嚼舌头的人大惊失色。没想到居然这么点儿寸，叫江夏花抓了个现行。
这回可没法反口不认扭头溜号，江夏花切切实实，听得 字不落。就是她们跑了，江夏花回家跟张淑芬告状，张淑芬非得炸到她们家去，论出个是非曲直不成。她们都不想招惹张淑芬，让正主正好抓住她们传谣嚼舌也挺没脸的。造谣的人弱下声气，讪讪道："又不是我瞎说的，你别跟我大小声….…"
“造谣你还有理了!你是看见我跟谁有不正当关系了?还是撞见我拿别人的钱了?我自己都没有做过的事，你在这胡编乱造一气，还敢说你没瞎说?”造谣的急了，为洗脱自己立马把赵湘语供了出来：“我是没看见!有人看见了啊!赵湘语说她看得清清楚楚，你跟那个姓吴的偷偷摸摸走进胡同里，还亲嘴儿了呢!”从她口中得出赵湘语的名字，江夏花心里像是轰然落下了一块石头，有点轻松，有点茫然，紧接着，愤怒像石块落下激起的烟尘，后知后觉地开始升腾。
她没误会赵湘语，果然是赵湘语在暗地里害她。
江夏花怒极，反倒平静下来，轻声问：“是赵湘语这么跟你说的?”
造谣的人教她的样子唬了一跳，觉得她有点不正常。寻常人听见赵相语的名字，肯定是气得破口大骂了。江夏花却反而恢复了平静，那一双眼睛，冷得着实渗人。乱叫的狗不咬人，咬人的狗不会叫。
造谣的人脑袋里冒出这一句话，后退两步连连点头。
“是赵湘语，我没骗人，你要算账去找她!跟我没关系!”
“阿姨，你不要慌。我们一块去，这个点她在家，你帮我把她叫下楼。”江夏花拉住她的手臂，请她同去。造谣的不愿意，却惊讶发现江夏花居然有两把子力气，她根本挣不开江夏花的手。她更慌了，被江夏花强拖着来到赵湘语楼下，在江夏花胁迫的目光下，不情不愿地进了楼道。她敲开赵湘语家门，强笑着编了个借口把找赵湘语骗下了楼。
她和赵湘语前后脚走到一楼，两人脚步都是一顿。
江夏花站在楼道外的阳光下，垂着眼帘静静等待着她们。她面孔上没多少怒意，仍惯性地流露出娇怯软懦的气质。
造谣的心里又是一咯噔，落到了赵湘语后头。
却见赵湘语脚下一顿，扭头瞪了她一眼，脸不红心不虚，拧着腰朝江夏花走去。
造谣的遭了俩大白眼儿，心底的感觉就和走在路上无缘无故踩着满脚夜香一样，那个晦气劲儿就别提了。
她甩甩袖子，想立马走人，还没待她走出楼洞，只见刚才还静如处子的江夏花抬起眼帘微微-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给了赵湘语一巴掌。当场四人，除了江夏花以外，全都傻眼了。
江夏花手劲儿多大，从小操持农活家务练出的力气，这么狠狠一巴掌甩赵湘语脸上，打得她脑袋嗡嗡的。
更让人害怕的是，她打完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反倒朝造谣的礼貌一笑。
“谢谢阿姨帮我叫赵湘语下来，这没你们的事儿了。”
她还是个正常人吗?!
传闲话的俩阿姨呼吸急促，避开江夏花的目光居然没敢说话。
她们心里头那个见谁都抿嘴三分笑的江夏花，在这一瞬间天翻地覆，彻底颠覆了以往柔弱可欺的印象!
赵湘语缓了老半天，才从挨打的震撼和头晕眼花的眩晕里缓过神儿来，她捂着脸，像濒死的鸡一样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朝江夏花扑了过去。“你打我!你竟然敢打我!!”
江夏花稳住阵脚，眼疾手快又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
“赵湘语，是不是你造谣我到处跟别人睡觉?是不是你造谣我在外头傍大款?”"是……是我又怎么样?那些不全都是真的?!要是你没干那种事，你急什么急?"江夏花拽住她头发，又给了她一巴掌。
“请跟我道歉，并跟别人澄清事实。”
“我没做错!你就是去房管局了，你就是去找姓吴的了!”
江夏花打了她第四下。“你看见我找别人睡觉了?看见我和姓吴的亲嘴了?”
"……."
赵湘语的脸已经高高肿了起来，江夏花打她一点儿都没留手。江夏花上半辈子吃的苦，一半是由于林登云，一半是来自于赵湘语。
林登云身上纠缠着算不分明的恩怨，江夏花对他究竟是感恩更多，还是怨气更浓，连她自己都还说不清楚。赵湘语却没那么复杂。她害江夏花，江夏花就恨她。除了厌恶，再无其他情绪。她再心软懦弱好欺负，也限于那些对她好过或者她有所亏欠的人。
赵湘语是什么?
赵湘语就是一条毒蛇，潜伏在阴湿里，冷不丁地给她一口。这一口，就让她疼了两辈子。
她对毒蛇绝不手软。
赵湘语疼得张不开嘴说话，想反手抓江夏花的脸，也被她拧住双手动弹不得。
她的力气太大了，起码赵湘语这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除了爬楼梯没有任何劳动运动的人完全没有一点儿办法。赵湘语又尖叫又哭嚎，江夏花打耳光的声音啪啪作响，早就惊了一栋楼的人。但江夏花，这个柔柔弱弱、靠美貌在家属院出了名的乡下女同志，谁都没见过她发这么大的脾气，几巴掌打懵了一楼的人。
一扇扇窗户洞后头都趴着个人影，稀罕的是，一时间竟没人想起来下楼拉架。
他们全都跟楼下那传谣言的俩阿姨一样傻了眼。
最恐怖的不是刁滑的人倒地撒泼，而是老实人史无前例大发雷霆。
家属院虽然都是有头有脸的大单位职工，不过打架其实不少见，恢复高考才几年，家属院这些叔叔阿姨文化水平都不怎么高，因为一点儿琐事就拽头发挠脸撕嘴皮子的实在屡见不鲜。普通女同志打架，最多互相撕扯掉两绺头发，气散了也就完了。
江夏花打架，是不气不恼，嘴上一句话一句话地讲着道理，手上一巴掌一巴掌地尽往脸上招呼。
赵湘语别说反击，连抵抗的力气都没有。而江夏花也不准备停，看上去只要赵湘语不道歉，就算把她的脸打个稀巴烂，她也不会眨一下眼。“这丫头真不是个好招惹的啊。赵家丫头跟她妈一样嘴上不把门，说谁不好去说她。这回算是踩着地雷了吧。”我打眼儿一看那丫头，就知道她外柔内刚。咱家属院有几个女同志敢下手杀鸡?她杀起鸡来闷不吭声，鸡连叫没叫一声就没了命。这样的丫头，怎么能去招惹呢!”
"下不去劝劝?"
劝啥劝?她打红眼一个巴掌扇上来，你找谁说理。有因有果，就这么着打去吧。左右江丫头下手有分寸，就打打耳光，不过是给湘语点儿苦头吃。”“她那性子，也该教人收拾收拾了。”
楼上议论纷纷，郑大爷还不知道江夏花已经找着人打起来了。他通知到江夏花，赶紧就去找蒋殊了。赵湘语那个丫头天不怕地不怕，心大得很，他觉得江夏花性子软，肯定辖制不住她。得叫个人给她帮腔才能行。江夏花有她自个的打算，不适合让张淑芬或者林建业知道，只能让蒋殊出面。蒋殊邪性，镇住赵湘语肯定是小菜一碟。郑大爷找到蒋殊，把江夏花这几天遇到的事儿一提，他陷入了沉默。“她想搬出家属院，赵湘语借机传了她的谣言?”郑大爷点点头，拉他手臂：“夏花现在绊住那俩人了，蒋殊啊，你快过去帮帮她。”
“… 。”蒋殊敝开视线，快步跟他 起下楼。他提前有所预料，并不吃惊赵湘语造谣害人，更在意江夏花居然想搬出林家：“她……有没有跟你说，为什么想搬出去?”
郑大爷愣了一下：“这还用问吗?她一个小Y头，没亲没故，总在你家住着也不是事儿。夏花看着心气儿也挺高，肯定不愿意寄人离下。以后对她谈朋友、结婚嫁人都是阳碍。而且你家男同志多，她一个小姑娘，估计也是觉得不方便……"
搬出去的理由有很多。可她是林登云的未婚妻。以上理由全都不成立。
蒋殊内心烦乱，脑海中蓦然浮现出那朵被他揉碎的红丝绒月季。怀疑如丝如缕，再次萦绕心头。她想搬出去的念头，算算正是从那晚之后开始的。
那朵月季……真的是她自己摘来戴着玩儿的?
蒋殊眯起眼，忽然反应过来，江夏花那晚从没正面承认过不是别人送她的花。
……那朵玫瑰一定是男人送的。她想谈恋爱了?究竟是谁诱惑了她?
郑大爷看他脸色不对，有点儿气他在这时候还跑神：“蒋殊，你想什么呢?脸都黑了。不管她为啥想搬出家属院，等回头你再好好问她。”
“现在，你必须跟夏花丫头一致对外，不能让外人欺负了她!”
蒋殊回过神来，甩掉名不正言不顺的飞醋，跟着郑大爷匆匆赶到抓住传谣者的地方。然而，江夏花和那俩阿姨已经没有了踪影。
郑大爷傻眼了：“这，这人呢?我让夏花在这等着我，怎么人全没了?”蒋殊皱起眉头，忽然低声喃了句“坏了”,转身朝赵湘语家冲了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