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点点山脉的轮廓在远处若影若现,青阳城五+里处有一片山野,齐珂在靠山的一面找到一个山洞,里面还有一些猎户生活过的痕迹,不过看草席上积的灰尘,这里有些日子没有人住过了。
她捡了一些柴火生起火堆,火光摇曳,噼啪作响。
鸣……鸣鸣……哇哇哇!!”空旷的山野间,齐珂的嚎哭声惊起在树干上歇息的乌鸦,乌鸦很不满地从枝头飞起,落在洞前,探头朝洞里张望,一双小眼睛鄙夷地瞅了眼齐珂。
看个屁啊!没看过美女哭啊?!”她随手拿起身旁的小石子砸过去,乌鸦不满地嘎嘎叫着,扑棱着翅膀飞走,落下两片羽毛吹进山洞,落在火堆里化成一缕黑烟。
齐珂更伤心了,虎落平阳被鸦欺:“混蛋云之恒,王八狗皇帝!”
她边拍大腿边骂:“啊!嘶——疼疼疼!!”她猛地抬起被腰间香囊里的东西格到的手:“什么玩意儿?!连你也膈应我!!”
她一把解开香囊上的带子,把它丢出去,“啪!”里面好像装着木头,落在地上声音脆生生的。
她抱膝坐在火堆旁,看向被扔在地上的香囊,香囊上绣着一只七彩孔雀,她眼前浮现出向玉那张漂亮的脸,即使在阴云下也熠熠生辉:
他此出一口整齐漂亮的牙齿冲她笑,伸手往她腰间挂上一个香囊。
“这是什么?”"哎!现在别看!先挂着。""你又整什么幺蛾子?那何时看?"“等该看的时候看。”
………
等该看的时候看……
齐珂犹豫一会儿,探身把香囊拿回来,用手摸了摸,里面的东西像是一根拇指长的粗短棍子,她好奇地解开香囊上的绳子,一根又粗又短的小木简,分了两层,外面的一层可以转动,榻子端有一块琉璃
石,另一端像是一面铜镜,她将木筒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小心翼翼地举到眼前….
忽然,她看到木筒里居然有画——《青白蛇断桥》!
她觉得新奇,不自觉又眯起一只眼睛凑近了些,手不小心碰到外层的木片,木筒里的画面居然开始动起来:白蛇临产在即,青白蛇与许仙断桥再见,青蛇恨许仙负心汉,拔剑相向。但画中的故事与话本不同,话本的最后,白素贞与许仙伉俪情深,劝说青儿;许赔罪认错,三人言归于好。
但木筒中的画——白素贞怒揍“负心汉”,去父留子。故事的结局,白蛇未被镇压塔下百年,青蛇未走,姐妹二人最初心愿达成,相偕成仙。
“扑哧!”齐珂反复转动着木筒,故事一遍遍重演,羽化登仙的结局一遍遍放映:“真有你的。”
她轻笑:“这足料到了?”齐珂举起木简,忽然唇边的笑高止住,面前火堆的火花微不可见地向洞内偏了些,她眼中戾气爆起,冷笑一声,先将木简重新放回香囊里,再把香蠹牢牢地系回腰上,随高捡
起身旁的一根枯树枝丢进火堆里,冷笑一声:
“阁下躲什么,既然来了,不妨现身一见!”
洞外的光影暗了暗,阴影处慢慢走出一道倩影,身后背着双板斧,踩断洞前的树枝,一步步走到洞前,开口,声音居然意外地清脆好听:
"还是被前辈发现了。"
九两雷霆斧,金浮居曲维舟?”齐珂瞥了一眼她身后别着的银色斧头,满不在乎地把树枝腑断丢进火里:“如果你是为了云太傅而来,奉劝一句,我与他前尘已断,不会成为你二人阻碍,你不必找
我。更何况……"
她侧过脸将人上下打量 番,曲维舟个子不算高,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岁,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编着侧麻花辫,即使星光下人的五官有些模糊,但她飒爽英姿,蓬勃的生命力隔着些距离都能看得分明。
"你的修为刚跨过结气期,找我动手,与寻死无异。"
"为了云之恒?”听到齐珂的话,曲维舟反倒一愣:“他算个瓜/蛋/球/球?!"
“什么?”齐珂挑眉,还没搞清楚状况,洞外的曲维舟突然俯身抱拳对齐珂行了一个大礼,齐珂吓了一跳,从石头上跳了起来,听曲维舟慷慨激昂道:
齐前辈大名,在江湖中如雷贯耳,年少成名,女中豪杰,乃吾辈典范!我自幼听前辈侠事,一心想成为和前辈一样的盖世女侠,今日得见前辈,欣喜若狂!”
“等等,你……我…..?”齐珂疑惑地用手指指自己。
前荤!”曲维舟兴奋往前踏上一步,火光照在她的脸上,她内嘟嘟的双颊泛红,一双杏眼炯炯有神:“在下仰蒙前差盖世神功,不知今日可有机会,请前辈指教-二,以我金浮居家传战芹问前辈神顺
血月?"
你”齐珂被她搞得错愕不已,她神情中有一瞬的茫然,挠了挠头,见面前的少女言辞恳切,眼神说不出的激动,她尴尬地笑笑,点点头:“指教说不上,要不咱切磋切磋?”
“真的?!多谢前辈!”曲维舟控制不住脸上的高悦,她的脸庞燃烧者激情,双眸明亮如星辰,从身后抽出自己的战斧,银色的 头在火光下闪者耀眼的光辉,她再次俯身,声音部因为激动而微微额
抖:“请前辈赐教!”
“去外面!”齐珂闪身而过,曲维舟只觉得耳边划过一丝冷风,眼前身影一晃,等她回身寻找时,齐珂已经负手立于洞外一棵歪脖子树上,她看向曲维舟,伸手作出一个“请”。
前辈,得罪了!”曲维舟眼中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手持双板斧飞身而上,腾空而起,力灌战斧,对着齐珂劈头就砍,齐坷不躲,芹头上的梯形刀片正对眉心,仅一寸就要挨上时,突然,她的头向右一
偏,脚不离树,尽然直接绕着树枝荡了一个圆形,绕至曲维舟身后,双指在她肩膀上轻轻一点,一套动作举重若轻。
曲维舟只觉得身上仿佛突然压上干斤顶,她的身形控制不住,直直朝地上扑去,将要落地之时,奋力甩出手中战斧,沉重的并头入地二尺,斧柄在外,她脚路芹柄旋身而起,借力拔出斧头,战并斩下纷
飞的树叶,划破夜空,发出刺耳的尖啸,旋转如陀螺的银色战斧带着被砍成斧片形状的树叶朝齐珂急驰而去。
"飞花摘叶,好功夫!"
正是我金浮居燃芹绝第六式—丰草长林!!”曲维舟踏树而上,齐回赞许地点头,忽然离枝宦起,踢断脚下的树枝,她凌空翻身,抬腿横扫,树枝瞬间化作 条韧性十足的长鞭,冲向如同千军万码飞地而来的战斧和树叶,枯枝破阵,犹如重鞭温击,急如闪电,力道之强劲,万千树叶瞬间灰飞烟灭,林间簌簌下起绿粉,银色的战芹被树枝重重一挡,发出震耳欲管的轰鸣,则得被狠狠甩到远处的树干上,两株枝干遒劲的大树应声倒下,荡起一地尘埃。
曲维舟只觉得双手被震得发麻,她有些证愣地站在树上,看着齐珂不费吹灰之力,不仅血月未出,甚至全程都是背者双手,就已经将她的武器打落,她一时有些挫败,却听齐珂的略显严厉的声音在耳边
响起:
"身法不错,内力不够,若想出奇制胜,不拼强度,拼速度,再来!"
话音刚落,齐珂身影已至身前,掌风如刀,拳拳带风,呼呼作响,一掌比一掌更急速,拳比-拳更狠厉,曲维舟心中大惊,隔空召回战斧奋力格挡,但齐珂的速度大快了,一掌-拳连编不断,丝毫不
给她喘息的机会,她能堪堪接住一记手刀,必守不住下一发直拳,一时间身上挨了许多下,她不免呼痛,却听齐珂继续道:
拳掌再快,亦有缺口,找发力口!再来!”说罢,不等她思考,挥拳而出,这次居然直取其要害,曲维舟凝神,身子向后-跃,但敌不住齐珂比她更迅捷,她纵开一丈,齐珂便贴近一丈一尺:绝对悬殊的实力面前,躲是躲不掉的!找气门,破!”又是一掌而过,曲维舟只觉得嘴里泛出血腥味,她凝神,忍住身上的疼痛,真按照齐珂说的,在又快又密的拳掌中去寻齐珂破绽。“是天突穴!”她一声暴喝,顶着攻击腾空而起,两柄战斧势如破竹,直冲齐珂天突穴劈斩而去,齐珂脸上露出欣慰,提声叹道:
"来得好!"
战芹冲破掌风拳雨束缚,冲她飞至而来,她却突然改掌为钩,手指越缩,飞快握住曲维舟的手腕,头向侧边一偏,借力打力,将她势不可挡的力道全部化去,再云手推出,内力磅磁雄厚,如大江奔腾,
纵使曲维舟运起全部真气阻挡,却仍被推出去数丈远。
飞叶落地,风止树静,二人落地,齐珂将手背到身后,看着隔了些距离,正在从地上勉励爬起来的姑娘,赞许地点了点头:“你不错。”
曲维舟脸上满是失落,头上身上全落了灰:“可找着了气门,却还是破不了前辈的阵。”“对手不会傻傻等着你取其名命门,一招过后仍有后手,要想提升功法,唯有一招一招破,急不得。”曲维舟年纪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听到齐珂如此说,她一扫阴霾,郑重对她一拜:“晚辈受教,多谢前辈!”“客气~”齐珂大咧咧摆摆手走回山洞,曲维舟用自己的衣裙仔仔细细地把斧头上的泥土擦干净,也跟着齐珂进来。“你跟着我做什么?问武问完了,早点回去。”齐珂往火堆里添柴,找了一处还算平整的石壁靠着,抻了抻腰:“我要睡了,没空招呼你。”
“前辈!”曲维舟抱着两板斧上前,蹲到齐珂面前,一双杏眼圆溜溜的,满是憧憬:“前辈接下来要去何处?我能跟着前辈您吗?”
齐珂后仰,微微眯起眼睛:“跟着我……你不是要回去成婚吗?”
“谁要成这个破婚!”曲维舟恼火地在齐坷跟前一屁股坐下:“我曲维舟要嫁,也要嫁给行侠仗义,仗剑江湖的盖世英雄!才不是在朝堂上玩弄权术的乱臣贼子!”
“你这……用词不对啊!”齐珂赶紧纠正她:“乱臣贼子不是这么用的,再说了,朝堂之上也不乏为家国鞠躬尽瘁的清流之辈,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
“那前辈觉得云太傅是何种人?家父言其温润如玉,但途径前辈远容山时,我可是亲眼见他虐/杀过人的!”
“此事不知全貌不予置评,不过他确实不是京都所说温良之辈,但说得再难听,也顶多是狠辣权臣,算不得奸佞鼠辈。”
“我不管,反正我就是不想嫁!母亲说了,我正当少年,正是横刀立马,闯荡江湖的年纪,不应居于内宅,困于四方牢笼,未遂凌云志,岂甘嫁于匹夫了了一生?”
“呃……”齐珂挠头:“其实他也没你说得那么不堪啦……不过……”她冲曲维舟竖起大拇指:“有志向!但你既不愿嫁,为何这一路还会跟云太傅一道?”
唉,别提了!”曲维舟掀开泡子,叉开腿坐得舒服些,转向齐珂,一脸可惜:“我娘和我在家里把脾气闹得太大,我爹一看,这不行啊,京都来的车驾都快进城了,所以就把我娘关了起来,把我打量
上了轿子!"
她猛地一拍大腿:“现在想想,当初就该收敛锋芒,假意迎合,我娘也不至于先被关押,没法联系门下给我接应,前辈,不瞒你说,我这一路都在想逃婚之策,光是逃跑路线,我就画了七七四十九种。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都被云太傅这个狗官给收走了。”
她愤愤腑断手上的树枝,像是在册云之恒的脑袋:“我想硬间,但他自己是元婴之境,麾下跨过结气期者不少,我双拳难敌四手,便深觉不能动粗,要智取。正好,今日前辈您来了,我看许多人被分出
去追您了,这才逮着机会逃出来。"
齐珂猛地坐直:“那你一路暴露行踪没?可别连累我。”
“放心放心,我迂回许久,等他们都走了,才敢偷偷再绕回您找您。”曲维舟一脸骄傲。"你这追踪的本领——不错嘛。"
“那是自然!”曲维舟正色道:“我金浮居品擅迫踪术!唉~”她突然叹了口气:“只是娘亲说,江湖之上,若要论迫踪,最厉吉的当属碧波岛云策山庄谢家,只是可叹十一年前谢家性遭庵教余孽灭
门,无一活口,一代大宗落幕,不然,我还真想去讨教讨教。”
齐珂没有说话,她静静看着面前拿着树枝在地上无聊画圈的姑娘,半晌,突然问道:“嘶~等等啊,小朋友,你现在的行为算逃婚吧?陛下赐婚,你逃了,你家里人怎么办?”
“我都想好了!”曲维舟将树枝-丢,神情倔强,在火光的映照下,坚定得仿佛一位假然赴死的义士:“一人做事一人当,若陛下真要对我家人发难,我大不了提头去见!侠客入世,死本是终局!但我
宁死,也不要困于后宅,了此残生。当然,死前若我能在江湖走一遭,杀几个盗匪,与天下群豪论几次英雄,也不枉此生!”
齐珂看着她侃侃而谈的模样,她的眼中光芒闪烁,竟比火光还要明亮耀眼,她突然想到许久之前看过的一句话:我等猖狂而来,也当纵歌而去。少年人,当是这般模样!
“前辈~”曲维舟拉回齐珂的神思。
“嗯?”
“如果今日你是我,你会如何做?”
“你心中既有自己的答案,又何须问我?”齐珂又靠回去,嘴里不知何时叼了一根枯草。
“我虽坚定心中热血,但又觉得娘亲曾经的教诲有理,闯荡江湖,不能只凭一身意气,还要多听多看,所以想问问前辈,前辈会如何做?”“我若说,如果我是你,我就立刻回去,眼一闭嫁了!不给家族添乱,你会听我这个前辈的意见嘛?”“不会。”曲维舟摇头:“这与我所想相悖。”“那便遵从自己的心,别听太多看太多,境由心造,每个人的江湖都是不同的,个人有个人的江湖,问别人没有意义。”
曲维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不过,方才那个问题,你若真烟知道我的答案——”齐珂把枯草从嘴里拿出来,揪在手上把玩:“我和你一样,我若不愿嫁,那便逃婚,陛下要杀我,我就杀陛下,反正请罪是死,弑君也是死,那还
不如死前把一切苦难的源头给杀了,黄泉之下也能瞑目,不亏!"
“弑/君?!但陛下是明君……杀明君……”
他是明君昏君与我何干?我无兼济天下之大志,陛下明德,天下大平,我和我的家人隐居于世,乐得自在。若陛下昏庸,四海动荡,我自认没有救世之德,但也足够于乱世中护全家无虞。至于若是我
将陛下杀了,陛下的人再将我杀了……人死灯灭,这一世都结束了,那这一世的家人亲朋我便也管不得了,所以啊,小朋友……"
齐珂往曲维舟的方向靠了靠:“你方才说要眼有我,不是我不带你闯荡江湖,是你跟有我根本间不了江湖,手头事情一了,我就回云清官了,你不想居于一隅,但我往后余生,大概是在云清宫躺平,混
吃等死。你还年轻,但我年纪大了,这江湖啊,我可闯不动。”说着,她打着哈欠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往后躺平,曲起膝盖翘起脚,脚尖冲洞口晃了晃:"走吧,我要睡觉了!"
"前辈哪里年纪大了?您只是年少成名,如今不过也才二十出头!前辈….…"
“哎呀!你真的很烦哎,我要睡觉!”齐珂翻身朝里,捂住耳朵不听她絮叨,但一双手却伸过来拽她的袖子。
"前辈……"
你还想干响呀?”曲维舟看着躺在地上,身上沾上泥士的齐珂,犹豫 会儿道:“离此地不远,有座驿站的,前辈若要休整,我们去驿站吧,总比荒郊野外强,驿站还能吃点馒头,讨口水喝 ”
“不去!”
"为何?驿站离此地不远,慢行也不过一炷香。"“小朋友。”齐珂又给自己翻了个面:“第一次跑江湖吧。”“嗯!”
“知道成为侠客的第一条是什么吗?”曲维舟摇头。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饿一次肚子,睡一次桥洞,俗称修身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