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县城外,吕布坐在一块青色大石上。
他皱着眉头,看向身前那个像死狗一样躺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的青年人。
其人二十余岁的年纪,细眉长鬓,肤色略白,身上带着些如今士人常见的书卷气。
方才吕布将此人救下,发现其竟然还有一口气在,实在是幸运的很。
须知,当此之时,即便是县外的官道上也少有行人,更不必说在这深林之中了。
魏续手中拎着几只野兔,见那青年已然醒来,开口说道:“奉先的运道实在是太好了些。这次即便遇上一只猛虎,也是赢不得你了。”
吕布不理他的插科打诨,看向那个已然坐起身来的年轻人,笑道:“生来不易,世上何事都有解决之法,何必轻生呢?”
那青年惨然而笑,摸着脖子上的青紫色勒痕,“无法可想的。”
随后,青年讲起了事情经过。
他姓冯名嘉,是阳城县本地人氏。其父早丧,由他母亲辛苦抚养长大。因家中有些关系,少年时得以拜入郭家门下,在其设在阳城的私塾中读书。
因自知家中清苦的缘故,他少年时发奋攻读,略有所成。成年后,在阳城县中做了一名小吏。
之后在县中几年积累,他攒下了些钱财,终于在去年迎娶了同里之中,那个与他早已互相倾慕的女子。
听到此处,赵甲忍不住叹息一声。在未曾遇到吕布之前,这便是他当初最想过的日子了。
魏续嘿然一笑,“君之际遇,真是令人艳羡的很啊。”
冯嘉苦笑一声,“只怕听过接下来的事,君等便说不出艳羡二字了。”
原来冯嘉的好日子并未过上多久。
月余之前,他在郭家私塾时的恩师携子登门拜访。那位恩师之子,比冯嘉还要大上数岁,算是他的师兄,早已娶妻。
彼时他在县寺里,唯有其母与妻在家中,师长登门,两人自然要与之相见。不想只那一见,他那位师兄便打上了冯家新妇的主意。
他那位恩师名为郭恒,老来得子,对那个师兄小宠溺,凡事皆如其意。
接下来的事,已无需冯嘉多言。无非是抓住他的软肋,威逼于他。
人生在世,谁又没有软肋呢?就像为人父母者,其软肋无非其子女。而为学生者,其软肋,无外乎是那一张纸罢了。
于冯嘉这种士人而言,要胁迫于他,更是简单的很。
一来,冯嘉那位恩师郭恒,与他有师生之谊。莫说在汉时,即便是在后世,只要师父说上一句弟子不好,旁人的第一印象,都是此子不够“尊师重道”。
二来,阳翟郭氏,在颍川郡中都算的上是数一数二的大姓了。其又与颍阴荀氏那些以文学才德出名的大族不同,郭家在这些年中是出过不少大官的,世为冠盖,绝非笑言。
阳城郭氏虽只是郭氏旁支,可在一个小小的阳城县中,却已足以力压阳城令了。
冯嘉在县中供职,若是惹怒了郭家,他的仕途定然就此停步,甚至说不得还会锒铛入狱。
有此两点逼迫,自然便会有第三点,那便是冯嘉之母。
常言父母为子女计,则为之计深远。这般情景之下,如何才算是为之计深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