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人越进越多,不一会儿就快要挤满小小的一间病房。
这件事还要从今天下午说起,周祈安他们部门这周都在加班加点地工作,林总要求他们要把程崇远埋下的暗雷都提前给清除掉,不能留下任何隐患,他们连轴转了一周,总算捋清了程崇远和程深所有过手
的大大小小的项目,把报告提交了上去。
林总看完报告,就在他们的工作群里发了话,作为奖励,今年他们部门所有人的年终奖都会翻倍,还有什么能比拿钱更让人兴奋,有的人甚至都跳上了桌子,激动之余又有人跟周祈安提到什么时候去医院
看陆助的事情。
当时他们部门有两个女同事带着人去封程深的办公室,程深一言不合直接上手打人,其中一个女同事还怀着孕,要不是陆助挡在了前头,后果不堪设想。而且,他们捋项目的时候,有好些点都是陆助做了提醒,他们才继续深挖的,要不然他们也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顺利完成林总交待的任务。之前他们一直忙,现在有时间了,于情于理都该去医院探望一下陆助。
周祈安看大家对陆大助这么惦记,又因为刚得了老板的夸奖,有些得意忘形,早就忘了陆骁嘱咐他的事情,大手挥决定下了班就带他们去看陆大助,今天又是周五,正好医院附近有家不错的餐厅,他打算看完陆骁,再领着大家伙儿去吃上一顿大餐,就当提前庆祝马上要到手的年终奖。
本来开始就周祈安部门的几个人要来,快到下班的时候,别的部门知道了他们要去看陆助的事情,一传十地传开,其他的部门经理都暗骂周祈安做事不厚道。
陆骁刚一住院的时候,就有人想去医院探望,他们之前深以为陆助不招林总的待见,待他一直都不怎么热络,甚至可以说是怠慢,但从这次程崇远的事情,他们多少看出了些端倪,他们之前的以为可能错了,林总是拿陆助当心腹。
所以现在只能抓住一切机会尽可能地弥补,奈何他们连陆助住哪家医院都不知道,问到总裁办的人,他们回复说陆助需要静养。问到和陆助关系很好的周祈安,周祈安也是同样的回答。谁知道现在这老小子竟然背着他们,要带着自己部门的人偷偷跑去陆大助面前献殷勤,简直是无耻又下作,一点江湖道义都不讲。
最后的结果就是,所有部门都派出了去医院的代表,周祈安也没料到事情的发展会是这个走向,他在过来的路上给陆骁打电话想提前和他打个招呼,可一直没人接,他让向小园给他领导发信息也没回复,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硬着头皮把人全都领到了医院,不然他以后也就没法儿在公司混了。
刘玉国刚才看戏看得太入迷,直接把一块儿橘子皮给吃进了肚子里,嘴里苦得不行,正在抱着自己的保温杯猛喝水,一抬眼看到病房里突然进来这么多衣着考究的精英男女,他被喝进嘴里的水给呛到,咳嗽得惊天动地。
马素芹的眼睛有些忙不过来,她今晚的眼睛可真享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长得好看的人认识的人也全都是好看的,不管男女。周祈安看着围得严严实实的挡帘,里面好像没有任何动静,他轻着脚步走上前,想掀开点儿挡帘看看陆大助是不是已经休息了。
他的手快要摸到挡帘时,注意到了旁边床位聚过来的三道灼灼的目光,他有点没搞清楚状况,又停下手,问正盯着他看的刘玉国,“怎么了?”
刘玉国还在咳嗽着,回不出话,马素芹看他长得跟花孔雀一样好看的份儿上,好心提醒他,“里面有人。”
马素芹觉得以那个男人宝贝他老婆的程度,他应该不会高兴有人把他老婆吵醒。
周祈安心道,陆骁在也没什么奇怪的啊,他们干嘛要这样盯着他。
他的手又朝着挡帘伸过去,只是还没碰到帘子,陆骁就侧身从里面走了出来,挡帘掀开的缝隙在周祈安眼前一闪而过,他好像看到床上躺着一个人。
周祈安蓦地意识到那大姐说的“里面有人”是什么意思,只是挡帘很快就又被拉严实了,周祈安并没有看清床上的人是谁,他下意识地还想再瞅一眼。
陆骁又掩了掩已经很严实的帘子。
周祈安看他这副像是护什么宝贝的样子,真的是稀罕极了,他没想到他有生之年还能见到陆大助这样一面,他根本掩不住眼里深深的八卦,想问他里面的人是谁,但对上陆骁压过来的眼神,识趣地先闭
上了嘴。
陆骁和其他人从容不迫地寒暄招呼着,不过人始终站在挡帘缝隙的前头,不给任何人靠近的机会。
其他人都想抢着上前和陆骁套近乎,向小园被挤到了最角落,她赳趄一下,手扶住墙才没摔倒,视线一低,看到陆助床位的床脚下放着一双高跟鞋。
向小园使劲眨了眨眼睛,怕自己看错了,她平时很爱研究林总的穿搭,她之前好像见林总穿过一双一模 样的高跟鞋,这个牌子的鞋,一般人应该轻易买不起,她还专门在网上查过这个牌子的价格,一双鞋比她一个月的工资都高。
她知道林总今天回国,现在也应该已经落地了,向小园捂上自己胸口,不知道为什么,她有些紧张,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可她又不知道该去跟谁分享这个秘密,陈岩出差了,安若姐今天请假,只有她跟来了医院。
秘密无人可以分享,这是最让人痛苦的地方,她又看向周总,周总离那双高跟鞋那么近,似乎也没有察觉。
周祈安哪儿有心思注意地上的鞋,他自知今天领着人搞突袭这一出应该是坏了陆大助的好事,而-屋子人又各有各的目的,一时半会儿也没有肯走的意思,他怕被陆大助秋后算账,正绞尽脑汁地想怎么把这些人尽快给请走。
陆骁提出想趁这个机会请大家吃顿饭,其他人一听自然乐意,病房太小了,不是套近乎攀谈的好地方,还有什么比饭局更适合化解误会和不愉快。
周祈安也觉得这是个再好不过的主意,他和陆骁打配合也打得默契,由他带着一屋子人先去餐厅,陆骁说他去和医生请个假,随后就到。
向小园的注意力还在那双高跟鞋上,她都没听大家在说什么,别人走她也就云里雾里地跟着往外走,快走到电梯时,才发现自己带来的水果篮还没有给陆助放下,她又转身走回病房,脚步不自觉地放轻了些。
严实的挡帘内,陆助低沉又带着些磁性的声音隐约传出来。"我出去陪他们吃个饭。"
“困就再睡一会儿,我让小伍上来守着。”
向小园屏着呼吸把水果篮放到旁边柜子上,压着快要从噪子里蹦出来的心跳,蹑手蹑脚地跑出了病房,她心想,陆助哪儿用得着看什么《情话速成大全》,他这样低柔着嗓音,从他嘴里说出的每句话好像都成了情话。
陆骁还不知道他的话被人听了去,他说要走,却坐在床边迟迟不起身。
病床不算舒服,但林浅语窝在上面就是不想动,她看他,“怎么还不走?”
她这样躺在他的床上,长发如墨,肤白胜雪,柔嫩的脸上透着刚睡醒的粉晕和慵懒,他怎么舍得走,陆骁握上她搭在被子外的手,低声道,“要不要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不会超过一个小时。”他像只是随口一说,等不等都可以。
林浅语又用那种眼神看着他,目光漫不经心,又带着审视。
陆骁捏了捏她的手,"看什么?"
林浅语从他掌心抽回自己的手,又闭上了眼,懒懒道,“我不等人,以前就不喜欢等,现在更不乐意等。”
她阖目阻绝了他的视线,可仍能感觉到他的目光锁在她的脸上,半晌无声,然后她额间压上了一点俯身靠近的温热,很轻柔的触碰,心尖好像都跟着软了下。
林浅语睫毛一颤,屈膝顶上他的腰,语气带出了些不耐,“快走。”
陆骁的唇慢慢离开她光滑的额头,坐直身,又捏了捏她浸粉的耳垂,沉哑的嗓音里藏着点含糊的愉悦,“我走了。”
林浅语不想搭理他,闭眼假寐,听到他离开的脚步声,又躺了会儿,才睁开眼。
浅蓝色的帘摆轻轻晃动,长久难息。
来电的震动响起,林浅语眼底的怔忪散去,又回到清冷无波,她起身接通手机,边听着对方的话边掀被下床,又顺手扯了下有些散乱的被子,手碰到枕头的角,眼神微滞,她将枕头拿开,看到枕下压
着的那本厚厚的书,眉心一蹙,又慢慢舒展开。
林浅语接完电话,简单地收拾了下,拉开挡帘,小伍已经候在了外面,不等她吩咐什么,就从衣柜拿来她的大衣。
他看中的人性子也像他,有眼色,聪明,学东西也快,最重要的是话不多,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这个小伍她用得还算顺手。
林浅语接过小伍递来的大衣,随意地披在肩上,拎起桌子上的包,径直往门口走,经过刘玉国的病床时,又停下脚,居高临下地看向病床上坐着的刘玉国。
刘玉国没防备她突然看过来,没来得及闪躲,和林浅语正对上视线,头皮不禁麻,心里暗叫了声娘,他发现这个女人和那个男人看人的目光竟有些相似,明明看着冷淡又不经意,可就是能给人一种说
不来的威压,让你不敢随便乱动弹。
林浅语对刘玉国笑了笑,眼神有些冷,话说得不轻不重,“我们家老公,我最中意的就是他那张白得没有一点瑕疵的脸,您要是觉得自己看什么都带绿,我建议您最好还是尽快去给眼睛做一下全面的检
查,有可能是您眼神儿出了问题。"
刘玉国的黑脸先是一白,又憋成了通红,接着红里又带了点绿,直接混成了黄紫色,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额上都冒出了汗。
林浅语话说完,就不再看他,转头对小伍道,“小伍,把你电话留给他,回头给他报销检查的费用。”
小伍想要笑,又忍下,恭谨回道,“好的,林总。”
马素芹有些懵,直到林浅语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才收回视线,又看看留在刘玉国手里的那张名片,问他,“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你眼睛不舒服?”
刘玉国还没有从心慌中缓过神来,想说话也发不出声。
刘玉国的兄弟心有余悸地回大嫂的话,“我大哥说她老公……不行,还脑门带绿,被她听了个正着。”
马素芹一听,火一下子就蹿到了脑瓜顶,她又-巴掌拍上刘玉国受伤的那只胳膊,“你这张乱喷粪的臭嘴,什么都敢乱造谣,我跟你说,你就庆幸吧,你这是碰上有教养的了,人懒得跟你计较,搁我就得大嘴巴照着你的脸抽。"
刘玉国心也慌,胳膊也疼,媳妇儿对他又是冷脸相对,连饭都不等他吃完,就气冲冲地走了,还撂下话说,他要是不跟人道歉,明天就别想吃一口饭。
陆骁回来得很快,他说一个小时,其实半个小时都没到,他也就是过去结了个账,剩下的事情周祈安会看着办。
他预料到她肯定早就走了,但进屋看到已经空了的床,脚步还是 缓,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床边,被子叠得整齐,笔记本也放回了原位,就好像没有谁来过一样,他伸手抚上展平的床单,捡起一根柔软的长发,一圈一圈地绕在指间,冷漠的眉眼渐渐覆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他将那根长发攥到掌心,转身又往外走。
刘玉国自打陆骁进来就一直瞅着他,想道歉,既拉不下脸,又找不到时机,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这辈子除了跟自己媳妇儿,还没跟谁道过歉。
眼见陆骁又要出去,刘玉国忙从床上蹿起来,就差一个滑跪跌到陆骁面前,他僵硬着语气,磕磕绊绊道,“兄弟,我这张嘴就是爱乱说,之前说的话全都是放屁的,你别当一回事儿,你老婆那么喜欢你,心怎么可能不在你身上。”
陆骁皱眉看他,目光冷寒,一字一顿地慢慢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老婆‘那么'喜欢我?”
他把重音放在“那么”两个字上。
刘玉国心想这是什么问题,但被盯得心里一哆嗦,话也跟着哆嗦了出来,“你老婆说她最中意你这张小白脸儿,这还不是‘那么’喜欢?”
话从嘴里出来,刘玉国才觉出自己的话听着有些毛病,好像是在骂他是个被人养的小白脸儿似的,天知道,他根本没那个意思,他想解释,眼前的人已经大步走出了病房。刘玉国只觉得自己完了,歉没道好,又把人给得罪了,他可能不只明天吃不上饭,以后有没有媳妇儿都两说。
林浅语懒得再去公司,从医院直接回了家。
芸姨不在,他没跟芸姨说他住院的事情,只说他出差了,正好芸姨老家有一个老姐妹要聘闺女,芸姨这几天就回老家去了,刚给她打电话说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一会儿就到。林浅语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又进了趟医院,到家后先泡了个热水澡,想好好解一下身上堆积的乏累。
热水澡泡得很舒服,她半躺在浴缸里,昏昏欲睡,就算有些渴了也一点儿都不想动弾,外面传来些动静,她以为是芸姨回来了,对着半掩的浴室门扬声道,“芸姨,您给我倒杯水进来吧,泡澡泡得我有些渴。”
过了好一会儿,门外响起两下敲门声,林浅语眯着眼,迷迷糊糊道了声“进”。
门打开,有人走进来,又关上门,不紧不慢的脚步声靠近,林浅语意识到不对,睁开眼睛,看到来人,倒也不见慌乱,慢慢往溢满泡沫的水下滑了些身体,冷声问,“你回来做什么?”可她泡澡泡了太长时间,声音再冷,也透着一股软绵。
陆骁一手端着水杯,一手还拿着一个盒子,坐到浴缸的边沿,把水杯放到她手边的位置,回道,“在医院你不是还有问题没问完我,我回来接受你的拷问。”
林浅语盯着他看了会儿,又不动声色地问,“你打算让我怎么拷问?”陆骁把手里的盒子递给她,“谢盈秋寄到了公司,留的是我们两个的名字。”
林浅语看到盒子大概就猜到了是什么。
她细白的胳膊从水中伸出来,带起一连串细小的水珠,陆骁黑眸生出暗色,他勒住自己的视线,只固定在她的脸上。
林浅语将盒子上的盖子拿下来,看到里面的东西,睫毛扑簌簌地闪了下,脸上不由热了起来。
黑色雕花的手柄,细长的皮质鞭尾,还有一张卡片,上面写着【绝对臣服,无上刺激】…..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林浅语都想打电话骂谢盈秋一顿了。
陆骁喉结一动,刚要说话,却被抵过来的鞭子压在了唇上。
他肯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林浅语才不给他掌握主动权的机会,她拿鞭子点点他的唇,端着一张冷然不可侵犯的脸,轻声道,“别说话,不是说让我拷问你,我还没问问题,你着急说什么。”陆骁很听话地闭上了嘴,眼底克制着暗潮翻涌,等待她的拷问。
林浅语本来有很多想问的,但现在脑子里能想起来的只有一个,她回想着那本书的名字,“情话速成大全……是这个书名吧,你看那个做什么?”
陆骁僵住。
林浅语手持着鞭子沿着他的下颌向下,落到他缓缓滚动的喉结上,给出命令,“怎么不说话了,现在说话。”
陆骁开口,嗓音都是哑的,“我总不能只有脸长得白这一个让你中意的点,嘴也要学得甜 些,这样,你以后再奔向别的男人时,才有可能会对我有些留恋,没准偶尔还能想起我。”林浅语一顿,很想直接把鞭子抽到他身上,她冷笑,“听你话里的意思,你还有当三儿的打算。”
陆骁低声回,“也不是不可以。”
他话音刚落,伸手攥住鞭尾,腕上稍用力,林浅语就被他拽了过来,鞭子掉进了水里,溅起的水花落到两个人脸上。陆骁拂开她脸颊边沾上的白色泡沫,慢慢道,“林总不是喜欢刺激,偷着来的应该更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