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大傩
「男婴出世之夜,姚季阮伯分立于稽首山南北设坛斗法,姚季以一缕神魂出窍,拜神明借九天之雷潜入宠妃梦中,阮伯不甘示弱,下九幽之地访阴曹,引弱河之水潜入宠妃梦中。」
「二人在宠妃梦中手段迭出,斗的难解难分,据传当夜宫廷外星月陡变,天雷滚滚,异象丛生,宛若妖魔降世,钦天监正守夜当值的五官正之一的中官正被当场吓死。」
「闻讯赶来的监正,监副,以及属官十馀人倾尽全力也无法挽救局面,姚季阮伯已经杀红了眼,为求胜无所不用其极,不惜使用禁术,最终二人的逆天之举终究引来了神罚,术士一脉干涉国运本就是大忌,一道天谴神雷落下,劈散了宫廷外的异象,也将宠妃从鬼梦中惊醒,始作俑者的姚季阮伯二人当场遭到反噬,
双双昏死过去,待于山巅醒来后,一人已然丢了双招子,一人断了双腿。」
「他二人于梦中斗法,怎会瞎了眼睛,又断了腿?」张松德皱眉好奇问。
项风尘理也不理他,自顾自说下去:「宠妃苏醒后不久,便腹痛难忍,到生产的时辰了,几名早已准备好的稳婆被唤入帐中。」
「头先出,还是脚先出?」常楚楚也被吊起了胃口,追问:「究竟谁赢了?」
扭过头,项风尘以一股怪异的眼神望着众人,片刻后摇了摇头,叹息一声,
「谁也没赢,是头和脚一起出来的。」
闻言杨逍几人不由得愣住了,头脚一起出,他们实在想不出这是个什麽姿势。
「那是个死婴。」项风尘用手在腹部横着划了一下,「从腰部被撕开了,两个半截身子叠在一起,头脚同出。」
「死了......」这个结果多少有些让大家措手不及。
「死了。」项风尘点了下来,接着看向张松德,眼神让后者不免有些头皮发麻,「现在我来回答你刚才的问题,这个死婴长着4条腿,脸上并排长着4只眼睛。」
联想到姚季阮伯的惨状,众人不禁脊背生凉,死婴身上多出的一双眼睛和一双腿,竟是他二人遗失的。
「古人对这些很看重,更论是帝王之家,死婴的恐怖模样当场将一名负责接生的稳婆吓疯,当时的皇帝知道后第一时间便下令封锁消息,将知晓此事的几名稳婆与帐外侍候的那些个宫女太监通通处死,那名宠妃也被当做妖孽,与腹中死婴一同被钉杀于钦天监仰星台下,当夜钦天监的一名监副也因此事获罪,被赐自缢。」
「经此一事,那位大方师悔不该当初,他也没想到两位爱徒胆子竟大到如此程度,当然,他更没想的是,他二人竟已经有了如此的逆天手段,而他心里清楚,这件事纸包不住火,钦天监里面也不全是酒囊饭袋,迟早会查到他们头上。」
「那位大方师知道自己给方士一脉招惹来了惊天祸端,为避免方士一门就此断绝,他用秘术将神龟甲一分为三,自己执一,一块给了瞎了眼的姚季,一块给了断了腿的阮伯,同时将昔日的两名爱徒逐出了师门,至此方士一门决裂,分为方士,相士,与术士三门,而这神龟甲也就自然而然成了三门的掌门信物。」
顿了顿,项风尘捧起手中的龟甲,神色无比虔诚,「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一块,应该就是术士一脉的信物,代表着我风水术士一脉的至高权威。」
「你们还记得吗,伯爵府的老祖宗可也是一名风水师?」娄辉阳忽然说起,
这还是项风尘告诉他们的,说是老祖宗左手腕有一道弧形的厚茧,叫什麽孤月煞。
另外,老祖宗还折了三根手指,据项风尘所言,此人道行深不可测,说是手段通天都不为过。
「那人就是这神龟甲的主人,这一代风水术士一脉的魁首,他不是什麽老祖宗,我们被伯爵府的人骗了,昨夜我们入殿「冲」寿的那位才是真正的老祖宗。」项风尘很快理清了逻辑。
据杨逍他们在外打听到的消息,传播妖诗的是一伙人,少说也有4,5个,而如今除一人侥幸逃脱外,另外几人全都被抓住,而且已经被凌迟处死了,如今看来并非是这样,至少这位让项风尘推崇不已的大术士还活着。
「奴牛贼受其害.....:」杨逍突然想起妖诗中的一句,想来术士一脉应该也属于这一类。
现在他们已经断定,伯爵府的人在利用某种邪术不断为他们的「老祖」延寿,而之所以福寿庄有迫害和尚道士方士术士这一类人的传统,很可能是担心这些人识破他们的计划。
正当众人思索之时,院门处传来脚步声,项风尘二话不说,将神龟甲包裹好,顺势塞进自己怀中。
很快,脚步声进入院内,杨逍见到来人后,紧绷的神色顿时放松下来,是纳兰朔回来了。
可等人走近后,纳兰朔略有些苍白的面色带给了众人非常不好的预感,肯定有事要发生。
「纳兰先生,出什麽事了?」张松德低声追问。
纳兰朔进屋后坐下,杨逍非常懂事的给署长斟了杯茶,纳兰朔端起后一饮而尽,可眼底的忧虑仍未消退,「伯爵府的人告诉我,今夜要举行驱邪仪式,到时他们会将邪祟从老祖身上赶出,让我们趁机斩杀这只邪祟。」
「杀...杀鬼?」方舟人傻了。
「对。」纳兰朔再次点头,「我回来的路上看他们已经开始准备了。」
这一番话可是将大家吓得不轻,他们这里几乎都是老玩家,经历的噩梦世界也不在少数,哪一次不是被鬼追的到处跑,死中求活,让他们去杀鬼这要求还是第一次见。
担忧归担忧,但要说怕的乱了分寸,倒也不至于,杨逍明白这杀鬼只是个由头,请鬼杀他们才是正解,换句话说,他们在这场驱鬼仪式上至少要死一个人。
如何杀鬼杨逍不感兴趣,因为这不可能,他要做的是如何在仪式中防止被鬼杀,只要坚持到队友先被鬼杀死,那他们剩下的人也就安全了,至少暂时安全了。
天色渐暗,在吃过晚饭后不久,吴管事在一队提着灯笼的仆役陪同下,来到了他们这座小院,开门见山的请他们过去,驱邪仪式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诸位,动身前还请先将这面具戴上,仪式场内只认面具不认人,你们务必当心。」吴管事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死的态度,周身上下处处充满诡异。
话音刚落,门外的仆役就将两口箱子抬了进来,打开后,其中一口中塞满面具。
只一眼,杨逍就发现这些面具与伯爵府直系血亲那些人脸上戴的面具很像,
是木质的,很有分量,红的白的黑的都有,但与京剧脸谱那种感觉完全不同,这些面具非常诡异,有哭有笑,有一眼大一眼小,五官比例严重失调,还有外翻着骇人獠牙,吐着红舌头的,不像是人脸,倒像是一张张鬼脸。
在烛光的映衬下,这些鬼脸面具愈发恐怖,能看得出来,这些面具已经存在很久了,木质边缘磨损严重,尤其是面具下半部分,靠近下巴的位置,许多都被染上了一种古怪的褐色。
杨逍第一反应就是血,他回忆起曾经见过的伯爵府主人,也就是福寿庄的庄主,他当时脸上戴着面具,一边说话,一边不受控制的呕血,场面非常吓人。
而那些血,就是从面具下淌出来的。
见自己说话迟迟没人应声,吴管事那张臭脸再度冷了下来,皮笑肉不笑道:「怎麽,诸位是不肯帮我家老祖驱邪了?」
「不,不敢,只是...只是我们不知如何佩戴这面具。」纳兰朔肉眼可见的抗拒这面具,想必也是想到了伯爵府的那些面具血亲,谁也说不好这面具是否带有某种诅咒,比如说一旦戴上,就再也取不下那种。
杨逍不受控制的想起在土地庙,也就是忠义祠中见到的那尊无脸菩萨像。
吴管事盯紧纳兰朔的脸,片刻后用手指着箱子中的其中一副面具,「这是你的,现在就戴上。」
纳兰朔很配合的照做,这面具非常大,又大又笨重,下面还粘着一些脏兮兮的胡子,可等纳兰朔完全戴好后,众人心中又突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那就是这面具与纳兰朔的这一身打扮很配,非常配,似乎..:似乎这才应该是纳兰朔的脸,而面具下的那张脸才是假的。
如果是旁人有这种念头也就罢了,他们大都与纳兰朔并不熟悉,可杨逍竟也产生了这个念头,更离奇的是,望着纳兰朔脸上的这张面具,杨逍脑海中有关纳兰朔原本的那张脸的记忆居然一点点变得模糊,那张记忆中的脸在不断变化,以一种无法解释的方式朝着如今这张鬼脸融合。
「这面具有古怪!」
此刻杨逍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他立即移开视线,这才保住了对纳兰朔那张脸的最后记忆。
随着吴管事一个个点出名字,众人也都拿到了自己的面具,而此时杨逍也发现大家都尽量避免互相看,想来也是发现了古怪,与自己一样,不愿遗忘其他人的脸。
杨逍的面具是一张红色人脸,只不过五官有些扭曲,初看极为怪异,可看久了,就发现这扭曲感并不突兀,反而活灵活现的,那种感觉就像是这面具是从一个大活人脸上活生生扒下来的。
戴上面具后,这东西并没他想像的那样沉重,而且与他的脸部极为贴合,就像是为他量身打造的一样,也正是这一点,让他暗暗心惊,毕竟这面具不是他选的,而是吴管事一个个点名送的,这也就意味着这里的每一副面具都适配他们中的一个人。
面具上有两个窟窿,在眼晴的位置,可以透过窟窿朝外看,视野还算不错,
嘴巴鼻子没有洞,但呼吸与说话都不耽误。
适应了一会后,杨逍发现戴上这面具对他的限制并没有想像中的大,行走,
转身,扭头,都比较轻松,唯一令他不大适应的是,透过面具上的两个窟窿朝外看,他总是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像是蒙上了一层年代感滤镜,他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麽。
见众人都戴上了面具,吴管事命人打开了另一口大箱子,这口箱子里塞满了武器,刀,剑,短棍,斧头,软鞭,弯刀,匕首等等许多,甚至还有弓箭,一袋子箭簇泛着阴森的冷光。
「这里只是一部分,如果不够,外面还有,可以任选。」吴管事双手插袖态度不冷不热。
「我们要这些武器做什麽?」项风尘试探问,「我们今夜的任务是驱邪才对「手持武器当然是诛杀邪祟,驱邪我们来就可以了,我们有办法,你们要做的就是配合我们,将被从老祖身上驱出的邪祟诛杀,记住,宁肯错杀,也不可错放!」吴管事强调。
听了这麽一番话,众人心中更是没底了,想来今夜凶险异常,不知道哪名队友又要先走一步。
如果出现了重大失误或意外,全军覆没也不是没可能,毕竟直到目前为止,
这个名为福寿庄的鬼世界已经团灭了多支队伍,前后相距超过百年。
都说宝剑诛邪,杨逍索性选了一把宝剑,其馀人大都也是选了轻便常规的刀剑一类,可令杨逍意外的是,蒋青鸾居然选择了弓箭,同时拿起箭袋背在身后。
「诸位,时辰差不多了,我们上路吧。」说完,吴管事让开门口的位置,对着众人比了个请的手势。
上路这个词让众人心中很不舒服,也彻底将那抹侥幸摧毁,跟着吴管事一行人,众人来到一处位置相对居中的院落,这里院墙高耸,院门也比之前那些气派,距离很远,就能看到院内有光亮起,是那种红色的光,浓稠的像血一样。
随着院门缓缓打开,众人无不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只见宽的院内此刻已经站满了人,每个人的脸上都戴着一张面具,手中除了武器,还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院中间用素色的惟慢围成一圈,能隐约看到里面嘉立着几米高的木台。
场面寂静肃杀,介于神性与邪性之间。
「大.....:」纳兰朔不禁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