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明面上的守备力量并不薄弱,不算是紧急状态正门处也有两队守卫来回更替,就是几扇侧门也有-队巡逻。世家大族就算足稍有没落,该有的底蕴还是在的。但就算是这样的人员储备,在梁都也是算
不上格的,毕竟除了这些明面上的,还有一些边边角角守门的总会顾及不到。
比如说街角可以看到部分顾府庭院的高台,又比如说顾府不远处的暗巷。
两个中年女子,身着麻布大衫,从不远处酒肆讨了碗水喝,大摇大摆走进暗巷。除了收水钱的小厮,竟无一人注意有人来过。
她二人走到暗巷深处,确认四处无人后褪下伪装,宽松臃肿转瞬间就变为束身灵巧的装扮,随身携带的配件一件件组装,最后变为两个一尺长但极细的小剑。她们一步步向前,这两人分明步履不缓,但一丝声响皆无。没有多久,二人同时停下脚步。
空荡的暗巷除了角落的草地空无一物。
怎么回事,本应在这里值守的暗卫去了哪里?
“不对劲。”其中一人执剑防备。“就算是有变故,乙组身兼保卫顾府之职必定会有一人留在这值守。我留下查探情况,你立刻回府里禀告少主事情有变。”“那你小心!”毫不迟疑,此人一个箭步翻越围墙之外,眨眼间消失不见。
留下那人并未放松警惕。墙壁,草丛,就连枯树也被她翻找了个遍,可还是一点线索都没有。
她心中焦急,暗想不会是顾府出了什么变故吧!
顾不得再寻找失踪的伙伴,守卫顾府是她们的职责,顾家人远比她们的命重要。她欲翻墙进入顾府细细查探。
刚转身,她刚刚翻找过的草地微微颤动。慢慢,草地被顶起,鼓出了个奇特的圆。那个圆慢慢涨起。
一开始是西瓜那么大,后来是木桶大小,最后有半人高。
刹那间,一人持剑破土而出,寒光映在墙壁上,利刃出手却没有半分声响,眨眼间到了她身后。她躲闪不及,只能偏过身但并没有什么效果。一阵令人牙酸的皮肉刺破声后。
她身后那人幽幽说道:“看来沈府的暗卫,没有几个有用的嘛。”血液顺着手臂,滴落在泥土中,混成深深的褐色。
另外一边,顾府有变的消息刚刚传到沈系舟这里,此时她刚安排好随顾武一同下柳庄的人马,忙得人仰马翻刚刚坐下来喝口水就得此噩耗。
既没有踪迹,也没有预兆,好好的暗卫就这么离奇失踪了。沈系舟甚至不用细想,这件事一定和柳庄的背后主使有关联。
“加派人手,不能再拖了,马上让顾武出城,你们也要小心!必要时刻可以将事情闹大。”毕竟这人不是暗袭,就是暗杀,这背后之人定不想让他人知道柳庄之事,也不想让人猜到自己的身份。“那顾府呢?”下属还牢记自己的职责。
“将原本失踪的暗卫补齐,顾府一时半会不会有事,现在最重要的是顾武,将沈府的人抽出一部分,一同带过去。”沈系舟吩咐完,望着属下离去,手上的水壶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柳承谙拍拍她的手,水壶才得以被释放,而不是在空中上下做重复运动。
沈系舟反手将他的手握住。“不用担心,幕后人喜欢待在幕后自有她的道理,既然她不想让柳庄一事被宣扬出去,我们就没完全失去主动权。顾家和沈家短时间内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柳承谙将她的不安看在眼里。“我知道,你也放轻松,顾武不会有事的。”
沈系舟握紧他的手,说:“对,这次就算事出突然,可顾府内外安插的人也不是吃干饭的,那么多人保一个,总不能让她真出了事。”
“我不是说这个。”柳承谙靠过来,与自家妻主对视。“你这是关心则乱,今早你不是见了顾武,还没察觉吗?”
“她已经不一样了,她比你我想象的还要强大。”
相握的手被拉近,贴紧柳承谙的胸膛。“会没事的,顾武是跨过生死的人,怎么会让自己再次陷入绝境呢,你要相信她!”
沈系舟欲言又止,人的意志在生死面前何其脆弱,个人的力量在权势的倾轧下不值一提,可事到如今,她能做的都做了,除了相信有能有什么办法。
她有暗卫万千,在梁朝各地遍布自己的眼线。可这些在真正的权势面前犹如沙粒之于星辰,她那些阴课算计只能在暗处悄悄进行,一旦落在明处不用人推就溃不成军。爬得高些,再高些,才能护住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沈系舟面色晦暗,暗暗发誓。
可有半城之远的顾府众人,还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
顾家家主顾寒商刚刚痛骂了自家女儿一番,火气稍稍平复,又看到顾文一脸不服气地跪在那,本就套套欲动的脾气腾一下就冒出来,劈头盖脸又是 顿痛骂。不仅顾寒商火冒三丈,顾家各位长辈也无法理解顾文的选择。
“这到底是为什么?我们顾家世代从商,也从没奢求家中能出个状元,可三元及第不是你的梦想吗?好不容易熬完十年苦读,眼看就是春闱了,这说不考就不考了?”“没什么为什么,我就算这次不考,下次也会中的,大不了就再等三年。”
“糊涂!”顾寒商气地坐下又站了起来。“你当春闹是你们太学的小测,真的是按照文采才气排名的?一场春闱涉及大大小小官员近千人,派系之间的斗争不摆在明面上不代表不存在。”“你说你能等三年,三年过后你们祭酒就该告老了!下一任祭酒是九皇女的人,人家手底下多的是有谋略的,凭什么推你拿这个头名?”
顾寒商苦口婆心地劝,顾文梗着脖子听。
这些道理她在太学摸吧海打的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不清楚。可柳庄一事凶险,顾武一个人去她不放心,这人自从断手以后就像憋了口气,有了主意谁劝都不听,如今人在城内禁军校尉说杀就杀,等到了山高皇帝远的地方谁能拦得住她。
她怕她不去,等她下了考场就会传来不好的消息。
冥冥之中,她总觉得这样的事情曾经发生过。
“你还不服气?来人,上家法!今天就打到你服气!”见顾文一声不吭,顾寒商就知道这个倔脾气的打定主意不听自己的,叫来戒尺就要自家上手抽人。好在被旁边其他长辈拦住了,顾寒商从前也是练过武的,这人在气头下了狠手,顾家长辈们都怕一戒尺给顾文这个文弱书生抽晕了。
"何必,何必呢!顾文她罪不至此啊!"
场面一度极其混乱,举戒尺的往前冲,拦人的拼命拦,还有人趁乱将戒尺从顾家家主手里拿走,悄悄扔到角落里。家中侍女们习以为常,场上唯二还算体面的主子,就是跪在正中间一动不动毫不畏惧的顾文,和试图将戒尺丢得更远一些的顾武。一阵混乱之后,顾文顶着脸上的巴掌印走了出来。
顾武拿出药酒递给她,顾文打开闻了闻。“噫~写着活血化瘀,这味道差点化了我,这也太难闻了!哪来的?”顾武说:"表姐给的,一刻钟见效,这趟去柳庄就给我备了三瓶!"
本来倒出来小半瓶的顾文听闻,又默默将手掌残留的倒回药酒瓶中。“你怎么不早说,沈家表姐给的就这么给我涂了?这巴掌印不到 刻钟自己就消了,还用得着这么贵的药?”她将药酒瓶揣回自己怀里,骂了句:“真是败家子。”然后,又厚脸皮贴过来。"小武啊!这可是好东西,要不咱俩管表姐再要几瓶,有备无患嘛。"
还没等药酒瓶在她怀里捂热,顾武就将药酒抢了回来。这人不愧是练武的,一手声东击西顾文都没反应过来,瓶子就到了顾武手里。顾武拿着瓶子转着玩,就是不给自己堂姐。“你要药酒干什么?刚刚在姑姑面前不是说好了等你参加完春闱再议吗?”顾文揉揉脸,说:“要不是这样说我能只挨个巴掌就出来吗?以我妈的性子,不把我腿打断肯定不罢休!”
她撞撞顾武的肩膀。“我不是你姐嘛,你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得跟着啊!不然回头等你军功赫赫不认我当姐姐了怎么办,我可受不了这个!”顾武看着再次被夺走的瓶子。“现在也没把你当姐,你看谁家姐姐像你一样?”
随后她又说道:“说真的,你别去了,危险。”
顾文正要反驳,嘴一张开却被顾武捂住。
"别说话,有血腥味!"
未等顾文有反应,顾武带着她两步挪到院墙边,环顾四周。周身一片安静,除了风吹树叶和主厅传来的喧哗声以外额外安静,可顾武没法放松警惕。
那股血腥味越来越近了。
顾文人被护在墙边,看似安全可整个人都要吐了。刚刚顾武两步并了常人十数步,刹那之前顾文眼前的景物还是正常的,刹那之后就天旋地转,顾文骑马都没有这么快过,这急走急停令她胃部翻涌,再
加上之前的脚踝肿痛和如今被死死捂住后的缺氧,人眼看就要翻白眼了。
顾武将手松了下,顾文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可还没吸两口就听顾武说:“别放松,人还没走。”
血腥味越来越浓,之前还是淡淡的一缕,说话间就连不喜武的顾文都能间见。事态紧急,来不及叫来家中守卫,顾武沿着围墙腾那,努力扩大自己与血腥味之间的距离,并且极力向主厅靠近。顾武心中焦急,主厅传来的声音并无异样,说明长辈们并没有什么危险。不知道这人是冲着谁来的,可若是冲着她家里人,她就让这人有来无回!
此时血腥气已经浓到顾文怀疑此人可能有在血浆里泡澡的习惯,可奇怪的平日里去主厅总会碰到一两个仆役,现在却一个人没见到。
很显然,不用她说顾武自然也察觉到了,她腾挪的速度越来越快,转眼就到了主厅后的围墙内。
顾武刚停下来想让顾文喘两口气,一股危机感直冲天灵。
这股血腥味,就在她身后围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