜甜的芒果汁在嘴里弥漫开来。
两人之间这一点不算是矛盾的矛盾，还完全凝聚成型就已经被轻巧解决掉了。
家里现成的设备，池月皎从来没有使用过，两人花了些时间研究了下怎么使用，好不容易靠在懒人沙发上开始观影。
从片库里挑的一部搞笑电影，不比在电影院里，两人时不时就会交换一下对当时剧情的看法，对人物的吐槽，或好，或坏，好似比起先前那样始终维持距离的相处模式又悄无声息的进了一步。
中间，秋菱偶尔看一下手机。
“你是总经理的姐姐？”池月皎看电影正入神，被秋菱秋菱转头一句话将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秋菱口中的总经理是宋明齐，几年前池月皎因身体不适刚从云启离开，宋明齐后脚就磨着姨父把他调过来，这个总经理都已经当了好几年了，公司里大家都喊他一声宋总。
“表姐而已，”简单答了一句，池月皎的视线已经落到秋菱的手机屏幕上，“你这是什么群？”
“公司的八卦群，大家刚好在聊你的背景。”
“我的背景有什么好聊的，”池月皎唇角漾起似有若无的笑，她的背景又不是什么秘密，“你要是想知道我的背景的话倒是可以直接问我。”
荧幕上的光映到了她们彼此的脸上，幻灭莫名。
说完，池月皎指了指秋菱的手机：“介意给我看看吗？”
“那……当然是不行的。”秋菱一口否决，顺带也将手机屏幕扣上了，“哪有人自己看别人八卦自己的。”
都是一些在背后说人的话，八卦群里大家议论起来都口无遮拦，说什么的都有。
万一池月皎看完生气了怎么办？
“那有什么，看看而已我也不会当真，前阵子出去吃饭的时候我还听别人当我的面八卦我呢。”池月皎眼中的笑意漾开，一瞬不瞬看着秋菱。
“谁啊，这么缺心眼。”秋菱顺嘴接了一句。
起先她还没反应过来，等了会儿，才忽然发现池月皎口中的那个“别人”……好像就是自己。
第40章 情浓
随便挑的一部电影, 前半部分倒是笑点密集引得人时不时会跟着笑几声，可当时常拉到一个小时后进入到主线以后，剧情就显得有些无聊且仓促了。
秋菱是个对影片内容要求很高的人, 眼看男主的行为越往后越不着边际，她多看一分钟都觉得煎熬。
许是太无聊的缘故, 看到后来, 竟然迷迷糊糊就这么睡了过去。
若不是左肩头忽然一沉多了个脑袋，池月皎也不会发现秋菱早就睡着了。
借着荧幕上微弱的光, 池月皎低头认真打量了一会儿秋菱的睡相，不一会儿, 她的眼神落在对方耳朵上的那颗小痣上, 没忍住伸出指尖小心地碰了碰。
哪想已经睡着的秋菱竟然还十分敏感地往旁缩了缩，大约是觉得痒。
池月皎收回了自己的手, 投影设备被她直接调到了静音。
影片还在持续播放着, 直到房间里那唯一束光源也跟着变暗, 影片时长走到了底。
一个姿势保持得久了，难免会觉得难受。
睡到半夜的时候秋菱感觉有些冷, 迷糊间想要翻个身去摸被子, 然而伸出去的手没摸到被子反而是在自己身边摸到了一个人——她满脑子的瞌睡瞬间就被惊醒了。
怎么会有人？！
书房里的灯啊什么的很快被人打开, 秋菱光着脚站在地板上发了会儿懵, 好一会儿想起今晚的观影流程。
而沙发上的另一人也因为这些动静从熟睡中醒转了过来。
逼仄的小沙发在少了个人以后可以完全平躺开来, 池月皎侧身躺下, 抬手遮了遮刺眼的光：“嗯……现在几点了？”疲懒的声音里透着点不清醒的含糊。
“两点五十多快三点。”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秋菱答道。
听完秋菱的话，池月皎缓了会儿。
没多久她撑住沙发坐起, 接着一个哈欠没忍住打了出来：“不好意思, 我也睡过去了, 这部电影后面的剧情确实很无聊。”
“这次电影不好看，下回再重新补一次……回床上去睡吧。”池月皎双眼迷蒙满满全是困意，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带着浓厚的鼻音，如果不是秋菱半途醒了她想自己这一觉大约可以睡到天亮。
说完，池月皎作势就要起身回房睡觉。
秋菱看着她，等了一秒，两秒，没等到对方起身，反而是等到了对方困意稍淡略有些无语的眼神：“腿麻了起不来，被你压的。”
不大的懒人沙发，由于面料很是柔软所以人靠在上面也十分舒服，会不小心睡着实在正常，但两个人一起歪靠着睡过去了，有一个人被压到也正常。
“……”秋菱并不清楚自己睡觉的时候到底老不老实，是不是真的压到了对方，但她还是立马就挨着沙发坐下，“是压到哪了，我帮你揉一下。”
池月皎不客气地将腿小心伸开：“大腿。”
大腿内侧，靠近腿根的那一块地方。
前后不过一两分钟的时候，池月皎身上浓厚的困意已经散得七七八八，她一瞬不瞬地盯着秋菱也不知心里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
按理说，大腿是相对敏感的一处地方。
可池月皎既然不觉得有什么，秋菱上手自然没有刻意避嫌：“是这一块吗？”她试探着轻轻按了一下。
“往下面一点。”
“对，就是这。”
池月皎有一句没一句地纠正方向。
夜半三更，书房里一时静得落根针都能听见，秋菱头一次觉得人的呼吸声原来这么清晰，起起伏伏，有节奏地在耳边放大，她屈拢五指帮着池月皎放松肌肉。
直到头顶传来轻轻一声提醒：“好像差不多了。”
秋菱停了动作，不过那只手却没彻底移开，而是呈放松状仍旧搭在池月皎的腿上，至于另一只则是撑在对方腰侧的沙发面上，带着她往前稍倾。
两人之间的距离骤一下就被拉近了许多，秋菱抬眸看向面前的人。
池月皎也没说什么，只是发觉了秋菱的异常以后笑意越蓄越多。
见她笑，秋菱又再往前靠近了一点。
池月皎于是往后。
秋菱每往前一寸，她就往后一寸，两人一个进一个退，不知不觉池月皎已退无可退重新倒回了沙发上，她伸手按在对方柔软的腰上，声音在笑：“秋菱，你这算不算以下犯上啊，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的大领导。”
秋菱腾出一只手支起脑袋，笑眼盈盈看向身下的人：“这是在家里，池姐姐怎么还跟我摆副总架子？”
“那我也是你的房东，还是债主。”池月皎将自己的身份一条一条列来，她仔细算着在秋菱这里到底有多少种身份。
秋菱只是直勾勾盯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瓣，眼神柔得快要掐出水来，到最后——
“我想亲你。”一个字没听进去，秋菱轻声道出四个字，“我可以亲你吗？”
书房又重新静了下来，池月一时噤了声。
秋菱看着她，眼尾已经染上了些许媚意，此时的她活脱脱就是一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你之前未经允许亲了我两次，现在还我一次不过分吧？”说话间，她的指尖已经搭在池月皎的唇边轻轻摩挲，声音带着些蛊惑的味道。
二换一，如果要按正经次数来算的话她还是吃了亏。
秋菱这样说服自己，也这样说服池月皎，情到浓处。
比起池月皎那两次都是浅尝辄止，秋菱在掌握了主动权以后明显要更过分一些，她的指尖轻轻撩起衣摆的一角，悄无声息钻了进去。
她们的气息交缠在一起，难分彼此。
微凉的唇瓣吻过发烫的耳尖，又落到了颈侧，每一处被碰过的肌肤下方都仿佛被燃起了小簇火苗，温度直线上升。
池月皎没忍住屈起一只腿，紧紧贴住秋菱的腰胯。
散落的青丝缠到了一处，池月皎做梦也没有想到当初让设计师重点设计过的书房还做了特别隔音处理，有朝一日会误打误撞派上这样的用场。
比起今晚放映的那一部索然无味的电影故事，她和秋菱之间显然要更加精彩。
第41章 改词
半夜的时候秋菱钻进浴室, 简单洗了个淋浴，出来以后在次卧和主卧之间犹疑了会儿，最后终究还是轻手轻脚进了主卧躺在池月皎身边的位置。
二次入睡的睡眠质量并不很好, 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是几点，窗外响起淅沥沥的雨声。
在最适合赖床睡觉的阴雨天气里却不得不起床上班, 尤其两人上的地方还是同一个公司。
镜面里, 秋菱顺手接过池月皎手里的唇釉，赶在对方涂抹以前贴上前去又再贪心地讨要了一个吻, 显然，湿润过的唇瓣涂上颜色以后看起来更加水润诱人。
“唇釉色号很漂亮。”满意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秋菱拐着弯点评了一句。
池月皎没有理会她话语里的深意, 却在上完唇色以后将手里那支唇釉随手放进了对方的外套口袋，莞尔一笑：“这么喜欢的话, 送你了。”
说完, 她撇头看了一眼窗外逐渐势大的雨：“外面下雨了, 你今天跟我走吧。”
昨天也是这个时候池月皎对秋菱说了同样的话，虽然只过去短短二十四小时而已, 但她们之间的关系却已经往前跨越了很大一步, 今天这个邀请秋菱再也找不到任何理由去拒绝。
早高峰还是一样的堵, 甚至由于天气变得比平常更加拥堵了, 短短两公里的距离生生开了半小时, 即便是价值上百万的豪车也长不出翅膀飞离这拥堵的车道。
不过池月皎的车被堵在这长龙般的车流里, 依旧惹眼。
于是在拐过这个路口遇上新红灯的时候，“滴”一声鸣笛，隔壁车道一台车从后面追了上来, 刚好停在她们旁边的位置摇下车窗, 车主人伸手往这边叩了两下。
这使得坐在副驾驶的秋菱非常快速地往前弯下腰, 躲了起来。
这样的反应速度让池月皎都看得愣住了，她想说些什么，但车窗外，还有人在等她回应。
是宋明齐，从这条路往前再过一个路口就到公司了，会在堵在这里遇上宋明齐的几率不是没有，大约是今天出门刚好踩中了这个几率，中奖了。
看了一眼旁边的秋菱，池月皎将车窗稍稍往下摇了点，刚好到能够露出自己的上半张脸。
“皎皎姐真巧啊，你这么早啊？”宋明齐一只手搭在车窗上呲着牙冲她笑，爽朗非常，而车子另一边主驾驶位上坐着的是他的秘书，“其实去公司的话晚一点也没关系，万一累坏了姨父又该找我麻烦了。”
没有理会对方的后半句话，池月皎反应平平：“你也挺早的。”
“以身作则嘛……对了，下周三我爸过生日让我跟你说一声来家里吃饭晚，没准备大办就只叫了几个家里人，记得来，不用带礼物。”说话间，前方的红灯转绿，拥堵路况开始有了往前移动的趋势。
“好，我知道了。”池月皎简单应了一句。
宋明齐正纳闷自己这位表姐怎么和自己说话都舍不得摇窗子呢，没来得及细想，池月皎就将那条不大的窗缝已经摇上去。
赶在绿灯转红的最后几秒，车子顺利开过路口。
池月皎抽空瞥了一眼秋菱的状况，发现对方竟然还猫着腰躲着，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可以起来了。”她好心提醒了一句，这样猫着坐车不累吗？
然而秋菱却是委婉拒绝了池月皎的好意。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发闷：“过完这个路口就到公司了，我再躲一会儿等到地下车库再起来。”
听她这么说，池月皎顾着开车也没继续说些别的。
写字楼的车位都是固定的，需要以公司为单位进行申请，公司里什么职位停在哪都有讲究，而池月皎的车位和宋明齐这个总经理的中间就只隔了两台车。
好在，她下来的时候刻意将车速放慢了些，等车停过去的时候宋明齐已经停好车走远。
确定了周围四下无人，秋菱这才重新坐起。
池月皎坐在旁边看她松了一口样子，不由觉得好笑打趣了一句：“坐我的车没有那么见不得人吧？”
“才不是坐你的车见不得人，”解开身上的安全带，秋菱不疾不徐地开口解释，“也不是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有什么见不得人，是云启堂堂新贵副总和公司一个小员工从同一辆车上下来不能让别人看见。”
不然的话就公司这群人传八卦的能力，能被传成什么样都是个未知数，她这才刚刚入职半个月呢。
搁半个月以前要是有人和秋菱说未来她会和公司的副总睡到一起去，她只会当那个人疯了。
可现在新来的副总是池月皎，人生种种巧合就是那么无法预料。
“哦，这样，”池月皎听完笑了一声，将一只手随意搭在了方向盘上，她侧目朝人盈盈看来，“就是说要是被人看见的话你应该不久以后就会跟我一起出现在那个八卦群里吧？”
至于会怎么传，传成什么样，还得看吃瓜群众的想象力如何。
“总不能有人传我包养你。”池月皎故意添了一句，语调转了好几个弯。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车，即便是在空旷无人的停车场秋菱心里那根神经也紧绷着，生怕这时候有眼熟的同事开车下来刚好碰上，直到走进电梯。
“你这是……干嘛？”看到秋菱直接两步跨到电梯的另一边，池月皎没忍住蹙了下眉。
秋菱直接错眼看向前方，淡淡吐出两个字：“避嫌。”
池月皎：？？
话音落地的同时梯门闭紧电梯已经开始上行，从负二层到一层大厅不过一瞬的功夫而已，等电梯停稳以后再次打开四五个陌生从外陆续往里涌了进来，而池月皎和秋菱之间距离也被新进来的人隔得一点缝隙不剩。
楼层陆续上人，这其中有些人认出了池月皎，有些人没有认出。
等电梯到达指定楼层以后秋菱更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电梯，这样厉害的变脸绝技叫池月皎又对她有了新的认知。
人前“是谁啊我和你不熟”，人后“宝贝这个唇色很漂亮”，挺有意思的。
云启没有明确规定不能进行办公室恋情，但从那天以后秋菱再没坐池月皎的车去过公司，即便天亮之前两人还在同一张床上耳鬓厮磨。
关于池月皎的背景，在没多久以后也被人在群里透了个明明白白。
有资历稍微老一点的员工透露出池月皎算不上是新上任，只不过是在几年前突然走了，又在几年以后的如今突然空降回来，至于这位太子女为什么没有去集团总部而是又回到了他们这个子公司，那就不得而知了。
说来说去，这些都不是他们该要操心的事情。
而秋菱也将从这些人口中听到的零散信息拼凑到一起，再次确认了一个事实——池月皎和她之间横戈着的，是一条深不见底很难跨越的沟壑。
蝉鸣的夏季在不知不觉间到来了。
六月过半，海市的天也逐渐朝着炎热的方向走，端午后公司各部门的冷气统一开启，于是刚刚才感受到一点有关夏季的炎热，就又被充足的冷气掐灭在了摇篮里。
写字楼里办公的习惯是无论春夏秋冬都得备上一件外套在工位上，尤其夏天，以免被空调吹得着凉。
秋菱和池月皎之间的关系也像极了这升温又降温的感受，自然升温，人为降温，满三十又减十五，始终维持在一个不温不火的区间里叫人有种看不透，抓不紧的错觉。
从云城到海市，从不逾矩的循序渐进快进到一步到位，这中间的变化只在一夕间而已，谁也没有主动先提起彼此间的关系该要怎么确认。
比起池月皎，秋菱觉得自己似乎更怕这只是一场黄粱美梦，反复思量过后她宁愿沉浸在当下的欢愉里暂且避开对于关系的定义。
没有关系，也是一种关系，更何况她欠池月皎的钱还都没有还清。
出门是炎炎夏日，进门如冬日飘雪，极大的室内外温差让一些原本身体底子就不好的人难免生病感冒，池月皎就是其中之一。
这一下病倒干脆在公司直接挂了三天病假，其中有两天刚好是周末。
秋菱于是一力承担起了照顾病号的责任，说巧不巧，之前在云城的时候池月皎生病身边陪着的人也是她。
七月天，开着空调的屋里池月皎怀里抱着暖袋踱步到秋菱身边，她只扫了一眼对方的电脑屏幕：“你们部门是不是清闲得有点过头了，你最近怎么都忙着在做私活。”
带着点点鼻音，池月皎说话的声音听起来稍微有些发闷。
秋菱没想到池月皎这都知道，程序上设计部的事情是不归池月皎这个副总管，也不用汇报。
她还以为是对方看自己做私活儿在半猜半问：“这个你得问销售那边，他们接不到合作设计自然就没事可做……不过进云启前我也没想到竟然能闲到这种程度。”
虽然每个月的工资仍旧照发，但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知名大公司，不至于如此。
工作的事情说了两句秋菱很快合上电脑，她转动椅子面向身后的人：“你怎么还没去午睡？”
“刚吃完药还没睡意，”正感冒的人神情怏怏的，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睡不着。”
听完以后秋菱想了会儿，忽然笑眯起眼：“那……我给你唱摇篮曲？”
摇篮曲？
池月皎对什么摇篮曲没有兴趣，但是对秋菱给自己唱摇篮曲这件事情却很有兴趣。
她明显有些意动了，却没着急正面应下：“什么摇篮曲，你哼两句我听听。”
秋菱顺着她的意思哼了一句：“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熟悉的曲调声唤起了池月皎的记忆，她抿着唇认真想了会儿：“这首儿歌我好像听过，后面那句词是不是‘妈妈喜欢你’之类的？”
秋菱摇了摇头，说不是。
她伸出一只手朝池月皎勾了勾，直到对方俯身到近前来才凑近过去给人哼出刚刚那句词的下一句——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睡吧睡吧妹妹喜欢你。”
池月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