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人间百年
“……”
元隐顿时就噎住了。
没错，有水镜作证，加之又没人能证明不是他做的，一切矛头皆指向他，他无从辩解。
见他不语，元湛挑下了眉，脸色随之又暗沉了几分，道：“或许王兄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可曦华君的呢？
王兄应该清楚吧，只要孤现在出手震碎虚空通道，那二人便极有可能迷失在虚空裂缝之中，游离三界之外，如此一来，王兄永生永世可都别想再看见他们了。”
“……”
元隐脸色逐渐苍白，结印的手都在颤抖。
心底叫嚣着不是他做的，真的不是他做的。
可他知道就算喊出来对方也不会相信他，对方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
元湛可没那么好的耐心等他想出对策，不过几个眨眼的功夫，见他一直不出声便已经耐不住性子催促道：“啧，我数三二一，王兄自己掂量着，是清渊重要，还是曦华君重要。”
“三。”
“东曦，我再说一遍，清渊并不是我偷走的，你若真在乎他，就该去找他，而不是在这儿跟我浪费时间。”
“二。孤现在便是在找他。”
“东曦，你冷静……”
“一。看来王兄已经作出选择了。”
“等等……”
然元湛根本不理会他。
只听元湛冷漠的话音一落便抬起手，状似漫不经心地的一拂掌，虚空的裂口瞬间便被抹平。
天帝有着众仙神都不具备的特殊的法则之力。
撕裂虚空私自开启仙凡通道对于众仙神来说很难，可对于也不过是随手之事，关闭亦如此。
元隐的表情瞬间凝滞，保持着原先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好半晌才转动眼珠看向元湛，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我说了，清渊之事，非我所为，是我给他一线生机，也是我将他原身交给了你，我又何必大费周章将他偷回来自惹麻烦？究竟如何你才会相信。”
几乎咬牙切齿的解释，最后一句更是低吼出来，瞬间红了眼睛，噌的一下拔出佩剑指向元湛。
“怎么，王兄想要弑君？”
“……”
“呵，天道法则也多年未曾被人挑衅了，王兄不妨试试，看是法则先抹杀你，还是你先弑杀孤。”
“……”
元隐咬着唇死死地瞪着眼前的人，持剑的手逐渐颤抖起来，耳畔响起了嗡鸣，就连眼前的景象都开始产生了重影。
他知道，这是天道威压。
元湛身为天帝，相当于天道的化身，代为执掌天界，管理万物众生。
他如今对元湛生出的杀意，冥冥之中触怒了上苍，若他再不住手，怕是就得被法则之力直接抹杀了。
天界之内，所有仙神，哪怕是修为高过元湛的上神，只要身居臣子位，便永远动不得元湛！
可明知如此，他如何甘心就此罢休。
刚刚坠入虚空的，可是他捧在心尖尖儿上的人啊！
“德不配位必有灾殃，今日便是拼上性命，我也要将你从这高高在上之位拉下来。”
元湛冷笑了一声，拂袖负手站在原处，没有丝毫打算抵抗的意思，不知是嘲是悯道，“王兄大可试试。”
元隐克制着想要下跪的冲动，与法则之力抗争，同时持剑上前，可才不过向元湛走了三步，就被冥冥中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了原地，再也前进不得，就连手中的剑也掉在了地上。
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大手压住了他的肩膀，想把他摁跪在元湛面前。
元湛捡起佩剑，嗤了一声道：“清渊也曾如王兄一般，执剑指着孤，呵，堂堂上神为一魔族剑指君主，何其可笑。”
“清渊为人矜持磊落，为何心生反意，你好好自省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元湛冷哼一声，似乎并不以为然，只道：“最后再问你一遍，到底把清渊藏在哪儿了？”
元隐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道：“好，既然你口口声声说是我藏起了清渊，那敢问君上，我以何借口支开的你？”
“魔族大军压境。”
“魔族？”
“少装无知了，墨烬璃确实率领魔族大军前来挑衅，也确实打得我方措手不及。可就在孤赶到的前一刻钟就撤军了，丝毫没有打算正面冲突的意思。”元湛顿了一下，眼神幽幽地在元隐身上打了个转，眯起眼睛道：“如此说来，倒像是王兄与魔族勾结好的。”
“……”元隐知道无论他现在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索性闭上眼睛道：“无论你怎么问，我都只有一个答案，事情不是我做的，人在哪我也不知道，信不信由你。”
元湛眉眼间浮现丝丝戾气，喝道：“来人！”
原本守在门外的神武将军立马带军冲了进去。
“臣在。”
“既明上神勾结魔族，私自打开仙凡通道，以身犯法罪加一等，暂收押九重雷火狱，听候问审。”
“是。”
神武将军翻手取出一副镣铐，复杂地看了眼元隐，低声道：“殿下，得罪了。”
见元隐不作声，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上前给对方戴上了压制神力的镣铐。
待元湛离开后，神武将军押送元隐之时，忍不住道：“殿下若真冤枉，何不向君上好好解释？君上如今只是在气头上，待事后想明白了，自然不会继续为难殿下。”
“欲加之罪，安能辩解？”元隐叹道。
只要与清渊有关之事，元湛一直十分偏执，这一点他向来清楚。
可如今冷静想来，整件事漏洞百出，元湛不可能没有察觉。
可明知不是他所为，却依旧要定他的罪，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元湛在借机想要除掉他。
“殿下……”
“将军不必多言，该来的总会来的。”
言罢便不再出声，一心都在想着拢星能否带着白清茗顺利去到人间。
……
人间六月，芳菲始开。
不同于氛围沉抑的天界，拂面春风已捎上了暖意。
开在秋水城和飞絮城必经之路的宴平乐酒楼繁盛依旧，只是人却已经换了一批又一批。
百年时间已过，曾经宴平乐里的那个俊朗如仙般的白发掌柜已经成为了传说，只余后人为瞻仰其盛世美颜所作的画卷。
有世人传那掌柜已仙逝，也有人传亲眼目睹掌柜羽化登仙，口口相传，说的跟真的似的。
而事实上，楚摇只是在踏遍山河，历尽千帆后，重新回到了青灵山而已。
没有人烟的青灵山愈发灵秀起来，灵气浓郁的凝成了浓浓的山雾。
青青野草掩住了石子小路，只有通往墓园的那条路被打理的干干净净，甚至显得格格不入，突兀至极。
白发苍苍的楚摇提着两坛子酒，一身缟素，虽然容貌与百年前无异，可眼底尽是沧桑憔悴，没有半点生机。
楚摇一路径直走到一座墓前跪下，酒顺手放在了一边，摩挲着墓碑边缘一角道：“阿伶，我今年是不是来的早了些？”
打开酒坛子，先向墓主敬了酒，这才抱起酒坛子自饮了一大口。
“阿伶，这是我摘新春的桃花酿成的酒，清冽芳香，不知你喜不喜欢。”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今日，我便下来陪你。”
放下酒，抽出佩剑，锋利的剑刃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寒芒。
百年前未死成，只能今日自裁于楚伶墓前，唯一奢望能与对方黄泉重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