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有翅膀了诶。"千灵高兴地说。
基尼奇点头：“嗯。”
他握住笔的时候，隐约感到一股热流从这支笔的一端传过来，像一个精心布置好的陷阱，如同蜘蛛网一样安静又丝滑地包裹住他。反倒像是他被这支笔给捕捉到了。
千灵飘在他面前，安安静静地没有动，等待翅膀从自己背上画出来。她周围的色彩还在流动，黏糊糊的，蓝色的火焰。基尼奇在她背上落笔，炽热的感觉很清晰，从后背一笔一画，仿佛是一个永恒不灭的烙印。
“好了。”
这时千灵才高高兴兴地重新飘起来，感受到背后长出了新的物体。她试探地动了动。真的!她有小翅膀了哦!
基尼奇画的小翅膀像是从她身体里长出来的那样，一闪一闪，洁白的翅膀安静地托举着千灵。她甚至可以在翅膀上面打滚!
呜呜呜真是太舒服了!
以后岂不是可以随地大小睡!
千灵正在适应自己新长的翅膀。她飞得乱七八糟，翅膀和斗篷各飘各的，时不时会原地打个滚。
“你还不是很会飞。”欧洛伦说，“我可以教你。”
对哦。
他好像也会悬浮来着?
千灵很兴奋地转过头去：“看看!让我看看!”
欧洛伦严肃点头。
随后起跳。
他脚底的尘土飞扬开来，起身的时候基本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是天生适合潜伏在夜色里的那种种族。他的动作很轻，很安静，而脑袋撞墙的声音是很大的。
满心期待的千灵：“……”
千灵指出：“你卡头了。”
她到底为什么会信任他。
千灵又看向一旁的基尼奇。基尼奇望向她，活动了一下手腕：“如果你想学习的话，我们可以出去再试试。”
一瞬间，万千的回忆涌上心头。
从悬木人部落的高山直接起跳，从悬崖边头朝下的飞，以及从不走寻常路的钩锁……
千灵狠狠打了个寒颤。
差点忘了!
这人是搞极限运动的!
她可是端庄的仙灵。
千灵：“不用了。谢谢。好的。没关系。”
基尼奇十分平静：“真的不用吗。我刚刚看你很期待的样子。不必客气。”
基尼奇看了她一眼：“难道说你害怕了?”
千灵：“怎么可能!”
伟大仙灵怎么会怕的!
“试试就试试!”
千灵心中燃起好胜的火焰。
怎么说也是伟大种族!
欧洛伦虽然脑袋不在这里，但敏锐的耳朵还是能够听到他们的交谈。十分熟悉的对话。
仿佛就在不久前，仿佛是昨天。在阿乔与基尼奇身上之间发生过。
当时也是，基尼奇发现了一个难解的秘境，阿乔本来不想进去，也这样三言两语被激怒，随后就跳了进去。直到现在貌似还没有出来。
同样的话术。
类似的场景。
一招鲜，吃遍天。
欧洛伦心想。
"你好。请问你们可以帮忙拔一下我吗?"
然后脑袋依然被卡住的欧洛伦打断了他们的交谈，选择为自己发声。
这个空间狭窄，并不大。天花板被欧洛伦用脑袋砸出一个不大的坑，正好跟他的脑袋的尺寸相互匹配。上去就下不来，还没有看见有什么稀奇的玩意儿。他本来以为按照传统故事的记载，这种角落应当会有不易被察觉的宝藏，或者是别的什么神奇的笔。
欧洛伦叹了口气，遗憾地说："我还高兴了一下。"
千灵：“你高兴得太早了。”
这个空间里的壁画描绘的是众人向龙献上少女的故事。而天花板的壁画就是隐藏在云层之后的龙族。它体型巨大，威严而危险，仿佛像是活的，下一刻就能从天花板上俯冲下来。
但是心脏的位置刚好被欧洛伦的脑袋卡住了。
基尼奇皱着眉打量了一会。
千灵正在思索怎么把欧洛伦弄下来，就看到基尼奇先挥手。“稍等一下。”他这样说。
基尼奇举起火把，向壁画四处看去。全都是褪色的画面，没有任何的色彩，没有任何的生机。
画上的人们奔走相告，脸上洋溢着喜悦又幸福的微笑。他们高高捧着手里的鲜花，远处有白鸽，天空有盘旋的小龙。他们围着中心的少女，虔诚地向天上的龙许愿。
纳塔是人与龙共存的国度。
至少现在是。
那过去也是吗?千灵不知道，她好奇地跟着基尼奇的火把转圈圈。
忽然间，有松动的石头掉下来。
“咦咦咦!”千灵一个激灵，小翅膀遮住了眼睛，躲到基尼奇的脑袋后面。
欧洛伦活动了一下脖子。
“可以了么?”
他被卡得有点难受。
“很快。”基尼奇高高举起火把，以壁画上的人们同样的姿势，向天空的龙族伸去。壁画上的人们，抬着少女，最终指向的是龙的心脏。
——虽然现在，那个心脏被欧洛伦砸出了个洞，卡住。
“你能发现这上面有什么吗?”基尼奇问。
欧洛伦：“没有宝藏，也没有萝卜。”
这时候就不要想着萝卜了……萝卜蝙蝠。千灵觉得跟欧洛伦待在一起久了自己身上都要沾然萝卜的味道了。
欧洛伦的声音停住了一下：“等等。”“好像有东西。”
“嗯?”
千灵好奇地抬头。
欧洛伦的半截脑袋在上面，在他特殊的视野里，一切漆黑的夜色都充盈出一种幽静的蓝色，随后在更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是壁画。”欧洛伦说，“这上面还有一层壁画。”
“能看清吗?”基尼奇问。
欧洛伦努力地看。
壁画跟下面的场景格外类似，仿佛是复制粘贴，同样也没有色彩。但是很显然，这一层的壁画被用力地损坏过。欢呼的人们看不见表情，被簇拥的少女看不见表情，躲在云层后的龙不见心脏。所有的面目，都被鲜红的色彩涂抹。
是红色。
很淡很淡的，从角落里传来。
"有一罐废弃的颜料。"
欧洛伦说。
说完这句话，古老的墙壁似乎再也不能忍受这个脑袋一直转来转去，拱来拱去，墙壁的裂缝变大了一些，几乎是忍无可忍地将欧洛伦的脑袋丢了下去。欧洛伦的脑袋松动了。他本人被卡住的时候像一根悬挂的面条，现在缝隙松动，他保持着这样直挺的姿势，相当端正地掉到之前的位置，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是这样狭小的缝隙，让人上去实在不太现实。
千灵给自己加油。
你可以的!
你可是有小翅膀的伟大仙灵!
欧洛伦看向基尼奇。他的眼神透露出疑惑。怎么这时候不讲讲将阿乔骗进秘境的话术?
基尼奇不太能够理解他现在这样莫名其妙的眼神。
欧洛伦：“你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基尼奇顿了顿。他抬头看向千灵。一个小仙灵默默往上飘的影子，现在已经有点看不见了，只剩下小翅膀一弹一弹。
基尼奇思考，然后开口：“不必害怕。有什么危险就及时说出来，我们都在。”
千灵尾音有些颤抖的声音响起：“好、好的!”呜呜呜这时候能听到有人这样说话实在是太安心了。千灵：“我马上就好!”
欧洛伦：?欧洛伦感受到千灵灵魂传来的情绪，是一种很强烈的感动。
原来还可以这样?
欧洛伦若有所思。
原来还可以这样。
欧洛伦：“谢谢。”
基尼奇：?
欧洛伦受教。
他今天学到了许多。
可以在未来进行实践。
千灵两只手拽住那一罐颜料，吭哧吭哧地从头顶搬了下来。她艰难地扑腾着小翅膀，有这么高速旋转的翅膀降落到地面。仿佛是被打下来，然后因为超重而努力再次飞起攻击的风史莱姆。
基尼奇伸手，很快接住她。
千灵累到没力气了，短短几步路仿佛走了有一生那样漫长。她仰头，煎蛋一样平摊到基尼奇的脑袋上。
基尼奇顶着一滩仙灵查看颜料。
腐朽的红色。
他低头又观察之前捡到的笔，笔尖还残留着与仙灵格外相似的幽蓝色彩。
头顶上的仙灵还不大安分，闲起来，有事没事伸伸手，蹭蹭翅膀，啪唧几下打在他的发带上。可能过于劳累后的放松总是格外令人舒适。千灵开始小声哼起歌，自顾自地开始玩基尼奇的头发。好多的头发……比欧洛伦种的小菜地还要茂盛。
千灵感慨。
偶尔她的翅膀蹭到了基尼奇的耳后，基尼奇分心一手把翅膀给塞了回去，免得因为失衡掉下来。很新奇的体验。但并不讨厌。
基尼奇将笔尖触碰到红色的颜料。
那种之前给千灵画翅膀的，熟悉的被抓住的感觉再次出现。他抬头，看向禁闭的门锁。
按照千灵的说法，那里应当是镶嵌一个古龙的心脏。
基尼奇握笔，向门锁走去。
等到落笔的时候才发现，笔尖已经换了一种色彩。
鲜艳的红色，加上固有的幽蓝色，现在，落到门锁上，呈现很深邃的一种紫色。是……一种类似深渊的紫色。
基尼奇皱起了眉。
但是身体已经本能地开始作画，从一个大概的轮廓，很快地显露出一个跳动的心脏。
千灵已经从他的脑袋上坐直了。
什么时候，基尼奇这么会画画了?千灵迷惑地心想。欧洛伦狐疑地看向他们。
门锁得到笔的触碰，仿佛是作为一种回应，缓缓松动，旋转，传来机械造物的声响。密室的背后是什么?门缓缓打开。
就在这时，基尼奇忽然感到脑袋上的仙灵，一阵不安分的躁动。“怎么了?”基尼奇问。
“没什么。”
千灵说。
大概。是她眼花了吧。
好像……壁画上的龙，忽然轻轻地眨了下眼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