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茶奶贝。”
店长将做好的甜品送来，餐盘穿过两颗脑袋中间，用红茶的清鲜隔开了他们。
西野澪的注意力立刻转移到了甜品上。
她在开学前好奇过，是那段时间在华盛顿的甜品。
“红茶奶贝，这家的味道和华盛顿排队最多的那家口味一样。”
越前龙马后撤了刚才无意间接近的距离。
“你不是在信里说喜欢吗。”
西野澪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想起更久远之前的“小作文”，是她之前关注的华盛顿探店博主推荐过，看见之后就当作生活素材放进作文里了。
那天下午甜品师就做了，味道的搭配其实很普通。
她在作文里随手一写。
李华不仅记得，还当真了。
“这家店？”
她拿起勺子，划过奶贝的上层。
越前点头：“你和乾学长研究的饮料，我搞不明白，就选了这家店。”
奶贝入口没有常规的甜味，泛着微微的苦，但不会涩。
和家里做的味道不太一样。
西野澪回过神：“味道很特别，你不尝尝吗？”
见越前一直看卷子，头也不抬，她探头：“是额头痛吗，你还没有回答是怎么受伤的。”
越前下意识合上卷子。
“不小心碰到了。”
“哦。”
她盯着越前的眼睛，没有移开目光，淡定地将他手中的卷子塞进他的包里。
接着，转回头，和身后的人打招呼。
“妈妈。”
西野女士刚刚走进店内，还穿着西装，高跟鞋走到她身边都是落地无声。
店长姗姗来迟的欢迎响起：“欢迎光临。”
幸好越前龙马的眼睛大，她从瞳孔的反光里看见了西野女士的标志性身形。
多年偷偷内卷的功力已经能让她波澜不惊地将卷子藏进越前龙马的包里之后，再若无其事地回去打招呼。
“宝贝，放学怎么不回家？”
西野女士简单扫视一圈店面的英文，随后帮她把刚才落下的发丝别到耳后，含笑的眼睛望着她。
看上去，今天是西野女士难得良心大发，亲自来接她回家。
结果没接到人。
“哦，我在约会。”
西野澪淡定无比，站起来，将越前龙马——主要是他手中的笔和包里的卷子挡在身后。
然而，越前龙马读不懂空气。
他也站起来，更加淡定地像是在和自己的妈妈打招呼一样，问好：“伯母好，我是越前龙马。”
“……”
希望他说这句话之前，将手中的笔收起来了。
西野澪没有回头看他。
西野女士挑起一侧眉毛，往日这个表情会带着凌厉，通常是对各部门汇报的挑剔。
但就眼前来看，她有点意外，以及一点微不可察的欣赏。
妈妈满意她的约会对象。
“以后可以回家约会，”她像每个为孩子操心的家长一样说，“外面的食品没有营养，你们还在长身体。”
西野澪镇静地点头：“好，以后我会带他回家的。”
妈妈拍了拍她的手臂，轻轻柔柔地。
“走吧，车在外面。”
这么迅速。
西野澪来不及准备，回头看了眼越前龙马，征询他的意见。
余光里，从始至终一直看破不说破的店长正在偷笑。
越前龙马显得不是那么坚定：“今天吗，不太好吧……？”
西野澪凑近他，小声：“跟我回去补习，今天学习计划还没完成。”
“……”
上了车，西野女士坐在副驾驶，对着后视镜轻笑。
“宝贝，妈妈还以为你今天格外认真，在英文补习班呢。”
“只是这家店装饰的英文多了一些，有文艺约会氛围。”
她对答如流。
“我想也是。”
西野女士和平地移开视线。
“学英语的话，的确不如找个恋爱谈谈。”
“……”
越前龙马保持沉默，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正在静默地掩护自己书包里的英语卷子。
他这副样子，颇有种被勉强着约会、又被强迫着带回家的既视感。
但是越前是第一次演戏，演技生硬一点也很正常。
毕竟没有人像她一样，天生就是吃忽悠人这碗饭的。
“你可以，”西野澪瞄了一眼副驾驶的妈妈，“表现得稍微情愿一点。”
越前龙马回以她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
西野澪难得有些心虚。
“你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约会的？”西野女士状似随意闲聊。
越前龙马正要回答。
西野澪率先开口：“网球。”
越前龙马转头看向她。
她目不斜视：“你不是知道吗，他在教我打网球。”
西野女士勾勾唇：“嗯，原来你是早有人选。”
恐怖的氛围从副驾驶和身边一起持续到车子停在家门口。
大概是连司机都感受到了这种氛围的压抑，迅速下车解放了她。
西野女士解开西装外套递给前来迎接的管家，笑着向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不用拘泥，上楼玩去吧。”
西野澪把自己的书包——不含英语作业版本，交给名取小姐，淡定自若牵着越前龙马——含英语作业版本的书包，往楼上走去。
“一会做好的甜品直接给你们送上去，可以吗？”
西野女士在身后朝他们道。
“好。”
她脚步不停。
在楼梯上，终于远离了大人们一点点。
越前龙马问她：“不用向她解释一下吗，我们只是补习英语。”
西野澪呵呵：“没什么好解释的，我们确实在约会。”
要是让西野女士知道她带了英语老师回家，这种和平温馨的氛围就要打破了，西野女士的笑容会消失，可能会在下一秒从温柔含笑好妈妈化身冷漠无情的修罗，喊狙击手架枪。
刚刚踏上二楼，一只竖着耳朵，灰白色猫炸得像狮子的猫咪迈着小碎步跑来碰瓷。
西野澪没有像往常一样摸摸猫脑袋。
她今天想先把越前龙马包里的试卷安顿好。
猫咪见她绕过自己，又朝她身后的人走去。
西野澪想起越前龙马对流浪猫很好，放慢步子回头看他。
一转头，就看见猫猫侧躺在地上。
一副被绊倒的样子。
见她看过来，猫猫开始委屈地叫起来。
喵喵喵的，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越前龙马伸出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冒出疑问的同时，对上西野澪的目光：“我没碰。”
西野澪：“它连话都不会说，怎么可能会撒谎。”
没想到，越前龙马浓眉大眼的，竟然还是颜控。
虽然她的猫被四宫辉夜、野崎梅太郎以及每个来家里看见猫的人说丑。
但这只丑猫，多么可爱！
越前龙马：“？”
越前龙马将距离猫咪还有一段距离的脚绕过猫。
“我见过，你的头像就是猫咪的照片。”
西野澪眨巴眼：“原来你是被猫的照片吸引回信的吗？”
越前龙马可疑地沉默。
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这只猫叫什么名字？”
“猫。”
“？”
“就叫猫。”
“……”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越前龙马给她看自己的猫：“它叫卡尔宾。”
对比卡尔宾的萌萌可爱360°无死角，“猫”的威武霸气外貌才是人类眼中格外不可爱的存在。
“你的……‘猫’是缅因吗，很少见到有人会养缅因。”
越前龙马蹲下身，熟练地抚摸过猫的下巴。
刚才还费尽心机争宠的猫此刻已经沦陷于这种按摩手法。
甚至还睁开蔚蓝色的眼睛看了她一眼。
仿佛在谴责她往日里随意又敷衍的撸猫手法。
西野澪：“……好了，不许你摸猫。”
越前龙马收回手，重新被她牵起。
西野澪直接带他到自己的房间，越前龙马一开始不愿意进去。
不知道在忸怩什么。
被西野澪拽进去之后，稍微不那么拘谨了，房间很大，除了床还有超大的三面围沙发，西野澪把他带到房间外的阳台。
洗完撸猫的手后，西野澪直奔主题。
从包里拿出那张英语试卷。
她和越前坐在一边，越前讲解，她认真听。
有很多关于单词变形的用法都是错误的，越前一边讲解，一边帮她在笔记本上写出重点。
本子翻页的时候，一张公式纸掉落。
是早田理纱给她的公式，越前看了一眼：“你在学……”
房门被敲了敲。
“澪小姐，越前少爷，我来送水果和甜品。”
管家笑眯眯道。
“请进。”她一把将卷子和公式纸塞进笔记本，快速合上。
管家将盘子放在桌上。
“妈妈今天怎么来接我？”她戳了一块水果，熟练地递到越前唇边。
像是极为熟练的举动，以及格外随意的聊天。
管家笑了笑：“是您父亲来信，想邀请您一起过新年。”
那就没有疑问了。
妈妈虽然不喜欢她接触老爹，但从来不会阻拦老爹发来的信，会给她自己选择。
但同时，也会在老爹刷存在感的时候，争取自己陪她的机会。
她点头表示知道了，然后挽住越前龙马的胳膊，向管家眨巴眼睛。
无声示意。
管家笑着摇摇头：“那我就不打扰您的约会了。”
管家离开后，她毫不留恋地松开手，精准翻开笔记本的卷子，将笔塞到越前龙马手中，恢复刚才的状态。
并且无缝衔接刚才的话题：“哦，是早田帮我写的。”
越前龙马看着她切换状态如切换人格。
微微皱了一下眉，又舒开，按下古怪继续讲单词变形的规则。
没讲多久，脚步声又响起在门外。
西野澪已经迅速将笔记本快速翻到空白页，期间险些把七张没有交给越前龙马的作文纸掉下来，眼疾手快托回去。
拿过笔，在空白页上圈圈画画写他的名字。
等到西野女士走到门外，敲门的时候。
她故作才发现的样子。
仰头看越前龙马，平静无波的面色里，透着些许小抱怨：“以后还是在外面约会好了。”
论英语，她不擅长。但论躲避学英语，西野澪绝对是其中佼佼者。
西野女士好笑地倚在门边，“迹部阿姨让我问你好，听说前段时间小景把你拐到比赛现场却没送你回去，被你阿姨教训了一顿。”
“那天我和——”她把头向越前龙马的方向侧了侧，“越前一起去约会了。”
“好腻歪呀宝贝。”对方毫不做作地朝她做了个被肉麻到的表情。
等到妈妈下楼，她又拉开距离，恢复认真的学习态度。
快速切换对她没有影响。
但越前龙马大概还不能适应。
眉头又无意识地蹙起。
西野澪眨眼：“怎么了？”
越前龙马抿了抿唇：“……你那时，为什么选择和我写信？”
西野澪转了转笔。
为什么选择越前龙马。
她也不知道那是越前龙马。
这个问题似乎涉及到了危险区。
或许是因为她从没告诉越前龙马，家里不许她学英语，所以他一时不能适应这种躲避学习法。
一般来说，问出这种话，就是对他们的学习产生了质疑。
这和分手后挽回李华的情况不一样。
这是对他们关系的质疑。
转笔的速度缓下来。
人与人的关系常常由一个人的单方面开启，另一个人被动建立联系。
就像前段时间她在野崎的校庆日，被陌生的网球社长叫出名字一样，被动建立起在美国见过的关系。但事实上，她至今没有记起这个人，却不能否认她不认识对方。
所以，一个人说出自己单方面的认知时，对方不一定会否认——只要无法否认，就有可信度。
一个无法否认的关系。
必须是主观意识上的。
转动的笔被她的指尖抵住，横在虎口，两端指向他们。
“当然是因为——”
经常玩拼字游戏锻炼出的快速组合思维让她脱口而出。
“我在美国的时候见过你。”
她认真地看着越前龙马的眼睛，她在那里看见了自己的眼睛，很真诚。
“那个时候，我就喜欢你了。”
没有人会在看着这双眼睛的时候，能够坚信她在撒谎。
越前龙马想到了什么，耳根微红，避开她的直视。含糊应了一声。
西野澪还没说出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
越前龙马就打住话题：“我知道了。”
“单词的形态变化……”
他若无其事继续教起了英语。
西野澪望着他。
哇，他不会信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