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冉知道系统不太靠谱,但没想到它能不靠谱到这种程度。
她刚回到家,连气都没喘过来就失去意识晕倒了,好吧,晕了也就算了,但是谁能告诉她——
这里是哪里!!
言冉此刻正孤零零地站在一个空荡荡的林荫大道中央,热烈刺眼的阳光透过林荫精准地照射在言冉的身上,让言冉不得不举起手为自己遮挡烈日的照晒。
这不正常,时间不对。
言冉回到家已接近落日,而现在烈日正当头,明显是正午时分。
林荫大道很长,一眼望去没有一个行人与车辆,整个世界仿佛只存在言冉一个人。
言冉在内心疯狂呼唤系统:“系统!这是什么情况!”
然而往常准时出现的系统却没有一点动静。
言冉沉思了一会儿,又开始了她新的尝试。“蓝屏?”“系统?”“我认为系统有bug,我要申诉!”
“……”
然而无论言冉怎么尝试,系统和蓝屏就像从未出现过一般,就连系统最在意的“名声”都叫不出来它,它们就这么消失了。啊哦,完蛋了,地狱开局。
没想到这辈子她还能穿越两次,真没见过倒霉成她这样的。但事已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言冉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使用的东西,比如手机什么的,但让她失望的是,系统什么都没给她留下。手机、钥匙、钱包统统都没有,只有为了市容给她留下的身上穿着的那套衣服。
言冉泄气地胡乱搓了搓自己的头发,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她就这么站在大道中央,呆站了一会儿消化情绪,最后还是抬脚往前走去。
站在原地一定什么都没有,但万一大道外就是路了呢?
这条路真的很长,像没有尽头一般,言冉在烈日下行走了很久,因为没有手机或者其他任何计时工具,她也无法判断自己到底走了多久,不过她想应该不少于半小时。言冉越走越累,终于,在她的视线中,大道前方驶来一辆车,言冉一咬牙决定先厚着脸皮试试。
于是言冉站在人行道最边缘朝着往她这个方向驶来的车辆招手,眼看车辆距离她越来越近,却丝毫没有降速,言冉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车辆跟没有看到她一般径直走开了,只留下难闻的汽车尾气冲向言冉的鼻子。
言冉只能安慰自己,万一人正好很忙有事呢?
见汽车没了车影,言冉又开始了她漫无尽头的步行之旅,幸运的是,这次她没有走多久就又看见了开过来的车辆。
她重新打起精神,朝着新驶过来的车辆招手,但还是没有成功。
新开来的车辆也直接开过她的身侧,没有一分一秒的停留。
言冉咬咬牙,不行,再试试!
于是言冉开始了她没有结果的拦车行动,但看着一辆一辆又一辆开过她身旁的汽车,她彻底泄了气。
不过就算言冉没泄气也没有机会再尝试了,因为直到她走出这条林荫大道,她也没有再碰上任何-辆汽车,这种感觉就像,一道题合了她几次试错机会,她每一次都做错了,于是考官剥夺了她考试的权
利。
走出林荫大道是一大片的别壑区,但与之前沈黎家所在的别坚区不同,这里的别坚区自带的花园较小,别墅的规模也不如沈黎家的别墅,排布更是相当累密,一栋接着-栋,往往两栋别整之间只有铁栏
或者木栏阻隔。
虽然又是一个没去过的地方,但这个别墅区让言冉的双眼重新放光,有别墅就代表有人!
言冉顺着别墅区内的人行道行走,试图碰上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可奇怪的是——刚刚在林荫大道上的场景再度上演了,路上没有一个人。
言冉不禁在内心痛骂不靠谱的系统,什么都没说就把她直接送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这也就算了,这里竟然还一个人都看不到!
言冉实在受不了,正打算随机挑一个幸运儿被她按响门铃,但一阵嘻嘻玩闹声如同天籁一般闯入言冉的耳朵,言冉猛然转身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一个扎着两个小辫子穿着碎花小裙的小女孩正抱着一个小皮球跑到她家门前的花园中,女孩笑声清脆透亮如银铃一般。
小女孩跑的很快,再加上花园内繁茂的枝叶遮挡,言冉看不清小女孩的脸,只能通过她的个子和声音判断她应该是个四五岁左右的小孩子。
女孩在花园里站定停下脚步并侧身对着房内还没出来的人叫唤:“闻哥哥!我要玩皮球!快来陪我玩!”
一个小男孩顺应女孩的呼唤慢悠悠地从大门中走出来:“来了。”
言冉在路边等了很久,看着两个小孩子在自家花园里扔皮球玩,她想等等看待会儿会不会有大人出来,不然对着两个小孩子求帮忙什么的,看起来也太像人贩子了。言冉站在小孩门前的树荫下,这个地方从花园内部很难看到,因为这棵树被种在铁门的拐角,角度比较刁钻,不站在门口很难看到树边的景象。言冉就这么站在门外看着里面小孩子嬉戏欢闹的场景,心情竟难得的平静了下来,她一向喜欢这种热闹生动且充满活力的景象。
就在言冉感叹童年真美好的时候,她听见了那个小男孩叫出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名字。
"乔巧,不能再玩了,玩累了你又要睡觉了。"
小女孩撒娇一般地冲着小男孩说道:“再玩一会儿嘛再玩一会儿嘛!只有你能陪我玩了闻哥哥!”言冉的大脑罕见地宕机了。
乔巧……
闻哥哥?
是指闻洛?!
言冉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两个小人,下意识地走近靠近大门。
从正门能清晰看见小女孩和小男孩的长相,闻洛的长相言冉并不熟悉,所以认不太出来,但乔巧的她熟啊!乔巧最具有标志性的长相就是她的一双小鹿眼以及随笑容一起洋溢的一对小梨涡。而那个正甜笑着朝小男孩撒娇的小女孩的脸蛋上正好有着那么一对小梨涡。系统这是,把自己传到乔巧小时候了?!
不是,它图什么啊!
言冉压抑下去的情绪重新激荡起来,她没忍住失声叫了一声乔巧。
“乔巧!”
大风吹过,吹动门前门内的枝叶繁花哗哗作响,言冉站在精致华丽的铁门前任凭夏风吹乱她的发丝,她难以言喻自己此刻的心情。她突然很庆幸,庆幸自己在这个陌生的地段和时间线,遇上了她熟悉的人,哪怕那人现在还不认识她。
然而,夏风将她的声音吹散了。
言冉眼睁睁看着门内抱着小皮球的小女孩似有所感地朝门口看了一眼,言冉能确定乔巧看向了她的方向,但她并没有和乔巧对上视线。闻洛注意到了乔巧的动作,也顺着她的视线往门口望赖,言冉心中一紧,似乎在等待着审判。然而闻洛疑惑地转回了头:“乔巧,你在看什么?门外什么都没有啊。”
言冉面色发怔,整个人呆愣在原地。
什么叫,什么都没有?
乔巧揉了揉自己的脑袋声音含糊地说道:“我刚刚好像听到有人叫我,以为是妈妈回来了,不过好像是我听错了。”
言冉眼神重新发亮,也许乔巧真的能听见!
她再度尝试,张开口呼唤乔巧:"乔巧!这里!"
然而这次乔巧什么反应都没有。
"可能是你听错了,我们进去吧。"
乔巧点了点头,将皮球抱在怀中,伸出了一个手牵住了闻洛朝她伸去的手,两人小手相握,就这么背对着言冉走入了别墅内。又留下了言冉一个人。
言冉失神地站在原地,一切都有了解释。
为什么她拦了那么多次车,却没有一辆车为她停下,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过于冒昧或者车内的人有急事要忙,但现在看来,是他们根本没有看见她。没有一个人看见有个人在路边试图拦下他们的车。
那她现在到底算什么?透明人?
言冉试探性的伸出手,想要触碰恒拦她身前的铁门,但在即将触碰上的那一瞬间,她迟疑了。她的手悬停在铁门前,迟迟不敢与之接触,她怕看到她害怕见到的景象。她怕她的手直接从铁门上穿过。
但因为害怕而放弃不是言冉的作风,人总要面对现实,言冉眼睛一闭,径直将手朝着铁门贴去。
“磅——”
手掌与铁门用力碰撞的声音响起,言冉快速收回了她因为过度用力而被反作用到发疼的手。
她能碰到!
言冉欣喜地又朝地面上的小石子伸出了手,果不其然,她能成功把小石子拿起来。也就是说,她只是不能被看到,但她还是个人!
不错!好消息!
好吧也不算是特别好的消息。
言冉重新回到了她刚刚站过的那个树荫下躲避太阳,她斜靠着粗壮的树干好让自己省点力气,在烈日下行走这么久,她的体力都要消耗殆尽了。她得好好想想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可想着想着她就又被树叶间的光点吸引去了注意力,抬着头发起了呆。
今天一天好累,发会儿呆缓缓也挺好的。
就在她靠着大树向上数着那些被微风吹拂而摇晃的光点时,一阵明显的寒窣声传入她的耳朵,将她从发呆中抽离出来。
乔巧家的花园和邻居家的花园就隔了一个铁栏,与乔巧家修剪装饰的精致用心的花园不同,邻居家靠近铁栏的小角落除了杂草就是肆意生长的小型花丛,杂乱无章。寒窣声就是从那里传出来的。
言冉离开了借自己倚靠了许久的大树,走到那个发出寒窣声的小角落。
随着寒窣声越来越近,言冉看见一个小身影从杂乱的花丛中窜出,露出了一个小小的脑袋。
言冉原本兴致缺缺,但在看到那个露出的小脑袋时不禁瞳孔放大,这是……
小男孩脆生生的声音响起,他问言冉:“姐姐,你是来找我的吗?”
烈日在这一瞬间变得和煦起来,半蹲在铁栏外的少女震惊地盯着铁栏内的小男孩,而小男孩还在对少女诉说自己的期待。
言冉一时有些无言,她知道了系统为什么会把她送来这个时间点以及这个地点,因为——
她见到了还没有残疾、健康着的幼年沈黎。
沈黎盯着眼前那个满脸震惊却一言不发的怪姐姐歪了歪头,然后又问了一遍:“姐姐,你是来找我的吗?”
言冉盯着眼前的小沈黎出神,原来沈黎的小时候长这样,从小就能看出他未来精致长相的影子,只不过现在略显稚气的脸蛋让他看起来较长大后更显活泼。言冉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收敛了一下自己因震惊以及出神而有点点泛傻的表情。树荫被微风催促着晃动,不断轻抚言冉的脸,阳光下她笑得肆意灿烂,像极了小沈黎幻想中他的“仙女姐姐”模样。
他喜欢这样的姐姐。
言冉对着小沈黎笑着说道:"对呀,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找你的呀?"
小沈黎听到言冉的问话后本来想立刻回答,但他觉得自己这样的姿势有点不雅观,他不太想在“姐姐”面前丢脸,于是他顿了一下后,从那个小花丛中钻了出来。沈黎小小的身体不再被杂乱的枝叶所遮挡,他拍了拍头上以及身上的小碎落叶,最后背过身擦了擦自己脸上不明显的灰尘,那是他刚刚钻过来沾上的。
而这时言冉才能看清沈黎现在的模样。
与她预想中的健康不同,沈黎瘦弱的过分,一点也不像其他精心照料的小孩子一般,他瘦到胳膊上揪不出一点点多余的赘肉,小小瘦瘦的一只,只有那双漂亮的眼睛在阳光下发亮。幼年沈黎发丝泛黄,全身上下无不都透露出了他营养不良的信号。
言冉瞧着沈黎的微微发黄的头发,在记忆里翻出沈黎帮自己带手链时那乌黑浓密看着就好揉的头发,然后对比了一下,差别有点大。沈黎用那双清澈发亮的眼睛看着言冉:“我就知道!我刚刚都看到了,那两个小孩子看不到你,但是我能看到你!”“我看动画片里说,每个小孩子都有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仙女姐姐,别人都看不见她,只有小孩子本人能看见,所以你就是我的仙女姐姐!”
言冉面对眼前满心期待的小沈黎,否认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
她在心中暗叹一口气,决定认下沈黎的说法,毕竟她自己也无法解释为什么只有沈黎能看见她,也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过“仙女姐姐”什么的,还是有点令人羞耻啊!
不过任自己心里怎么吐槽,言冉表面还是保持着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言冉顺着沈黎的说法,装作很困扰地问沈黎:“可是仙女姐姐下来得太急了,忘了任务了,你还记得你的仙女姐姐需要干些什么吗?”
"我记得我记得!"小男孩激动地回答言冉。
言冉满脸认真等待着沈黎的回答,打算努努力把他想要的实现了。
但是,沈黎提出的愿望好像也过于简单了一点。
他说:“仙女姐姐会带小黎吃饭!会保护小黎不让小黎受伤!会陪小黎好好长大!”
小孩子的愿望一向天马行空,他们会想摘星星摘月亮,他们会想登上太阳,他们会想遨游星际,他们对世界的认知还不全,所以在他们心里,他们什么都敢想,什么都想要。
所以言电已经做好沈黎提出一个她难以实现的原望的准备,但沈擎好像比那些小孩子早一步认识到了世界的现实,他没敢提出那些天马行空的原望,或者说,他的幼年生活让他来不及去提那些精彩四溢的愿望。
所以他迫切且充满期待地接受了眼前出现的奇奇怪怪的“仙女姐姐”。他的愿望是他的生活能好一点,不用挨饿、不用受伤、有人陪伴长大。和言冉自己小时候的愿望一样。是那些幸福的小孩永远不会提出的愿望。
言冉没有让内心悲伤的情绪覆盖住她的笑容,她不想让正开心的小沈黎因察觉到自己伤心的情绪而失落。
她很想就这么应下沈黎,但她害怕系统有一天再次突然把她传送走了,这样的话她就失约了。
可果断拒绝眼前开心到蹦蹦跳跳的小沈黎,她有点舍不得,所以她提前为自己找了个补。
“这样啊,姐姐知道啦,姐姐会努力的!不过姐姐也是第一次给小朋友当‘仙女姐姐',有点不熟练哦,要是姐姐没能成功实现小黎的愿望,我们小黎会原谅姐姐吗?”
沈黎见言冉叫了他的名字,脸上的笑意更甚,言冉见到了沈黎有史以来最灿烂的一个笑容,就像一个小太阳。
沈黎的小手从铁栏的间隙中穿出,将手伸向言冉,对言冉弯起了尾指:“嗯!我会原谅姐姐的!那我们约好了!姐姐要当小黎的“仙女姐姐'!要陪着小黎!”
言冉见沈黎已经将拉钩的尾指朝自己伸来,也不纠结,直接将自己的尾指和沈黎的尾指勾在一起。
"好,约好了,姐姐会当小黎一个人的‘仙女姐姐′。"
温柔的女声和欢快透亮的童声此刻重叠在一起,他们隔着一道铁栏,甚至隔着不同的时间与空间,在这里安静而热烈的夏日午后一起定下了一个承诺。
“拉钩上吊——”
“一百年——”
“不许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