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早晨总是格外冷,让人非常不想起床,但付仪珍却没有这个毛病。
她的作息规律极了,早晨也是准时醒,早早穿好衣服,安静地看一会书。
翻看了几页,敲门声就响起了。
“进来吧。”她支着下颌,翻了下一页。
时不尘规规矩矩穿着校服,蓝黑相间的条纹,仍然穿得修眉俊目。
他安静地侯在一旁,等到了时间六点过十分,他就开始催:“小姐,要吃早餐了。”
付仪珍并不回答,只是轻轻抬起双臂,时不尘就主动将她公主抱起来,一手在腿弯,一手在肩部,而付仪珍舒舒服服地享受。
餐桌空荡荡,除了厨房工作的佣人侯在一旁,就只有他们两人。
家中四人,只有上学的付仪华、付仪珍需要很早吃早餐。付仪华有时候在家吃,有时候则在学校吃。
付勤是早八人,比他们起得迟一些,至于齐应月则更不可能这么早起来了。
身为演员时,“敬业”的通稿满天飞,可自从齐应月嫁入豪门,她就开始有了豪门阔太太的脾性与习惯,现在这是个睡美容觉、整容成瘾、喜欢买买买的主。
付仪珍的餐桌礼仪很好,她习惯于“食不言”,用餐跟猫儿一样,小口小口吃,细嚼慢咽,所以她那份早餐并不多,甚至最后还有剩余。
当她停止进食后,时不尘会自动替她解决剩下的。
以付家的财力,万万不可能供不起一点早餐,可是付仪珍说她不喜欢浪费,于是这种习惯成了不约而同的默契。
吃完早餐的付仪珍微笑捧着脸,注视着对面的时不尘。
这种注视,时不尘早已习惯,从第一天她定下这条规矩开始,就喜欢这样,给出的解释是“看你吃东西很有食欲”。
两人用餐完毕,一声惊雷似的声音传来:“卧槽,迟到了!”
不看也知道,是付仪华。
他气喘吁吁地跑来,袄子领还没有理好,炸毛似的竖起来。
付仪珍不动声色打量他一番,露出一个温温和和的笑:“今天吃的华夫饼,可以让王姨给你带。”
“王姨,给我打包!”付仪华从善如流。
“好嘞,少爷!”
他们一人一辆专车,所以在门口各自上车,司机是付仪珍的心腹,她说话也不大有顾忌:“如果你得到了时家,会怎么样呢?”
同坐在后座的时不尘给她搓着冰冰的手,“小姐想让我得到时家吗?”
付仪珍蹙了蹙眉:“是让你回答哦,狡猾鬼。”
“如果小姐让我得到它,那我一定会得到,然后送给小姐。”时不尘回答得不假思索。
“噢,”付仪珍说,“但是,我不收破烂。”
两人下车后,司机擦了擦自己头上的冷汗,这是他一个弱小的司机该听的话么!
早知道他们都不是什么善茬,但这次聊得也太过火了!他听了这么机密的话,不会被灭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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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山中学环境极好,到处可见绿化植物,人工湖旁还植了一圈树,哪怕是冬天,也有叶子。
走过半圈人工湖,付仪珍被推着进了教室,她有她的“专座”,在第一排,旁边就坐着时不尘,便于好好照顾她。
六点五十五,教室人不多,只有零星几个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在他们来了之后,人群的中心点便转移到这里了。
一个粉色长发女孩一来就开始献殷勤,“付姐水杯怎么是空的,我去接水!”
“哟,尘子哥今天又穿校服?”吴坺笑道。
“反正没人穿校服,你穿校服也是一件独一无二的衣服,时尚!”
“你说付姐会不会嫌弃你啊!”
听到“嫌弃”两个字之后,时不尘瞄了付仪珍一眼,见她没什么表情之后,简言意骇:“校服方便,她不嫌弃。”
“是方便,反正也厚……”
话没说完,“在希望的田野上”的广播就响起了,踏着上课铃声,又来了一波人。
黄老师夹在这波人的中间。
他是班主任兼初三六班的数学老师。
对于这些踩线的孩子,他熟视无睹。
毕竟哪怕想管,也无从下手。
虽然闻山的老师都是名师,奖项拿到手软,但他们并不敢像普通学校一样学生。
真正注重教育的家庭,家里都会有私人教师,根本不需要学校过多操心,成绩照样拔尖;如果本身烂泥扶不上墙,学校更加不会管了,只在学校混混的公子哥儿不在少数,学校装傻充愣,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吵吵嚷嚷的教室渐渐安静下来,黄老师推了推眼镜,“今天早读,我把昨天的卷子发了。”
讨论声又起,黄老师用棍子敲了敲桌子,“这次有三个满分,付仪珍、时不尘、刘晋,还有几个一百一十九……”
坐在旁边组的吴坺悄悄把椅子挪了挪,直到挨到时不尘旁边,“牛逼啊,等会改错借我抄抄!”
“好。”
“要是初一一开学我知道你那么厉害,我升学第一天就抱你大腿了,哎,主要我怕累着付姐。”
迎着付仪珍的目光,时不尘只是笑了笑:“有不懂的找我就可以了。”
“知道,知道。”吴坺摆了摆手。
不就是让他别打扰付仪珍嘛,他知道!
刚刚吴坺那句话,让时不尘啼笑皆非。
虽然只是口嗨,但一开始他们的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初一的九月开学,言论是这样的:
“付家那个也在这个班诶!”
“好像没看到轮椅啊?是不是还没来……”
“还没来,之前八班好像叫她姐,真不知道为啥要叫一个瘸子为姐。”
“她身边是不是还有个人侍候,据说是童养夫呢。”
“什么不能有表情,我看就是装逼!”
这些八卦者都是初一的同学,他们甚至不在乎两人的想法,当着他们的面,也能问出一些诡异的问题。
“你瘸了多久了?他真的是你童养夫吗?”
“你一直被抱来抱去,那上厕所怎么办?把尿吗?”
“你真的不能有表情吗?是不是绝症?”
“你真的是自愿做她玩物的吗?”
“时家真的是因为想讨好付家,就把你送去做佣人吗?”
他们的直言无忌倒无妨,但开学那几天,每天都会有人跑到付仪珍那里纠缠,烦不胜烦。
在一个宁静的晚上,付仪珍站起来面对落地窗,这晚的星星很大、也很近,几乎要落下来,看着这群星星,她问道:“想不想让他们闭嘴?”
时不尘:“他们确实很烦,小姐有办法吗?”
照旧是付仪珍不正面回答的风格,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星星手链,答非所问:“我知道了。”
第二天的教室可谓是哀声遍野。
“我妈昨天打了我一顿。”
“我妈也是。”
“我爸打的我。”
“草,真是冤枉,我之前跟刘波出去打游戏,太晚了就开房睡了一觉,大床房,所以一张床睡的。不知道谁他妈发了莫名其妙的照片,还是多角度,我妈以为我是同性恋,我说我不是,她还不信!”
“你比我还惨,我之前的男朋友是个渣男,明明有女朋友还在我面前凹单身人设,我俩好上之后,我莫名其妙被小三,然后被那个姐带人拦着,我们打了一架。我妈看到视频之后就炸了,硬要我淑女。”
这天之后,付仪珍与时不尘身边八卦的人陡然少了许多,都成了自身难保的泥菩萨,忙着应付家里。
付仪珍很满意这种效果,让人闭嘴不八卦的最快捷方法,就是给他们找事做,如果还不闭嘴,那一定是不够忙。
一旁的时不尘有些踟蹰,“小姐……”
“嗯?”付仪珍转头。
“你没有做…不好的事吧?会不会被抓?”
付仪珍的眼里慢慢盈了一点笑,“没有哦,是正规途径。”
“如果被抓了,”时不尘说,“那就说是我做的。”
“好啊,总之我们要在一起。”
时不尘很喜欢小姐说“我们”、“一起”这种词汇。
一听就让人感到很温暖。
直到现在也是。
这时,黄老师的声音把他从回忆中拉出来,他匆匆转头,看了一眼付仪珍,她正握着笔,认真听黄老师讲话。
“从今天开始,我们成立学习小组,成绩好的尽量帮一下成绩差的,好,我现在开始分组。付仪珍、时不尘一组,刘……”
一个“刘”字还没说出口,就有同学提出反对意见。
“他俩成绩都那么好,不是好帮差么,那他们谁帮谁?”
“安静,”黄老师推了推眼镜,“付仪珍是身体原因,只有时不尘能照顾她,再说了,如果让付仪珍来帮助你们,以你们的水平,她不得生气啊?”
底下一群愤愤不平的同学们,喧哗声简直可以掀翻屋顶。
有好事者起哄:“那他俩到底谁帮谁?”
“时不尘帮我。”
这是付仪珍的声音,同学们循声望去,她的笔抵着下颌,唇角微微翘起,露出一点似有似无的笑意来。
教室一室寂静,随之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讨论声。
“我就说吧,是时不尘帮她。”
“人家的谦词你也信?”
“我之前就寻思着他俩有点啥,今天我更肯定了。”
连黄老师也愣了一下,他连着清了几声嗓子,效果不佳,于是叫了一声“付仪珍”。
名字一出,全班猛地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