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那两个壮汉一走,村里的人立刻就嘀咕上了。
“应该不是来我们这儿踩点的吧。我们这儿又荒又偏,一看就很穷啊。”"估计是踩完富户,从我们这儿路过。我们这周围偏僻嘛,他们不想引人注意。"但好巧不巧,这两个壮汉在他们这群村民的眼里,真的很扎眼。
种地的和干土匪的,区别明显,一个弯腰驼背身形佝偻,一个抬头挺胸,想让自己看起来威风,不然抢人的时候没气势。没干多久土匪,常年弯腰的丁大壮他们,一个个背都挺直了,下巴也抬高了,连眼神都变得狂妄,野性都被释放了出来。下山落户的时候,大家被夏文君敲打过一遍,练习了两天,才恢复到以前老实巴交的模样。瞧着那两个气质狂野的壮汉,丁大壮的表情还有些嫌弃。“这伙人不专业。踩点也不知道做好伪装,好歹也装成卖货的,砍柴的,要饭的……”
夏文君的表情淡定,“这是被朝廷官兵打败的溃军,现如今这群人惶惶如丧家之犬,根本就没有功夫考虑这么多。”
溃逃的军队是最麻烦的,这个时候他们基本没有什么长远目标,想的都是能活一天是一天。逼急了,不仅抢大户,普通村落也抢,哪怕他们曾经也是普通百姓出身。夏文君朝丁大壮抬了抬下巴,“你派两个人跟上去。打探他们如今驻扎在什么地方,若是能搭上话,可以劝他们落户平安郡。搭不上话就算了,自身安全为重。”同乡的口音,能让人放下一些戒备。银江郡出来的人去和他们搭话,效果自然更好。
等追踪的人跟上去了,夏文君才回家,给夏云林提醒这件事。
“我也正想找你呢。今日有两个村的村民看到了可疑人士,给巡逻小队的人说了。但巡逻小队的人没找到这两人,估计他们走的多是小路。”
知道隔壁在打仗,这段时间仙河县的百姓警惕性十足,看到一个可疑的,立马举报。夏云林头疼的说道:“也不知道这伙人多不多。多的话就难办了。”“我已经叫人跟了上去。如果能招安,事情就好办了。”夏文君赶紧安慰。如今这情况,倒不是仙河县想藏污纳垢,而是为了县中的安全,必须做出取舍。要么收留这群溃军,把人安抚好,要么县中的百姓被溃军劫掠。
平安郡没有什么险要的关卡,溃军进了仙河县,就能进平安郡内部驰骋,所以夏云林的怀柔政策,王大人也是同意的。
甚至说起这事儿的时候,两人还有些同仇敌忾。
“朝廷派出来的大军,只将城池攻下来,将贼首杀了,剩下的就撒手不管。他们倒是拍拍屁股走了,留下一堆烂难子,还连累我们平安郡。”王大人忍不住骂娘。夏云林也心酸叹气,“自从接管了仙河县,我这觉就没有睡踏实过。我千盼万盼,终于把朝廷大军盼来了,谁能料到,他们居然走这么快。”朝廷缺钱,大军一出动,花钱就跟流水一样。自然不可能指望朝廷大军留下,挨个收拾那些藏在山里的小股溃军。
这烂摊子,还是得新上任的官员来干。
而朝廷新任命的银江郡郡守,是年仅二十的崔十七郎,年龄虽小,但人家家世好,起步就是郡守。
夏云林都快四十了,才当上个县令呢。
不过银江郡郡守的这个职位,也是个大坑,官职的品级是挺高的,但郡内乱成一团,百姓流离失所土地荒废就算了,还有那么多占山为王的土匪等着解决。
银江郡的官,都是冒着生命危险去做的。
皇上安排世家的少年郎去做郡守,是没憋好屁,为了坑世家。但寒门子弟,哪怕知道危险,也得硬着头皮往前冲。
当初夏文君在银江郡搅和,图的就是银江郡的官职。机缘巧合之下,收拢了丁大壮他们,才筹谋上了仙河县的县令。
现在银江郡终于空出来大量的官职,夏家立刻开始上下活动,替大伯夏云华谋官。
“大哥你别怕啊。咱们去的时候多带点人,银江郡也没什么好怕的。去年六娘打的还是我去银江郡的主意呢。”夏云林好声好气的安慰自家大哥。
他甚至还有些辛灾乐活。没道理他为这个家族卷起来了,大哥还继续躺平,这不合适!
夏云华回道:“我倒是不担心安全。我是担心去不了。此时去银江郡做官虽然危险,但想去的人也不少,张家,刘家好几家都在张罗。”
一个家族那么多人,总挑得出几个能挑大梁的,愿意为家族牺牲的。
夏云林这个做弟弟的都先踏出一步了,夏云华也没想扯后腿,两兄弟都在为银江郡的官职谋划。
第一选择,自然是在郡城里的职位,比如督邮长史之类的职位,官位高,还在郡城,相对比较安全,但难度较高。第二选择就是县令,仙河县隔壁的南井县县令,也就是当初白骨赛所在的地方,有事仙河县能支援。
但南井县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县中依旧是盗匪横行。
丁大壮他们下山归下山了,但离开的时候,并没有拆除白骨寨的东西,连陷阱都还一直保留着。他们这才没走多久,就有一伙新的人,占领了这个山头。占领山头之后,他们同样打上了仙河县的主意。
跟着那两个踩点的土匪到达白骨寨后,那两个跟踪的村民,回家都气得少吃了一碗饭。
“这才下山多久,老巢就给人占了。我们修的房子,我们装的床,我们种的菜,我们挖的陷阱……”“连我们辛苦打出来的名号,都给他们占了。现在他们住在那山上,他们成白骨寨了!”“占完了便宜,他们还准备来抢我们!不当人子!”新来的那股溃军,那叫一个鸠占鹊巢,喧宾夺主,把山上下来的人,都气得够呛。
这伙人,不仅是现在仙河县的危险份子,还是未来南井县的危险份子。
等了两天,还没等到人下山落户,夏云林一边跟郡城那边告状,一边加紧仙河县的日常巡逻,整个仙河县都进入了一级警戒状态。
各村之间的道路,有衙役巡逻,村里也组织了一队青壮值夜,甚至连官道上,都增添了两个路卡,有马车路过,都要查官方文书……
这么做虽然大费周章了一点,至少安全。
严防死守之下,住在白骨寨的那群溃军,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本来想破罐子破摔,随便找个村子抢粮食的,结果被守夜的青壮和狗发现,全村的人都点上了火把,开启了混战……村里的人再老实,这时候也不敢怂,不拼命把敌人打退,对方真有可能会屠村。
拼着死伤二三十人的代价,村民才把土匪打退。
第二天一早,村长就抹着眼泪,来找夏云林这个县令告状。
“他们杀了人,抢了粮食,还把我们的房子烧了….…”
夏文君他们当初带人抢点东西,那都是小打小闹,这伙新来的才是真土匪,穷凶极恶。
看着来告状的村民们哭,夏云林也忍不住掉眼泪,安抚道:“回去把那些义士好生安葬。死者家中今年的税收免了。本官已经向郡中求助,不日就会有官兵前来助仙河县剿匪。此仇,我们必报。”县衙的能力有限,仙河县就指望着身后靠山的帮忙呢,结果王大人直接拒绝了仙河县的请求,让夏云林自己解决。
等到这个消息,夏云林的心都凉了半截。
“县里就—千衙役,还是今年新招揽的,王大人居然让我自己解决?这我们哪打得过啊。我最近也没得罪王大人啊!”因为要替夏家大伯谋官,夏家又送了不少,双方正蜜里调油呢。
“王大人还让您自己征集民壮剿匪。这态度不像是恶了您。”夏文君猜测道:“前几日大伯来信说,何将军带兵到咱们隔壁县去了一趟,估计也是去收拾溃军流寇的。八成是没打过。”几个月前,仙河县这边还没什么死伤呢,郡城那边派兵都还很爽快,结果现在仙河县真死了不少人了,郡城那边反倒找借口不出兵了。
父女俩对视一眼,就大概猜到了结果。估计是郡城的官兵遇上了真的狠茬子,吃了大亏,还不敢表现出来。
平时就吃空饷,又疏于训练,吃了一次亏,就不敢吃第二次了。真把兵折腾没了,谁来守护郡城。
王大人虽然不出兵,但做事还算讲究,转头就举荐了大伯夏云华,去做银江郡南井县的县令。
“等朝廷任命下来,你去上任了,你们兄弟俩可以联合两县之力,一起剿正。流寇位置飘忽不定,靠郡城的驻军去对付他们,实在是太麻烦了,等我们去,人家说不定早就逃之天天了。”夏云华的笑容僵硬,他现在倒也不急着去上任。
没看新任命的郡守崔大人都不急吗?这都多久了,还在路上。他哪敢跟郡守大人比命硬。
靠着王大人在银江郡抢到了一官半职,但夏云华暂时还开心不起来,得到了这个消息,就立刻来仙河县找夏云林商议。
“虽说为了家族大计,牺牲我一个也不算什么。但你总不能真看着你亲大哥去死吧。南井县的那股流寇,你赶紧苔我想想办法啊!他们要是一直杵那儿,我上任的路上,他们就能把我给截了,到时候还
连带咱们夏家丢人。"
“别急别急,昨日我就已经让衙役去各村通知了,县里要征集民壮去剿匪,让人先主动报名,过两天应该就招够人了。”
夏云华持怀疑态度,“这真刀真枪打起来,要人命的事,有人报名吗?”
“肯定有。别的不说,六娘手底下就有不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