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目无法纪!李君,速去将那武阳亭长沈仲给我寻来!”
成宜县的县寺里,听过县尉李富的回报,县令赵时勃然大怒。
拦路杀人、栽赃嫁祸,真当他这个县令死了不成!
李富清楚其中厉害,本想再劝说两句,见他此时盛怒,也就暂时不再多言。
他给一旁的中年文士打了个眼色,喏喏而退,自去亭中寻沈仲去了。
赵时退一步越想越是恼怒,一脚将身前摆满竹简的木几踹翻。
“县君为何发怒?”
中年文士前趋几步,将案几扶起,又把竹简重新放好。
官员在外州上任,总要带些信得过又有能力的自己人。
而这个名为孙康的中年文士,正是县令赵时手下最为得用的自己人。
“孙君,彼等自谋自为!何曾将我这个县君放在眼中!如今做下事来,竟还想将我裹挟其中!方才那李富的话你也听了,分明暗藏威胁之意!”
说到此处,赵时方才强压下的怒气复又升起,“究竟谁才是这成宜县的一县之宰!”
自然,有些话他不能说出口。
毕竟,他身为一个士人,总不能说怕因王喜之死得罪宦官吧?
须知,于士人而言,清白二字,何等重要。
不论心中到底如何想,至少在嘴上,他与宦官不共戴天!
孙康叹了口气,等了片刻,待赵时的怒气下去一些,他这才开口,“县君,若是君在豫州或者兖州等文脉兴盛之地任职,我定会劝说县君将此事查下去,毕竟律法威严,不可侵犯。”
赵时看了他一眼,后面定然还有可是。
“可是君如今是在并州。”孙康略一停顿,看了眼赵县君的脸色,“并州边地,文脉不兴,武夫剑客横行州里,路旁相逢,言语不和,拔刀相向,寻常事也。今县君若是执意追查此事,只怕……”
“只怕何事!”赵时冷哼一声,“莫非他们还敢刺杀朝廷命官吗!孙君莫非忘了,我也是自小习过剑术的!”
只是嘴上如此说,态度却是明显的软了下来。
孙康跟随他多年,察觉到其中变化,却也不说破,只是笑道:“县君文武兼资,自是不怕。只是依我看来,若是按李富之言行事,其中却有不少好处!”
“有何好处”赵时走到木几后,坐了下来。
若是之前,他绝无心思听孙康分析利弊,只是现在想到确实会有性命之忧,他也不得不耐下心思。
“县君到任多时,屡有仁政,可却依旧难让县中之人归心。为何?皆是县君非是并州人的缘故。今日若是依了李富之言,将此事遮掩过去,我等再暗中宣扬一二,到时何愁县中人不感念县君的恩德?此其一也。”
赵时点了点头,孙康说的有理,却不足以让他心动。
“其二,如今士人与宦官的争斗越发激烈,若是县君执意查明真相,于士人那边,难免要落下一个趋炎附势,亲近宦官的名头!如此,则县君的仕途,只怕危矣!
若是暂时将此事遮掩过去,咱们也可先观察洛阳城中的形势。若是宦官胜出,再查真相不迟。若是士人胜出,则咱们也可暗中放出风去,称此事是县君授意县中忠义之士所为,到时还能落得一个除宦的美名,何乐而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