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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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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齐酒量浅,也没喝多高的度数,人还清醒着,但面上红云滚滚,满脸娇憨的醉态。

她穿好鞋,站在唐纳言面前,怯生生地抬起眼皮看他,乌黑的瞳孔里,一股恣肆的天真明亮。她细声:“哥,我好了。”

不管做错了什么,先示弱总能收到效果。按庄齐的歪理,她都在心里罚自己了,哥哥就不能再罚了。

唐纳言脸色虽然没好多少,但比捡鞋的时候还是缓和了些。

刚踏足时,他想不到这是一屋十九岁的孩子能闹出来的阵仗。个个喝得醉眼迷蒙,拎回家爸妈都要认半天,勾肩搭背的,没点样子。

他们小上十岁的时候也没这么胡来过。

而他自诩精心教养过的妹妹,也不见好到哪儿去。进来时,庄齐眸光潋滟,不胜酒力地歪在椅背上,身上披肩都乱了。

在来的路上,沈宗良夸他家且惠怎么都不会乱来时,唐纳言庆幸自己没跟着搭腔,他就知道庄齐会给他来个意想不到。

这不是吗?喝酒喝得连鞋都不在脚上了。

唐纳言居高临下地睨她一眼:“跟我回家。”“哦。”庄齐眼睫微动,轻轻应了声。

看这个样子,回去了也免不了一场骂。

叶静宜有点担心,想上前为庄齐开脱两句,但因为案底太多,她也一起怕上了唐纳言,嘴巴张了又张,还是只打了句招呼:“纳言哥。”

唐纳言转过头看她,唇边浮起一点笑意:"静宜长这么高了。"“没……没庄齐高。”叶静宜胡言乱语道。

唐纳言和颜悦色地嘱咐了一句:“太晚了,早点回去吧。”

"哎,好的,好的,马上就回了。"

哥哥先走了一步,庄齐跟在他后面,小声朝静宜:"走了,拜拜。"静宜用口型说了两个字——“保重。”

跨出朱漆门槛,快要下三格石阶时,唐纳言停住了。庄齐没注意,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背上。

她也没敢叫痛,悄悄揉了揉头,哥哥的背真硬。

唐纳言侧过身子,沉声问她:“还能下得了台阶吗?”

庄齐点头,牵住哥哥的衣袖,踮脚贴附到他耳边,小声说:“不能也要自己下啊,让她们看见我要人扶的话,下次肯定要取笑我的,知道吧哥哥?”

她凑过来时,唐纳言闻到了她的呼吸,很轻,很热,伴随一道幽微的香气。

身上起了一阵颤栗,他站在浓重的夜色里,短暂地闭了闭眼。

再睁开,他才冷静地吩咐:“看着点儿,不要真摔了。”

庄齐点头:“嗯。”

后面一段路,唐纳言都配合着她的步子,慢慢走着。

月色下,庄齐拉着他一段袖口,两根手指攥牢了这点倚靠,走得小心翼翼。

他们路过深夜的湖边,藻荇交横的水面上,映出一前一后两个身影,时而分开,时而交叠在一起,像同一个人。酒后胆壮,庄齐忽然很想抱一下哥哥。她悄悄地伸出手,看见影子在背后代替自己抱住了,吃吃地笑。

到了车边,唐纳言回过头,问她笑什么。庄齐抿紧唇,轻轻摇了下脑袋:“没有。”

唐纳言深看了她一眼:"上车吧。"

“嗯。”

车开出一段距离,唐纳言转头,看见一张娇媚小脸被路灯短暂映亮后,又暗淡下去。他有些烦躁的,伸手拧松了脖间的领带,开口道:“口笔译都考完了?”

酒劲上来了,庄齐拿头抵着车窗,一路都在打瞌睡。听见哥哥发了话,也没注意说的是什么,她懵懂地睁开眼:……嗯,就到家了?”

前面辛伯都笑了:“还没呢。齐齐,你再睡会儿。”

庄齐不敢再睡,她的眼睛望向她哥,尽可能地坐直了。

昏暗光线里,唐纳言搭膝坐着,只看得见他鼻梁高挺,下颌利落,至于是什么表情,庄齐探不出个究竟,但估计不怎么好。

她放软了音调,带着一点讨好说:“哥,要不你再问一遍?”

唐纳言哽了一下,也懒得重复刚才的废话了,反正得到的也只有搪塞。他把手边的西服递给庄齐:“我说路还长,你要睡就披着点衣服,别着凉了。”

在已经做错事的先决条件下,庄齐不敢再拒绝任何要求。

她双手接过来,很乖地穿在了身上,酒精让她的脑子短了路,被哥哥的外套裏住以后,她闻着那股温柔香气忘了形,又深深地、用力地嗅了一下,把头靠在软垫上,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静谧的车厢内,目睹这一切发生的唐纳言,忽然感到有些晕眩。

庄齐那一口像真切地嗅在了他身上。

也许妹妹没别的意思,只是闻到了钟意的气味,但他却因此发烫发热,沉闷的胸口被心跳鼓噪着,耳根子悄悄红了。唐纳言别开脸,剥开一粒衬衫扣子时,大力地吞了下喉结。京里的秋天太干了,连夜晚的空气都这么燥热,燥到他不舒服地去摸烟。但这是在车上,家里小妹妹还睡着,怎么好抽呢?

他已经伸到中控台上的手又缩了回来。

唐纳言左手搭着右手手腕,一并覆于膝盖上,不像往日松弛的样子,倒像是在互相压制,好让自己保持这个状态。总之冷静克制一些比较好。时常反思自省,才不会出什么乱子。至于是什么样的乱子,他心里也没数。左拐时,辛伯为了避让一个行人,车身稍微摆动了下。已经睡熟的庄齐闭着眼,身体在惯性作用下歪倒了,栽在她哥哥怀里。

唐纳言一愣,因为刚才不正常的反应,一时倒不知道怎么办了。他缓了缓,吐出两口紧绷的呼吸后,才伸手抱稳了她,是怕她再翻到座位下面。

他的掌心不可避免地蹭到妹妹的手臂上,冰冰凉,光滑细腻。

就这么一点凉意,就让唐纳言浑身不适,他倒不冷,反而越来越燥。下一秒,他胡乱地扯过车上的毯子,松松包住他的妹妹,仿佛给这层兄妹关系,又加上了一道保险。

庄齐睡得沉,柔白的面颊上晕着一层淡粉,娇润的嘴唇在梦里微微张着。她的脸贴在唐纳言的黑色衬衫上,舒服地蹭了两下。

唐纳言扶稳了她的头,借着窗外漏进来的一点灯光,垂眸静静看她。

庄齐小时候身体不好,十多岁了还总是发烧,一到换季就闹病。不知道多少个深夜,他都是这样抱着发热的妹妹,奔波于家和医院之间。

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睡在自己身上,小脸烧得滚烫,一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迷糊地问:“哥,今天让我睡你房间吧,好不好?”

对十岁出头的庄齐而言,哥哥的卧室里满是浅淡温柔的气味,是最令人安心的地方,她对睡在这里有执念。半夜做了噩梦,自己爬到他的床上,缩在哥哥怀里,很快就能再度入睡。

唐纳言很严厉地教训过她多次,不可以再这样。

但一到妹妹生病,她软绵编地躺在他怀里,用柔弱可怜的声音央求他,唐纳言总狠不下心搖头。不记得多少次了,他把庄齐放到他的床上,自己从外面搬来一把椅子,静静坐在旁边守着她,等妹妹睡熟

了,再去榻上眯会儿。

庄齐过分的依赖和眷恋,曾一度令唐纳言觉得头疼。

他也没养过孩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能教会妹妹清晰地划分出边界,什么事能够偶尔为之,哪里又是一根红线,绝对不能踩。

严格说起来,他自己做的也并非十全十美。

时常觉得妹妹天真可爱,就忍不住把她抱在膝头。看书也好,喝茶也好,都要把她带在身边,稍微分别一刻,他就不那么心定了。

要是那个时候小齐懂事,也像现在一样伶牙俐齿的,大概会质问他:“哥,你所说的界限就是这样吗?”

可等到庄齐上了大学,情况好像突然转变了。

变成如今这样,七分的礼貌里有五分都是疏远。

车子开进大院时,庄齐还是没醒,因为靠在哥哥身上,反而睡得更熟了。

辛伯停好车,回头看了一眼:“这怎么办?把齐齐叫醒吗?”

唐纳言轻摆了下手:“您先开门,我把她抱回房间。”

他抱着庄齐下车时,怀里的女孩似乎有感应,头转了下,发出一句极短的梦呓后,亲昵地搂住了他的脖子。院子里的夜太静了,庄齐在梦里叫的那声哥哥,就那么钻入他耳中。她的声音很轻,又很黏,像春天被细雨打湿的杏花,从枝头掉下来,落在过路行人的面颊上,一下就粘住了。

唐纳言抱着她的一双手僵了僵。

他低了低头,鬼使神差的,也轻轻嗯了一声,做梦一样。

他把庄齐抱上了楼,放到她卧室的床上,又替她掖好被角。好久没做这些事,唐纳言还有点恍惚,以为回到了过去。

但妹妹都已经大了。

走到门口,快要关上门时,他不放心,又踱步回去,拧亮了一盏夜灯,免得小孩子半夜起来害怕,像上次一样摔跤就不好了。

这一夜庄齐睡得很沉。

一个乱七八糟的梦都没做,天就亮了。

醒来时,她看着身上皱成一团的礼服,就知道大事不好。自己肯定是在车上就睡着了,因为她对到家这事儿一点印象都没有,大脑一片空白。

庄齐打了个哈欠,从床上爬起来,拖着沉重的脚步去洗漱,脱下衣服时,她闻了闻自己,依稀还有一股酒气,和在会所里沾上的烟味。

哥哥那么讲究的人,领着她回来的时候,一定嫌死她了。

吹干头发后,她换了套衣服下楼。

庄齐走得很慢,一边下着台阶,一边观察她哥。

但唐纳言坐在沙发上,穿着宽松休闲的浅灰色线衫,聚精会神地翻着手上的刊物,没有多余的动作或表情。

她没敢惊动他,蹑手蹑脚地绕过客厅,去厨房找早餐。

蓉姨正系着围裙在洗盘子,一转头看见庄齐站在身后,捂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哦哟,你要吓死我啊。”

“嘘,您小点声儿。”庄齐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她说:“别让我哥听见了。”

蓉姨端上鲜奶,带着她往餐厅去:“你呀,女孩子家的,在外面喝那么多酒做什么,来吃早餐了。”

“咦?您怎么知道我喝酒了?”庄齐夹起一个小笼包说。蓉姨站在餐桌边,又倒了杯茶端给她:“老大早上说的。喏,他吩咐我给你煮的,醒酒茶。”

庄齐鼓着腮帮子说:“不用了吧,我那又不是喝醉,是太累了。”

蓉姨说:"那我不管,你把茶喝了。"

她瞄了一眼客厅,小心打探道:“哥还说什么了?没骂我吧?”

“老大修养那么好,怎么会在我们面前说你一个不字,一会儿你自己去问他。”蓉姨说完,利落地收拾好,就又出去忙了。

庄齐磨磨蹭蹭的,半天才挨到客厅里,坐在她哥旁边。

她今天的百褶裙有点短,落座时,伸手拉了下穿到膝盖上的小腿袜,免得又要被说。

庄齐抿着嘴,斜了一眼他手上那篇文章的署名,“唐纳言著”这四个字端正印在那儿。她小声问:“这是哥哥写的?”

“嗯。”唐纳言像是看累了,他随手丢在了一边,摁了下鼻梁说:“去年发表的,写了点对于集团战略部署的建议,刚见刊。”

庄齐看了眼杂志封面,长长地哦了声。

“你哦什么?”唐纳言往后靠了靠,调整了个舒服的坐姿,睁开眼睛看她。庄齐说:"不是谁都能在这种权威刊物上发文的,我觉得哥哥很厉害。"

唐纳言笑了下:“以为拍两句马屁我就不批评你了,该说的我还是……”

“你还是要说。女孩子在外面聚会,说笑是可以的,但喝得醉醺醺的,不像话。出了问题谁能负责?”庄齐打断他,替他把剩下的台词讲完。

这样的老生常谈,她都能背下来了。

听后,唐纳言好气又好笑地说:“记得这么清楚还是要喝,就是不把我的话当回事,是吧?”

她竖起四根手指:“我发誓昨天是个意外。我没有喝多,就是有点犯困而已,哪知道一下就睡过去了,但绝对和喝酒无关。”唐纳言不想和她辩了,辩也辩不过。他点头:“好了,过去了就不提了,下不为例。”

“嗯,谢谢哥哥。”庄齐不能更同意了,她拿起茶几上的杯子,战术性地喝了口茶。

唐纳言刚想再说句什么,这时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很官方的口吻:“文莉,你好。”

听见这个名字,庄齐捏着杯口的手指颤了下。面上装着不在意,但她还是本能地竖起了耳朵,全神贯注地去听,听她和哥哥会说些什么。

张医生好像是在约哥哥出去。而唐纳言重复了一遍时间:“今天晚上吗?”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他又说:“好,我先看一下安排,再回复你。”庄齐放下杯子,因为力气用大了点,剩下半杯水摇摇晃晃的,跟她的心一样忐忑。

什么东西没问题?是正式开始约会了吗?难道他们已经交往了?如果是的话,口气应该不会这么生硬?而且看哥哥随便的态度,也不像是接女友的电话。

她左看右看,假设来又假设去,试图抓住每一个隐蔽的细节,来推翻令她感到害怕的结论。

这些念头逼得庄齐抬头去看唐纳言。他已经挂了电话,后背挺直而优雅地坐在沙发上,表情平淡未见任何明显变化,眼神也是她永远难懂的晦暗不明。

见妹妹这么盯着自己,唐纳言也疑惑:"小齐,怎么了?"“文莉姐找你吗?”庄齐很直接地问了出来,她太想知道。

他笑:"你不是就坐在这儿吗?没听见?"

那一刻,庄齐突然很讨厌哥哥的稀松平常。这不是什么值得发笑的事情,根本不是。

她垂下头:"那她是找你做什么呢?"

唐纳言解释了下:“文莉说,今晚有场芭蕾舞剧,叫什么……”

“安娜卡列尼娜。”庄齐眼神空洞地盯着地毯,凭意识动着嘴唇:“圣彼得堡艾夫曼舞团再登国家大剧院,今天是第一场。”

他嗯了声:“好像是这么个名儿,张文莉说的太快了,我没仔细听。”

庄齐讥诮地勾了下唇,冷冷地问:“那哥哥现在听清了,要陪她去吗?”

唐纳言越来越奇怪,他皱眉,面色凝重地看着他妹妹。他那个心思敏感纤弱,喜欢胡乱猜疑的妹妹。

联想起上次庄齐在医院的表现,他隐约猜到一种可能:“小齐,你是不是不喜欢张文莉?难道她私下说过你什么吗?”

照理来说不会的。

张文莉不是多事的性格,因为年纪上差了许多,和妹妹接触也很少。而他妹妹,虽然不大喜欢接触生人,但也不会轻易讨厌谁。

庄齐两只手垂在裙子两端,透气的羊绒布料密封在她掌心里,渗进了一层薄汗,体内惶恐的湿气快从眼睛里蒸发出来。

她比不了哥哥,没有一颗方寸不乱之心。

她敏感孱弱,只是一段还没答应下来的邀请,就让她紧张嫉妒,好像已经失去了哥哥一百次。但事实是,她连一次都不能忍受。

在学校的时候,她刻意地对哥哥不闻不问,就是怕自己会失控。

她才不是什么乖小孩。她不是棠因,也不是静宜,她从小就没有得到过健全的爱,拿什么养出高雅纯洁的性格?她身上为人称赞的部分,本就是她善意的伪装,是在这个阶层里,安稳生活下去的保护

色。

如今连这么一点,她手心向上从哥哥那里讨来的呵护,都要不属于她了。

庄齐觉得脑袋好胀,她无法亲眼面对这个现实,咬着牙告诉唐纳言:“她没说过我,一直都对我挺客气的。但是,我不喜欢她,很不喜欢。”

“这叫什么话,你怎么可以这样?”唐纳言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小齐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娇横的?这和自己教给她的一切背道而驰,半点大家小姐的风范都没有。

庄齐黑压压的睫毛,最终被那股蒸腾而起的热气熏湿了。

她扭过头,背对着唐纳言站起来:“哥哥就当我酒还没醒吧,我先上楼了。”

“站住!”唐纳言不许她走,尤其不许她就这样走掉,什么都还没说清。

他站到庄齐面前,刚要开口说点什么,却看见她在揩眼泪。

唐纳言更不解,他扳过庄齐的肩膀问:“你最近很爱哭,告诉哥哥,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一说张文莉,你就……”

“和她没关系!能不能不要再提这个名字了,我不想听。”庄齐忽然尖叫着喊出来,说完就捂上了耳朵。

唐纳言一怔,他从没看过这副模样的庄齐,有种近乎凄艳的鲜活生动。她的脸被阴惨的心绪笼罩,却意外地更显明媚秀美,和平时的乖巧很不同。

过了片刻,他嘴里说着“好了”,就要伸手去把妹妹的手拿下来,但一挨上庄齐,她就像触了电似的,整个人往后退了一大步。

她委屈地瞪他,视他为洪水猛兽。

庄齐头好痛,这股昏涨一口吞掉她的理智。

她撅着唇哭诉道:“哥哥不要再碰到我了,你每次碰我,我脑子里都在想别的。我为什么不喜欢文莉姐?不,我也不是单单不喜欢她,我不喜欢所有接近你的女人,她只是其中一个!不管是她,还是她

们,都不会比我更爱你,我说的够清楚了吧,可以别再问了吗?"

真相是如此容易被挑破。现实与虚妄之间,也只不过隔着一张薄薄的宣纸,蘸上一圈眼泪就被浸透了。

她说出来了。

这么多年的心事,几句话就说尽了。

庄齐觉得好轻松,总算不必再在深夜里,不停地向内心阐释自己,左右互博。她真的应该早点说的,只要不在乎回应,也许根本就没有回应。

像海底地壳发生大规模的上下错动,此刻唐纳言的心里掀起了一场海啸,海面风高浪急。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听力,又怀疑妹妹对于语言文字的驾驭能力,怀疑是她曲解了什么。那一瞬间,他怀疑起了所有。

他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但情绪仿佛一匹还没训练纯熟,却先脱了缰的野马,根本不在控制范围内。

望着妹妹痛苦而倔强的眼神,唐纳言深深地吸了两口气。他知道,她没有在开玩笑,她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但不代表是对的。

唐纳言急于让自己镇定下来,他需要说点什么来纠正她,否则全乱了。

他绷紧了脸,语气严肃到不能再严肃,抬高声音吼她:“听听你自己说的,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还知道我是谁吗?”

这些年来,无论庄齐犯了什么错,他都能很平稳地引导和修正,温和地把道理教给她。像这样接近苛责的语气,还是第一次。

言辞越是强硬,唐纳言越止不住的察觉到,自己有多色厉内荏。否则何必如此反常,用这么大的声音来责骂妹妹呢?是怕自己也不信吗?

另外,最后这句兄妹身份,又是强调给谁听的?

“我就料到会是这样。”庄齐苍白又绝望地笑了下,仿佛自言自语。

说完,她飞快地走到门口,泪眼模糊地弯下腰去穿鞋,接连几趟,脚后跟都没办法顺利塞进去。

好不容易成功了,站起来又是一阵头晕,她扶着柜子稳了稳身形,才拉开门跑了。

庄齐吹着迎面而来的冷风,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好像也没有哪里可以去。

但不计后果地说完那些以后,她一个人在家里面对哥哥,实在太窒息了。她喘不上气,每一下竭尽全力的喘息,都像会要了她的命。

庄齐走出大院,随手在路上拦了一辆车。

坐上去以后,司机问她去哪儿,她也只是哭,哭得司机都害怕。师傅问她:“闺女,你碰到什么难事儿了?要不我送你去报警?”

噗的一下,一个鼻涕泡炸开了,庄齐擦了擦。报警有什么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她哥哥也不喜欢她。

唐纳言那个眼神明白地告诉她,他打心底里觉得,她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疯子。

庄齐随口报了个地名:"您就先往那边开吧。"“喃,你朋友住那地儿呢。”师傅一听来了精神,和她侃上了。

庄齐抹着泪点头:“是我最好的朋友。”

师傅安慰她说:“瞧瞧,你都和这样的人物当朋友了,还有什么想不开的啊?人这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高高兴兴的多好。”

她哎了一声:“我知道了,谢谢您。”

到了地方,庄齐付完钱下车。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才发现多出几个未接来电,都是哥哥打的。

庄齐在冷风里吸了吸鼻子,没有回。

她走到工作人员那里,主动拿出身份证登记,说要去叶家。

这会儿静宜刚醒,穿了件翠色真丝浴袍,在桌边吃早餐。听阿姨说唐小姐来了,她飞快地擦了一下嘴,起身去迎庄齐。

她脸上的笑,在看见庄齐湿淋淋的睫毛时,迅速冷却了。静宜把她扶到沙发上坐:“你怎么了?”

庄齐欲言又止的,抽抽搭搭地看她。眼看又要哭了,静宜忙捂住了她的嘴,小声说:“老叶在见客人,他大老粗一个,也不会怜香惜玉,我们去楼上哭。”

两个女孩子关起房门来说悄悄话。

一开始,庄齐还有点扭捏,毕竟这件事情,她对谁都没说过。

是在静宜的逼问下,加上她洪流般的情绪也要有个出口,庄齐才吞吐地说了。

十几分钟后,静宜听懂了事情原委,她简单总结了下:“你喜欢上了你哥,被逼得对他吐露了心声,但被他批评了,是这样?”

庄齐抽了张纸,摁着睫毛问:"静宜,你不震惊吗?不骂我吗?"

“惊讶多少有点,毕竟那是把你养大的哥哥,比亲的还亲呢。”静宜抱着一个丝绒靠垫,感同身受地说:“但我骂你干嘛?只是爱蒙的对象出了点偏差,又没伤天害理。你是我姐们儿,别说是喜欢你哥

哥了,你就是脚踩七八条船,我也让你稳稳当当的!"

庄齐的眼眶红彤彤的,她说:“我哥骂我了。他好生气,从小到大,他都没那么大声地骂过我,他一定觉得我精神不正常,说不定都后悔养我了。”

静宜拉过她的手,在掌心里反复搓热了:“你先不要管你哥,他比你大九岁呢,自己的心情还处理不好吗?你就考虑自己,这么说完之后,你觉得怎么样?”

她想了想,说:"像脱掉了一件湿棉袄,很轻快。"

勒着脖子的绳索是断了,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难题和麻烦。

接下去,她要怎么面对哥哥才好呢?

静宜笑着摊了下手:“那就可以了,你要记住,最终是你的感受超过所有,你要想尽一切办法取悦自己,而不是变着法儿地内耗。”

庄齐闷闷地说:“我是说个痛快了,但也回不了家了。”

“幼稚!”静宜戳了下她的脑门,她说:“我不信纳言哥会不让你进门,像他那种成熟稳重的男人,至多惜个几分钟也就回神了。他什么复杂局势没见过,还能被这道题目给难住!我猜啊,他估计会当

什么都没发生,轻轻揭过。”

庄齐有气无力地说:“我和你想的一样。按我哥的脾气,他一定选择冷处理,然后呢,关于他的婚事,一个字都不会再提,免得又刺激到我。等时间一长,这事儿就消化了。”

“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吗?”静宜拧起眉毛来看她,分析说:“既不会出什么变数,你也可以继续当二小姐,就是兄妹照面难为情一点,你少回去两趟不就好了。”

太阳还在天上悬着,远处混沌地飘来几朵云,半遮半掩下,屋子里的日光也变朦胧了,像拢着一层薄纱。

沉默了很久,静宜又忽然问她:“只是这样的话,总觉得不那么甘心,是吧?”

庄齐歪在沙发另一头,尖细的指尖抓着抱枕上的金线,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她问静宜:“换了是你呢?能心平气和吗?”

她毫不犹豫地摇头,叹气说:“当然不会,毕竟爱上的第一个男人哪,一生也就这么一个。”

过了会儿,庄齐把手插进头发里,用力扯了两下:“要是我当时能忍住就好了,再熬一熬,熬到出国就什么事都没有。”

“你不要再自责了。”静宜把她的手拿了下来,骂道:“你才多大呀,为什么总要求自己像个完人一样?你当然可以表达你的所想所感!这又不是研究两弹一星,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谈话进行到这里,静宜起身去点香。她收藏了很多香料,都是每年过生日的时候,各地的叔叔伯伯送到家里来的,稀有而名贵。

对于叶小姐的爱好,这些半生不熟的人要比她爸妈清楚多了,她有一阵子迷恋插屏,很快就收到了各式各样的,碧玺、青金石、景泰蓝的,应有尽有。后来腻了,家里面也堆不下,就送给了身边的同学

把玩,班上每个人都收过她的礼物。

静宜烧了块奇楠香,扔进香炉里,又躺回了庄齐身边。

淡青色的烟从鎏金兽首炉中飘出来,一室清甜。庄齐面前浮动着一层昏昧的雾靄,渐渐看不清了。

她闭上眼,贴着静宜快要睡着时,才想起来问:“那年……为什么和谦明分手?”

静宜昏昏沉沉地笑:“你说呢,当然是老叶看不上他。”

“就是这样?”庄齐问。

她嗯了声:“真相往往比谎言简单得多,就是这样。”

庄齐说:“我哥说过这个浅显的原因,我没信。”

静宜撇了撇嘴:“就是因为太浅显了,我 开始也不信呢。我心想,老叶不至于势利成这样吧?事实证明他就是。不说这个,睡一觉吧,剩下的,醒了再说。”

这一觉睡得浅,梦里有哥哥深沉模糊的面容。他失望地看着庄齐,对她说:“你以后不要再进我家的门了,我不要一个不知廉耻的妹妹,你出去。”

醒来时,枕头上一片还没完全干掉的水痕。庄齐睁眼看着天花板上的浮雕,梦里又哭了好久。

静宜坐在沙发上,看她醒了,笑说:“饿了吧齐齐?去吃饭。”

但庄齐摇头,她掀开身上的薄毯:“我要回家了。”

“回家?现在?”静宜放下手机走过来。庄齐说:"对,我不能躲一辈子,总要去面对。"

她不能一直逃避这个尖锐又伤人的事实。不管哥哥怎么看待她,把她当作什么都可以,她都要回去收拾残局。

她已经失去了哥哥,担当和勇气要有的。未来的路还有几十年,这样就接受不了的话,怎么走得下去呢?

这是坎坷的命数唯一教会庄齐的东西。

静宜送她下楼,路上一直挽着她的手:“也不用怕,有任何事给我打电话,我随叫随到。”“谢谢你,静宜。”庄齐站在门口和她道了别,从花园里出去了。

静宜看着她走远,刚要回去,听见她爸在叫她。

叶闻天拿了把锄头,穿着一双黑套鞋,一看就翻了地回来。他接过秘书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一下汗:“齐齐走了?”

静宜点头:“走了,直面惨淡人生去了。”“小小年纪知道什么叫人生?”叶闻天笑说。

她不想解释这些,啧了下:“我说爸,你那个地是土不好,种什么进去都烂根,还翻它干嘛?”

“这你不要管。”叶闻天瞪了女儿一下,他说:“今晚有场什么芭蕾舞剧,你王伯伯给了我一张票,你去看看。”

静宜接过来,看了一眼就哼上了:“哟呵,贵宾席。不用说啰,我又和王不逾坐一起,这就是你们的鬼主意,对吧?”

叶闻天推开门进去:“少废话,你听家里安排就行了。”

静宜回嘴道:“安排,天天就是安排,安排到我死!”

听了这一句,叶闻天拎着手里的锄头就要过来。在这之前,静宜赶紧跑上了楼:"我去还不行吗?"秘书顺手接过,他笑说:“静静就这么个性子,您跟她动什么气?”

叶闻天站着喝了口茶:“还嫌我指手画脚,她要是自己有打算有眼光,我有清闲不会享!”“您觉得雷家不好,浑身重利轻义的小家子气,静静不也听了您的,从此就没再来往了吗?”秘书说。叶闻天把紫砂壶扣在手里,他说:“没看她跟我闹的,出国读了两年书才回来吗?”“嘻,这就已经够懂事的了。”“算了,不谈这些了,去书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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