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翊惊然见到一个皮囊美艳,气质凛然的男人躺在床上,池玫站在房间里,一脸的尴尬。“玫玫,他是……”孟翊问池玫,他觉得这人的脸有点面熟,之前好像见过。池玫不想给孟翊介绍。片刻后,孟翊自己想起来了。
“这不是上次在淮海派出所门口等着加你微信的那个阔少爷?”上一次,孟翊见到他们相互拿手机扫微信码。“对啊。哥哥你记性可真好。”
程称时将双手枕在脑后,姿态悠闲的眼孟翊自我介绍,“我叫程霖时。是池玫妇妇的好朋友。我们的大学仅仅一墙之隔,这学期开学以来,池玫姐姐很照顾我,所以今天我知道她男朋友来了,就专门赶过
来,想请你们吃饭,没想到会遇上台风。现在我也走不了了,咱们三个今晚就一起住这个房间吧。"
程霖时冲孟翊,冲池玫露出唇红齿白的微笑。
孟翊脸色超级难看,可以说是绿得发光。
他怎么都没想到当他从浴室走出来,先前那些带了色彩的幻想泡泡就这样全部被程霖时挨个戳破。孟翊还以为这个风雨大作的夜晚是最适合拿来拥抱池玫的属于他的最美时光。他们都念到大四,马上进社会了,是时候该做开房这种事了。
现在无端来一个浑身上下都淌着光芒的公子哥,吊儿郎当的说要陪他们过夜。“池玫,这人到底是……”孟翊听得想揍人了。“他是我一个朋友。”池玫只好认了程霖时的这个身份。
“我室友梁照娴你知道的吧,她现在跟这个程霖时的好兄弟在一起了。我跟程霖时就这样认识了。”池玫尽力将自己跟程霖时的关系说得正当。实际上,池玫也没跟程霖时发生过什么,她不懂为何在孟翊的盘问下,她心里倒像是觉得自己出轨了一样羞愧难忍。
见着一对本就不合拍的情侣在牛头不对马嘴的沟通,属实是离分手不远了,程霖时先前的怒气消了一大半,自己找了电视遥控器,选了一部电影看。“你们吃饭了没有?我们点菜吧,我请客。到了南锦,就是来了我的地方,今晚这顿必须我请。”
程霖时拿起了床头柜上的座机,打给前台。
假日酒店是四星级饭店,厨房标准肯定跟不上程霖时平时住惯的总统套房的标准。程霖时说了几个菜名,前台都抱歉的表示厨房没有这样的菜式。程霖时不悦,挑起长眉,要求道:"告诉你们经理,我是程霖时。"
不一会儿,假日酒店的客房部总监,赵经理带着餐厅总管大厨亲自上来拜访了,舔着脸问程霖时想吃什么。
几百年不见这纨绔公子哥上他们这儿来住店了,今日不知道是被台风吹来了才来的,假日酒店的工作人员一定要好好招待他。
到了之后,领悟到现场情形的赵经理感到甚为诡异,怎么程霖时住到这对小情侣的房间里来了。
但是他也不方便顾问程家太子爷的私事。
“程公子,我这就去安排,马上给您上菜。”赵经理忙不迭给祖宗安排晚餐,先前被前台服务生告知没有的菜式,现在统统有了。“还有,程公子,这房间太小了,您看要不要给您换一间?”“不换,我就住这儿。”程霖时断然拒绝。“可你们三个人呢。不嫌挤得慌么?”赵经理问。
"不挤啊,这我一哥哥,一姐姐,今晚我们约好了在这儿一起看电影。"
程霖时打定主意今天就不走了,就把这哥哥跟这姐姐守个通宵。台风来了算什么,就算宇宙毁灭,他也要夹在他们中间。
孟翊一语不发,戴上了自己的近视眼镜,走到书桌边,生气的去看自己的医书了。赵经理很快走了,池玫也踱步到窗边去打开自己的平板电脑,刷考试真题。见他们都不说话,程霖时也不说话了,自己选了部电影来看,为了不打扰他们,音量调得比较小。
幽静的房间很快滋生出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像是大学图书馆的一隅,来自不同专业不同年级的大学生们在埋头做各自的事情。
只是三人各自心怀鬼胎,在暗暗思索为何他们三个会在台风登陆南锦的这个晚上,被困在一起。
池玫一开始很恼怒程霖时这么不请自来,但静下来后她其实是有点开心的,因为程霖时的到来,帮她解了一个围。
她根本没有做好准备跟孟翊睡在同一张床上过夜。
程霖时感到很束手束脚,因为这酒店房间的条件真的很差,又小又挤,呆得他快要室息了,但是能这样守着池玫,他觉得没事,心里安宁就行,幸好他来了。孟翊很想发火,但是不知道这火是该冲程霖时发,还是冲池玫发。程霖时跟池玫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一无所知。
恍若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好像是什么都发生了。
不然为何池玫不将程霖时赶走。
翌日,台风终于停了。程霖时在午间送孟翊跟池玫到市里。
他开了一辆白色的顶配G500。他这人其实很有心思,昨日刮台风,他有数辆豪车,但他选择了吨位重的越野车,为了安全考虑,怕风将他跟车一起刮走。这辆越野车其实是他拥有的豪车里最便宜的车。
但是在孟翊看来,这样的豪车就已经足够伤他自尊了。程霖时才上大二,就开这样的车了。
孟翊已经大四了,名下的存款还不够买这车一个车轮子。
程霖时将孟翊送到他实习的南锦怡生医院,然后又问池玫:“你回不回学校,我送你。”池玫看向孟翊难看得不能再难看的面色,回答:“不回,我要先进去帮他打点一下。我们要租房子。”"租房子啊?”程霖时说,“我有朋友住这儿附近,我让他们帮着问问。"
说罢,程霖时问孟翊要微信。
“翊哥,给个微信。要是我问到了消息,马上告诉你。”程霖时拿出手机,未了,漫不经心的补充道,“我没有玫姐的微信,我一直想加她,她不加我,可能是怕你不高兴。”他这么一说,孟翊有些动容的看向池玫。
原来池玫跟程霖时还没有互加微信。
孟翊牵动嘴角:“不用了,医院里的同事会帮着找的。”“别啊。都大老爷们儿,害羞什么。”程霖时很大方的说。“来加一个。”程霖时加了孟翊的微信,然后开车走了。白色的越野车很快就驶出南锦医院坐落的国学巷。孟翊问池玫:“这人到底跟你什么关系?”
“就一朋友。南政法学院的。”池玫帮孟翊拿行李,口气加重了强调,“放心吧,我跟他说过,我男朋友是你。”
“那就好。”孟翊点头。
程霖时将车开出国学巷,这天气挺玄的,昨日还是风雨如晦,今天就是艳阳高照。南锦经过那个台风天,彻底入了秋。
金色的阳光穿过道路两旁的法国梧桐树,折射到车窗上。程霖时掏出手机,给新加上的孟翊发了一张照片。他初来乍到,程霖时送他一分见面礼,保证他永生难忘。
孟翊很快找到了落脚点,在南锦医院背后的员工宿舍租了一间一套一的公寓,之前有个也是来自洛城老家学医的学长在这儿住过,给他在老乡群里介绍的。公寓就在国学巷上,一栋老旧公寓的五楼,面朝马路的那套。
道路两旁深植了两排细叶榕树,枝干上吊下来长长的胡须,这是在热带独有的树,洛城的街道也有。高三的时候,孟翊跟池玫去上学,坐的公交车一路到头都在这排绿色的树下穿行。榕树常绿,像是人年少时的青春,回忆起来总是生气勃勃。
上了大学之后,孟翊在沪市见得最多的是梧桐树,现在换了地方,从东部回到南方,见到的景色很不相同。
池玫正在新租到的小屋里拿抹布擦桌子。
孟翊是个典型的热爱学习的工科男,上学的时候一直是个学霸,池玫知道这张书桌的意义对他来说是最大的,帮他擦完卧室的家具,又帮他擦了桌子。孟翊站在小阳台上抽烟,隔着不远的距离,长眉似蹙微蹙的观察着池玫。
进屋后,她一直在专注的帮他打扫房间。
她还是穿着他的那一身黑衣黑裤,长乌发用皮筋扎到脑后,皮肤白得像某种珍贵的雪白瓷器,柳叶眉下一双清澈的眸子,一别一转都是灵动妩媚。九月的阳光穿透屋外的树缝,照在她的头发跟皮肤上,给她加了一层天然滤镜。
她真的长得很漂亮,只是她从不自知。
再加上上高中的时候,她家里又发生了不好的事,导致她个性压抑了一些,让她在同龄人里不善于表达跟展示自己。
孟翊知道,让她配他,是孟翊高攀了。
孟翊很清楚,池玫的追求者从年少时就很多,但是她回应过的只有孟翊。
只因为孟翊选择了一个池家家里出事,她最需要人陪伴的稀有时机。
然后,他们在一起了。孟翊当了池玫的男朋友。
这一度是孟翊引以为傲的事情,芸芸众生中,酷似仙女的池玫对谁都冰清玉洁的将对方拒之千里,唯独对他破例。
但是,程霖时这个人的出现让这份骄傲彻底变了味。
十分钟前,孟翊收到了程霖时发给他的照片,孟翊揣测了一下程霖时的意图。
程霖时在强势的表达:他看上池玫了,他要让孟翊知道池玫跟他已经走到了多么亲密的地步。见池玫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孟翊劝慰自己,千万不要让程霖时如愿。为着这个念想,孟翊的情绪从愤怒很快过渡到平静。他掏出烟盒,再抽了一根烟,点燃之后,继续抽旨在予解郁闷的烟。
池玫擦完了桌子,把孟翊带来的医书往桌上垒了起来,一抬头正好看到孟翊背靠阳台,阴沉着脸,在看她。而且,难得抽烟的孟翊竟然在抽烟。
不明白的池玫笑问:“怎么抽起烟来了?”
孟翊是个爱干净的男孩子,高中时代,全班就数他的校服最干净,最整洁。读书笔记永远是他写的最规范。
洛城第三中学的完美校草,就是孟翊的人设。
“最近赶实验报告,压力有点大,其实没瘾,只是偶尔来一根解乏。”孟翊回答。
“真的?”池玫走到他身边,厉声命令他道,"不准上瘾。小心抽成大黄牙。"
孟翊摘了燃了三分之二的烟,含义不明的看着她的榛子色眼瞳问了一句:“那个程霖时抽烟吗?”池玫愣了一下,尔后回答:“不知道。”孟翊又道:“他刚才给我发微信了。”池玫眨了一下眼睛,问:“他说什么?”
"他给我发了..…"孟翊想起自己在十分钟之前收到的那张照片。那是池玫将侧脸埋在程霖时的肩头熟睡的照片。
场景是在电影院,他们坐在红色的布椅子上,两人贴得很近,池玫穿了一件样式独特的新裙子。程霖时穿的是黑衬衫,牛仔裤。
两人靠在一起,毫无违和感,反而还十分的相配,有一股难以形容的遗世独立气质在彼此契合。像是一杯纯粹的烈酒加了天然的薄荷叶,恰到好处的滋润人的喉头。
不灼热,不单调,天生绝配。
照片是程霖时举着手机的高清前置摄像头自拍的。
"你想知道吗?"孟翊故作玄虚,吊池玫的胃口,伺机观察池玫的神色。
池玫变得有些慌乱,她真的不知道程霖时给孟翊发了什么。
孟翊是个单亲家庭长大的人,性格很敏感,成长经历跟长在顶级豪门世家的程霖时那样纨绔的公子哥大不相同。
池玫想,程霖时也许说了什么让孟翊不高兴的话,所以孟翊的情绪才会陡然失落。
记得刚才上楼的时候,孟翊还在兴高采烈的跟池玫商量,把行李放好,屋子收拾好以后,今晚两人一起下馆子要吃什么。
“到底他发了什么?”池玫问,伸手敛了一下落在耳边的长发,故作平静。
“发了南锦好吃的餐馆。”孟翊说,说完伸手摸了一下池玫白净的脸,发现她真的很漂亮,就算不浓妆艳抹,也自有一种清丽迷人的味道。
因为她心里在想什么复杂的事,她从不会让别人知道。
“好了,不用帮我收拾了,我自己知道弄。我们出去逛逛。”
“嗯。”
池玫觉得孟翊有一点奇怪,半信半疑程霖时真的会给孟翊体贴的发好吃的当地餐馆。
深夜,池玫跟孟翊吃完海鲜大排档回来,惊讶的发现程霖时站在她宿舍楼下等她。
池玫手上还提着一盒吃食。
他们吃完饭以后,又坐渡轮去南锦的斑斓岛上转了一圈,那是南锦著名的风景旅游胜地,到了晚上,很多年轻情侣会赶着渡轮收班前上岛贪欢一晌。现在正是国庆假期,岛上游客很多,晚上小彩灯一开,点缀整座海岛,显得甚为缤纷的热闹。
池玫跟孟翊快乐的度过了一个晚上,坐车回来,没想到素来桀骜张扬的男生会一直站在她的宿舍门口等她。
今天程霖时难得的穿了一件休闲风的白色体恤,下身一条深蓝工装裤,肩宽腿长,单手插兜站在南刑女生宿舍16号楼的门口。见池玫回来,程霖时朝她投来期待的眼神。
“姐姐,你回来了。”
池玫不想确认他是专门站在这里等她。
大过节的,被诸多女生包围的程霖时应该会有很多节目,很多饭局。“什么事?”池玫问。
“就是想看看姐姐什么时候回宿舍。”男生牵动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意,“我怕姐姐不回来。”
“不回来去哪里?”池玫说完这句,才领悟到他为何要在这里等。他怕池玫夜不归宿,跟孟翊睡在一起。
领悟他用意的池玫哭笑不得。
“程霖时,这些事不该你担心。”池玫认真的告诉被浑身烟味渲染得有些颓然的他,“我比你大,我也有男朋友。我晚上几点回宿舍,是我的自由。”“姐姐,我只是担心你,有些人不值得。”程霖时面色暗沉,眼眸充满戾气,还在勉强自己说着温柔的话。
池玫知道现在这样的他最好不要招惹,将手里的小吃塞给他:“等饿了吧。送给你当宵夜。我先上去了。”
语毕,池玫逃似的从程霖时面前跑开。
程霖时拿着那盒还带着温度的海蛎煎,看包装盒,也知道他们晚上去了哪里。池玫回到宿舍后不久,就收到了程霖时的短信。
【姐姐,你知道你男朋友为何放弃在沪市的三甲医院实习的机会,反而到南锦怡生医院来吗?】池玫看着短信皱眉。
当然是因为想要来到池玫上学的城市陪伴她。池玫一点都不怀疑孟翊到南锦来实习的动机。
池玫觉得程霖时在蓄意挑拨她跟孟翊的关系,没有回复信息,想了一会儿,怕孟翊拿她手机的时候看到这条信息,还将自己跟程霖时的信息对话框内容全部删除了。然后,池玫在宿舍里关灯睡觉,却翻来覆去的没睡着。
梁照娴不在,她一个人呆在宿舍里。
国庆假期宿舍楼几乎都空了一大半,很多人都不在学校。程霖时站在宿舍楼下等她回来的模样一再的浮现在她脑海。他英俊的脸带着神伤,怕等不到她。
即使等到她了,她也没有对他好言好语。
程霖时对她会不会是认真的?
池玫在心里追究这个问题的答案,彻夜难眠。一开始,池玫以为他对她只是富家公子图新鲜玩的暧昧游戏。
然而,到了今晚,矜贵狂傲的男生落寞的站在夜色里,愁云密布的吐着烟圈,眼神受伤的等着她归来,池玫有点被震撼到了。那是她不曾经历过的浓情。
酷似昨日她刚经历的暴风雨,不管她情不情愿,早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经将她浸淫其中。
后半夜窗外似乎下了雨。
池玫辗转反侧,换了好几种姿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算勉强入睡了。
雨声沙沙入耳。风声呼呼卷起。
早上,池玫看到手机上有未读信息。现在这年头大家都用微信了,没人会发短信。
那串昨晚被池玫清空了所有信息对话框的陌生数字说:
【池玫,我想了你一整个晚上。】
池玫的心被无形的手捏紧,她精神状态极差,觉得很糟心,思忖两秒,她动手删了那条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