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你拉住我做什么?”
楚伶回头,见尤闲眼睫上还挂着泪珠,心下叹了口气,蹲在尤闲面前替其抹了泪,扶着其肩温声问:“阿闲,你们家是不是有一块玉佩,上面刻着一个幸字?”
“有的,你怎么知道这块玉的呀?”
“那你知道这玉佩是从哪里来的吗?”
“是外公留给娘亲的,据说可以辟邪,所以娘亲一直戴在身上,从不离身……啊,大哥哥,你抓疼我了!”
楚伶听见惊叫声,陡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松开抓着尤闲肩膀的手歉声道:“对不起,弄疼你了。”
尤闲摇了摇头,突然问:“大哥哥,你是仙人吗?”
楚伶没有立刻回答。
却听尤闲接着道:“我小时候听外公说,有很多仙人在默默保护我们这些普通人,一旦遇到妖魔鬼怪,这些仙人就会出世救我们。刚在屋里,我看见……其实我阿娘不是被人杀死的,而是被妖怪杀死的,对吗?”
楚伶没想到这孩子居然这么聪敏,而且虽然仍能从那双稚嫩童真的眼睛里看见恐惧,可更多的是渴望得知真相,既然如此,他也没必要隐瞒实情,于是颔首“嗯”了一声表示肯定了对方的猜测。
尤闲眼神缩了缩,小脸一下子煞白,抖着嗓子问:“那个妖怪为什么要杀我阿娘呢,它还会不会杀害其他人呢,大哥哥,你会留下来保护我们吗?我害怕……”
说到最后三个字时,尤闲颤抖的声音里已经夹杂着哽咽声了。
楚伶将尤闲揽进怀里,轻轻拍了拍其后背安慰道:“别怕,有我在。”
有那么一瞬间,楚伶敏锐地察觉到一股魔气从尤闲体内渗出来,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不过一眨眼那股气息就没了踪迹,仿佛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可他清楚并不是,就像他很确定怀里的孩子是人类一般笃定。
他蓦地又想起与尤父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所感受到的邪灵气息,那绝对不是错觉……
难道潜藏在这村子里的邪魔,强大到连他都束手无策的地步了?
虽然界碑之下,万事不可以常理度之。
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一时间却也形容不上来。
思忖间,尤父从屋里走了出来,情绪较之刚才已经镇定了很多,虽然依旧没给楚伶好脸色,但至少也不像刚才那样将莫须有的怨恨都撒在了他身上。
“闲儿,过来。”
尤闲大概慑于父亲的威严,推开楚伶,小心翼翼地走到尤父的身后不敢言语。
楚伶随之站起身,就听见尤父不客气的道:“虽然不清楚你来这里的目的,但我们这里不欢迎外乡人,请你尽早离开。”
楚伶沉默了片刻,什么都没说就转身离开了。
他自然不是离开了这个村子,而是藏身在暗处观察。
可随着他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他便觉得越发奇怪。
于常理来说,界碑之下的恶灵最喜食六界万物的生魂,仙神与人类的生魂对它们来说最是美味,可他来这里这么久,一只袭击他的恶灵都没有,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而他不知道的是,此时人间发生了一场几百年来都从未有过的由恶灵引起的暴乱。
百家仙门、宗派的修士尽数出山,诛邪平乱,溯源追查到一处名叫四季村的地方。
手持仙剑,身着赤焰纹边白袍的皇甫悠站在村子入口处,皱眉看着眼前环境优美,氛围祥和的村子,复又低头看了眼身边龇牙炸毛,满脸凶煞的盯着眼前村子的白狼,疑惑地皱起了眉。
站在其右后方的津成也同样皱了皱眉,低声道:“家主,绵绵是不是搞错了,这里分明一片祥和,根本没有任何恶灵存在过的痕迹。”
皇甫悠弯腰摸了摸紧张的浑身毛都快要竖起来的白狼作安抚,神色凝重的回道:“绵绵从未错过,我们进去看看。”
说罢就率先朝村子里走去。
里面正如刚才在村外所察一般祥和。
只是有一家正在办丧事,门前挂着丧幡,呜呜咽咽的稚嫩哭声从里面传出来,不时有人进去吊唁。
除此之外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
皇甫悠正想离开,那只名叫绵绵的白狼咬住了他的衣摆,低低“嗷呜”了一声,然后就将他往屋里拉。
“家主,绵绵这是想让咱们进去吗?”津成道。
“嗯,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我们进去看看。”
大概是他们的装扮在这个村子里显得过于格格不入,灵堂前正在烧纸的男人一早就注意到了他们,如今见他们竟要进屋,立马就警惕的站了起来,并且走到门口拦住了他们,面色不善的问:“你们是谁,来做什么?”
津成立马上前一步,余光扫了眼灵前的牌位,看着男人语气和善道:“抱歉,我们途径此地的旅客,远远便听见孩子的凄凄哭声,心生恻隐,寻声而来……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男人阴恻恻的打量了他们一眼,冷笑了一声道:“呵,旅客?看你们的装扮,应该不仅于此吧,你们跟前几日来我家的那个人一样,都是修士吧。”
津成回头看了眼皇甫悠。
皇甫悠皱了皱眉,问:“你说的那个人,现在在哪?”
“我怎么知道他去了哪,我们这里不欢迎你们,也别来我妻灵前扰她安宁,赶紧滚。”
如此不加掩饰的针对和敌意,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察觉到不对劲了,更何况皇甫悠作为皇甫氏族如今的家主,从来都不是愚钝之辈。
皇甫悠垂眸道:“津成,绵绵,我们走。”说完便率先转身朝外走。
然而那头白狼见皇甫悠走的如此干脆,竟表现的十分焦躁不安,甩了甩尾巴,冲男人凶狠地叫了一声,趁所有人不备,竟猛地朝男人扑了过去。
“绵绵!”
听见身后传来津成的惊叫声,皇甫悠立马顿足,转头看过去时,津成已经将白狼拉开控住,只是那身着丧服的男人小腿处已是鲜血淋漓,可见这一口咬的着实凶狠。
灵堂里跪着的孩子见自己父亲被白狼咬伤,马上冲了上来,将手中的纸钱砸向白狼和津成,扶着受伤的男人对他们吼道:“你们这些坏人,赶紧离开我家。”
皇甫悠冲津成使了个眼色,示意其先带白狼走。
白狼显然不愿离开,一个劲瞪着男人发出低吼,狼眼里满是凶光,最后是被津成生拉硬拽给拖走的。
皇甫悠拿出一瓶伤药,走到男人面前歉声道:“实在对不住,这是顶好的伤药,外敷三日便能治好你的腿伤。绵绵是北域狼王之后,天性温良敏锐,从未如此发狂,是我们一时疏忽,让你受惊了。”
男人却并不接受这番好意,抬手打掉了皇甫悠递过来的药,冷哼道:“假惺惺,赶紧滚,带着你的狼滚出四季村,我们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什么邪魔歪道。”
皇甫悠眯起眼睛,瞳孔紧缩,不退向前逼近一步质问道:“我们什么都没问你,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在找什么?”
男人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皇甫悠周身气场瞬间变得强势起来,毫不留情的向男子压制过去。
诡异的是,仅仅一介凡人的男人居然顶住了这道威压,且还能一改常态冲皇甫悠笑,“怎么,想凭法术欺压我们这些普通人?没有能力诛邪除恶,便来拿我们这些普通人撒气?你们这些自诩名门正派的修士还真是有本事。”
皇甫悠脸色难看的握紧了手,明知眼前这个男人不对劲,却还是只能敛起威压。
因为他确实没办法证明眼前这个人和外面那些作乱的邪魔恶灵有什么关系。
他做不到滥杀无辜。
男人身上的压力顿消,轻蔑的嗤了一声,走近皇甫悠,倾身附在其耳畔低声讽笑道:“如果我告诉你,邪灵就寄生在我以及这满村老少妇孺这将近九百口人的灵魂里,可只要我们一死,你连证明我们被邪灵寄生的证据都没有,对外,你只是个滥杀无辜的屠夫,永远活在舆论的阴影里,甚至人人得而诛之,你会动手杀了我们吗?”
皇甫悠怔了怔。
男人“呵”了一声,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问:“你敢吗?”
皇甫悠却很快回神,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沉着脸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耸了耸肩,“你看,你连我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都分辨不出来,还怎么斩妖除魔啊。赶紧走吧,别扰了我们村子的祥宁,我们这里,真的不欢迎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