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天,她发给越前龙马的短信收到了回复。
是帮助李华在餐厅点单的作文,她现在看透了作文的本质,就是套公式,以及考点。
点单的作文要点除了考句式,还有关于“点单”的词汇运用。
越前对她的进步给予了夸赞。
但他比赛还没有结束,午休都要去网球社集合。
据老师说网球社的比赛涉及全国国中生的比赛,国内一向重视有天赋的选手,从这个年龄段就开始选拔,所以学校也很支持。
中午又是一个人吃午饭。
她本打算饭后去图书馆,避开人群听一会听力。
正巧看见了自己的图书馆搭子——早田理纱正拿着便当盒。她和同学走在一起,站在最前面快步走着。
她的同学在身后笑着说什么,看上去气氛很热闹。
人太多了,西野澪正打算离远一点。
但她们走得太快,已经临近西野澪所在的楼梯拐角,说话的声音在闹哄哄的走廊上格外响亮。
“哈哈哈,早田,你中午就吃这个啊,不是我说你,但这也太cheep了吧?”
那个女生快两步追上来拍着早田理纱的胳膊。
早田理纱把饭盒握的很紧,手指都发白了。
西野澪最近背了不少高级词汇,现在脑袋有点混乱,国文和英文切换困难,导致听到“sheep”的时候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
早田理纱的便当很“sheep”?
羊?
这是最近流行的网络词汇吗?
又或者是一种借喻,毕竟sheep也有“胆小鬼”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无论是“羊”还是“胆小鬼”,这个盒饭都吸引到了西野澪。
她上前,握住早田理纱的手腕,眼睛亮晶晶:“和我一起吃午饭。”
身后的女生看见是她,脸色变了变,松开手,小声说了句:“嘁,看不出来,早田你只跟优等生玩啊,没有委员职务还真是碰不了你一点。”
西野澪带着她到越前龙马选的宝地,越前不在的这段时间,她就占领了这里。
最近降温,即将入冬,天台变得很冷,就更没有学生愿意来了。
人少,她很喜欢。
和有些局促的早田理纱坐在一起,她满眼期待地看着早田理纱揭开盒饭。
白米饭的旁边,只有一些腌萝卜。
现在的国中生除了减肥的学生会选择吃蔬菜沙拉,所有家长都会给孩子准备营养的搭配。
于是,在看到盒饭的一瞬间,刚才朦胧不清的单词重新出现在脑海里。
“cheap”
廉价的。
西野澪的眼睫垂了下来。
她没有故作友好地说‘哇腌萝卜看起来好好吃,我用鳗鱼便当和你换吧’。
她一边吃着自己的便当,一边望着天台上方的乌云。
思考起了校服的设计。
她已经习惯了绿色的校服,也习惯了放眼望去全都清一色的统一服装,这不是要改变学生审美,而是帮助学生在学校期间不去攀比名牌服饰。
但校服的统一,却不能真正改变学生之间家境的差异。
这种攀比到每一个细节,令人防不胜防的地方,又该怎么去平衡。
“英语老师说,”
没有被怜悯或嘲笑,早田理纱放松下来,小声开口。
“他正在筹备学习互助小组。”
西野澪侧过头,倾听她说话。
“他正在动员其他老师一起去说服教导主任和校长秘书,学科好的学生帮助学科不好的学生,互相补充劣势。”
她咽下米饭后,喝了一口白开水,说。
“我申请加入了理科小组,但是没有人和我当组员。”
西野澪没去问原因,直截了当:“你理科很好?”
早田理纱没想过她这么直白,迟疑了一下:“……应该?我这么说会有自夸的嫌疑,但是国中三年的理科真题我都做完了,没有遇到会让我停顿的题目。”
她说话慢慢的,令人很舒服。
生活在快节奏的家庭、和父母工作环境里,她只有在遇到试图哄她高兴的人面前会听到这种几近卑微的语速。
西野澪吃完了饭,等着她一起合上饭盒。
风雨欲来的天台显然不适合闲聊,她们并肩朝教学楼走去。
“你的课程学到哪个阶段了,高中数学、本科?未来的职业方向是理工科?计算机、机械?”
西野澪问着。
学习上很有天赋的话,就像越前龙马对网球的才能,都已经进入国家重视的选拔比赛里了。
理所当然的,西野澪问了早田理纱。
她这么聪明,对于未来的规划一定是清晰的。
然而。
早田理纱脚步慢下来,茫然:“什么?我最近试着在读大学的教材,但什么是计算机和机械,我不太懂。”
“意思就是,你将来想要当软件工程师,还是机械工程师。”
西野澪比她多下了一个台阶,转身,仰起头看向她。
她变得和刚开始一样局促,抓了抓自己的袖子,丝毫没有一种因为理科才能而被夸赞长大的自信。
西野澪便没有再多开口。
“没什么,就是看了电影,男女主角是这两个职业。”
她牵着早田理纱的手腕一起下楼。
在一无所知的环境里,还能自学到大学课程的理科生,早田理纱——
她喜欢!
她还没继续聊电影,就被迎面而来、气势汹汹的人猝不及防拦住去路。
还没看清是谁,早田理纱已经挡在她前面。
短时间内太过混乱,只听一道清脆的落地声,漂亮的彩色陶瓷在她眼前碎了。
几个人都没说话。
西野澪这才看清是谁。
上杉雪影一脸凶狠:“小澪!”
早田理纱听到称呼,回头看了她一眼,咬了下唇,低头道歉:“抱歉,我不知道你们是朋友。”
“难得那小子不在,我是来找你吃饭的,结果她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明明我才是你的朋友!”
上杉雪影嚷嚷,气得不敢置信。
西野澪向来是不太理解她的思考方式。
上杉见她不说话,扭头看向早田理纱:“我不管你是谁,你弄坏了我的便当盒,赔吧!”
西野澪听见便当盒这几个字,面色差点扭曲。
居然真的有人用这种老古董吃饭。
好怪。
早田理纱鼓起勇气:“请问,这个多少钱,我会赔给你的。”
“拍卖成交价是1.7亿日元,”上杉看了眼西野澪的脸色,声音变得没有底气,“我只要你赔偿起拍价50w。”
早田理纱咬着唇,难堪地垂下眼:“对不起,我会还给你的,我可以……分期吗,我会包括利息一起还给你的。”
她说到后半句,语气都弱了下去。
上杉雪影显然没想到对方会回答的这么认真,连闹都不闹一下。
她本来还想跟这个女生吵架,让西野澪看看对方的无理取闹,才借题发挥了一下,结果现在看上去无理取闹的变成了自己。
她是真的没想到身为西野澪的朋友连50w日元都拿不出来,一时间也感觉下不来台。
但大小姐是拉不下脸的。
西野澪静默地望着眼前的局势。
她很想远离,马上就结束午休了,人群即将路过这里。再不跑,就要被看热闹的人围住了。
上杉雪影求助地看向西野澪。
反倒是早田理纱一声不吭蹲下,一片一片捡起碎片。
西野澪叹气。
“早田,起来。”
然后看向上杉:“这对青釉珐琅彩的碗是双数,你拍买的是其中一个,另一个在我那里,我明天带给你。”
早田理纱闻言,头垂得更低了。
“这本来就是我弄坏的,我一定会赔。”
上杉也不服气:“凭什么是你赔?”
西野澪看向早田:“你跟她算账,别说利息了,她都算不出50w是多少个月的薪水,债权人变更为我,我给你列出还款方案。”
上杉恼羞:“小澪,我听得懂!”
西野澪继续道:“帮助我家的猫算出一个合理的进食速度,做出一个慢速喂食工具。”
“这就值50w了吗?”早田带着泪痕问。
“当然,”西野澪确定,“理科生的脑袋很值钱。”
放学后,她把早田带回家,叫出家猫献丑。
一碗猫粮,第一口就被猫盆大口干掉一半。
“你看。”西野澪面无表情拎住猫的后脖颈,远离了饭盆。
早田理纱认真地和猫咪亲近,开始了反复的实验。
西野澪给她留出空间。
正巧管家来告诉她,辉夜上门拜访。
她便将辉夜带到会客厅。
辉夜摘下围巾:“新年去哪里过,想好了吗?”
西野澪:“?”
新年?这才几月。
她无视了发小的话:“秀知院全都是名门出身的学生吗?”
辉夜愣了一下,摇摇头:“秀知院的学生会长就是普通家庭出身,成绩优异被全奖学金录取,大家都很敬佩他。”
西野澪点头。
这才是她印象里优等生该有的待遇。
“他只靠成绩平衡了处境,没有遇到过刁难?”
辉夜听到这里,明白了什么:“你的那位男朋友是普通出身?”
西野澪被提醒了一下。
对哦,她从来没有想过同桌是什么家庭,也没留心过同桌的人际和交往。
辉夜优雅地抿茶:“遇到过刁难,再想重建威望有些困难,简单一点,直接让他换个环境。”
西野澪沉思着摇头:“不是他。”
“你还有?!”
“……”
辉夜看向门外追着猫咪跑,满身猫毛的女孩:“……你……”
下一秒,女孩就地铺开草稿开始写公式,简易搭建猫咪慢食碗。
辉夜:“……真是冷酷的资本家啊。”
等到越前龙马比赛回来后,西野澪开始有意识地留心同桌。
比如跟在他身后,用树杈掩饰行踪,亲眼目睹越前龙马单手握拍,把外校来挑衅的人用网球打回去。在网球社对前辈也不嘴下留情。
从没见过的一面。
西野澪默默写下李华观察手册第一条:狂野男孩。
转头,越前龙马又碰上流浪猫。
猫咪蹭着他的裤腿,他一点也不生气,反而一脸认真和猫咪说话。
“你饿了吗?”
她又在狂野男孩后面打了个问号。
西野澪拿出手机,询问塑造角色的高手野崎君:“反差啊。”
【什么?】野崎不解。
“我的笔友,是一个反差角色。”
野崎来兴趣,追问了不少性格的细节,最终发了五个颜文字刷屏。
【务必!邀请他来我们校庆!!】
“……事情就是这样。”西野澪坦诚地说。
“你的……发小?”越前龙马抬起眼。
西野澪点头。
“你在信里说的'boyfri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