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物、异种、纯血遗种。
三者已经聚集其二。
几头妖物中,除却甲兽外,其余诸妖皆有来头。
白泽为麈鹿之后,天生灵物,乌衣身具蛟龙血脉,至于罗浮和袁洪,如今都能算得上是异种。
只可惜,迄今为止,他还不曾见到过真正的纯血遗种。
龙凤麒麟、朱雀玄武。
或许……
早已经消亡在了此方天地。
毕竟,而今这个末法时代,连阳神修士都难以出现,那等纯血大妖,一座洞天福地的灵气都无法供养。
在此之前,陈玉楼倒是对此有过一些猜测。
就如仙人飞升一般,这等纯血妖种,同样会破开太虚,进入洞天。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
就像志怪中杜撰。
真龙、凤凰,早已在太古时便已经尽数死去。
元神之身飘然站在洞内,陈玉楼眸光闪烁,念头交织,好一会,他才回过神来,视线再度落在石床上。
袁洪体内气息还有些混乱。
看样子距离彻底炼化山魈骨还没多久。
不过……
万事开头难。
今日跨过了最难的一关。
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就会势如破竹。
收起心思,陈玉楼并未多待,转身就要离去,不过……余光忽然瞥见被它竖着放在身外不远处的那根铁棍。
一气水火棍!
这东西还是当时赶赴滇南途中,路经一座叫做阿迷州的小城,托付昆仑替它买下。
其实就是一条寻常铁棍。
并没有太过凌厉。
此刻凝神看去,铁棍上还残留着一道道裂纹。
再如何擦拭,也难以掩盖。
分明就是历经多次厮杀留下的痕迹。
见状,陈玉楼不由叹了口气。
袁洪不比罗浮,天生凤种,铁喙利爪,便是世间最为锋利的凶器,又有一身熊熊凤火,能镇妖魔。
肉身不够强横。
天赋神通也不够超然。
一根铁棍傍身,还是寻常之物。
不过,它却从未有过半点埋怨之意。
“用了这么久,也该换条真正的一气水火棍了!”
无声的吐了口气。
陈玉楼身形一晃,眨眼间,便出现在了猴子洞外。
一众野猴还在山间嬉戏追逐。
丝毫没有忧虑。
只是不时抬头看一眼绝壁岩洞的方向,眼神里会闪过一丝担忧,大王已经足足十多天不曾露面,它们实在难以理解,不吃不喝不休不眠,真能撑得住吗?
不过。
大王闭关前,又特地交待过。
只要不是天塌了,都不准贸然进去打扰。
它们只是山间野猴,并不懂得修行、长生这些,只能这么等着。
陈玉楼摇头一笑。
从一头刚出生不久的猴崽子身外一晃而过。
不动声色的摸了下它脑袋。
小崽子顿时瞪大眼睛看了过去,偏偏身外什么都没有,它也只当是一阵清风拂过,继续抱着一颗野果啃食。
踏风而行。
不多时。
陈玉楼便出现在了幽泉外。
水面寂静一片,俯望而去,就如一块镶嵌在青山黑崖间的碧玉翡翠。
他人一步破开水面。
泉水没有半点阻隔。
甚至连水面都不曾有半点起伏。
时隔半个多月,山下洞府,比起当初明显又大了不少,被乌衣硬生生挖出了三洞五室,彼此间地下水系相连。
每一口岩洞中。
都有夜明珠为灯火。
清光如月曦,映照的四周通明一片。
虽然不比龙宫,但也算得上一处幽静洞府了。
陈玉楼负手而行,四下看过,等他走进最深处那座宫室时,远远便感受到一道呼吸声起伏不定。
乌衣伏在地上。
两片鳞甲沿着周身来回流转。
蛟龙妖气缓缓融入自身。
一身龟甲就如铁水浇筑的一般,在头顶夜明珠上折射出惊人的寒芒。
浑身散发的妖气。
比之前足足壮大了数倍不止。
看来四头妖物,加上蛟龙血肉,为它带起了难以想象的磅礴灵气。
视线越过巨大的老龟,陈玉楼看向岩洞更深处,白骨堆积如山,莹莹如玉,看上去阴森可怖。
分明就是当日登岛的几头水妖。
如今尽数化作了乌衣的血食。
这何尝不是黑暗修行法则?
你生我死。
长生路上更是如此。
一人成仙,身后皆是黄沙白骨。
“呼——”
不知多久后。
云湖观二楼。
陈玉楼猛地睁开眼,轻轻吐了口气,元神已经回归,重新出现在了气海洞天中。
盘膝坐地。
闭目修行。
他原本倒是打算以元神,行走太虚,将整座洞庭湖都走上一遍,不过走了几处后,忽然有些意兴阑珊。
想来可能是乌衣妖府中气息太过压抑。
随意找了一件薄衫换上。
他一路走出云湖观,走在密林小径上,沐浴和煦阳光,清风拂面,耳边是虫鸣鸟叫,远处浪潮汹涌。
只觉得浑身通透,说不出的舒适。
阳神能朝游北海暮苍梧,但他还是习惯于这种闲庭信步,不然,在山上时间久了,都忘了凡人如何生活。
一路慢悠悠的闲逛着。
不时还能遇到巡视的伙计。
都是年纪相仿的年轻人,身上朝气蓬勃,笑嘻嘻的与他打着招呼,陈玉楼则是一一回应过去。
这一幕若是放在终南山上,却是有些难以想象。
即便是以闲散随意出名的捣药老真人。
也不是谁都能见到。
更别说像至道真人、照葫真人这等山中高修,即便是那些常年在山中避世修行的幽隐之士,也是难求一见。
这就是俗世中所说的山上人。
避世、幽隐、脱离凡俗。
认为朝饮晨露、暮食云霞,吐纳导引、服用汞丹,便能长生不老。
对此,陈玉楼的想法却不尽相同。
入世红尘,或许并非坏事,并不会沾染多少俗世浊气,相反,被困在山上的时间久了,才是真正的樊笼,难以寸进。
当然。
这只是他的猜测和习惯。
并不会要求那些老真人也同样如此。
毕竟他如今三十岁不到,但修行满打满算,也不过三年不到,不过人生的十分之一,其余大部分时间都是个俗人。
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何其快哉?
所以,即便如今他已经是元神境大修士,辟谷早已经轻松随意,但仍旧戒不掉一口杯中物,去到一个新地方,也会尝尝当地美食。
不食人间烟火,那是天生仙人。
他如今还不是。
自然要好好享受享受。
到时候餐霞饮露,对他而言,跟喝西北风并无区别。
一路走走停停,观湖赏景,不多时,便到了洞庭庙外。
“见过总把头。”
“总把头。”
“陈掌柜……”
见到他人,一众伙计纷纷打着招呼,其中还夹杂着一道底气略显不足的声音,陈玉楼下意识看去。
才发现白半拉站在人群后方。
“白兄弟?”
陈玉楼眉头一挑。
这段时日,他一直在茶山岛那边闭关修行,还真没怎么留意到他。
本以为白半拉早就随船去了陈家庄。
毕竟,当日奉上陵谱和发丘印时,按照他的说法,不想再浪迹江湖,只愿做个普通人学个手艺,能养活自己就好。
“陈掌柜。”
白半拉上前,抱了抱拳,神色略显尴尬,欲言又止。
“走,进去说。”
一看他这副样子,陈玉楼就知道肯定是有心事,当即也不耽误,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人一前一后。
跨过庙门。
径直往殿内走去。
远远就看到得到消息的老九叔迎来,笑着打着招呼,不过他也人老成精,看气氛似乎不太对劲,忍不住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少掌柜,这……这是咋的了?”
并无外人在场,陈玉楼也就懒得兜兜转转,“当日不是让安排好白兄弟,这什么情况?”
“如今我陈玉楼说话不管用了?”
“这……”
感受着他语气里的冷意,老九叔一下如遭雷击,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陈家三代,谁敢说能够稳稳胜过少掌柜?
自他接手陈家,实力才达到前所未有之盛况,更别说常胜山,更是一统南北一十六省绿林道。
无论庄子还是山上。
他从来都是一言九鼎。
“少掌柜,您听我解释……关于白掌柜,我并未有意冷落,是他一定坚持留下。”
老九叔虽说是陈家上一辈的叔伯。
无论辈分资历,几乎没几人能够压得住他。
但在陈玉楼面前,哪里敢于托大?
尤其是经历过半月前那场猎龙之事,让他对少掌柜更是敬畏,而今雷霆降下,一时间诚惶诚恐连连解释道。
“白兄弟坚持留下?”
看他神色语气并不能像是作伪,陈玉楼眼底不禁闪过一丝狐疑。
“那个,陈掌柜,这事确实不能怪罪九爷前辈,是我没说清楚……”
跟在身后的白半拉,见此情形,赶忙站出来为他澄清。
不然,因为自己的过错,让他为自己担责,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闻言。
陈玉楼神色更是古怪。
当日之言,和眼下行径截然不同,他反而一头雾水。
“陈掌柜,不瞒您说,我在岛上特地留到今日,并非其他顾虑,而是想起来一件事,必须说清,不然这一关实在过不去。”
白半拉也不迟疑,迅速道。
“还请白兄弟明言。”
“多年前,我不是跟着老羊皮、羊二蛋兄弟俩去了关外加入泥儿会,虽然一直在底层混迹,不过却无意中得知了一桩大秘密。”
“泥儿会在关外兴安岭中,一直在暗中偷盗掘坟,大概十多年前,有人无意挖到了一座地下天坑,见到了金山银沙,但一入其中,人就会立刻失去灵魂,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
“泥儿会前前后后,不知派了多少人去,结果无一例外,尽数被留在其中,就算有人侥幸活着,也没了神志,变得疯疯癫癫。”
“我就是从一个老疯子那里听到,那座天坑下,实际上有可能是座上古时期的大墓,但有大妖守候。”
“这事我从未与外人说过,这些天也是辗转反侧,食不知味,寝食难安,才一直留在岛上,就是等陈掌柜闭关出来,告知于您。”
白半拉还在一字一句的解释着。
却没看到,身前的陈玉楼,平静的双眸深处,早已经是波澜骤起。
兴安岭。
地底天坑。
八大古神……宝相花?!