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有点重男轻女,对他们家这个独生女儿不满已久,这事要是穿到他耳朵里,以后路遥都回不成老家了。
路遥听着电话那头爸妈嚷嚷,大颗泪珠—滴接一滴的砸下来。她用带着哭腔的解释: "这件事真的是有人恶意造谣。"
“爸当然信你!没做过的事咱们不怕,要是有人敢拿这事说你,爸上门抽他!”路爸气势汹汹道。路妈:“你这样的能抽谁?老老实实在家待着吧!”
一家人聊了许久,路遥情绪才终于稳定了些,隔着电话听他们吵了一会儿。
一通电话挂断,她心情稍霁,给一直安抚她的女警短信回了个桃心符号,说自己暂时不去警局了。
晨星在北一直5G网速冲浪,已经刷到了这事,第一时间发了个招手猫猫表情包到路遥这里。
短短三个小时,路遥的微信已经收到了不下十条关心消息,或真心或假意,她懒得深究,更加不愿意用一遍遍的解释去满足一些人的探究欲。她现在,只想静一静。
可偏偏总有人不让她安生。
隔壁的女人也看到了视频,还转发到了社区群里,附带一条志得意满的长语音。她说:“有的人骂别人站/街,结果自己背地里当三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路遥听了一半就掐断语音,看到不断刷新出来的消息,又忍不住想哭。
知道解释不完路遥索性退了社区群,把手机关机,擦了擦眼泪,还是准备去警局一趟。
路航躺在折叠床上玩手机,没拉帘,看到路遥红透的眼眶,一句话也没问,自顾自的拨弄着发烫的手机。
路遥心凉了大半,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她已经是第三次来派出所了,一次碰瓷一次来拿回自己被飞车党抢走的包,这次是作为被造谣的受害者。
接线的女警认出她来,理解把人拉进了一间调解室内耐心安抚。
路遥把手机交给她拷贝证据,思忖片刻,还是问了一句:“我摊位旁边的摄像头,是坏的吗?”
“应该不是坏的,但那个摄像头不是街道办的人安装的,是私人安装,不太好调取。”女警为难道。
接到报警之后,他们第一时间去街道办取证了,得到的确实办事人员调不到那个角落监控的答复。据说那个摄像头刚安装没多久,既不是周围那几家店面的,也不是附近游乐园的。属于私人,想要调取录像,要联系到安装的人。
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私人在公共场合安装摄像头,首先街道审批就是不可能通过的,除非是商业街的股东。
那条街包括附近所有的商铺,都是本地房一家地产公司开发的,总不能是哪个大老板闲着没事装来玩的吧?
“不过你放心,如果能联系到安装摄像头的人,也是有调取权限的。”女警察又解释了一下。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希望渺茫”,怕再打击到路遥,也就没说出来。
苍白无力的言语,也不知她能听进去多少。
女警察对这个倒霉的美女很是同情,但职业底线在,也不方便透露太多细节。
因为有路航在,路遥不想回出租屋,于是一直在派出所大厅的长椅上坐着。
她不知道路航到底有没有刷到过那个视频,她现在不想面对任何人的探究。
那夜路遥是在警局走廊的长椅上度过的,夜班的警察给了她一件大衣披在身上,勉强抵御些漏风的窗户吹进来的冷风。
尽管如此,她第二天还是感冒了。
好在,一晚上过去,流传在网上的那些剪辑视频都已经被下架了。只是余波尚未平息。
路遥指控郑佳慧在网络上编篡传播谣言,照例警局会把人传唤来问话。但郑佳慧似乎一点也不怕,全程没露过面,来派出所的也是个代理律师。
律师申请了和路遥单独谈话,路遥也同意了。按照规矩,这次谈话不能有任何录音监控,警察便让他们进了一间没有监控的调解室。
门刚被带上,律师就咄咄逼人。“你指控我的当事人编造传播有关于你的谣言,请问有什么直接证据证明是她做的?”
证据我已经提交上去,你可以走流程调取。”面对言语缜密的律师,路遥原本想少说少错,但对面-上来就打算推脱责任,她也忍不住多说了句:“就算录视频的人不是她,难道在评论区回复的人也
不是她吗?"
律师露出抱歉的神情,公事公办道:“这个的确是我的当事人做的不多,我们可以给出经济补偿。”“我还需要她出面澄清、道歉。”路遥依旧坚持自己的诉求。“佳慧小姐不可能道歉,也不会出面去澄清,麻烦您认清现实。”律师无奈摊摊手。
路遥又道: "那好,我要八十六万。"
八十六万,是她工作三年来攒下的几乎所有的积蓄。因为郑鑫霸王条款,被全部作为解约金赔了出去。
调解室内只有两个人,木卓对面的的律师扶了扶眼睛,劝解道:“三万,这是郑总能给出的最高补偿了,另外郑总也会配合您澄清,证明您是清白的,见好就收吧,不要狮子大开口。”算盘打得可真响啊。
郑佳慧这次造谣,同样也把郑鑫拉下水了,他配合澄清,可不是为了帮路遥。这点数,路遥还是有的。"三万?"她语气不屑。
"对,三万,如果您愿意签谅解书,现在就可以把钱转给您了。"“我一支表就十二万了,你以为三万就能让我松口吗?”路遥故意露出手腕上那支奢牌女士腕表,试图讨价还价。
这是她工作第一年省吃俭用攒了小半年工资买的,今天也大概是她最后一次戴这支表。之前联系的回收买家明天就要上门来验货了。
路遥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沦落到变卖首饰,同时也庆幸,自己现在还有这些首饰可以卖。
她曾经买这些并不是为了虚荣。
工作后买的六位数的表、五位数的发夹和包,都是想让自己在职场中过得舒心些。
刚工作那两年,路遥就靠着把自己收抬得很“贵”,在公司人际关系也不算特别遭,直到郑佳慧毕业进公司,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她“苦心经营”的“假面”。
其实,路遥从未隐瞒过自己的家庭状况,也没什么可隐瞒的,组里的其他几个同事的家庭也基本大致和她在同一水平线上,差不了太多。
全依靠着工作足够久,得以跻身“中产”阶级。
几乎工作室所有人都会用工资买一两件奢侈品,整天带着晃悠。为了不显得自己特例独行,路遥也只能装模作样买了寥寥几件。她甚至还是精打细算的挑的保值的买。
除了,那个她用第一个月工资买的发夹。
原本她能凭借者这点“共同话题”很子的融入进同事关系中,保特 种微妙的平衡。直到作为货真价实的高二代的郑佳慧作为os5女儿入职郑当年美术工作室,成为路遥所在的小组中众星棒月一股的
存在。
郑大小姐一个态度,路遥就成为了小组乃至全工作室的孤立对象。路遥进调解室前刚被女警安慰过,此刻面对律师,情绪还算稳定。
她知道以郑佳慧的跋扈性格绝不可能服软,所以只能尽可能的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郑鑫和你说过,我很好打发吗?”路遥直白问道。
律师态度软化了些,但仍旧不肯让步:“郑总只答应三万元的补偿金,需要您签谅解书。”“你去和他谈谈吧,如果不答应,我就不会签谅解书,他要是愿意让郑佳慧被拘留,我也没意见。”造谣者被拘留,那路遥就清白了,比她和郑鑫两个人出面澄清要有用得多。律师面色为难,思忖再三,还是拨通了郑鑫的电话。他将手机递到路遥跟前,示意她说。
路遥也毫不客气,开门见山道:“如果不想你的宝贝女儿被拘留,我也不是不能签谅解书。”"三万,多一毛都没有。"电话那头强硬道。路遥破罐子破摔,“八十六万,我只要我三年攒下的存款。”
“你不要太过分!”
到底是谁过分?!我在你公司工作三年赚了多少,你自己心里有数。郑鑫,你真以为我泥人啊?你那个合同到底合不合法你自己心里清楚,仗着仲裁费用高打官司耗时太长就为所欲为,真以为我不会告你吗?"
路遥最后那句,几乎是吼出来的。
被郑鑫用合同坑过的画师大都能力很强,他算计着只要几十万,也就是那个画师一年左右的年薪。
他坑人也是有讲究的,专挑家庭一般、性格内向好欺负的,这些人一时害怕赔了几十万,后面回过味来了也不会闹大,咽下这口气,找个新工作,一两也年就赚回来了。真走到仲裁这一步,郑鑫就一边往死里拖,一边拿出坑到手三分之一来私了,至今从无失手。
对路遥,如果她没回过头来谈这件事,那自然是万事大吉;如果她起诉了,郑鑫一开始也打算用原来那套。
但偏偏郑佳慧那个蠢货自找麻烦,撞到她手里了!
郑鑫知道自己可能确实有那么一点点没良心,但他要脸。只要他还想在s市混下去,就不能有一个被拘留过的女儿。
更别说,他还指望郑佳慧能给他钓个金龟婿,能助他事业更上一层楼。
所以郑佳慧一定不能被公开行政处罚。
电话那头,郑鑫沉默良久,就当路遥以为不会有结果时,他突然说:“好。”
路遥差点都没反应过来,但紧接着,她马上补偿了一句:“签协议,证明这些钱是我借给你的,现在只是还款。”
“你不要得寸进尺。”郑鑫不满道。
“谁知道郑总是不是想告我一个敲诈勒索,再说,这钱本来就是我的。”路遥突然意识到自己谨慎对了。
郑鑫还真的是打的把她送进去的主意。
她直接挑破,都这个时候了,郑鑫也没否认,久久没有再出声。过了一会,他才忍痛答应:“行,我签借条。”
路遥彻底放下心。
如果不是场合不合适,她真要笑出声来。
八十六万,竟然因为郑佳慧的造谣,全都失而复得了!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至少路遥可以不用卖掉自己的首饰了,有了存款,即便摆摊挣不到钱,她也可以安心的gap很长一段时间了。
路遥准备撤诉私了的事在派出所传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