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
昆仑山(注:时间从东方煜取得青龙剑的三年后开始)。
东方煜已经基本掌控了青龙剑,在启程之前还要做些准备。观临子开始为东方煜打造一把佩戴在外的剑,方便随时使用,而昆仑子必须将过往的事实告诉他的爱徒。
观临子在炉边挥汗卖力,心中庆幸难事都有师兄去做。
昆仑子再次打开那个箱子,最上面是一张纸,上面写着“东方煜”。
昆仑子:“你母亲的字,漂亮吗?”
东方煜:“嗯。”
昆仑子:“这箱子里都是你母亲为你做的东西。”
东方煜将写有自己名字的纸小心放好,从箱子里拿出第一件物品——小婴孩的小袄,青白相间的颜色,简单素雅。一件,小布衫;又一件,肚兜,还有小手绢、小围嘴、袜子……小被子的下面有好多块棉布。
东方煜柔情似水的目光中露出疑惑,“这些布是什么?”
昆仑子的感伤也化为了笑意,“这些是干净的尿布。”
“尿布?”东方煜见过穿开裆裤的小孩,没见过尿布。
昆仑子对他笑道:“太小的孩子是不懂得如厕的。”
闻言,东方煜红了耳朵,避开师傅的视线,继续看箱子里的物品。最底下是一对银手镯。
昆仑子:“这是二师傅为你做的。”
东方煜没有抬头,沉默了一会儿,将东西按原样收好,衣服和之前一样叠得整整齐齐,再将留有母亲字迹的纸笺放进去,看了看,盖上箱子。
昆仑子将箱子锁好,把钥匙交给东方煜,“这是你的。”
东方煜握着钥匙,低头不语,昆仑子知道他很动情。
昆仑子:“还有鞋子,”昆仑子边说边打开角落里的一个木盒,里面有大大小小好多双鞋子,昆仑子取出其中最小的两双,“这两双是你母亲做的。”
东方煜伸手接过。洗得干干净净的小鞋子站在他大大的手掌上,像两对雏鸟,亦或是小鸟窝——非常温暖。再看盒中的其它鞋子,鞋底磨坏的、鞋面破洞的、掉了色旧旧的,它们尽力了,现在安静休息。
儿时梦中醒来朦胧中见师傅在灯下做活的记忆忽然浮现,脑海中勾勒出素未谋面的母亲坐在椅上微笑着摆弄针线的情景,交错中阵阵暖流涌起,鼻子却酸了。
东方煜把思绪放到鞋子上,“为什么这只鞋鞋垫没破鞋底却破了?”
昆仑子:“你小的时候长得很快,为了让你能多穿一段时间,就把鞋子做得大点儿,先垫鞋垫穿,等脚长大了再拿掉鞋垫穿。”
“噢。”东方煜蹲下扒拉盒子里的其他鞋子,“都留着呢。”
东方煜把鞋子放好,盖上盒盖,站起。“我挺费鞋。”
昆仑子:“更费碗。”
东方煜:“什么?”
“没什么。”昆仑子边说边往外屋走,东方煜跟过去。
昆仑子:“坐。”
东方煜坐下,知道师傅有事要说。
东方煜等着,昆仑子却不声响。
虽然住得偏僻,但明德公任朔隐居、承熙皇帝退位的事早已传遍天下,昆仑子不想探究个中原因,但他一直有种不祥的感觉——世间一直没有莫然和“沉星”的消息……
良久,昆仑子:“你听说过明德公任朔吗?”
东方煜点头,“嗯。”
昆仑子:“他是你亲生父亲。”
东方煜错愕。
昆仑子接着道:“你的母亲不是承熙皇帝,是一位名叫莫然的女子。”
东方煜蹙眉,肃穆。
昆仑子:“你家在丞州临安城的关心园,那里是皇家的别馆。你父亲对你母亲很好。你母亲是荣膺的女儿,所以你是青龙剑的主人。你母亲将你交托给我和观临子……带走了‘沉星’,下落不明。”
东方煜还未能完全理解这段话的含义,只是有一阵突如其来的荣幸和苦痛袭击了他,让他一时不知该如何承受、如何表达。
昆仑子:“你还有将近二十二年的时间做出选择,先去临安城看看吧。你有一个舅舅,名为莫染,听说他是伊伯的女婿。还有,除了伊伯一家和西未侯秋仲恒,很少人知道你母亲的身份,承熙皇帝也不知道她是谁,也没追究。”
东方煜不语,昆仑子起身离开,出门时回头看,一个迷茫的大男孩独自坐在那里,安安静静。
昆仑子心疼,走开。
当年在昆仑山主峰下,昆仑子说,东方煜应。他坦然接受,他却难受。如今,晚饭时东方煜胃口还行,吃完照例洗碗,早早回房休息。昆仑子知道他睡不着,但没说话。观临子继续赶工,时间不多了。
夜深,东方煜出来,昆仑子正在屋顶坐着,没有酒,没有月亮,没有人点灯,彼此都了解,对方的位置、心情。东方煜在檐下站了许久,跳上房顶,隔着一人的距离坐在师傅旁边。
东方煜:“师傅,我父亲知道母亲为何将我送走吗?”
昆仑子:“你母亲似乎没对他解释。”
东方煜:“为什么?”
昆仑子:“为什么……我也不知道,倘使你母亲将真相告知你父亲,你父亲会不会同意让我们带走你,会不会隐退,你母亲会不会离开……”
东方煜:“……母亲必须带走‘沉星’吗?”
昆仑子:“不是。‘沉星’不在荣膺和我们所知的范围,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
东方煜:“这么说,这是母亲的选择。”
昆仑子:“应该是。”
东方煜:“……师傅,您说过没把最后让我选择的部分告诉母亲。”
昆仑子:“嗯。”
东方煜:“外公知道吗?”
昆仑子:“嗯。”
东方煜:“他是不是也没说?”
昆仑子:“……有可能。”
这是昆仑子最深的内疚,他到底还是想如师傅所愿让东方煜成为青龙剑的主人。
东方煜:“师傅。”
昆仑子:“嗯?”
东方煜:“我出去游历,还能回来见你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