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快递都会集中放在一个地方,进出时自己找寻拿取。付聿礼刚到门口就被小哥叫住,说有份他的快件。他疑惑,“是不是搞错了?我最近没买过东西。”"好像是份文件,我给你另外放了,稍等一下。"
没多久对方捞着一份蓝白封面的硬纸板大信封出来,付聿礼道了声谢,接过后翻转着看了两眼,随后打开。
就一张照片,一个穿着修道服正在洒扫的尼姑,背面是地址还有联系方式。
付聿礼面无表情的将照片收进口袋,把大信封几下对折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到家后先去厨房倒了半杯水,喝了两口放下,重新将那张照片拿出来,轻轻甩了两下。
片刻后掏出手机,输入上方的电话号码拨出去。
电话很快接通,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声音。
付聿礼冷声问:“你想做什么?”"付先生,见一面谈吧。"傍晚,市区的一家咖啡店。付聿礼推开门,醇厚的咖啡香扑面而来,服务上来接待。
“谢谢,我找人。”
他环视一圈,客人并不多,落地窗的位置坐着一位身着正装的男人,背影看去像沉默的远山,带着浓浓的墨色,显出少有的清冷味道。
这个人倒也不算多陌生。
付聿礼走到他对面坐下。尾随着的服务员问他需要点什么。付聿礼说:“冰美式,谢谢。”
等人走远,他重新把目光投向对面。
男人交叠着双腿,胳膊漫不经心的搭在沙发扶手上,乌黑的头发全部梳往后露出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色的边框眼镜,姣好的容貌因着这份遮掩显出几分柔软。“看见我,你好像并不意外。”安博言要笑不笑的说了句。
付聿礼跟旁人没有什么恩怨,见面就表现出不善的只有安博言,确实心里已经猜到几分。
“安先生,你想做什么?”
安博言:“你难道会猜不出来吗?”
矛盾点无非就是安愉,影视剧也好,现实生活中也罢,一般干棒打鸳鸯这事的都是某方父母,倒是第一次见继兄来揽这瓷器活的。付聿礼不愿跟安博言闹太僵,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可能我现在做的还有所欠缺,但是对安愉……”
“你不用告诉我你用情多深,这不是我想听的。”安博言轻描淡写的打断他,“我只有一个诉求,就是分手,并且离她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
付聿礼皱了皱眉,“你不觉得你大武断了?我知道自己不够出色,难以与她匹配,但是人都会成长,我需要时间。退一步说哪怕你另外为她择偶,又凭什么保证一定是良人呢?”
"不会出现第二个你,我怎么可能为她择偶呢!"
付聿礼一愣,疑惑的与他对视,那双隔着镜片的漂亮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让他有些无法理解的神色。
数息后付聿礼脸色突变,“你……”
安博言低头捏了捏自己的腕骨,一点都没有被他看穿的狼狈,甚至还笑了笑说:“不要这么意外,都知道她是我妹妹,也都知道我们没血缘。”
既然是没血缘,他对安愉哪怕有非分之想又有什么大不了,以后结婚生子连户口都不用重新迁,多省事的一件事。
安博言站起身,不准备再给他时间消化这个信息,只利落的丢下一句,“安愉不是你该碰的人,我不是每天耐心都这么好,付先生回去好好斟的朗酌,你父亲若是得知你母亲在数公里外的尼姑庵躲省会是什么样的景象。"
出来时还好好的天,这会乌云密布,好像要下雨了。
咖啡店的门关了又开,服务员迎接的声音再次响起,有人在柜台点单要求打包,也不往别的地方坐,直接站在那头等。在里面一点的位置还有位年轻女士在办公,电脑屏的冷光落在她肃然的脸上。付聿礼独自坐了很久,低头给安愉发消息,问她这会在做什么。青瓷汉服展恰好是今天结束,安愉在展馆内收拾,需要尽快恢复原样。
付聿礼没多问,直接开车赶了过去。
到的时候已经收拾的快差不多,付浅最先看见他,高兴的跑过来叫了声哥,“你怎么来啦?安姐说你最近很忙,要我不要打扰你。”虽然往日付浅找他的次数也不多。
“今天不忙。”付聿礼看了眼她手上脏兮兮的手套,“工作累吗?”“还行,累并快乐着嘛,挺好的。”安愉这时也走过来,询问的看着他。付聿礼说:“想着过来给你帮忙,现在看样子好像不需要了。”
付浅已经跑走干活去了。
安愉笑了笑,“搞了好几天了,今天确实差不多了。”她是比较恬静的长相,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很容易博得别人好感。付聿礼帮她把一根头发勾到耳后,“你上次说十来岁的时候就进了安家是不是?”
“嗯。”安愉点头,“怎么突然问这个?”“没什么。”付聿礼叹息着将人搂进怀里。
周边还有工人和员工,安愉有些尴尬,但是付聿礼难得的主动亲近让她不忍心拒绝,闭眼靠在他怀里用脸颊蹭了蹭他的胸口。
付聿礼便更紧的搂住她。
在那个家里住了这么久,安愉自己知不知道被安博言惦记着?想到医院电梯口的偶然遇见,安愉当时略有逃避的模样,可能心里也知道。过去她只有一个人,现在有了他,自然不可能再放她独自面对。他不可能跟安愉分手,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隔了一天,付聿礼特意上了一次山,距离前一次过来已经过了大半年。
尼姑庵仍旧是那时远离世俗清幽宁静的模样。门开着,并没有香客。
一位师太坐在太阳底下摘芹菜。付聿礼过去问了下玄静师傅的去处。对方指了个方位,“应该在那边厢房休息,你可以去问问。”
“谢谢。”
绿意深深,斑驳的光影落在台阶上,付聿礼一步一步上前,转弯又一步步下落,随后到了西北角。
那里拉了一根绳子,有人在吃力的晾晒棉被。
付聿礼过去给她搭了手,对方扭头看过来,脸上有明显的诧异。
“找你有点事。”付聿礼朝后退了步,“这会有没有时间?”
玄静还没回过神,怔愣着点头,“好,稍微等我一下。”
她拍了拍被子,又俯身捡起地上的两个脸盆跑进屋里,一边擦手一边走出来。
“去那边走走吧,山上空气好。”她笑着提议。
玄静俗家名字叫罗敏娟,没什么文化,到了一定年纪被家里安排着相亲结婚,只是婚后生活并不美满,付国林虽说按时上下工,也会准点给她生活费,却偏偏僖欢酌酒,酒后情绪失控就会伤人。最开始虽然会动手,倒不至于多严重,罗敏娟性子温吞观念老旧便默默忍着。只是后来付国林的情况越来越离谱,家暴这种事也越来越频繁,被打到短暂昏迷都有。付聿礼初一的暑假,罗敏娟带着满脑袋血终于跑路了,谁都找不到她,那阵子付国林像只疯狗逮谁咬谁,两父子也大打出手好多次。
然而不管怎么疯,老婆确实找不回来了。
日子继续往后过,付聿礼开学没多久,罗敏娟来过一次学校,在校门外等他放学。
她哭着让儿子原谅她,说自己也是无路可走,她还想活着,想好好活着。
她告诉付聿礼自己的住所,让他有时间可以上山找她,至于后面的路只能靠他自己走,她帮不了什么了。
付聿礼没吭声,只是点了点头,随后面无表情的转身去搭公交车。
他好像没理由去怪罗敏娟什么,这是他的母亲,长久困苦的活到现在,想为自己争取想要的生活无可厚非。
只是放他独自面对这个支离破碎的家庭的时候,他也多少有点绝望和难过。
山里的空气确实比市区好上很多,迎面吹来的风中都有清新的草木香。
他们缓慢走出一段路,付聿礼开口问:“你有想过换个地方生活吗?”
"我这个年纪还能去哪里,而且已经习惯这种青灯古佛的日子,挺好的。"
付聿礼点点头,“有件事对你来说可能不太好,但还是希望你有个心理准备。”
玄静疑惑的看向他,“怎么了?”
他看向一侧草丛,沉默片刻才开口:“有人得知你在这,过不久可能会告诉付国林。”
林间鸟语阵阵,日头又微微往西挪动了些许,清风拂过树梢发出细碎的声响。
很是岁月静好的一天。
玄静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颤,脸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下去,她应该是又想起了那时地狱般的日子,原本平和的眼中被恐惧所充斥满了。
付聿礼没看她,只说:“所以我建议换个地方,虽然也可能会被人查到。”
“可是……都这么多年了,现在又是谁突然查我呢?”玄静惶惑的掐住自己的手,“我往日没跟谁多有接触呀。”
“跟你没关系。”付聿礼抿了抿唇,“是我工作中的对家,想要拿这个来威胁我。”
“这……”玄静茫然无措,“怎么会这样……”
付聿礼没吭声。
片刻后,玄静轻声问:“这份工作对你来说是不是很重要?”付聿礼点头。
玄静笑了笑,尽管脸色仍旧惨白,还是说:"那就不管他,你好好工作,不要想别的。"
付聿礼终于抬头看向她,女人已经不在年轻,长期的粗茶淡饭下身形也十分消瘦。
他说:“付国林肯定会来找你麻烦的。”
来就来吧,可能就是上辈子欠他的。”玄静像是想开了,“我那时候转身就走,丢下一堆烂堆子,有时候想起来总觉得对不住你。这么多年的清闲日子过来了,总不能再让你去牺牲什么,我毕竟是你
的母亲。"
付聿礼轻轻抿唇,狼狈的转头看别处,“有事打我电话,实在不行就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