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八十八章 他欠自己良多不欠任何人分毫
楚摇发话自然没人敢不听。
红袖在一众弟子退开后，立马快步追上了楚摇。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雷海，楚摇抬头看了眼被绑在玄铁柱上的五音，也不废话，直接挥手施法将人从上面放了下来。
红袖见状立马迎了上去，然后拿出一件外衣披在了五音身上，将人从地上扶起来。
“说，他在哪？”
楚摇面无表情的问。
五音表情复杂，眼底有着浓郁到化不开的悲伤，嗓音沙哑的道：“来不及了。”
楚瑶周身灵力暴动，眼神透着明晃晃的杀意：“我问你，他在哪？”
“在凉城凌家！”五音闭上眼睛道。
红袖见五音说完就紧皱着眉咬着下唇，一副十分痛苦的表情，紧张的问：“拖油瓶，你怎么了？”
“来不及了，红袖，我们来不及了……”
红袖顿时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干笑了一声道：“胡说什么呢，什么来不及了？”
“他死了！！”
虽然已经猜到了五音口中的他是谁，但红袖还是难以置信，“谁死了，你给我说清楚。”
“世上再也没有阿伶了……”
轰！！
不光是红袖，在旁边听的清清楚楚的楚摇一样犹如被五雷轰顶，目光呆滞了一瞬，紧接着瞬移到了五音身前，一把推开红袖，攥着五音的衣领道：“你在给我说一遍，谁死了？”
“楚伶，楚伶死了啊……”
楚摇踉跄后退了两步，摇头自语：“你在骗我，你一定是师兄派来骗我的，呵，他向来命大，跟我斗了那么久都没舍得死，怎么可能突然就死了呢？不对，你是魔族，说，是不是墨烬璃派你来的？”
五音眼角湿润，像是随时会哭出来似的道：“我没骗你。”
“呵，他可是上神转世，哪会这么轻易就死？一定是哪儿出错了。”红袖摆手笑道，可眼眶却红了一圈。
然而听了这话，五音的表情看起来更难过了。
她身上的封印消失了，而这种情况只有三种可能，一是她自己冲破封印，二是封印她的人帮她解除，第三种就是给她下封印的人死了，她身上的封印术自动解除。
如今前两种可能都可以排除，也就只剩下最后一种了。
而且她还看见了楚伶死的画面。
“不，我不信！”
楚摇喃喃着，然后转身撕裂虚空消失在了原地。
红袖回过神，“对，我们也赶紧过去。”
说着拉住五音就打算施法，眼前却陡然黑了一瞬，脚下踉跄差点没站稳。
好在五音及时扶住了她，吸了吸鼻子哑声道：“我来吧，你之前伤了元气，暂时不适合再施法。”
红袖点头。
五音一手搂着她一手掐诀施法，如楚摇一样撕裂空间消失在了当场。
天，愈发黑沉。
许是下过雨的缘故，乌云还没散尽，穹顶不见星星和月亮，乌漆嘛黑的夜里晚风沁凉入骨。
凉城，凌家后院莲池中央的凉亭里。
凌酒见凌霄还是抱着冷冰冰的尸体不肯撒手，不由提醒道：“家主，人死不能复生，节哀！眼下不如尽早为寒芜君操办后事，也好让寒芜君入土为安。”
凌霄抬起无神的眼睛，满含煞气看向凌酒：“你说，要让谁入土？要为谁操办后事？”
凌酒咬牙道：“家主您清醒清醒，寒芜君已经死了，您亲眼看见的，您究竟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凌霄气急，抬手便用掌风将凌酒击飞撞在亭柱上。
“胡说，师尊只是睡着了。”
凌酒从地上爬起来，哇的吐出一大口血，“家主，偌大的凌家还需要您主持，您不可将精力全部放在一个死人身上啊！”
凌霄眼里充满戾气看向凌酒道：“我再说一遍，师尊没死，你若再敢多嘴半句，那会是你最后一次开口说话。”
楚伶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混沌的黑暗，虽然很冷，但是很寂静很安心。
可突然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拉扯，迫使他不得不从那种难得静好的环境里抽身出来。
头脑还没清醒过来，就被一阵嘈杂的争执吵的脑仁疼，恨不得立马再回到那片黑暗的虚无里去。
缓缓睁开眼睛，在看见眼熟的凉亭时，他不由后背一凉，只觉得寒气嗖嗖的从脚底往上钻。
不过很快他就觉察出不对劲。
他人站在这儿边上，那凌霄怀里抱着的人是谁？
他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步，结果不知道怎么了，脚下一个打飘就要脸朝下往地上摔去，他匆忙划拉了几下手臂又缓缓往后仰。
“？？？”
他抬起手看了看，居然能透过手掌看到池里的枯荷！
又看了看自己的腿，毫无阻拦的直接看见了身后的石桌。
“……”
虽然觉得意外，但又觉得正常，仙魔都有，变成鬼又怎么了？
这样一来他岂不是能遂了自己自由的心愿？
想到这，他心里积压了许久的阴郁顿时一扫而空。
无不乐呵的想着终于再也不用为任何人任何事考虑了！
回过神看了眼丧气的站在一边的凌酒，又看了看失魂落魄抱着他尸体的凌霄，想来刚才模模糊糊听见的争吵声就是这两个人发出来的。
讽刺的嗤了一声，人死了知道伤心难过了，早干嘛去了？
惹不起总躲得起吧？
既然斗不过这群人，那就当噩梦一场，现在梦醒了，他要独自去看看这人间山河，再也不与人为伍。
“师尊，我知道你没死。”
听见凌霄的低喃声，他转身离开的脚步一僵，紧接着就听见凌霄又道：“我们把过去一笔勾销好不好，你醒醒，醒醒再看我一眼好不好？”
“……”
听着凌霄无助哽咽的哭诉，他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发堵。
摇了摇头，自嘲自己一个死人，有什么好心疼别人的？
如果心软是病，他肯定是严重到无药可救的那一类。
他正不着边际的想着，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砸在了脸上，他伸手摸了摸，但是什么都没摸到，不由转头去看，就见从凌霄眼流出来的泪一滴一滴啪嗒啪嗒落在他的尸体上。
不是，他都死了，尸体的触感还会传给灵魂？
他有种被雷劈中了还在冒烟的错觉，更隐隐有一种想要把自己尸体抢回来埋了去的冲动。
要不然这些人把自己的尸体烧了，那他岂不是也会感受到被烈火焚烧的痛苦？
实在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感觉贼老天就是在玩他。
他握了握拳头，到底是没敢动手，要不然惊动了凌霄，被凌霄察觉他魂魄犹在，给他来个招魂返生，他可没勇气再自杀一回了。
想了想，觉得或许可能大概是因为他离尸体太近，所以他才能感应到，离远些应该就没事了。
一边自我安慰，一边转过头往凉亭外飘去，只是飘到凉亭边缘，正欲往前再飘一步，他突然又回到了原点。
看了看身边的凌霄和自己的尸体，又看了看凉亭通往别处的长桥，愣了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什么情况？
死循环？
他又接连试了好几遍，甚至翻过凉亭护栏往外飘，没飘多远最终还是会回到他醒来的地方后，他彻底绝望了，终于被迫接受了一个事实，他没办法离开尸体太远！
原本已经晴好的心情瞬间阴沉了下来，刚扫空的阴郁再次充斥了全身，有种想揍凌霄一顿的的冲动。
事实上他确实没忍住上手了，只不过他一巴掌拍过去直接穿过了凌霄的脑袋，对方连根头发丝儿都不带动一下的，他这巴掌还不如一阵风。
见凌霄毫无所觉，他撸了撸袖子又上手拍了人几巴掌，虽然对方没感觉，但至少让他泄了几分火气。
丧气的坐在自个尸体边上，想着凌霄什么时候才会把自己埋了。
虚空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波动，凌酒一下子警惕起来。
楚伶也随之看了过去，在看见一道熟悉的令他颤栗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时，他腾地一下爬起来，正想往后退时，突然反应过来对方看不见他，立马又放下心来。
不过就算楚摇看不见他，他对上楚摇的眼睛还是会心悸加心虚。
于是往旁边退了退，准备旁观看戏。
凌霄像是没感觉到有人来了一样，还是紧紧抱着怀里的尸体不为所动。
而楚摇看见凌霄怀里满身狼狈浑身是血的楚伶时，瞳孔缩的极细，墨绿色的眸子阴沉的像是泛起了红光，难以置信地看着凌霄，像是怕惊扰了谁似的轻声问：“他死了？”
凌霄滞涩的转了转眼珠没说话，只是抱着楚伶的手又紧了紧。
“你杀的，嗯？”楚摇瞪大了眼睛，泪水在眼眶里直打转。
一旁的凌酒插嘴道：“不是家主动的手，寒芜君是自杀的。”
“自杀？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自杀，他躲我避我跟我斗了那么久，被我逼得走投无路的时候都没想过去死，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要自杀？”楚摇像是瞬间被点燃的炸药，近乎疯了一样大声质问。
凌酒沉默。
“呵！”
楚摇冷静下来突然很想笑，可是嘴角一勾却落下泪来，“他避我如蛇蝎，可却为了让我治好你的伤，不惜上玉虚当着那么多人面三跪九叩来求我，他多么清傲的一个人啊，见我不松口，他居然委身求欢讨好我，拿自己的身子来跟我做交易，而你却杀了他？哈～何其可笑？”
凌霄这回终于有了反应，他怔怔地抬起头看着楚摇，“你说什么？”
楚摇恶意的扬了扬唇角，“你不知道啊？呵，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你应该还记得上次在玉虚山，他说决定与我结为道侣要请你们喝喜酒的事吧？
可笑的是他为了你在我身下委曲求全的时候，你们却在咬牙切齿怪他不去天听阁接你们回家。更可笑的是，他做这一切只是因为觉得亏欠了你，就因为他以为你是为了他才挑衅我而受的伤。”
“所以，你就这么利用了他对我的愧疚欺负他？”凌霄把牙咬的嘎吱响，像是恨不得扑上来咬楚瑶。
“怎么？生气了？愤怒了？”楚摇挑了下眉，随即掷声讽刺道：“你有什么资格露出这种表情？别忘了是你先拿他为借口来挑衅我，想要试探凌家对你的态度，这才给我了可乘之机。”
楚摇吸了吸鼻子，苦涩的嗤笑：“你看他多傻啊，因为一个莫须有的原因，就让他对你满怀亏欠，一心弥补。他当初费尽心思求我救你，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会因你而死。”
楚伶在旁边听的一愣一愣的，忽然也有些想笑，原来他怀有的那些愧疚不过是个笑话，原来楚摇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都明白，当初是不是也在曾在心底嘲笑过他蠢？
凌霄早已泪流满面什么也说不出来，神情木讷的紧紧抱着怀里的尸体不肯撒手。
什么两不相欠啊，明明是他亏欠了师尊。
“师尊，你醒醒好不好，我不知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为什么，为什么从来没人告诉我。”
看见凌霄哭的像是没人要的小孩一样惨，楚伶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说半点不怨是假的，可是更多的是平静。
像是在旁观与己无关的事一样平静。
没过多久，红袖和五音终于也赶了过来。
红袖看了看痛哭的凌霄，又看了看被凌霄抱在怀里的楚伶，脚下一软差点站不稳，幸好五音及时扶住了她。
楚伶真的死了！
天界那位若是知道了，一定会杀了她吧？！
她为什么不先来找楚伶，为什么会把五音看的比楚伶要重？
如果她能早点过来，是不是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她已经分不清现在的心情是害怕多一点，还是愧疚后悔多一点，只觉得胸口闷闷的喘不上气。
扒开五音的手缓缓跪了下来，表情有些空洞。
五音捂着嘴，像是不愿哭出声，眉眼间却满是痛苦之色。
就在这时，苏笙也终于赶了来，爬满血丝的眼睛扫视了一圈，最后定格在凌霄怀里的人身上，眼里闪过痛苦之色。
拔出剑就要冲上前去杀了凌霄，可是却被凌酒阻拦了下来。
“滚开，今日我定要杀他为师尊报仇！”
“寒芜君是自杀。”凌酒重复道。
“那也是这个畜生逼的！给我滚开，不然我就连你一块儿杀了！”
楚伶看着眼前这群人，幽幽叹了口气，想着不愧是来给他奔丧的，到的可真齐啊，就差绘青衣了！
就在苏笙与凌酒争执间，凌霄抱着楚伶的尸身毫无预兆的消失在了原地。
楚伶跟着觉得被什么力量拉扯进了黑暗，像是掉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漩涡里，天旋地转的让他有种随时会被撕裂的错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