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破庙,火光照耀下,山神像的脑袋,又不见了,恢复到了它原本的模样。
林岩找了一圈,在山神像背后发现了它的脑袋,就丢在地上。
林岩捡起脑袋,远远地丢掉庙外面,然后一拳将残破的山神像击碎。
山神庙破败了这么久,就算是有山神也早跑了。留下半尊神像,反而会被黄皮子那种野生的邪祟利用。
不如毁掉。
何奇秀姐弟心神忐忑的在破庙里挨了半夜,第二天清晨,天光还未大亮,便即启程。
到了中午,四人来到一座县城,林岩直接到城里最大的馆子要了一桌菜。
看着满满一桌自己从不曾吃过的美味,小虎眼睛里都放出了光,胡吃海塞一顿,直接将自己给吃顶了。
何奇秀也是直打饱嗝吃完了才留意到四周有几道异样的目光投向他们,臊得她不禁俏脸一红。
四人从饭店出来,穿街过城,路过一家成衣店,林岩直接进去,给四人都买了几件衣服。
等四人出城时,大包小包背了好几个。
一路向东北而行,到了次日午后,四人已将穿过泗州,来到徐州的交界地带。
这里地势平坦,村庄密集,众人一路穿过村庄,最终来到一个名叫曹庄圩(we)的村子。
按照何奇秀的介绍,曹庄圩是他们这一支义和拳的一个坛口。
义和拳的组织其实很分散,以八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中的一字自立团号,每一字团门又分为若干个坛口。
各坛之间,其实互不统属,相互之间属于合作关系。
小虎他们所在的这一支属于“艮”字门旗下。
村口就有人站岗放哨,看到何奇秀等人来到,立刻有人回去通报。等进了村,便见一行人出来迎接。
何奇秀虽然是红灯照的人,但跟曹庄圩分坛的人显然都极为熟稔。
她上前搭了两句话,便跟林岩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大师兄。”
所谓“大师兄”,就是他们这一坛的首领了。
“大师兄”三十来岁,中等身材,看起来很壮实,一副农家打扮。
他不知林岩的底细,看他一身僧衣,不觉有些讶异。但何奇秀既然带他来了,必有缘故。当即上前抱拳道:“曹厂,见过大师。大师远来辛苦,请暂且歇息,等晚间再给大师设宴款待。”
林岩连佛礼也懒得跟他们见了,只随口客气两句。
曹厂当即带着林岩来到一户空闲的小院里,将他们安置进去。曹庄圩经常需要接待外来的兄弟,常备了几间空院。
林岩知道他们之间有话要谈,当即领着古丽进了院子。
曹厂等人看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跟着林岩进去,脸上都露出了异色,扭头看向何奇秀。
何奇秀冲他们摆摆手,然后众人都向村东走去。
村东有一大片麦场,是村子里打麦子用的,现在自然一片空无,只垛着许多玉米秸秆,一垛垛一排排整得跟迷宫似得。
几个孩童,正在里面捉迷藏玩。
来到麦场,曹厂忍不住问道:“奇秀,你怎么提前回来了,那位是?”
何奇秀道:“这位大师法号无空,但以我看来,他应当是个假和尚。”
……
……
当晚,曹厂在村东的一户家里设宴,桌上不但有酒,正中央还摆了一盆土豆炖鸡块,丝毫没有避讳他这个“和尚”。
林岩一眼扫过,微微一笑,也不跟他们客气,酒肉照吃不误。
菜是农家菜,酒是自酿的土酒,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酒过三巡,何奇秀对曹厂道:“无空大师也对西谷教堂感兴趣,想跟咱们了解一下教堂的情况、和咱们的行动计划。”
这些话,何奇秀下午在麦场自然早交代清楚了。曹厂也不是个善于伪装的人,当即便点头道:“好。嗯……我嘴笨,还是请李先生给大师介绍一下吧。”
他说的“李先生”是位教书先生,四十来岁年纪,穿着一件长衫已浆洗得发白、上面的染料一片一片的脱落得极不均匀。
这身打扮,跟四周之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李先生身量不高,浑身干瘦,面皮发黑,留着两撇小胡子。
看曹厂对他尊敬的模样,这位在坛中应该是担任着类似军师的角色。
李先生闻言,当即放下酒杯,说道:“这西谷教堂,是十年前由西洋人的教会建的,当时雇佣了许多民工,工程十分浩大,历时七年落成。”
西谷教堂林岩见过,虽然教堂不小,但并没有什么建筑群落。如果是雇佣了大量的民工,不该七年建造这么长时间。
听到林岩说出的疑问,李先生道:“大师所见极是。所以,这西谷教堂的秘密不在地面之上。”
林岩点了点头。
李先生继续说道:“这西谷教堂的奇特之处,何止这一端。早在嘉庆年间,洋人就开始在咱们清国建造教堂了,不过他们一般只在京师、津门、江城、番禺等大城市。但这西谷教堂,却建在了内陆的山沟沟里。”
众人闻言,都点点头。这显然是极不正常的。
“西谷教堂建成之时,便出了一件怪事,平白无故的闹了一场瘟疫,参与教堂建设的民工,一夜之间,全都死了。”
小虎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西谷教堂建设的详情,闻言吐出嘴里的鸡骨头,道:“是被洋人害死的吧?”
李先生点了点头,道:“咱们并不知道那件事的详情,但是据说,这些人在死了之后,竟又活了过来,变成了活死人。洋人叫他们‘丧尸’。”
“啊——”
“这件事平息了之后,西谷教堂安静了一段时间,但不久之后,又开始怪事频发。我们后来才知道,是教堂里出动了许多西洋鬼子,四处抓人。”
众人都点了点头,这现在已经几乎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他们一开始还收敛一些,假托鬼神之说,让他搞不清真实状况。庚子事变之后,他们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最终竟然连清廷都开始直接出兵,帮他们抓人。为了隐瞒消息,他们所过之处,竟然将整村、整镇的人都屠了。其手段之残忍,真是令人发指。”
嘭——
曹厂听到这里,重重一拳砸在桌上,然后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
其余人的脸色,也都很是阴郁。看样子,在座的可不止何家一个受害人。
林岩问道:“他们抓人做什么?我注意到,他们好像只抓相貌周正的少男少女。”
李先生摇了摇头,道:“不。那是现在,以前他们是什么人都抓。他们抓人,是在举行一种邪恶的祭祀。”
这一点,林岩并不感到意外,他又问道:“更详细的情况知道吗?比方说,是什么样的祭祀,目的是什么?”
李先生叹道:“这两年,我们多次组织人手攻打西谷教堂、或者半路截杀他们外出抓人的队伍。只可惜,这些洋人的火器实在是厉害,更有邪派高手。我们损失惨重,却连教堂的门都没摸进去过。”
曹厂点头道:“这两年单单我们艮字团,就死了上千兄弟了。现在,官兵也开始围剿我们,以后我们想组织大规模的攻击行动,就更难了。”
李先生点点头,道:“所以,我们目下放弃了强攻的计划,准备做两手准备。”
听到这里,林岩感觉有些失望。这些人跟西谷教堂斗了两年,对里面的情况还是一抹黑。
不过也不怪他们,这些人的力量装备实在都太弱了。
说到这里时,李先生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看向曹厂。
曹厂跟李先生对视了一眼,然后扭头看向林岩,道:“我们这次的行动,危险性极大,是决不能够泄露的。无空大师,您……”
林岩道:“我知道,你们眼下对我还不够信任。说罢,你们有什么要求?”
曹厂又看了何奇秀一眼,然后对坐在身旁的另一个属下使了个眼色。
几个人当即站起身,拎起小虎,就向外走去。
林岩见状,对古丽道:“你先回去休息。”
“是。”
古丽也起身向外走去。
曹厂对门外喊道:“送古姑娘回去。”
不相干的人离开,关闭房门,房间里便只剩下曹厂、李先生、何奇秀和林岩四个人。
李先生先冲林岩拱手道:“无空大师,您这次救了洪爷他们,是我们的恩人。我们决计没有对大师不敬的意思。但是,这一年多,我们受到洋人和朝廷的双重绞杀,着实是怕了。”
林岩点点头。干大事,保密是第一要义,这一点林岩自然明白。
曹厂这才说道:“我们想请大师在行动之前,留在村子里。”
林岩道:“多久?”
曹厂道:“最多一个月。具体时间,我们现在还无法确定。大师如果有别的要事,可以先……”
林岩一摆手,道:“不必,我没有别的事要办。”
曹厂闻言,脸上露出了喜色,道:“这么说,大师是答应了?”
林岩沉吟了一下,道:“先说好,我可以为你们保密,可以留下来待一个月。但你们的行动如果我不认可,那我未见得会参与。”
他这番意思,何奇秀显然也已经跟曹厂通过气了,曹厂闻言立即点了点头,道:“这个自然。无论大师做任何决定,我们绝不会强迫。”
林岩心道:“凭你们想要‘强迫’我,恐怕还有点难度。”
心中想着,嘴上却说道:“下面,说说你们的计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