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
"追什么追!不许追!"
“敢问公主,他是何人,满寨山贼可皆是为他所杀?”“是又怎么样!用你家刀子,砍你家士兵了?!”
释坤,“………”
我,“………”
缨盔青年眯眼看向我死死按在他胳膊的手,我默了默,松手,“这位……将军….…”
"末将东临铁骑都尉释鲲!"
“那个,释都尉……虽然你也没帮上什么忙,但还是谢谢你带这么多士兵赶来救我啊!”
释坤,“…………”
“还有,你可不可以顺便告诉我,是谁告诉你我在这儿的?”
释坤,“…………”
我蹲下身子,垂了头,喃然自语,“坏人好事,阻人姻缘,我要画个圈圈咒死他……”
释坤,"…………………………………"
小—呐……他第一次,这么唤我啊……如果回了宫,就再也听不到了吧……
天光浅白,晨雨初落。兵士分列而护,手中的火把早已让雨浇灭。青晦的余烟雨雾中,年轻都尉缨盔铠甲,引我上车,乘马踏露,向东临燕都皇城的方向行去。我掀帘看向身后,细雨密织,什么都瞧不清。我长叹一口气,是真的…离开了啊……
释鲲骑马护在车外后侧,撩了撩眼皮,“公主看什么?”
我瘪嘴,无比怅然,“寂寞。”
释坤,“…………………”
唉,算了……收回视线,帘落的瞬间,余光瞥见一抹乌色在车后的繁树间极快闪动。我心脏一滞,猛地掀了帘子探身,却又什么都没有瞧见。释鲲皱眉,我对他讪讪一笑,将帘子放下。余光中,乌影又现。忙掀帘,却仍是什么都找不到。
释鲲看向我,我再次对他一个讪笑。
掀帘、放帘,几番来回,释鲲眉头越皱越紧,我脸上的笑也越撑越信。我放下帘子,托朋呆怔了片刻,偷偷自摇摆的帘隙中觑看出去,终是捕捉到了车后,那若随若离,时隐时现的乌色暗影。黑色的发,黑色的衣,黑色的刀……步杀……步杀……我紧紧凝着那抹飘忽不定却如何也甩不掉的影子,唇角无法抑制地上扬,欢心到低笑出声。
释鲲间声抬眼,正与我弯下的眉眼撞在一处。我一惊,忙压住笑,托腮将目光移向别处。释鲲嗤了一声,大掌用力压落车帘,冷声道,“风大雨急,公主注意些,仔细染了寒症!”
那学用劲儿不小,隔着帘布直直拍在了我的脑门上。我揉揉被他拍痛的地方,却发现车布竞让他给堵严实了。我伸于去推,他在车外压。我急了,“你挡着做什么,我都瞧不见 瞧不见风景了!”车外一声讽笑,手下不让分毫。
妈蛋,这人有病不是!我恼了,扯了车帘用力下拽,刺啦一声,绸做的帘布应声而裂。释鲲抓着半截帘布,表情有一瞬的呆滞。我急忙去寻步杀的身影,他就立在不远的高树枝桠,低垂着头,乌发湿黏在脸侧,看不出表情。
“噗嗤——”一声压抑的低笑传来。我惊醒,忙收回视线,努力抑制看向步杀的冲动,心脏怦怦直跳。这么近,我连他紧抿的唇都瞧的清楚,这些土兵岂不是一回头就瞧见他了!
"笑屁!"释鲲一声恼喝,扬了马鞭回身就抽向队伍中的一个士兵。
步杀入了定般,依旧一动不动地垂首立着。我惊了一跳,只怕释鲲一个抬头就瞅见他了,大声道,“释都尉!”
释鲲回头,看向我。我也没想好要说什么,扯了个憨笑,信口胡道,“那个……哦对了,风雨渐大,释都尉不如上车来避一避吧!”
释鲲立时沉了脸,回道,“末将不惧风雨!”
余光中,步杀晃了晃,不见了踪影。我知道他在附近,心中大定。可转念一想,释总好歹一铁骑都尉啊,眼神儿肯定倍儿好使。他这在车外边晃悠,一个不小心瞅见步杀了怎么办?我又急道,“这么大
雨呢,淋病了多不好!车上还空着座儿呢……"
语落,哄笑乱起,释鲲的脸都绿了,他咬着后牙槽,一字一句道,“末将不惧风雨!还请公主自重!”
傍晚雨歇,我们赶到一处弃庙。释鲲将我坐的马车赶入庙内,命兵士在庙外扎营,将整个庙护的严严实实。
下了马车,释鲲寸步不离。我想着法儿都没摆脱他,正要出庙门,撞见几个士兵躲在角落,骂骂咧咧脱了衣袍,边拧雨水边打趣唠闲。“娘嘞,这回咱们少都尉是难逃魔掌了吧!”“嗳,咱们队首的兄弟离的远,没瞧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了,快给弟兄们讲道讲道!”
早就听说北瑶公主水性放荡,果真不假!见咱们少都尉英武不凡,就春心荡漾把不住了!娘啦,掀了帘子速住咱们少都尉就猛瞧,眼神都能荡出水来了,笑的那叫一个花枝乱额啊,比楼子里的姑娘
还浪呐!不过说实话,我要是少都尉,早就嘿嘿嘿……"
“就你那熊样还敢跟少都尉比?”
“哎,别打岔呀!然后呢?接着说呀!”
“然后少都尉就恼了呗,按了帘子不让瞧,你猜怎么着?那北瑶公主竟为了瞧个痛快,直接将帘子一把给撕掉了!咱们少都尉怕也没见过这般放荡的女人,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了!”
还有呢,还有呢!那女人最后更直接,明目张胆,堂而呈之地就要咱们少都尉入榻相陪了!还是当着咱们大伙儿的面儿!咳哼,释都尉,风大雨大,我怕,快上来陪陪人家呀’,哎助,那小语气,听得爷半截骨头都酥了….”
“哎,老弟,你说咱们要不要今晚去荐个枕席什么的,万一那公主来者不拒,咱也混个驸马爷当当?”
“呦,王驸马,在呐!”
“嘿,李驸马,也在呢!”
"哈哈哈哈哈哈——"
我,释鲲,“…………………”
太、大过分了…幸亏步杀不在,若叫他听见,若叫他听见 老娘格不死这一群嘴的王八!我气鼓鼓地爬上马车。车内,粗陶碗盛了冒着热气的汤水,静静置在那里。我愣,扭头去看庙外,释黑
着脸教训几个俯跪在地的士兵,安营扎寨的,抱薪添柴的,架锅生火的……我眨巴眨巴眼睛,端了那粗陶碗,腾腾热气携着浓浓的辛辣扑鼻而来。
轻尝了一口,姜汤。我惊的四下寻找,在残破的佛像身后,捕到一抹迅速隐去的黑影。再次低头,熟悉到让人腻的反胃的味道,此刻却陶着一丝说不上的辛甜滋味,一碗下肚,通体暖烫熨帖。哎呀呀,
我扑在软榻翻滚,嘴巴都快裂到耳后去了,捧着那碗爱不释手,只觉得碗上粗黑的裂纹都弯出花来了。
释鲲掀帘,与我嘿嘿傻笑的模样碰了个正着,一脸黑线。我忙正襟危坐,整了整衣裙。
他沉着脸,“末将教兵无方,任凭公主处置。”
我心情正好,"本公主心胸似海,免了!"
“……………,"他顿住,似有些意外,“那些犯事的兵士……”
依旧好心情地摆手,“免了,免了,全免了!”
他的视线落上我如珍如宝捧着的陶碗,我惊了一下欲藏,却见他侧脸清咳一声,道,“姜汤御寒,公主若喜欢,未将派人再盛一碗送来。”
我手中的陶碗应声而落,“……………………”
他眉头微挑。
我红了脸,埋了脑袋,良久,才道,“嗯,劳都尉费心了。”
自、自作多情了啊……我再也不要喝姜汤了!
待释鲲离了弃庙,我静静等了片刻,瞅着他们都忙于晚饭没人注意我。便迅速溜向佛像身后。步杀却不在那里了,蛛网破败处还存者一小摊水迹,水迹前的梁柱上凹陷了一块儿。我上前瞧了瞧,漏出的
木茬是新的,还有三截指头印。深深的凹陷比我细细的指头粗了几圈,我摸了摸那指印,无比满足,他没有离开呢……
他是在……寻找合适的时机么…..
"古语有云,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吃饱喝足,释都尉,咱们去百步走吧!"
释坤,"………"
"我保证不走远啊,就在庙后面的小山丘上溜达溜达。"
释坤,"………"
"去吧去吧,好不容易天放晴了,虽然错过了太阳,但好歹让我晒个月亮吧!"释鲲揉了揉太阳穴,终于无法忍受我的魔音灌耳,扬手,"丁、辛二组听令,随本都尉上山。"我急道,"山路那么窄,这么多人怎么走的开,就、就咱俩去吧!"在我期盼的眼神下,释鲲改口,"丁、辛、甲、戊四组听令,随本都尉上山!"
我,“……… …”
我闷闷不乐地跟在队伍后面,掰着指头数人头,一组六人,四六二十四,加个铁骑都尉二十五。我垂了脑袋,一敌二十五呐……太危险了……步杀你可千万别出来啊……
耳边传来一声低笑,“公主既无心晒什么月亮,还是趁早回去歇着吧!”
我,“………… ……”
释鲲在弃庙门交·代夜·间守卫,我无精打采地走进庙内,攀着脚蹬往马车上爬。才一掀开帘子,惊的脚下一错,绊在车沿上。
车内之人亦是一惊,俯身欲要扶我。我把将他推回车内,拽了门帘死死压住。慌乱地看向释鲲,见他不曾留意这边,才算松了口气。低头正要钻进去,却又觉得不对,这万一释蝎过来,我们岂不成了
瓮中之鳖了。还是佛像后面保险些!于是掀了帘子小声唤“快出来!”
唤了几声不见动静,我钻进去瞧是什么情况, 撞在车门横柱上。揉着额头抬眼,正见僵在半空的手指屈了屈,收回身侧,紧握成拳。他垂了眼并不看我,脸被月光衬的有些苍白。我压低声音,“快
下去,这里不….…"
背后脚步声逼近,我迅速扯过一旁的软衾糊头糊脑地蒙住他,迅速钻了出去。“公主?”释鲲疑惑的声音传来,扫了眼马车,继续向这边走来。
我满头大汗,心思急转,豁出去道,“释都尉,车子里好黑,榻子也是冷的,你能上来陪我会儿么?”释鲲脚步一滞,黑了脸,“公主还是趁早安歇吧!”说完,扭头就走了出去。
我又等了片刻,见他立在门口再没丝毫要过来的意思,这才钻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