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说,狐族的修为都是体现在尾巴上的。谷师兄身后的三条尾巴如此凝实美丽,可见谷师兄的修为于我而言,应当只高不低。而我这人嘛,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强己所难。”
干芊芊看似是在和身后紧追不放的花精解释,实则是对着谷乾谦来了通朴实无华的吹捧。
并且,她故意旧话重提,也是想要确认下,谷乾谦是否还记得她是什么人。
“所以我自然是要将谷师兄作为例外,留在最后,与我单独一战的。况且,我还想知道,谷师兄若是输了,会不会……”
哭鼻子啊?
干芊芊用口型念出了后四个字。
她看着一本正经的谷乾谦飞快地抖了两下耳朵,尾巴毛都变蓬松了,心中立刻就确定下来,谷乾谦也还记着她!
有趣的是,她惦念着谷乾谦,是寄希望于他能解除鲛珠虚空阵的恶果,可谷乾谦又是因为什么?
总不可能是……
干芊芊难以置信地低头垂眸,看向佩戴在腰间的狐尾灵器。
他自个儿都长出货真价实的真尾巴了,总不可能还惦记着她随口说要送的假尾巴吧?
“谷师兄可愿意就输赢,和我立个约?”多想无益,干芊芊非常干脆地抬头,郑重地直视着谷乾谦,开口试探。
然后她就瞧见谷乾谦的三根尾巴更为张扬地抖动了几下。
其中一根还专门半垂过他的肩膀,矜贵地翘起尾巴尖尖,做了一个类似于勾手指的动作。
这是在催促?
忒!
干芊芊为自己须臾间,便就心领神会了谷乾谦意思的机敏而暗啐。
这破脑子,之前可从没上赶着转这么快过,想要孔雀开屏的小心思真是藏都不藏了。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场合!
干芊芊回头看了看身后穷追不舍的一长串守阶者,表情一个比一个愤恨。
因为根据登仙山的规则,在修士没有踏上山阶之前,守阶者是不能提前出手的。
而从第六位守阶者的举动,干芊芊又发现,只要守阶者还能守备,那么当他的山阶上迎来了新的修士时,他就得恪尽职守,回到原地,继续接受挑战。
所以干芊芊就瞅准了这两点,也仗着自己手里头的宝贝多,专门在踏过山阶前,笼统地分门别类了一下。
遇到灵阵,她就用鎏光万冰鸟笼,把十个台阶全都笼住,先把布阵者和阵法全都一股脑地收走。
遇到傀儡,她就用三言七杀术,封住傀儡后绝尘而去。
遇到精怪,她就在烟罗障目丸的掩护下,从鎏光万冰鸟笼放一个布阵者出来,作为自己的替身,脱身逃跑。
遇到……
总之,就在和谷乾谦对视的工夫,干芊芊已经一心多用地冲到了第九十八位守阶者的前面。
这是一位双手笼在袖中,笑的温温和和,完全看不出来他是何等角色的守阶者。
干芊芊的手停顿了下来,心口,也骤然快跳了起来。
她摸了摸胸口,感到奇怪极了,这第九十八位守阶者都没有谷乾谦生的一半好看,心脏它乱跳个什么劲?
好在心口很快就恢复了规律的跳动,干芊芊也将全部注意力放回到了闯关上。
此刻,她的身后是满山道的乌烟瘴气,有的守阶者选择回到自己守备的山阶,继续阻拦修士;有的傀儡精怪因为灵智尚且稚嫩,在彼此之间误伤后,便互相拉拉扯扯,先窝里斗了;剩下的守阶者全都在磨刀霍霍。
为何只是磨刀,而没有向前呢?
——明明她还在第九十七位守阶者的守备范围之内。
“他们怕你。”干芊芊飞快地得出结论后,干脆就从剑上跳了下来,从容自若地踩在第九百七十级山阶上。
“道友误会了,只是我辈分高了些,他们都较为尊敬我这位大师兄罢了。”守阶者依旧淡淡地笑,说完还慈祥地对着干芊芊身后点头示意。
干芊芊同步扭头朝后细细地看。
不止磨刀霍霍的这群,就连回到位子的,甚至是正在同修士缠斗的,全都一个不落地低头弯腰,给这第九十八位守阶者回了个不小的礼。
虽说有的守阶者只是傀儡、精怪,但他们的举动,代表的就是“主人”的意思。
即便前四十几级山阶都已经被修士们闯过,看不到守阶者了,只留下五十几位,这架势依旧惊人。
尊敬?不见得。
若真的是随心自然地相交和认同,根本不会这样下意识地回以如此大礼。
十之八九,是眼前这位守阶者有什么倚仗。
要么是心思深,会做人。要么,是修为不错,毕竟,他的位次是九十八。
最后第二位了。
是第二呀!干芊芊眼睛一转,生出了一个坏主意来。
“是我孤陋寡闻了,居然不知道九大仙宗还有一位共同的大师兄。啊我想起来了,方才第六位守阶者,就有一个只敢背地里使阴招,一旦暴露就跑得比谁都快的大师兄呢,难道就是你吗!”干芊芊掩口而笑,浓浓的恶意喷薄而出。
既然这位守阶者还没有明显地展现出,他这一阶所要考较的方式,那她干芊芊就当做是要挑战这位守阶者的威信好了!
不过这位大师兄的心性修养很是不俗,饶是被当着面嘲讽了,还是面不改色。
就连态度也没有波动丝毫:“道友误会了,九大宗同气连枝,平素往来也多,起初只是大家交往之间,瞧着我年纪最大,便不约合同地如此称呼。至于后来……”
他像是回忆到了什么趣事,笑的更和蔼了:“后来便都如此了。左右只是一个虚称,但到底是得到了师弟师妹们的认同,我亦不好叫他们失望,只得加倍苦修,以期配得上这一声声的大师兄。道友日后拜入九大宗,可随心称呼于我,不拘泥这一声的。”
好一番自我标榜。
“看来你不是第六位守阶者的那位阴损的大师兄。只不过,方才那些人百般攻讦谷乾谦的时候,你这位正直的“大师兄”怎么没有出来劝止一句呢?难道是谷乾谦没叫你大师兄,没交上你的保护费?”
干芊芊心里这样想,嘴上也这样说了:“我再冒昧地问一下,你的大师兄之称,之所以只是虚称,是因为你年纪最大,但修为却不是最高的那个吗?”
说话间,干芊芊不止眼神在他和谷乾谦之间来回扫动,脑袋也很大幅度地上下晃动。
明摆着就是想让所有守阶者都瞧清楚她的弦外之音。
——你为什么不当最后一个守阶者,是不想吗?
干芊芊原以为,在自己如此源源不断的非难,以及直白显眼的比较之下,这位大师兄肯定会觉得难堪,不说出手露招,至少也该心绪起伏地被她找到破绽吧?
可结果并没有。
这位守阶者的心性,简直稳得犹如磐石!
他很平和地说:“修仙一途,修的是本心。飞升,并不是以修为高低来计的,道友生出此等想法,已是不对,今后可莫要生了心魔,走了弯路呀!”
他又极谦和地表示:“我当下的修为,守这十阶,是够的。道友也莫要只看得到最终的十阶,孰不知,路是要一步一步走的,正如修为,是要一点一点打稳根基的,切忌好高骛远。”
“呵!你真是当大师兄当上瘾了。”干芊芊这人最烦的,除了天道,就是说教。
于是,她不耐烦地抬起右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了一下:“越是没有的东西,才越是爱炫耀。别假谦虚,显得你心眼特别小,直接承认你修为不如谷乾谦,是要你的命吗?”
说这话的时候,干芊芊已经一脚踏上了第九百七十一级台阶。
进入了这位守阶者负责的范围。
“出招吧。”干芊芊等着他出手,等着他满载怒火的出手。
可守阶者依旧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云淡风轻地摇了摇头:“道友曾说,准备一次挑战剩下的九十二人,现如今到了我这儿,自然是要实现道友的心愿。只不过,拜师大会的时机难得,道友既然都已经走到了这里,我也想给道友一个反悔的机会。”
“……你这人怎么能这么不干脆的?”干芊芊用力地捏了捏腰间的狐尾,恨不得给砸到守阶者的脸上去,砸他个三魂出窍,七魄归西。
“算了算了,随便你出手不出手的。”干芊芊深呼吸了一口气,“我就先解决了他们,到时候你要是落单了被我揍哭,你可别再说些冠冕堂皇的大话推诿。这么多人睁大了双眼看着呢,我也不强求你日后见到我,就喊我大师姐这样的虚名,本小姐是真的不拘泥!”
干芊芊从不是委屈自己的人,就连宫里的皇帝,她都是有当着几十个分神期大供奉的面,大声骂过的。
最后还不是什么事都没有?
她甚至还夜探皇宫,揍了几个皇子一通,也没见得什么罪责惩罚落下。
反倒是她十四岁拒绝赐婚皇子的时候,险些被下旨诛了个满门。
但也只是险些,因为天道很快就给干芊芊指明了退路,就是给国师降下了“神谕”,言明干芊芊须修无情道,远离俗世凡尘。
不过这已经不是天道第一次逼迫干芊芊修无情道了,她起初没理会,第二次时明面上没照做,第三次开始意动、偷学……再到最后这次,干芊芊为了亲人,不得不明着也学了。
可奇怪的是,皇帝反手又将她修了无情道的消息给严密封死了。
次数多了,干芊芊也终于琢磨透了。
天道引她入无情,定下了她会以无情道飞升的天命。但天道又不会时时刻刻盯着她,比如她悄悄干的那些事,只要不影响无情道,也是可以被篡改的。
天道只看结果。
就比如此番来收徒大会。
这是天道要她走的路,她会在九大仙宗得到一位道侣,然后证道无情,飞升成仙。至于道侣是谁,如何证道,便是干芊芊可以篡改的地方。
要篡改成谁,干芊芊现在还没有定下,但天道定了谁,她已经知道了。
就是眼前这个,她明明怎么看都不喜欢,但是每次看过去心跳都要加快的大师兄。
真真是有趣极了。
“封!”干芊芊双手高举过头顶,十指大张着,掌心朝天,无数的灵力化作丝线,从中急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