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我们有现成的啊!
奈奈子和乱步架着医生Z下了车。
“Z君,没想到你为组织做贡献的机会这么早就到了。”奈奈子欣慰道。
织田作很满意,奈奈子和乱步也很满意,只有医生Z一脸迷茫。
哦,再加上一个看起来也非常寂静迷茫的绷带木乃伊。
大家跟着织田作之助前后脚进门,在对方收拾的干净整洁的房间里,奈奈子看到了一个霸占了织田作之助整个床的人形血色木乃伊。
对不起,不该说以前的太宰先生是绷带精的,比起现在这位,以前好歹漏出脸和头发的太宰治完全是个正常人!
眼前这个绷带木乃伊浑身上下裹满绷带,包扎的连一根头发丝都没露出来,全身上下就露了两个大眼睛,冲奈奈子隔着空气眨巴眨巴。
都这样了,这谁认得出来?奈奈子脑门冒汗,就算是她也没办法通过肉眼观察一具木乃伊来辨认他究竟是不是哪个法老、啊不,是不是他们港口Mafia的首领啊!
奈奈子低头和木乃伊男子绷带缝隙里的眼睛对视。
额……话好像说早了,别说,还真别说,这该死的熟悉的感觉。
就这一双灵动的大眼睛,能像扇形统计图一样看出来15%的诧异,15%的迷茫以及70%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了的黑泥完完全全让奈奈子成功认出了这个人——绝对是失踪的绷带上司啊!!!你谁啊!快把我那个虽然有些奇葩但好歹还是个顶尖帅哥的绷带上司还回来啊!
两双眼睛大眼瞪小眼,直到奈奈子眼睛酸涩率先转移视线,对方也顺势闭上了眼睛。
“他是你们要找的人吗?”,织田作之助把两人的互动尽收眼底,呆毛转来转去,让人觉得这是他在思考中的状态。
面前的上司确实惨兮兮,但是担心归担心,看到他这种万圣节cosplay一样的打扮,要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承认自己认识他实在是太难说出口了!
奈奈子内心流泪,含泪咬牙道——“是的,这是我的,上司。”
“那真不错啊。”对方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那你们劝劝他,我这里有一些药物,他的伤口还是尽快重新包扎比较好。”奈奈子点点头,一面接过药品,不动声色地悄然换成商店出品的【高级回复药膏】,一面靠近了床边,自然地将太宰治和剩下的众人隔绝了距离。
离得越近,她的眉头皱的越紧。太宰治的四肢上,绷带缠的乱七八遭,暗红的血迹渗透贴着皮肉的棉布,在绷带外面的细纱格结成一个又一个红褐色的结块。
胸腔位置倒是缠的很好,但血渍像花朵 样大片大片的绽放在绷带上,在绷带的边缘停止它的晕染。这些深深浅浅的印子昭示着对方或许一直在出血。有的伤口愈合了,对应到细带上颜色就浅 些,有的伤口又破裂了,浸透了血水,颜色就重一些。
这家伙不是很怕痛嘛……奈奈子复杂地盯着这个不成人样还一声不吭的少年,又从商店买了一些带有止痛效果的绷带。
到底怎么回事?谁把他给弄成这个样子的?
“太、呃……”在她即将叫出“太宰先生”的时候,床上的绷带怪人朝她瞪大了眼睛。
奈奈子瞬间接收到信号,他不想暴露身份?
自从他当上港口Mafi首领之后,“太宰治”这个名字就被信息部的同事们加班加点隐匿了,现在根本查无此人,安全的不能更安全了……现在压根没几个横滨人知道□Boss姓太宰。所以是不想暴露名字?
那她要怎么称呼他?这个也太为难她这种玩游戏都是真名上场的人啦!
或许是停顿的时间太久,房间里的几人都看了过来,奈奈子瞬间脱口而出:“那个、治君!哈哈,让我们先帮你简要处理一下伤口吧,网刚好这是我们公司新入职的医护人员。”“伤的这么重,肯定很痛吧,我们早治疗早恢复嘛,你说是吧织田先生?”
织田作之助自然地接话安抚道:“是的,这么重的伤,治君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了不得了,很棒!”
他考虑到面前的重伤患者还是一个年龄不大的普通少年,他补充道:“早点换完药也能早点吃饭。”按照他的亲身经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应该胃口都挺大的吧?奈奈子眼睁睁看到看到听见这些话的太宰治深鸢色的眼睛里溢出一些水花,奈奈子几乎仿佛都听见这个少年委委屈屈啜泣的声音了。
顿时,怜爱之心骤起。
"吃!我们去吃最贵的海鲜大餐,把店里的螃蟹全部点一遍!治君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呜呜呜……"居然让太宰治饿到听到要吃饭都高兴的哭了,她这个当下属的也太失职了!“不行,病人恢复好之前不准吃海鲜。”在场唯——个专业的医生冷酷地驳回。
“这样啊,那就一起吃辣咖喱吧,咖喱吃了胃很暖和呢。”“辣的也不能吃!”医生狠狠瞪了一眼提出更离谱建议的红发青年。
“那真是太遗憾了。”织田作之助嘴上说着遗憾,但表情依旧是平静的样子,让人不禁在想他是不是在开玩笑。
一直安安静静地江户川乱步此刻也凑上来,兴高采烈地提议一起去吃甜品店。
“都说了不行啦你们拿别人当试毒针吗?”
躺在床上的太宰治突然就没有那种想要流泪的欲望了。睁着死鱼眼看着他们越说越起劲,甚至还有人提议吃什么蟹黄辣咖厘味布丁之类的东西,悬着的心不自觉落到了实地上。有没有人尊重一下伤者还躺在这里,吃什么不能回头再聊吗?
嘛算了,毕竟是他们这种性格的人才会有的对话啊。
就在太宰治放松警惕的一瞬间,一只大手巧妙地避开了伤势较重的地方,按住了太宰治的脚踝。
"大家、趁现在!"
随着织田作之助话音落下,太宰治感受到自己左边传来一阵旋风,再一睁眼,奈奈子拉住他的手,连着胳膊往上已经固定在了枕头上,接着用双手按住了他的两个手肘。
医生一只手拿出奈奈子提供的“上司最喜欢用所以随身带了些”的新绷带卷,另一只手举着织田作之助提供的药膏,像反派一样桀桀桀地笑了起来。江户川乱步在旁边配音道:“放弃挣扎吧,你的下属已经和我达成协议啦!”
没错,在一开始进门之前,织田作之助就先拜托了奈奈子一行人一件事。
"无论他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您请说。”
“我一直想给对方上药更换绷带,但是他很不配合。”说道这里,织田作之助貌似回想起了对方挣扎的模样,“我一个人没办法按住他,需要帮忙。”医生拍着胸脯打包票:“没问题,喜欢闹的患者那不多了去了,我都见惯了。”
看着对方自信满满的样子,织田作之助眨了眨眼睛,点点头。
“好,就靠你们了。”
时间回到现在——
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太宰治立刻像离水的鱼一样挣扎起来,他挺起后腰,弯曲膝盖,扭转肩膀,完全不在意此举会给自己本就破烂的身体带来更大的损伤。在这样强烈的挣扎下,新鲜的血液又一次渗透了绷带,奈奈子他们顾及太宰治的伤势也不敢用力,结果又一次僵持不下。奈奈子的手松了力气,织田作之助也跟着放手。
太宰治已经没有力气甩开奈奈子虚虚扣在他于时处的手,弓着腰侧卧在床上,胸腔因为大口呼吸而剧烈起伏,瞳孔扩大,视线死死的盯着房间里的所有人。奈奈子突然觉得,他就像案板上的一条鱼,无
望的盯着悬在自己头顶的尖刀,拼命拍打尾鳍,哪怕刮蹭掉了自己的鳞片也毫不在意。
“别看我……别看我……让我回到水里吧……”
那条鱼的眼神中这样恳求道。
“织田先生,医生,乱步,你们都先出去吧……”奈奈子没有移开看着太宰治的视线,轻轻对其他人说,“我帮他换就好。”
医生似乎还想说点什么,被乱步推着腰送出了房间。
“嗯,辛苦你了,有需要就叫我。”织田作点点头,也跟着退出了房间,并合上了门。
吵吵闹闹的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奈奈子环顾四周,这个小房间里也就只有一个书桌,一张床,和一盆不知道是什么的植物。书桌旁还有一个小书柜,摆放着各类小说和实用类书籍。两个人都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太宰治的呼吸平复了很多,奈奈子一只手拿起剪刀,另一只手轻轻撕开缠在他脸上的绷带。
这一次,他没有再挣扎,只是用那双鸢色的眼睛,默默注视着眼前的少女。
“没事的……放轻松,请相信我……”奈奈子下意识就学起了当初纲吉先生对待她的方式来对待太宰治,温柔的安抚道。
太宰治的睫毛颤了颤,扫过奈奈子的指尖,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小动物。
脸上的绷带是最好处理的。它上面的血渍只是别处伤口的扩散,所以只是轻轻黏在太宰治的脸上。奈奈子小心翼翼地提起来一点点空隙,用剪刀顺着绷带的纹路剪断。
熟悉的绷带上司的脸渐渐显露出来,但也有很大的陌生感——以前可从来没见过这家伙脸上成小花猫的可怜样子。奈奈子强迫自己在心里想一些别的事情,尽量不让自己变得沉重。
她都快要撑不住眼眶里的眼泪了。
但是随着剪刀向下剪开,横竖交叉的伤口血淋淋的暴露在空气里。要处理的地方伤势越来越重,伤口的皮内和绷带在血液凝固后黏在了一起,要是撕开绷带将会是剧烈的二次伤害。
顾不上想那么多,她当着太宰治的面从商店购买了一颗【痛痛通通消失】药,塞进了他嘴里。
确认药效生效之后,奈奈子竭力控制自己不要手抖,干脆利落地加快了绷带剥离进程。
越进行,心脏就止不住的心痛—胳膊上深深浅浅的疤痕被新的伤口冲破,伤口深的地方人的肉块简直和划烂的豆腐没什么两样,胸腔处更是内块和脓血混在 起,无法分辨究竞哪里才是没有受伤的地
方。
但更让奈奈子难过的在于,这些伤口的朝向都是向内的,胸膛伤痕累累,但背部却没有什么新的伤口,胳膊内部遍布划痕但手肘部位也没有伤口。
这些伤口都是他自己做的吗?
奈奈子把上半身剪下来的绷带全部扔进垃圾桶,飞快拿出了药膏和新的绷带。
“我包扎的技术没有你好……”她一边给对方上药缠绷带,一边拼命忍住想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这样程度上的自我伤害,这样程度上的痛苦——"为什么….…"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呢?
话没说出口,她就咽了回去。
她觉得自己没资格追究。自从玩这个游戏以来,她一直知道太宰治这个角色的行事方式和爱好,但她竞然从未加以制止过,那个时候她是怎么想的呢?是仅仅把对方当成了一个NPC来看待吗?他身上也有大大小小很浅淡的伤口,应该是以前紫砂的时候留下来的印记。曾经有很多次,她负责搜救过太宰治,对方常住的病房她也去陪护了很多次。可她却从来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记不清到底是哪一周目,她似乎不经意间问过他,当时对方似乎是不在意的说:“只是爱好而已。”
她接受了这个说法,她觉得这个NPC只是爱好奇葩了一点,也是一种新奇的卖点。她从未想过要问他,他为什么会想要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现在,眼前过于惨痛的场面深深刺痛了她,好像有个小版的自己掷地有声地叩问着她的心:要是早点了解他,解开他的心结,是不是就能避开这个他受伤的剧情呢?
他没有说出来求救的话,难道就要被忽视吗?
一面擅自把NPC当做是自己的朋友,一面又对他们近在眼前的求救置之不理,这样的她也太差劲了!
对、对不起,对不起—”奈奈子用力捏着手里的新细带,手上沾着的太宰治的血也印了上去。她漆烫的泪珠大颗大颗砸在这条新细带上,将那些血晕染开来。她跪坐在地板上,一只手托着大宰治冰凉的右手,将额头贴了上去。
压抑着哭声,喘不上气,她像一只幼犬一样呜呜咽咽。
悲伤如同一块大石头压在心上,完全呼吸不上来。如果每天都被这样巨大的痛苦怀抱着,不肯放开,该多么绝望。如果这份情绪无法驱除,那她想作能够帮助朋友承担痛苦的人,哪怕只有一点点,一点点也好……"咳咳….…"太宰治清了清嗓子,虚弱的动了动手指勾住奈奈子的一缕发丝。"好啦,奈奈子,哭的很丑哦……"
他的声音轻飘飘,语气温柔,要是让港口Mafia其他认识他的人决不会想象到他有这么说话的一天。
简直就像……
就像谁呢?奈奈子的记忆又卡了一个壳,但太宰治随即又咳嗽了一声,打断了模糊的不知来处的记忆。
“我先继续给你换药!你能坐起来吗?我扶你……慢慢来……”奈奈子擦擦泪水,把手上污染了绷带扔进垃圾桶,拿了一卷新绷带。
“好啊,那就辛苦你了……”太宰治借着对方的力道起身,顺从的地下头,将脆弱的脖颈展现在对方面前,垂眸盯着垃圾桶里那卷带着奈奈子眼泪的绷带。使你担惊受怕并非我本意,可是当我看到你因为心疼我而痛苦落泪,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和幸福。
他不可抑制的嘴角上扬,闭上眼睛让自己陷入一片黑暗。
就这样,再多关心我一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